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谈梨给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可惜服务生动作娴熟,没给谈梨问第二句的机会就搁好茶壶茶盅,让开身去。那边四位长辈的目光再次加身。
谈梨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当然记得在计程车里,秦隐是如何向他父母否认恋爱状况、解释她之前的恶作剧的。
已经有“学校有事”的谎言被拆穿,如果秦家父母发现他们从不撒谎的儿子在恋爱状况的问题上也说了谎……
承认了他“死”。
否认,她应该罪不至“死”。
“梨子?”外婆不解这沉默,追问了声。
谈梨心里有了权衡,她抬头,面上笑容灿烂:“外婆,其实是我――”
“小心,烫。”
清冷声音提醒了一句。谈梨本能中止话声,回眸看向身侧――
秦隐正微倾过身,拿木质托盘上隔热的手绢托起她面前的茶壶。修长的手指勾过温润的壶身,将油光透亮的茶汤倒进谈梨面前的茶盅里。
给谈梨斟好一盅后,秦隐才淡定放回茶壶。
洁白的绢巾擦过冷白修长的手指,同时秦隐抬眸,眼神清冷自若:“抱歉刚刚忘记跟您自我介绍了。我叫秦隐,今年20,是谈梨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
谈梨怔住。
老太太点点头:“比我们梨子大两岁啊,不过,我先前听梨子的爸爸说起,你目前是既不上学、也没有固定的工作?”
“……?”
秦家父母那边过来的目光,已经快要实质化了。
秦隐垂眸:“上次是我没能跟叔叔解释清楚。我现在就读F大,和…梨子是同班同学。之所以有那样的说法,是因为我之前休学了几年,这学期刚刚返校。”
谈文谦眉头一跳:“你也是F大的学生?”
“是。”
“……”
谈文谦没说什么,目光转到谈梨身上。
这几句话间,秦家父母和谈梨外婆或许没明白,但凭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的了解,已经足够他把真实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显然什么不上学打游戏没工作的说辞,都是谈梨故意糊弄来恼他的。
至于秦隐。
谈文谦眼神微微闪烁。
秦家的背景家风他再了解不过,从秦家走出来的儿子,也难怪有那样的从容气度……
“他们家的虫草鲍鱼盅是招牌菜品,每天要限20例。妈,您尝尝看,合不合您口味。”
谈文谦随和转开话题。
之后再与秦亦生夫妻交谈时,他也神态自然,没为难过秦隐一句话――仿佛已经完全忘记这场饭局的原本目的了。
就这样,这场成员诡异的晚餐在诡异的和谐里结束了。
秦家父母和秦隐的全程交流约等为0,谈文谦看出端倪,谈梨作为罪魁祸首深知根由,但他们谁都没提。
直到饭局尾声。
谈梨的外婆一把年纪,身子骨年轻时便差,早早就乏了,谈文谦让人提前送她离开。
随后萧筱也起身:“谈总,我们归程远些,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们父女了。”
“好。”谈文谦起身,“我们两家原本就关系近些,现在晚辈又有这样的缘分,以后说不定就该我去叨扰你们了。”
萧筱微笑:“理应这样,谈总别见外。”
“当然不会。”
那边客套完,萧筱转过头,眼里笑色冷下几分:“秦隐。你是跟我们一道回去,还是陪你女朋友?”
“……”
一听要和谈文谦独处,谈梨L了L毛。
她本能抬头看了秦隐一眼。
只是本能过后,想到今晚已经把人折腾得不像话,谈梨又立刻把目光压着收回去了。
但小姑娘那难得发自内心的可怜巴巴的一眼,还是把秦隐原本到了嘴边的话戳得一颤。
他垂了垂眸:“我先送谈梨回学校。”
“好。”萧筱应得利落,转头对秦亦生说,“打电话给廖姨,让她把给他准备的生日蛋糕扔了吧。”
“――生日?”
谈梨一惊,下意识重复了遍,仰脸看向秦隐。
“你今天生日?你们今晚是给你过生日的家庭聚餐?那你怎么还答应跟我――”
“祝我生日快乐。”
性冷淡突然开口,轻声打断她。
谈梨那个平常转得比谁都快的小脑瓜现在已经宕机了,听见这个祈使句,她下意识循着他的话。
“祝你生日…快乐?”
