在这如同压着巨石的氛围下,萧祸九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深,连握着刀叉的指尖都微微发白。钱蕊对他的情绪变化有些不安地瞧了几眼,想说什么,却在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有些察觉而抬起头来默不作声地注视下咽了回去。
直到布菜的侍者再次出现,将第一只餐盘拿了起来:“香煎牛菲力,请慢用。”
那人依着惯例要将这第一盘放到这桌上唯一的一位女士面前去,却被坐在里面的年轻人礼貌性地示意了一下,截住:“我帮她切。”
侍者稍稍怔了一下,他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只不过他知道这桌旁还坐着整个第七区最有权势的男人,男人的话语权在整个第七区毋庸置疑,更罔论这个小小的饭桌上。侍者于是情不自禁地看了唐奕衡一眼。
“……”唐奕衡手中刀叉一顿,过了片刻才慢幽幽地开口:“让他切。”
这降了不知多少度的语调让钱蕊和侍者同时一个哆嗦,钱蕊几乎受不住要不顾礼节喊一声“我自己来”的时候 ,一只素白的手托住了骨瓷的盘子,也截住了她的话音。
因这动作而露出衣袖来的一截腕子,和那碟子的瓷白比起来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侍者怔愣地顺着这只手看上去,眉目如画的年轻人冲他点点头,温润一笑:“谢谢。”
侍者愣住,连习惯的回话都忘了。
萧祸九没有再去理会在他那出彩的一笑里几乎丢了魂儿的侍者,便垂下眼睫去,精致的刀叉在他莹白的掌心间轻巧地转了一个角度,然后便从最佳的位置毫不费力地切了下去。
这餐桌上安安静静,眉目如画的年轻人微微弯着嘴角认真地切着牛排,泛着一点寒光的刀叉却没有在那骨瓷碟子上留下半点声响。
等到切成了丁的牛菲力被重新递到钱蕊面前,萧祸九眼底的冷芒业已消散,他轻微地侧了下头,笑得干净漂亮:“蕊儿。”
钱蕊怔了一下,继而双颊飞红,伸出手去接了过来。
点到即止的道理萧祸九通透得很,见钱蕊接了碟子,他也不再赘言,手收了回来。自始至终,萧祸九都没有多看自己身旁的那人一眼。
在萧祸九再次拿起了刀叉的时候,身旁低沉了一晚上的威压蓦地迫近,让他的身体都不禁绷紧然而男人却只是伸手过来将他面前盛着完整的牛菲力的骨瓷碟子拿走,另一只手端过一只装了切成丁的牛排的碟子放到他面前来。
萧祸九唇角那点淡淡的笑意在这一刹那消泯。他抬起墨色的眸子来,侧转身体定定地看着男人。
男人却没有接他的目光,声线低沉:“你切给她,我切给你。绅士礼仪而已。”
“……”萧祸九垂到身侧的手蓦然攥成了拳,他用微冷的目光将男人看了许久,才闭了闭眼,压抑着情绪开口,“抱歉……大哥,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冷着一双眸子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人压抑并且也让他的理智快要崩溃的空间。
唐奕衡在萧祸九开口时就已经停了动作,只是并未阻拦,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僵滞了几秒,他抬起视线来,深蓝的眸子里熠熠着暗涛汹涌的凶戾情绪,望向了之前被年轻人放到桌上的郁金香。
又过了几秒之后,男人注视着那紫色的花瓣当中露出的一角隐蔽的深蓝,他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这笑容不见半点男人素来的稳重沉着,反而带着一丝冰冷邪佞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钱小姐,这束花我很喜欢,……介意我,带走吗?”
乍一听见男人开口,钱蕊几乎咬着牙才忍住了打摆子的情不自禁,笑容勉强地接话:“当然没问题,您带走便是。”
说话间她便要伸手去捧那束花。
“……别碰它。”唐奕衡蓦地开口,声音冷得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寒窟里,嘴角笑意也在这一刹那间消失不见,转为与话音同样的冷厉。
钱蕊的手猛地僵住,等到见着男人拿起花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的背影时,已经快要忍不住哭出来。
掬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萧祸九弯着身体埋首自己的掌心,长长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以至于这一世不但每一日都活在生不如死的仇怨里,还要被他曾经敬仰崇拜的好哥哥惦记着这副皮囊?
