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这么个无良师父,即便被揶揄成这样,云起也只能认了。
“不然,我和乖徒换换位置?”苏叶子难得似乎有点良心发现,主动开口伸以援手。
云起停顿了一秒,思考了一下结果,摇头:“不必劳烦师父。”
苏叶子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劳烦,送上门的艳福,我有什么好劳烦的?”
云起:“……”
片刻之后,马车上路,颠簸渐起。刚开始那女子还没什么动作,往外行了几里地后,马车似乎压上了一块石块,只听车中“哎呦”一声,坐在云起旁边的女子身形一晃,就往云起身上栽去。
“真没新意。”
苏叶子仍是笑着,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传音入密,那笑声也不复方才两人对话时的打趣,反而是带上些往骨子里钻的凉意来。
车厢里安寂被打破,众人纷纷瞧过来,继而愕然,只见苏叶子一只手正抵在那女子歪倒过来的肩上。看起来纤白单薄的一只手,愣是在瞬间让对方骤停下来,使得那女子再没能往云起的方向多移上毫厘的距离。
那女子原本都半闭了眼,此时听得车厢里一片诡异的安静,而自己身侧感受到的触觉也和想象中大不相同,她睁开眼睛一看,继而低呼一声躲开了苏叶子的手掌:“你、你这是做什么!”
言语间反而尽是委屈。
“做什么?”苏叶子微微一笑,“兴许是趁机占便宜吧。”
这不带主语的一句话却有着无比明显的指向性,那女子脸一红:“你乱说些什么呢!”
苏叶子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不乱说,这位姑娘也管好自己的身子,别动辄往我师弟身上贴。”
“你这人!”那女子不知是羞是气,脸色更加红了些许,此间还忍不住看了云起一眼。然后才重重一哼,“胡说八道!”
“师弟。”苏叶子没理她,直接转向一旁的云起,笑得温温柔柔:“俗世中人向来容易被皮相所惑,惑而易生魔,你要记得避嫌,”他顿了顿,微笑,“嫌弃的嫌。”
“……”
满座“俗世中人”神情僵硬,听了这词脸色都不很好看。只不过也因此生出些对两人身份的猜测,一时没人驳话。
那女子的脸色变了几遍,刚要转回去却听见苏叶子说,“这位姑娘,我提醒你,魔域修者多数生得皮相俊美……嗯,当然,跟我师弟可能还有差距不过他们可不会和你讲这么多道理,一言不合血溅五步的事情早些年也不少发生。你若孤身在外还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艳遇心思,趁早打道回府免得无人敛尸。”
这话可以说是很不客气了,但其他人的注意力倒不在这上面,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大家的好奇:“您莫非见过魔域修者?”
“面对面的,还真没见过。”苏叶子一脸纯良无辜地眨了眨眼。
“……”其他人都失望地把脸扭开。
唯独云起听了,若有所思,传音给苏叶子:“师父与魔界修者有过神识相遇?”
“嗯。”神识传音里,苏叶子轻巧地应了,然后低笑一声,说道,“只不过为师那些年脾气不太好,这一点又不幸广为人知当年神识感念到的魔界修者,全都不等照面就望风而逃了。”
“师父未去追缉吗?”
苏叶子这一次的回话很无辜:“其实他们都误会为师了,为师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云起这一次没回话,他正垂低了视线看
一路越走他越被迫往苏叶子的方向避着,到此刻,他已经和苏叶子腿侧相贴,而那人还未有丝毫察觉反应。
这样说也不准确,苏叶子是有反应的苏叶子在他旁边提醒他别让人占了便宜去。
师父。
云起垂眼遮着眼底那点淡淡的笑意。
……那些话不如说给您自己听。
第21章 这位姑娘和我熟
落雁岭算不上广袤,但因为路势多崎岖难行,马车的行进速度也就分外地慢,走了几个时辰后,车厢里的众人脸上都有了倦意。
苏叶子也没能例外。
云起坐在旁边微蹙着眉看苏叶子有点发蔫的模样,心里不舒服的很自从那次师父受伤之后,虽然闭关月余,但似乎始终留有旧疾。于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来说,尤其是过了灵种境之后,对于睡眠与食物的需求都会逐渐降低,通过打坐冥想便能补给自需,更何况是早已臻至混沌境巅峰不知有多少年的苏叶子?