秦隐第一次见这个总也憋着坏劲儿的小坏蛋这么乖,乖得有点傻了。
一点禁不住的笑意在那张清隽得有点冷淡的面庞上浮起。他也没掩饰,随心地勾起唇角,轻笑了声。
这声好听得过分的笑勾回谈梨的意识,她刚要仰头,脑袋上就被轻轻揉了一把。
“谢谢。”
长这么大从来也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梨哥,这一秒僵在那儿,突然觉得脸颊上有点发烫的热。
她想了想,一定是因为在三位各自年龄比她两倍都多的长辈面前被“摸头杀”,所以才激发了她埋没18年的羞耻心。
对,就是这样,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这一口无形狗粮,喂得三位爹妈一噎。
萧筱怀疑地轻眯了眯眼,开口:“既然已经是交往几个月的男女朋友了,怎么连生日都没相互通过?”
秦隐顿了顿,侧过身。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的身影把女孩半遮在身后。“她是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
谈梨:“?”
这是当众侮辱她的大好声誉。
谈梨还没来得及反驳或者作出点别的什么回应,就听见身前看不到神情的那人低头淡淡笑了声。和以往哪一次都不同,这声笑带着股子性冷淡特有的骚气。
“以后,我会好好教她的。”
谈梨:“…………”
谈梨:“???”
性冷淡,谁教谁?
第41章
谈梨站在生态餐厅正门的门廊下, 半低着头,穿着小白鞋的脚尖无聊地戳着地上的方砖缝儿。
缝儿里有细细的草叶长出来, 在不合适的季节,被秋风吹得摇摆,又被谈梨的脚尖调戏得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这位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
“唔?”谈梨顺着声音抬头,看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哥走过来,距离她只剩一两米的位置停住。清亮的月色下,还有不远处长楼灯火, 把站在门廊台阶前的小姑娘的模样描上一层柔软的晕开的光影儿。
保安看清女孩的长相,面上笑容更加诚挚了。
“我是看你站在这里已经有几分钟了, 需要我帮你叫一辆礼宾车吗?”
“不用。”
“那你……”
“我在等人。喏。”
谈梨转过身, 踮着脚尖往后眺了眺,她伸手指向门廊下那辆流线绝美的轿车。
车的后排开了单侧的车门,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扶在门旁, 低垂着眼, 似乎在和车里的人说些什么。保安的目光在那辆车上僵了许久:保时捷Panamera Turbo系列, 目测还是加长版, 最低也要200万。
他讪讪地落回视线, 语气也拘谨了点:“原来您是和那边的贵客一起过来的。打扰您了。”
转回来的谈梨眨眨眼,似乎看穿什么:“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其实门旁边那个是我男朋友,车里的是他妈妈。但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家里可穷了。”
“啊,这……”保安的目光不太信任地落到谈梨的小白鞋上。上面有个三角logo非常显眼。谈梨不在意地收回脚尖, 呲牙一笑:“这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
“那您运气真好,”保安由衷感慨, “怎么能认识这么有…优秀的男朋友?”
谈梨认真想了想:“可能因为我美吧。”
保安:“?”
她朝保安一笑,眸子里像盛了两汪潋滟的月色:“怎么,你不信啊?”
月色荡得人心湖一晃。保安白净的面皮发红:“信,信的。”
“……”
谈梨笑容一顿。
好像撩过了……和性冷淡待久了,习惯性以为所有人的防御力等级都是性冷淡那个级别的了。谈梨轻咳了声,克制地收住笑:“嗯,我男朋友被我美色所惑,所以对我百依百顺予取予求。可惜啊,我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保安小哥茫然抬头:“为什――”
他的话声对着视线抬起,戛然一停。谈梨没注意,顺着自己的剧本往下扯,语气悲伤且入戏:“因为他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要拆散我们。最晚下周,她一定会带着一张一千万的支票来找我,让我离开她的儿子――而我的父亲急需一笔钱度过公司难关,我肯定忍不住要收下的。”
谈梨声情并茂地说完,等了两秒,发现保安小哥没接她的台词。谈梨正要疑惑抬头,听见身后夜色里响起个凉凉淡淡的声音――
“那不如,我给你爸补上那一千万的亏空?”“!”
谈梨一噎。
性冷淡这个懒洋洋的调调,化成灰她都能听出来。
扯淡被正主当场抓获,谈梨也就尴尬了那么几秒的时间。然后她轻叹口气,双手撑着小兜转回去,抱怨。
“你们性冷淡走路都跟鬼似的吗?”
“有你鬼么。”秦隐踩碎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停到小姑娘身旁。
谈梨似乎有点冷,微缩着肩。她在他身前原本就矮,此时更显得小小一只,额头还没到他肩膀位置。
秦隐微皱起眉,抬手。凉白修长的指节微微屈起,去解大衣前刻着暗纹的双排长扣。谈梨还在挂念着自己剧本的被探听度:“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哪儿了?”