男人那般愈发地不加遮掩、步步紧逼的行径,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一种无力感毕竟那人不同于从前任何胆敢对自己心生觊觎的鼠辈,第七区的地盘上男人权势滔天;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对男人不利的实际举动,即便是有一点想法冒出来都会被身体和大脑“直觉”地否定。
“真是……”
萧祸九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正要直起身来,忽然警觉身后一阵恶风。
方才失神太久,使得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来人从身后猛地压到了盥洗台上。
冰冷的瓷台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刺激着他的感官。
“你可真是……不乖。”
低沉的男声贴到了他的耳边,带着危险的气息。
萧祸九却是本能地舒了一口气,他眨了眨眼,嘴角欲要露出一丝掩饰的笑意:“大哥,你”
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正对的镜子里,压在年轻人身上的男人以唇齿不轻不重地啮咬被自己含在唇间的身下人的耳垂。束缚住年轻人双臂的那只手之外,另一只手捏着一只天鹅绒的深蓝盒子,啪地一声打开,放到了年轻人侧开的脸庞之前:“……你要和她求婚,嗯?”
上位的男人与身下的年轻人身体交叠,从相同的方向看着盒子里那只不出他所料的钻石戒指,深蓝的瞳子渐渐被暗红色侵染,他放过了年轻人被他咬得发红的耳垂,嘴角笑容却愈发凶戾
“你知道我忍了有多久么……”男人的手扔下了那只戒指盒,转在年轻人的身体上用力地抚摸起来,“小宸?”
“……!”
萧祸九刚刚升起来的挣扎念头瞬间消散,大脑在那最后一句称呼里被清成一片空白。
第30章
“大哥……你是不是又认错人了……”萧祸九僵着身体带着一点垂死挣扎的渺茫希望,勉强牵起嘴角语气玩笑道。
从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叫出那个名字开始,他的脑袋里就被搅成了浆糊,混混沌沌不知所措,连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对于萧祸九的话仿佛充耳未闻,唐奕衡站直了身体,仍旧单手把人压制着;另一只手像是把玩什么精致的饰物,从容轻缓地摸到了萧祸九身前的腰间去。
金属腰扣啪嗒一声被男人解开,白色的衬衫被拽了出来,然后那只手便顺着松垮的衣间抚了进去。
瓷滑玉润的触感引得男人眸色一沉,薄薄的肌肉覆盖的身段带着年轻人独有的魅力和蛊惑。近在咫尺间的镜子里,年轻人白皙的面庞上浮起来一点粉痕,连带那双墨色的眸子似乎都染上了些水意。
年轻人用力地咬住了下唇,不肯在男人加重的力度下发出一点声音。
对于年轻人的“负隅顽抗”,唐奕衡或许是有些恼了,伸进了衬衫间的那只手不再安分于只在年轻人的腰间流连,径直上行,然后捏住了年轻人身前突起的一点。
“唔”
那不留情面的力度和从未有人碰触的猝不及防让萧祸九情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他带着恼怒和恨意扬起莹白的颈子狠狠地看向镜中的男人。
男人像是把玩一般揉捏着,镜子里看去面色虽然不复之前暴戾狞恶,但那沉着冷然的眼神却更叫萧祸九觉得心慌因为那人的眼神里是一种带着毁灭气息的沉寂、是一种疯狂到尽头的平静。
眼前这个人他一点都不熟悉,不是他记忆里的哥哥也不是他了解的唐奕衡。
萧祸九心底几乎升起了告饶的心思,却被自己那点自尊咬着牙压了下去。
“你实在太不乖了,小宸。”男人的语调都称得上柔和,动作却相反,“我舍不得碰你,你却来伤我。你明明知道,我容忍不了任何人对你的亲近。今晚你却想瞒着我向那个女人求婚?若我今天晚上没有接到下面传来的消息,你是不是还会把那个女人带到床上去?……你是不是以为,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萧祸九咬牙切齿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你放开我”
没有理会他的挣扎,男人的手仍旧在他的身上流连,“小宸……你说,我把这副模样的你,带到那女人面前去……好不好?”
说话间唐奕衡俯身下去,亲吻着年轻人雪白的后颈,在上面留下泛红的印痕。
连成串的湿濡的亲吻与那人在他身前揉捏的力度让萧祸九几近崩溃:“你疯了么唐奕”
男人手下的力度猛地一加,疼痛的刺激感几乎在瞬间喑哑了年轻人的声音。
“再穿个乳环好了,总得有什么标记才行。……今天回去之后便把你锁在本家的主宅里,不只是那个女人,我会让唐家本家和九部的所有人都看见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从头到脚一根头发丝一根毫毛都是我的,谁也不能碰。”男人语气轻松而亲昵,像是说着情人间的私语,疯狂的凶戾在他的眼底熠熠,“小宸,你说……那个乳环上该刻什么字,才能叫所有看见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呢?……刻我的名字怎么”
“哥哥!”
