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T主播-卓梓期】:
一定有别人上了@Liar的账号!他的手早就受伤废了!@梨子lizi你们联合作弊!我不承认这个结果!这条发出去后,卓梓期的直播间里更热闹了。直到一条消息突然炸出――
【Liar开直播了!!】“……!”
卓梓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僵硬数秒,颤抖着手在主页搜索,然后进入Liar的直播间。屏幕里的房间昏暗。
背景只有一面空墙壁。而在镜头前,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如昔日一样眉眼冷淡,那颗黑色的定制耳钉在他左耳上熠熠地闪。
收入麦中,键盘敲击的速度并不追求极快,反而带着一种从容的韵律感。
鼠标咔哒一声。卓梓期的屏幕里,游戏界面弹出一条最新对局邀请。
又是一局solo。
又是那个噩梦一般的ID――
【Liar】。
卓梓期近乎麻木地点下确认。
3分钟后,胜负已分。卓梓期瘫软在椅子里,眼神空茫地看着屏幕。
Liar开了直播,也开了全员禁言。在他那儿一条弹幕也发不出去,疯了的lpl粉丝们只能涌进卓梓期的直播间。
这是一场狂欢。没人嘲讽卓梓期了,甚至根本没人有心思注意他,所有人的焦点全都在那一个人身上――
神,回来了。而直到这场对局结束。
Liar直播间里,那人终于第一次抬眸,瞥向镜头。“别说受伤,就算我手断了……”
黑色口罩下一声嘲弄冷嗤。
那人声音低沉,磁性,又压得隐约――
“虐你需要两只手么?”几秒后。
屏幕黑下。【Liar直播间,断开连接。】?谈梨怔怔地坐在电脑前,很久都没有回神。
尽管那个直播间已经黯下去,那人离开像来时一样突然,悄无声息。没有问候也没有告别。
他从来如此,冷淡得不可接近。谈梨慢慢眨了下眼睛,舌尖动了动,已经化在上面的糖片只留下一块麻痹味蕾的甜。
她一点点弯下眼角。
明丽的眸子里漾开春水一般的波纹。谈梨想忍住的,但又忍不住,她笑得艳丽漂亮,像洋溢着让人挪不开眼的光。
“他回来了。”她笑着说。直播间里人少了很多。
Liar开直播和卓梓期solo局,几乎所有听到消息的电竞圈粉丝都在关注,也第一时间涌进那两人的直播间里。
留在谈梨这边的,大多是她的死忠粉。
【为什么柠檬它围绕着我】
【我也酸,而且一时不知道该酸梨子,还是该酸Liar】
【在老婆直播间看她看渣男直播,这就是被绿的感觉吗】
【梨哥别傻乐了,赶紧趁Liar可能还没下线,去他动态下面告白啊!他都@你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别闹,告什么白。”
谈梨舔了舔发甜的齿尖。尽管这样说,她还是操作鼠标点去Liar的主页。谈梨盯着半小时前那人发的那条动态看了几秒。
细白的指尖放到键帽上。[梨子lizi]回复@Liar:
谢谢你一直在。发完之后,谈梨便托着脸等。
手指在桌面上敲啊敲,敲了两分钟,也没等到任何回信。谈梨却不意外。
她笑着仰进电竞椅里,反扣着十指伸了个拦腰:“噫,没骗到,真遗憾。”
说完,她站起身。【Liar那性冷淡,撩不动的】
【没错,梨子还是放弃吧,他脚底下都前仆后继地“死”完半个电竞圈的女粉了】
【等等,梨子你穿外套干嘛??】“啊,”谈梨扶着桌边,弯下腰,镜头前的笑脸漂亮又可恶,“今天太开心了,后面的直播鸽掉了。”【?????】谈梨说完,已经毫不犹豫地利落关机,转身往外走。
背影潇洒得像个渣女。?谈梨单手推开F大校内超市的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手机里正传出盛喃的声音:“相信我啊梨哥,我真的觉得你男神是在为你出头呢!”谈梨笑着关门,长发随着身体转了个圈:“你在想peach。”
“真的,我还特意打电话跟我哥聊了聊呢。”
“笙哥叫醒你了吗?”