“美色所惑。”秦隐用他那张祸害脸和性冷淡语气说这句话时,简直是自带嘲讽,但尾调却错觉似的多压着一段轻和,“百依百顺、予取予求?”“噫,都听到了啊……”
谈梨的笑起了一点,被蓦地盖到肩上的大衣压停。
大衣里侧尚带着一款好闻的男香尾调,以及有点陌生又熟悉的温度。谈梨怔了两秒,侧回眸:“干嘛突然给我衣服?”
“你不是冷么。”
秦隐再自然不过地给她掩好最后一点衣角。看自己的长外套完全把小姑娘裹在里面,他薄薄的唇角轻翘了下,很快抹平。
“我不冷啊。”谈梨对着那双漆黑眸子撒谎到底有点心虚,她又补充,“而且我们只是假扮男女朋友,我还不至于丧良心到让你牺牲自己温暖我的地步。”谈梨说着,就抬手要脱下身上的男式长大衣。却被按住。那人白得透凉的指节就一寸寸按在她的手背上,卸掉她手上的力道,然后把大衣拢好。
他微微俯身,借着调整衣领的角度贴近她,声音在夜色里浸上冷淡却性感的低哑。
“我爸妈的车还没离开。我一晚上才帮你维系住的谎,你想让它功亏一篑么?”谈梨回神,视线顺着那人漂亮的手部线条移上去,掠过黑色衬衫在手肘位置屈起的弧度,最后落上那张堪称完美的脸。
她好像第一次这么近且认真地观察他,冰凉黢黑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勾人欲吻的唇……
连那两扇眼睫卷起的弧度,她都想拿微型刻度尺给他量出来。“好看?”秦隐没抬眼,声线平淡地问。
“嗯,”谈梨认真应,“好看。”
“……”
“喂。”她好似没礼貌地喊他。秦隐没抬眼,也没应答。
但谈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他在等她说话呢。
她看着这个比她高二十多公分的男生慢慢俯身,帮她一颗一颗地系上外套扣子。身后的光从他只穿着单薄衬衫的肩侧,和夜色一道拓下来,给他从高挺的鼻梁线分成光和影两半。
光里的侧颜清冷漠然,找不见半点情绪,没人味儿的,像神o一样。
但神o,怎么会弯下腰给人系扣子。“喂。”她就那样懒着调儿,不厌其烦地、耍无赖似的,再次喊了他一声。好像一定要等他回应才肯开口。
秦隐手指停了停,依旧没抬眼:“听到了。”
谈梨手指动了动:“你还记得上个月,你在教学楼外面答应我的话吧?”
“嗯。”
“那你还在守诺吧?”
“……”秦隐的沉默里,谈梨慢慢散去笑,皱起眉。那双乌黑的瞳子里情绪复杂起来,似乎有些着恼又无措。
“你答应过我,说你不会动摇的。”
“嗯,我说过。”
“那你……”
“你想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谈梨停声。她低头看着秦隐。
他蹲下身去给她系好大衣外套上的最后一颗扣子,然后抬眼。那双眸子像夏夜的天空。
漆黑,又藏着清亮的星子。星子说话了。
他问她:“如果是,那你要怎么办?”谈梨怔住。
她知道这人身量有多清瘦修长,为了就她的位置,他此时蹲身的姿势只要稍一压左膝,随时都能像求婚似的。
谈梨以前对小说影视那些求婚片段里感动的女主角们从来无法共情,不过就是举着一颗和铅笔芯本质同元素的亮晶晶的东西,许下一段跪着的人自己都未必相信的鬼话……
有什么值得热泪盈眶的呢。可今天晚上,现在,她突然好像有点懂了。
一个比她高出那么多的人,愿意折膝在她面前,他仰起头看她的时候,好像那双漂亮眼睛内的那个世界里只会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满满的,全部占据。谈梨心底藏在最深处最阴暗角落里的那根弦,被无形的手轻轻一拨,然后颤了起来。
谈梨眼神一栗。
她蓦地向后退了半步――
“不行。”秦隐身前一空,冰凉的夜风灌进他们之间的空隙里。
他不意外,也不逼她,他甚至一动未动,仍就着方才给她系上最后一颗大衣纽扣的姿势,半蹲在那儿。
秦隐微仰起头,声音里带着一种低沉的平静:“为什么不行?”谈梨瞳子微栗,她的声音也在风里轻颤,无意识地加快。
“我那天说过了只有那段距离在我才不会赖上你、我不能依赖任何人。”“为什么不能。”“因为……因为我有病、因为我永远不会被满足。”
风里吹得颤摇的声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哽咽,但秦隐的视线里只有女孩苍弱的笑。
“我生病的时候,你给我一寸我就会想再进一尺,你分我一半我就想得到全部……我只会索取、占有、贪得无厌没有止境,我会想要全部的你、一丝一毫都不想被任何人分去――”“好。”“……”
她无意识加快的语速突然停住。
过去好几秒,谈梨才像是醒过神,她眨了眨眼,低头看向秦隐。眼底的情绪是爆发之后的支离破碎。
“什么?”“你不是想要全部的我么,”秦隐起身,“我说,好。”谈梨回神。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杏眼眼角一点点漫染上淡红,她微微咬牙,笑:“就算答应过一样可以反悔,总有一次你们会厌烦、会被吓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不会。”
“骗子!”