之前在峰内不能久见,云起尚且不太了解。可这次从山上一起开始算,也不过一天多些的时间,苏叶子就已经像这些凡人似的生了困倦之意这让他如何安心?
“师父。”云起传音过去,言语里掩不住忧心。
苏叶子轻嗯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云起没再说话,眼底拂过一丝薄怒,他抬手扶住苏叶子耳侧垂着的长发,微微向内侧过身体,将人拢在了身前。
苏叶子懒懒地支起眼皮,咕哝了句:“我没事……”说着就要坐直起身体。
云起没回话,落到苏叶子肩上的手却施了力,压在那儿一动不动。
苏叶子一怔,顺着眼前那人的胸膛往上看去,视线掠过对方线条凌厉的下颚,落在抿得发紧的唇线上。
……乖徒好像生气了?
苏叶子有点无辜,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原因,于是不再多话,安安静静地靠在云起怀里休息。
苏叶子人态活了几百年,却是第一次给人当师父,很多时候显然并没有身为师父须保持威严的自觉性。
感觉到苏叶子放弃挣扎,云起原本有些阴云聚拢的心情好了许多,放在苏叶子肩上的手自动地放轻了力度,但没从那里落下来。指掌下怀里的人肩头瘦削单薄,云起忽然就想到一个多月前在寒琼峰上苏叶子的洞府里的所见,还有走之前的照心石所映出的场景。
师父……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继续做你的乖徒,对吗……
云起在心里轻轻地叹一口气。
这一刹那,他好像听见有什么人在耳边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苏叶子是被马车的一下震动陡然惊醒的,醒来第一瞬他就有些发懵即便包括于洞府休憩在内,他有几百年没睡得这么安心和稳沉了?
在怔愕里慢慢回神,还没等坐起身来,苏叶子就觉着这车厢里的氛围有些古怪。等他抬起眼来一看,恰是与周围那些躲闪的夹杂些鄙夷的目光相撞。苏叶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细一思索刚刚自己和云起的姿态,大概也就明白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了。
想明白了苏叶子也没放在心上,始终笼罩的神识放远了稍一观察,便弄清马车骤停的原因。
而马车里之前掀了帘子往外看的人已转回来,脸色极差,开口道:“是落雁岭的义盟。”
一听义盟二字,车厢里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唯独苏叶子和云起面无表情。
云起是没有半点入宗前的记忆,对山外之事一无所知;苏叶子上次行走天下回到宗门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对这个什么义盟自然也是毫无感觉。
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他发挥虚心好问的精神。
苏叶子一脸好奇地问坐在云起旁边神色不佳的女子:“这位姑娘,请问‘义盟’是个什么存在?”
那女子怎么也没想到一睡之前苏叶子刚教育了她一顿,现在就能这么“不计前嫌”地不耻下问,呆了几秒才回神,有点咬牙切齿:“我们很熟吗?”