“切,我哥也部分同意我的看法好吗?”
“那就是你把笙哥传染了。放过3W吧,今年他们想夺冠,还少不了你哥这神级辅助的脑子。”
“去去去!”谈梨笑着拎起只购物篮,顺着货架往里溜达。路过那些或惊艳或惊奇的目光她全不在意,欢快恣意,我行我素。盛喃还没放弃:“你可是他私人动态里第一个互动的人。你想想,这待遇!”
“单方面@可不叫互动。”谈梨往篮子里放了一盒牛奶味的饼干棒。
盛喃视若罔闻:“而且你再想想,Liar是那种会把卓梓期这种小人放在眼里的性格吗?卓梓期在他那儿连个小喽恐怕都算不上,以前卓梓期再怎么蹦Q,你见他在意过一次没有?”
“……”
谈梨伸向牛轧饼干的手停顿了下。过去几秒,她垂眼笑起来:“喂,盛喃同学,你到底是想拉我出坑,还是彻底把我推在Liar这坑里,就地埋了?”
盛喃一噎,心虚道:“对哦。”
“呵。”
盛喃:“哎呀我这不是也太意外了吗?如果不是我上午刚从你那儿走人,那肯定要怀疑一下了。”
“怀疑什么?”
“当然是怀疑你是不是利用关系把人找出来,然后霸王硬上弓了。“
“……?”绕过酸奶保鲜柜,谈梨气得发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不是你,这是人之常情。”
“?”
“那我问你,现在把Liar摆在你面前,你上不上?”
谈梨失笑,她挎着购物篮,手指在那一排不同口味的零食盒子上一个一个跳过去:“说清楚,哪个上?”
“你想哪个就哪个,就问你,上不上?”
“那大概……”把选好的牛奶味扔进购物篮里,谈梨一边笑着一边抬眼。
然后她顿住。视线前方,长长两列货架之间的过道里,侧身站在那儿的男人身影挺拔清瘦。
侧颜清隽,眉目冷淡。
秦隐。在谈梨注意到他的同时,秦隐也捕捉到熟悉的声音。
他回过头。小姑娘站在几米外,单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讲电话,同时眼睛弯弯地笑看他。
她朝他歪了歪头。
眸子亮晶晶的,狡黠勾人。声音也轻快得很――“当然上啊。”
“谁会不想……渎神呢?”
第16章
他慢慢眯了下眼。虽然不知道谈梨是在和谁讲电话,也没有听到她们之前的对话, 但只从女孩灿烂的笑和最后这半句话,秦隐很难不联想到……
“Liar”。谈梨毫无所察,挎着小购物篮,脚步轻快得要蹦跳起来似的,她走到秦隐身边。
“好巧啊小哥哥。”谈梨无声地给秦隐做口型。
“嗯。”
秦隐垂回眼,难得仁慈地决定不和这个小疯子计较。盛喃不知道这边插曲,在谈梨的话里震惊几秒才惊叹回神:“不愧是你,我现在改替Liar庆幸了, 还好他没落进你手里。”
谈梨笑起来。
盛喃:“啊,我水开了, 你等等, 我去泡一壶茶。”
“好。”盛喃那边声音消掉,谈梨的注意力转回身旁。
某人引得路过的小姑娘偷偷回头看,自己却毫无自觉, 就耷拉着眼站在那儿, 安静地盯着手里。
他的侧脸被光线修得棱角分明, 五官透着一种能跨过性别审美的好看。谈梨举着手机, 欣赏了好几秒。
“好看么。”直到那人开口, 声线依旧清冷得没什么波澜。说话时他甚至没抬眼。
谈梨呲牙,灿烂地笑:“好看呀。”
“……”秦隐抬眼。对上他的眸子,谈梨笑得更灿烂了。她往前蹭了一点距离, 问:“你来买什么的?”