“你试过么。”
“试什么!”
“……”在女孩眼底那样张牙舞爪得有些凶戾的情绪前,秦隐却低又好似无奈地笑了声。
他走到她面前,扶着女孩身上带着他气息和夜凉意的大衣,秦隐微微俯身下去,没给她再后退的余地。
“你都没有试过,就这样给我判了‘死刑’,会不会不太公平?”谈梨噎着了。
她有点手足无措,只是看起来很凶,所以不容易察觉。
以前她这个模样的时候没有人敢靠近她,连盛喃都会给她留下一个人的空隙,所以她从来不知道,如果有人像现在这样不退反进,那她应该怎么做。“赌一次吧。”
“?”谈梨恍惚着,被身前的声音拉回现实。
“接下来的2个月,你可以告诉自己不要依赖我,然后放任自己随便向我索取。”
“……”这个无比诱人的条件让谈梨几乎脱口的拒绝停住。
她慢慢冷静下来,抬眸:“这算赌什么?”秦隐淡声垂眸:“就赌,我能不能把全部的自己给你。”
“……”
秦隐:“如果我输了,刚好我不再纠缠你,回到你想要的距离。”
“那如果我输了呢。”谈梨下意识问。秦隐没说话,回答她的是一声低低的笑,随那双冷淡勾人的眸子一起压下来――“你输了,我就归你了。”
第42章
谈梨蓦地醒来。
易碎的苍弱从女孩那双乌黑的眼瞳里褪去,雨丝唤回她的清醒, 一起回来的还有熟悉的恣肆笑脸。“……听起来好像,怎么都是我赢?”
秦隐凝视着她,眼神淡然,黢黑下又好像藏着无数的汹涌:“嗯,所以要不要赌赌看?”
“可我最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了。看着越诱人的,越可能是陷阱。”谈梨抬了抬下巴,艳红的唇几乎吻上男人的下颌线,她懒着眸子, 笑得散漫,“你看起来就很诱人。”
秦隐眸子里深了深, 然后他垂下眼帘, 声音里似笑未笑:“这算赌约已经开始了,是么?”
谈梨语气无辜:“我还没答应呢。不过……”余音未竟。
勾得秦隐撩起眼,等她半合上的唇间吐出后半句话。然后那红唇一点点戏弄似的翘起唇角。
“这个陷阱上面的饵还不够我上钩, 连说服我都做不到的话, 那我要怎么相信接下来的两个月, 你能满足我的所有要求?”这话里的逻辑显然是个谬论, 但秦隐没有反驳, 他只平静问:“那我要怎么做。”
谈梨:“咦,你现在是在跟考官要答案吗?”
“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谈梨笑,“但考官可以给你提示――你只要再想一个让我难以拒绝的条件, 那就可以咯。”
“……”这为难来得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谈梨自信心如磐石, 除了那个赌约本身的诱人外,她不觉得还有什么条件能让她再“难以拒绝”。
她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这样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变得细密了几分的雨丝里, 秦隐沉默许久,慢慢退开一步。
他招来了门廊下等候的礼宾车。谈梨得逞地笑:“这样就放弃了啊,小哥哥?”
秦隐看礼宾车驶来,他侧回身:“今天是我生日。”
“…什么?”谈梨被这突然转折的话题弄得一怔。
“现在是,晚上10:37。”秦隐看过腕表,垂手,那双漆黑的眸子淡然平静地望着她,“等送你回校、我再回到家里时,应该已经过12点了。”
谈梨心里隐隐预感什么:“所以?”
“家里的蛋糕已经被阿姨扔掉了,没人会等我回去,”秦隐声线平静,好像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我的20岁生日,应该会是一个人坐在计程车的后排,驶过空旷的街道,然后看着路灯结束。”
“……”空气沉寂,直至黑色礼宾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谈梨回神,笑:“小哥哥,你不会以为这么一点小小的苦肉计就能打动我吧?”