年轻人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身心双重的煎熬,悲鸣了一声将脸垂了下去,露出来的那段瓷白的颈子微微颤栗,像是濒死的天鹅那般脆弱无助。
“……”男人的眼眸一栗,像是从某种情绪里醒神,懊恼划过了他深蓝的眸子,他慌忙松开了双手退了小半步将身体软下去的年轻人正面抱在了怀里
转过身来的年轻人却是颤着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这耳光用力得很,甩得男人都侧开脸去。
出手之后年轻人似乎便有些后悔了,忙缩回了瓷白间泛了红的巴掌,带着点谨慎,睁着一双黑得透亮的眼睛微微缩了缩身体观察男人的神情。
显然生怕再把之前那个可怕的陌生的魔鬼勾回来。
男人转回脸来之后却没有半点恼怒,反而是心疼地把年轻人通红的巴掌抬起来亲了亲:“小宸,刚刚是我魔怔了……弄疼你了?”
男人皱起的眉的弧度落进萧祸九的眼里是那么的熟悉……多少年前他还无忧无虑恣肆妄为的时候,每当他做了什么危及自己的事情被恼怒到极致的哥哥按到腿上打几下屁股,之后的一丁点泪花都能叫看起来凶巴巴的哥哥转瞬间柔软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副一成不变的担忧和心疼的神情让他那些躁动的情绪情不自禁便慢慢沉寂了下去。
窝在男人的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萧祸九才有点不甘心地开口:“你什么时候……认出我了?”
“你真以为,随便一个谁都能住到我的隔壁去么?”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了低头在年轻人的额发上安抚似的亲了亲,“那是给小宸留的房间,旁人怎么有资格进?”
“我以为是因为钱楚文的缘故……”年轻人无意识地撇了撇嘴将脸扭到一旁去。
又沉默了几秒年轻人才继续开口,只是这一次语气里带着点不自在:“那你……喜欢我妈妈么?”
“……什么?”
即便镇静沉着如唐奕衡,听了这个问题也愣了一秒才哭笑不得地伸手捏着年轻人的下巴将那张漂亮的脸蛋转过来,“我承认伯母那时候确实风华无双”
话音未尽,年轻人的眼神已经凶狠起来,看上去随时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唐奕衡只能苦笑着接住话音:“可我还不至于变态到那种地步。”
难得听到“变态”这种字眼从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的嘴里说出,萧祸九瞧了他一眼,恹恹地垂了眼睫:“……惦记上自己的弟弟,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
从自己的宝贝回来第七区之后便再也没见过的柔软和乖巧此刻在年轻人的眉眼神情间尽是,唐奕衡看得心尖都微痒,忍不住凑上去在年轻人嫣红的唇上吻了吻,“对不起,小宸,可我没办法。”
但凡有丁点希望,他都会说服自己放开怀里这个人。毕竟他不愿意伤这人半分,更不愿这人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
可如他所说他没有任何办法,这份感情积淀发酵了七年的时间,记忆里的小宸的一颦一笑都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这份令人窒息的感情里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死才能求得解脱;如今他所心念的人儿回来了,刻在骨子里的那些情绪欲望都在叫嚣,他只能投降。
“我求你放过我也不行么。”
年轻人垂着卷翘的眼睫,话音里听不出情绪。
“……”唐奕衡觉得好像被人在心口重重地打了一拳,憋闷窒息得快要咳出一口血来,许久之后才有一点氧气慢慢涌进气管里,窒息的眩晕感渐渐褪去。他攥了攥拳,再开口时觉得嘴里好像全是黄莲的苦涩,“我可以……给你三年的时间……这三年你和谁一起怎么玩我都不管……三年之后,你要回我身边来。”
萧祸九的眼底晃过一丝异样,犹豫了下便又添了一把火:“我如果……不想回来呢?”
“……”
这一次男人沉默的时间更久,久到萧祸九以为男人要逃过这个话题的时候,听见就贴在自己耳边的胸膛微微的震颤,男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样子
“那就骗我说你会回来。”
“……”
萧祸九的心脏随着男人的声音猛地抽疼了一下。
第31章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餐厅的大堂,钱蕊却已经不在了。
旁边的侍者见两人走过来,接到了萧祸九疑问的眼神,忙开口:“那位小姐说她身体有些不适,已经提前离开了。”
萧祸九闻言停了步子不置可否,只是略有深意转过脸去看了唐奕衡一眼。
莫说是钱蕊,即便是钱楚文,谅也不敢在和家主同桌的晚餐上面都不露就直接离开。
这个男人啊……
萧祸九似笑非笑地回了位置,抬了视线看仍旧站在原地的男人,“怎么,唐先生没胃口了?”