“护腕。”秦隐停了一秒,又补充, “和护膝。”
“平常好像用不到这个,你哪里受伤了吗?”
秦隐一顿。左手腕向内侧了一点, 冷白肤色上微微发红的位置被他藏住:“打篮球容易扭伤,所以提前做准备。”
“哦。”除了防身术和散打外,运动类一直是谈梨的盲区,球类她就更不懂了。不过护腕她有过专门了解。
谈梨往前凑去一点,对着秦隐手里的两个盒子研究:“你在选颜色吗?”秦隐垂眸,眼皮子底下那颗乳白色的小脑袋凑近后,一点淡淡的香气就钻进他的呼吸里。
秦隐撩了撩眼,淡定地把其中一个放回货架:“我在看护理功效。”
“超市里这些都不是专业运动产品,护理功效上的作用就更微乎其微了,”谈梨直回身,仰脸朝他笑,“最多防止老寒腿。”
“嗯,我买来临时用。”
“那你挑个颜色就好,比如……”
谈梨拿起货架上一个盒子,扶着它的上棱下棱,笑容明艳得像个不太合格的推销员,她把它举到锁骨前――
“这个护腕,我看最适合先生您了呢。”
护腕,粉色的。秦隐垂眼看她,像看着个小弱智。
对视几秒,他黑眸里浮起一点轻淡笑意,身影往旁边走:“我不喜欢粉色。”
“啊,那真遗憾。”
谈梨语气没心没肺,半点真和遗憾都没,她把粉色护腕放回货架,拎起自己的小购物篮。在零食区和生活区的岔路前,两人分开。
盛喃的电话再次打进来:“呜呜呜梨哥,我刚刚接到了一个噩耗!”
谈梨停住:“?”
盛喃:“我爸他竟然真的要送我去复读了!!”
谈梨莞尔,轻声笑骂:“活该。”
“??呜呜呜梨哥你太伤我的心了,枉我第一时间找你诉苦,你就这么对我!”
“已经定下来了?”
“学校好像还在联系,不过差不多了,”盛喃委屈,“刚走出地狱两个月又得回去,我太惨了。”
谈梨笑:“别,别人的高三是地狱,你那高三过得,最多泡了个地狱级专业度的岩浆温泉。我对你生拖硬拽还想给你辅导作业,谁给我嫌弃踹开说要去看小哥哥的?”
“噫呜呜噫……”谈梨挑完最后的干果,脑内零食清单成功收尾。
她拎着小购物篮放到收银台上。台后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正回头偷偷看身后。
谈梨歪了歪头,果然就见另一张收银台旁,秦隐半垂着眼,浑身透着一股子冷淡疏离劲儿。
偏这气质只衬得他更勾人了。盛喃:“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看见帅哥了?呜呜呜你这个见色忘义的狗东西……”
谈梨:“羡慕吗?”
盛喃:“?”
盛喃:“要是以前你肯定反驳我‘你当我是你吗’这种话,你今天竟然没说,你你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
“是。”谈梨把购物篮里的小零食一件件递给收银小姐姐,没心没肺地乐,“而且我不心虚,不用复读的大学生活就是这么快乐。”
“玛德,绝交!”谈梨失笑,她把手机换了一边,从热裤口袋里拿出校园一卡通放到收银台卡槽前。
然后她想起什么,回身在旁边小货架上挑拣了个青柠味的压片糖。还没转回,谈梨就听见收银小姐姐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们刷校园卡的机器坏掉了,现金或者手机支付都可以。”
谈梨意外回眸:“那稍等,我停一下通话……”“刷这个吧。”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递过手机,屏幕里是支付二维码。
那个清冷声音一停,又起。
“还有她的糖。”谈梨怔了下,顺着那截骨型漂亮的手腕望上去。
秦隐正撩起眼,眸子黢黑,仍是没什么情绪的冷淡五官。他抬了抬另一只手,在耳边朝她做了个接电话的动作。清冷隽淡,不沾人气儿。
但只从腕骨到修长指节的那一段凌厉得性感的弧线,就已经十足“杀”人了。
“……”
这一秒里,谈梨突然觉着有点口干舌燥。收银小姐姐红着脸:“好、好了,扫完了。”
“谢谢。”
那人收回手机,拎起自己盛着护腕护膝的小购物袋,往外走去。“梨哥?梨哥??谈梨!?”