秦隐侧身拉开车门,然后他扶着车门撩起眼,并不回答:“看来不会,那上车吧。”谈梨笑容停住。
几秒后,她微微咬牙,看着在车旁等她的秦隐:“白天在学校,你又没有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如果我知道,那我不会叫你来的。”
“嗯,”秦隐重复,“上车吧。”
谈梨气结。
此情此景,这话说得跟“上钩吧”还有什么区别?谈梨慢吞吞钻进车里。
礼宾车内部空间宽敞,座椅也柔软舒适,空调调在合适的温度,吹拂掉谈梨从秋夜里带进来的一身凉意。
坐好以后,她下意识抬眼看向车门――身量修长的男人俯身进来。车内打起的暖灯下,他身上单薄的白衬衫露出被雨丝打得半湿半透的暧昧色泽。
视线向上,黑色的碎发也湿了几绺,贴在他冷白的额角。谈梨想起来,刚刚在门廊前,他就是一直把她护在怀里,遮拦着那些秋凉的夜风雨丝,还若无其事地陪着她说话的。
直到雨变得细密,拦不住,他才退开身招来了车。谈梨落回眼,无意识地咬了咬唇。车窗上映着的侧影里,小姑娘眼底露出被逼到角落的一点凶狠劲儿来。
秦隐和司机说完地址,倚回身时,正瞧见这个模样的谈梨。
他垂眸轻哂:“我还什么都没说。”
谈梨磨了磨牙:“除了最后一句条件,你明明什么都说完了。”
秦隐:“那赌约你答应了?”
谈梨木着脸:“把这样一个怎么看对你都没益处的赌约作为生日礼物,你不觉得亏么?”
“不亏。”
秦隐想都未想。这回答果决得让谈梨有点失神。车里随着她的沉默而安静下去,这安静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眼见着车已经开上F大旁边的辅路了,谈梨挣扎在泥沼里的思绪突然蹦了出来。
她眼睛一亮。视线扫过安静了一路的称职的礼宾车司机,谈梨转过头去。
她胳膊往中间的扶手箱上一拄,托着下巴朝秦隐露出个明晃晃的笑:“喂,小哥哥?”
“……”
一听就是要搞事的语气。
秦隐淡定撩起眼,配合地抬眸看她。谈梨:“你真想要我答应这个赌约,作为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秦隐没说话。
司机已经忍不住抬头,从后视镜里偷偷瞄了他们一眼了。谈梨托着脸,神态更加灿烂:“我认真想了想,也不是不行。让我答应其实很简单,你就做一件事就够了。”
秦隐眸子微动:“什么事?”
谈梨笑了。
隔着扶手箱,她往秦隐那里压了压身。
她的声音轻低,带着捉弄的、恶劣的、好似满不在乎的玩笑意味――
“你求我啊。”
“你求我,我就答应。”车内一寂。
称职的司机噤若寒蝉,握着方向盘自我催眠目不斜视。后排里。
秦隐在第一秒的怔滞后,没作声,慢慢垂了眼。谈梨就懒洋洋地靠在扶手箱上,看着车内暖灯的柔和光线落拓下来,却半点不损那人侧颜的清隽凌厉。
性冷淡不愧是性冷淡,垂着眼一点情绪没有的时候,唇线薄薄抿起似笑似怒的时候,哪一帧都好看得让人不想挪开眼。
因为太好看了,也太好了,所以今晚一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她心底烦闹着蛊惑着,那个声音说快答应啊,答应了他就是你的了,他说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呢。
谈梨被它吵得心烦,在心底一脚把它踢开。
……吵死了。车在死寂里停到F大的校门外。
刚过11点,大约因为下起了细雨,往常还会热闹的校门外,此时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司机转回身,语气小心:“两位,到了。”谈梨弯了弯眼。
她也不想开这么过分的玩笑,她也不想把事情推到没有挽回的余地,她也不想好不容易有一个亲近有趣的关系,才没多久又要回到永远一个人孤孤零零的时候。
但是没办法。她听见那个被她一脚踢开的声音躲在心底幽暗的角落里,声音嘲笑又尖锐。
因为你有病。所以你活该,谈梨。活该你一个人,像那个女人一样。到死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这世上不会有人真的愿意陪你。谈梨面上的笑陡然就淡下去。
她突然觉得特别困,特别无聊,特别烦躁。她想回宿舍睡觉了,最好一觉睡去,永远都不需要再睁开眼。“你付车费吧。谢谢了,小哥哥。”
谈梨没情绪地说完,托着的脸转开,撑在扶手箱上的胳膊放下,然后要收回来。就在离开扶手箱的前一秒,她的手腕突然被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