唐奕衡也吃不准萧祸九到底有没有生气,闻言只能跟着坐了下来。
男侍者在一旁瞧着因为一句话就温顺地坐回了位置的唐家家主,只觉得下巴都要砸到地面上了。而这侍者的视线存在感和情绪变化都太强烈,萧祸九也察觉了不妥,调整了心绪,垂了眼睫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那侍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漂亮的青年是在和自己说话,忙不迭应了一声小跑步地退了下去。
“小宸……”唐奕衡的声线本就低沉,此时带着那些不再遮掩的缱绻情绪,听得人如同饮了尘封的香郁醇酒,稍不留心就要失神其中。
抬起头来的萧祸九猝不及防地迎上那双深蓝的眸子,内里柔软的深情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丢神了几秒,萧祸九才有些惊醒。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垂了眼睫不再去接男人的视线,暗自腹诽那人是不是故意坐到自己对面的,表面上的语气却是平静淡定:“不要那样称呼我,我不希望有别人知道我的身份。”
唐奕衡沉默了一秒,忽然抬起身体向前俯身,在萧祸九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小九。”
没想到男人会在这种不封闭的场合做出这种惊人的举动,萧祸九连身体都蓦地僵硬了:“监控……”
这就是个为长不尊的老流氓!
萧祸九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在男人那里暴露之后,一定会被对方问到自己回来的目的;而在第七区那个男人的地盘上,无论对方现在要做什么,自己恐怕都无法反抗。
于是萧祸九开始等,等唐奕衡主动上门来找他。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周而且不是一个周后男人来找他了,而是他在一周的等待里已经完全消磨掉了耐心。
于是这天的午宴,一个周来难得有空和萧祸九同桌吃饭的唐奕衡,莫名地觉察到来自某人的方向的腾腾杀气。
唐奕衡手里的餐具停顿了一下,然后当做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继续喝着自己面前的汤。
“……”萧祸九手里的象牙箸都差点掰折了。
没错,这一个周来,无论是哪种公开场合,萧祸九都感觉不到男人表现出来的行为与之前有任何差异活像那天晚上在那家餐厅的洗手间无法反抗地被男人完全压制的耻辱回忆是他自己做了个梦!
如果不是每天晚上都能感觉到某个大型物体打开自己的房门挪到自己的颈边又亲昵又不要脸地偷偷亲吻,他真要觉得那是自己之前压力太大做了一个噩梦而已了。
“哼。”想到这儿,萧祸九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我下午有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说完他对男人看都不看一眼,就起身要往宴厅外走。
站在一旁的唐家的侍从下人们额头渗了冷汗,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出,一个比一个想把自己拍成壁花糊在墙上免遭波及。
唐奕衡自然察觉得到萧祸九的不悦情绪,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小九。”
一听这个称呼萧祸九立时僵住了身体,回神过来转头恼恨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后步速更快地离开了。
萧祸九口称有事,却不是和唐奕衡置气,他只是故意想让男人这样以为。
出了唐家本家的宅子后,萧祸九惯性地带着后面的车在市中心里绕了好几个大圈虽然他并不确定那几辆形迹可疑的车就是唐奕衡派来跟踪他的,但有备无患,他可不希望类似上次猝不及防地暴露身份那种情况再次发生遇上识破了他身份的是唐奕衡,算是他侥幸,若是别人,那可真是无异于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确认已经没有尾巴追在身后了,萧祸九才奔着自己真正的目的地行去。
到了地方,简单地改易外表,然后停靠下车,萧祸九跟着接应的人顺着大门走了进去。
若是唐奕衡见着这一幕兴许也会有点惊讶,因为萧祸九进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们第一次遇上沈老爷子的那场晚宴举办的地方第七区督办赵硕的家。
这一次还没等走到正厅,赵硕已经一身居家的装扮满脸笑意地迎了出来:“啊呀,瞧瞧这是哪位贵客登门几日不见,萧老弟可让赵某挂念了好久啊!”
即便是见惯了逢迎奉承的嘴脸,这赵硕表现出来的格外热情也是让萧祸九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顿了顿他才笑道:“赵督办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而已,哪里敢和赵督办您称兄道弟?”