“…别叫了,回魂了。”谈梨从仍红着脸的小姐姐那儿接走自己的一包零食,勾到手上。
盛喃:“你怎么了?”
“没什么。”
“少来,没什么你会呆那么久吗?好几秒都没搭理我。”
“……”
谈梨走出超市门。
视线里,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走远了。她没追,还停下来。
过去两秒,谈梨慢慢眯起眼,她晃了晃糖盒,轻笑起来:“就是发现,自己有点失算。”
“?什么失算?”
“本来想,挺好玩的一个小哥哥,他肯定被人撩习惯了,闹一闹没什么关系,反正也撩不动。”
“结果呢?他被你撩动了啊?”
“他是没动,”谈梨轻啧了声,似乎有点小不甘,“我好像差点把我自己撩动了。”
“……嚯。”这次轮到盛喃幸灾乐祸了,在电话对面笑得开怀:“难得,太难得了,你这恋爱杀手带恶人也有这么一天,我替中学时候被你发过好人卡的那一个团编制的可怜人儿们发来贺电。”
谈梨也不在意,跟着笑。她低了低头,勾着购物袋空出手来,单手拿出口袋里的压片糖盒。
盒子被她举到眼前,背着光拓下一块影子。谈梨慢吞吞晃了晃。
“当啷。”盛喃:“什么声音?”
谈梨:“糖盒。”
盛喃:“……”
谈梨:“如果有个小哥哥,给你买过两盒糖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盛喃:“简单。”
谈梨:“?”
盛喃:“你以身相许呗!”谈梨放下糖盒,一边气得发笑一边走出去:“两盒糖就以身相许,这笔账是不是不太划算?”
“噫,你说得对。小哥哥破财又破身,是不划算。”
“盛喃同学,”谈梨轻叹声,“你确实该回去复读,让古今中外的先贤们好好洗涤一下你的肮脏思想了。”“……呸!”暑夏的热风里,林荫道上蝉鸣和树荫散了一地。
那两道隔着几十米的身影,一高一低,走在如川流的面孔模糊的人群间,一起走了很远。?秦隐回到寝室不久,就接到了dida的电话。电话接通,手机里先沉默了五秒。
秦隐扬了扬眉:“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dida终于憋不住:“你,老实交代,你和你那个女粉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粉丝福利,还最后一次?我就是信了你的鬼话!”
“……”见秦隐不为所动,dida似乎和旁边人交流了下,又立刻换了一个突破方式,他转为苦口婆心地劝。
“我可提醒你,虽然你退役了,但你、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知道吧?你以前站得太高了,还一颗尘土粒都不沾似的。多少像卓梓期这种垃圾一样的人想把你拽下来啊,就算退役了,你可不能犯糊涂……”秦隐打开免提,放下手机,慢慢按揉发麻隐痛的左手手腕。
等dida叨叨完,换气的工夫,他才终于淡淡插了句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dida沉默两秒,一咬牙:“Liar,艹粉可是原则性错误,你三思啊!”
秦隐:“…………?”秦隐按摩腕部的动作停住,声音浸上一丝冰凉的轻哂:“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粉?”
dida求生欲素来强悍,隔着电话感受到死亡威胁后,他立刻改口:“啊,这,没什么,就一个动词,动词。”沉默须臾。
秦隐轻嗤:“你跟我开玩笑没什么关系,少和第三个人胡说。一旦传出去,圈里的语言暴力你没体会过?出了事谁能负责?”
dida不满地哼哼了声:“还不是你做的事情太出格了?”
“一局游戏而已。”
“还一局?”dida声音高了个八度,“你自己手什么情况你没数啊,咱队医今个下午可在基地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看得你们直播solo――这种强度的操作,你他妈手还没断吗??”秦隐还没说话。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进入背景音:“记上,dida脏话,再扣1000。”
dida:“经、理!”
“嗯?”一个阴森微妙的上扬。
“……爸爸我错了,给孩子留点奶粉钱吧!”
“那就别说脏话。”
“我忍不住啊!口病!”
“那就闭嘴。”
“…………”秦隐猜也知道,这沉默里,dida大概已经在心里“问候”经理万把块的脏话了。
他低笑了声:“以后在基地就别没事给我打电话了,省点烟钱吧。”dida苦巴巴地转回电话里:“也不是没事,夏季赛不是结束了吗,我们月底前放假,队里商量好一起过去看你。”
秦隐意外抬眼:“来F大?”
dida:“学校肯定是不敢进,我们就包严实点,在外面瞻仰瞻仰最高学府的光辉就行了。”
秦隐:“教练批了?”
dida:“要是教练没批,借我一车胆你看我敢不敢挪出基地半步?”
――最凶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秦隐淡淡一哂。
“来吧。答应给fengqi的限量款手办,我这次兑现给他。”
dida撇嘴:“他又不是小孩……”
“我要!我要!!”
“C――擦地板去!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又一阵老幼之争后,电话对面总算消停下来。
秦隐噙着淡笑,听完全程,此时才发问:“你们准备哪天过来,我提前安排酒店。”dida那边翻了翻基地的日历。
“25号吧,9月25。”
第17章
F大在上周已经结束各类迎新活动,这周新生们完成选课后就要正常开始上课了。
周三早上10点,F大将开放本学期校通识课和体育课的选课。
受有经验的学长学姐们点拨,新生们早已听说选课环节在大学的重要程度。绝大多数新生一早就爬起来,摩拳擦掌地准备“进场厮杀”。但总有例外的――
谈梨的生物钟准时得不像个网瘾少女,早上7点半她卡点睁眼,下床洗漱。回来后拿起桌上手机,点亮屏幕。
一通来自“谈文谦”的未接来电。
一条来自盛喃的信息。信息内容很简单, 在锁屏界面上都能一眼读完:“梨子,你今年……准备怎么过呀?”谈梨笑起来, 她转了转身, 靠坐到桌棱前,指尖跳动着给盛喃回消息:“你知道你这条消息发得,仿佛在大年初一诚邀我感悟人生吗?”
对面迅速回复六个点过来。
谈梨又笑:“不用担心。照旧。”
对面过了一会儿, 才慢吞吞回复一条:“就是照旧才更担心。你这到底算是……折磨他还是折磨你自己啊?”
谈梨歪头想了想, 回复:“一起。”发完这条, 谈梨笑得更灿烂了, 绚丽的花像是要从她眼底开出来。
她转过身, 拎起床头挂的棒球帽,随手歪歪斜斜地扣到头上。然后她弯下腰,勾出一双薄底的帆布鞋。
无声跳着把鞋提上, 谈梨刚落回脚尖,就撞到对面床上一双犹豫的眼。谈梨有点意外。
对方显然不是无意和她对视, 像是有话要说――谈梨很少待在寝室,严格算起来, 开学以后这还是寝室里第一次有人想和她说什么。
谈梨想了想,压低声音问:“抱歉,是我吵到你了?”
“没、没有,”女生声音小小的,“你是要出门吗?”