赵硕一听这话大摇其头:“萧老弟这话可是太自谦了。如今整个第七区谁不知道,你萧老弟是唐先生面前最当红的后生连唐家本家的那个唐宸都没法子和你作比;等唐先生隐退之后,将来唐家家主的位置不做第二人想,必然是萧老弟你的囊中之物啊!我自己抬成老哥,你不会嫌我高攀吧,啊?哈哈哈”
“赵督办过誉了。”萧祸九摆了摆手,脸上却做出一副受用的模样。
赵硕见状忙添了火:“更何况,没想到萧老弟和沈家的沈老爷子都有那么深的交情不过也是萧老弟你太见外了。若是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一声就是,何必劳动沈老爷子他亲自吩咐给我呢。”
若没有他外公震场,这油滑的赵硕说不定转头就能把商量的事情捅给别人……萧祸九心里冷笑,面上却分毫不露,微微笑道:“本就是劳烦您做事,哪里能只利自己呢。顺着沈老爷子的嘴里出来,您能应承,不就是让沈老爷子承了您的一份情了吗?”
听闻这话赵硕着实感动了一把:“萧老弟果然会做人,难怪年纪轻轻地就能做到唐先生助理的位置上去。”
萧祸九实在懒得和这人继续互相吹捧试探,打了个哈哈便直奔主题:“那这件事,不知道您……?”
提到了被托付的那件事,赵硕仍旧笑得热情,眼底却多了一丝犹豫:“事情已经办妥了。王乾手底下那条运输线也已经被我手下的人摸得基本通透。按着沈老爷子的意思,都按捺不动,没有打草惊蛇,老弟你放心就是。什么时候收网,只等你知会一声了。”
说到这儿,赵硕犹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开了口:“只是不知道老弟你现在就着手清理九部,会不会太早了一点。毕竟……老弟莫怪我说话直毕竟你现在在唐家虽然深受唐先生重用信任,但终究冠着外姓,行事若是把那些长老逼急了,恐怕他们牙花子都能磕到你身上来。”
萧祸九垂了眼睫,不惊不扰地一笑:“打蛇掌握一个力道。不能太轻,叫那畜生反咬;也不能太重,逼那畜生搏命……这个道理,老哥一定比我清楚。”
“……”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以及截然相反的教人头皮发凉的轻飘飘的语调,赵硕咽了口唾沫,哈哈笑了两声,“老弟是个明事理的,还有些细则,得和你慢慢商讨了……”
等到两个小时后将年轻人送出门,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赵硕抹了抹额头的汗,嘴里喃喃:“蛇蝎美人啊……蛇蝎美人……”
第32章
听下人说,外面有位萧助理上门拜访的时候,孙伟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的身份,等到负责接待的说了一句“就是唐先生身边的那位”,他才恍然大悟,继而冷笑了一声。
对这个从天而降的萧助理,除了钱楚文那一支之外,其他几部都是抱着观望或者仇视的态度;而他因为自己的宝贝幺子的死,对这个萧助理就更是敌意极大了。
虽然当初是自己幺子主动去招惹冒犯,但在孙伟安看来,惹起了唐先生的怒火,还在被唐先生驱离的路上遭人刺杀,自己儿子身死的这件事有过半的原因该归咎到这个萧助理身上。
若不是顾忌这人在唐先生那里正得势……
孙伟安冷笑着往会客厅走,推开门的刹那,脸上的那些敌意就尽数抹掉,换做恭谨有礼的客气:“萧助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您见谅啊。”
“孙长老太客气了。”站在落地窗前的萧祸九转过身来,脸上笑容不比对面这个孙长老少半点和熙,“是我冒昧叨扰,该请孙长老恕罪。”
孙伟安浑不在意地笑了两声:“哪里算得上叨扰,只是不知萧助理您今日来所为何事?”
“啊,我也是受唐先生委任,这才没来及通报就急匆匆赶到您府上了。”
“是唐先生有什么事情交代五部去办?那可怠慢不得,萧助理直说就是。”
萧祸九没开口。他慢慢地抬起视线来,焦点在孙伟安的脸上停留了有好几秒的时间,直到对方似乎有些不自在了,他才轻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去捋了捋自己的袖口,闲谈似的:“我听说,前年六长老王乾和您争一条运输线,本也是他占理的事,最后却让一块大肥肉落进了您的口袋里,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孙伟安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凶狠,只是很快就恢复了之前那副温吞模样,“萧助理现在在唐先生身边受用,自然会有些心怀不轨的给您进谗,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啊。”
“我自然不会偏听偏信,您瞧,我这不就是来找您求证了?”
“哈哈,萧助理说笑了。我们九部……虽是异姓,但从祖辈开始就是情同兄弟,当年王乾长老却是让与我一条运输线,跟争不争的没什么干系……不知道是哪个如此心怀不轨,向您说这等挑拨离间的话,其心可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