“对。”
“今天有校选课,不在学校用校内网抢课的话,可能会选不到合适的……”谈梨怔了下,随即莞尔:“好,谢谢提醒。”
女生似乎脸红了:“没关系。”
谈梨拿起桌角的手机,准备往外走,就听女生又开口:“我,我叫顾晓晓。”
谈梨停住。
眨了眨眼,她翘起唇角,回过头问:“你是想和我做朋友吗?”顾晓晓一懵,没想到对方问得这么直白,她脸蛋迅速涨红。
谈梨背着手,往床边走了两步,声音压得很低:“建议不要哦。”
顾晓晓脸色涨得更红:“我没、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谈梨的声音放的更轻,听起来难得温柔,“但和我做朋友,会被其他人孤立的。”
“……”顾晓晓愣住。
她看见床前那个酷酷的女孩笑着说完,亮晶晶的眼眸朝她wink了下。
“走啦小仙女,周五见。”那个晃着张扬长发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回过神的顾晓晓缩回脑袋,埋在被子里热得脸通红。
过去好一会儿,她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周五?啊……那还能选到课吗……”?中午11:36。
距离F大1000米左右,谈梨一个人坐在一家生态餐厅的大厅里。
白色耳机线挂在两旁,她无聊地仰起头,靠到藤枕上。头顶,拱形藤蔓交织在最上一点。被切成格子的更高处,特殊处理过的玻璃板把有点晃眼的阳光筛下来几分。
空气微温,不算燥热。谈梨拿舌尖顶了顶糖片。
这个用藤蔓绕出拜占庭穹顶风格的餐厅大厅,在她看来更像只没门的鸟笼。
对面秋千上,那俩叽叽喳喳的熊孩子就让这种体验感更真实了。不用说,这么品味高雅的餐厅自然是谈文谦选的。谈梨仰着身子没动,只懒洋洋地抬起胳膊,把手表举到头顶。
对着光,她轻眯起眼。
11:42。迟到42分钟。
在谈先生那辉煌漫长的迟到篇章里,这点时间自然不算什么。
从谈梨有记忆起,她和妈妈还有外婆每一年的生日,各种应当合家欢的纪念日、节假日……迟到或者忘了对谈先生都不稀奇,反而哪次他记得了,谈梨才会胆战心惊好几天,生怕自己要出什么大事。
所以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谈梨都觉得谈文谦光辉伟大,不该有家。他就该跟他的公司还有公司员工们集体领证。
再后来,她妈妈走了,他非常符合她曾经想法的、从员工里选了一位贴心漂亮的阿姨,结婚了。
结婚时间就在她妈妈去世后一个月,不偏不倚,30天。外婆家的小舅舅气得指着谈先生鼻子骂,骂他忘恩负义,骂他故意恶心他们家。
谈梨真心替谈文谦冤得慌,他应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忘了。
毕竟谈先生那么忙啊。
谈梨都懂,都知道,但这不妨碍她恨他。她没哭没闹,倒不是不想,实在是谈先生太忙。新婚的婚礼都没办,匆忙领了证就飞出国了――公司有笔大单子出了问题。
于是一个新家里,就剩下谈梨和那个新来的漂亮阿姨。谈梨听过白雪公主和恶毒后妈的故事,学校里有小男生做着鬼脸吓唬她,说你要被喂毒苹果了。
可谈梨觉得自己不像白雪公主,更像那个恶毒后妈。所以那小男生当天就擦着鼻血哭着回去告老师了。
哭得那叫一个惨……“哇――!”
耳机没挡住的声音把谈梨一下子拽回现实。她停了两秒,才勾掉耳机,坐起身看向对面。俩孩子之一揪着老太太衣角,哭诉:“外婆,她抢我糖!”“巧巧乖,不跟妹妹计较啊。”
“……”谈梨晃了晃神。
谈文谦新婚后,她跑去外婆家,住了半年多时间,离开前是个暑假。小舅舅家的弟弟回他的奶奶家,她刚学会骑自行车,载着他在外婆家楼下的大院里转圈。
她学艺不精,摔了,两人一起。她摔得膝盖上、手心里全都血糊糊的,很吓人。她吓懵了,也忘了哭,就呆呆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