“在座的人里,除了我师弟,我只和你说过话。”
苏叶子理直气壮,一脸“这还不算很熟吗”的表情。
那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好心地开口道:“这位先生有所不知,落雁岭地势险恶,各类凶兽生活其中,可这路上比凶兽和地势更危险的,就是这打家劫舍、劫掠过路之人的‘义盟’了。”
“靠烧杀抢掠为生?那这‘义盟’的名字起得很有特点啊。”苏叶子笑得没心没肺,眼底却闪过冷芒去。
“额,抢掠确实,烧杀倒不至于。”之前开口那人犹豫了下,补充道,“过路之人都得留下身上一部分银钱,若有珍贵物品也会被夺去,但还未发生过伤人性命的事情。”
“不伤人性命啊。”
苏叶子已经坐直的腰身闻言就缩了回去,他重新倚到云起肩上,嘴里咕哝了句:“乖……师弟,破财免灾,别伤了和气。”
一听这话,原本还对这两位高人模样的师兄弟有所指仗的众人都大失所望,更有甚者颇是愤愤地瞪了苏叶子一眼,嘴里低声咒骂了几句。
以苏叶子的修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可他权作未闻,只安稳睡自己的。
云起也听得分明,只一刹那便冷了神情,袍袖下的手刚欲动作,便被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状似无意地抬手压个正着。
苏叶子给云起传音,声线含笑,听起来没心没肺:“乖徒,你进寒琼峰之前可不是这种脾性,让外宗的弟子指着脊梁骨戳上十年都端着一副温柔师兄的模样,怎么现在如此小事就暴躁了?”
云起被这话一噎,还没等说什么,就又听对方传音。
“不过这样也好。”苏叶子仍是笑着,他手下轻轻用力,将云起指间的力度卸了去,“这样才活得像个人啊。”
云起没反驳,过了须臾之后才开口:“师父,清掉一个‘义盟’,易如反掌,为何要放纵他们,不加管制?”
“就是因为易如反掌,所以更不能肆意妄为。”苏叶子声线里隐去了笑意,“不遵循任何约束、不怀有任何敬畏,于修者而言,与入了魔并无二致。”
似乎觉着自己之前的语气太过冷厉了,苏叶子轻咳了声,有放回之前懒洋洋的语调:“至于这个义盟,他们不伤人性命。”
云起说:“那也是为恶。”
苏叶子失笑:“于被劫之人是恶,于义盟内他们自己的妻儿可能就是求生。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求生。人杀了家畜果腹,甚至原本不吃也可,都不到为了求生的地步可你能阻天下人吃肉食么?”
“这世上因果循环,千万莫觉着自己总是善的、对的那个。”苏叶子说。“抱着这样‘行善’的心思妄行善事,那比入了魔都为祸更多。”
“既然善恶无从界定,”云起问,“那师父又何必计较他们是否伤人性命呢?”
“我不站善恶,但我站本心。”
苏叶子的声音听起来跟铿锵有力没半点关系,慵闲软绵,却听得云起心里微动。只是正经不过几秒,苏叶子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他们若是伤了旁人性命,为师便会很不开心。虽然这些年脾气好了很多,但让我不开心的话,他们也就不会活得很舒心了。”
云起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马车的帘子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挑开,站在外面的那人神色漠然:“每人留下二十两银子和一株十年以上的灵物没有灵物的再加二十两。”
苏叶子这会儿也不困了,闻言摸了摸下巴,对云起道:“这个价格定得很聪明啊。”
既叫这些人有些肉疼,但又远不至于逼得他们拼命。
这话音让车厢内外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苏叶子一眼,只不过站在外面那个人,在望见云起时怔了一下,等再看到云起旁边的女子的时候,眼神一闪,转回身离开了。
车厢里众人不解,唯独苏叶子轻轻叹了口气:“就不能让人省点心么。”
其他人听了这话更是云里雾里,只不过没等他们讨论一下眼下的情况,就见车外来了个魁梧大汉,望着云起旁边的女子哈哈笑了一声:“模样确实不错这位姑娘,你有福气了,我们盟主正在选纳盟主夫人,你有幸参选,跟我走一趟吧!”
车厢里众人傻眼,那女子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我……”
“咳……还以为连乖徒也被一并看上了呢,那样为师才算师出有名啊。”苏叶子笑吟吟地给云起传音。
云起无奈地望了苏叶子一眼。
苏叶子却已经转回头去,对着车外那大汉笑得甚是平易近人
“不好意思啊这位大哥,这姑娘刚好和我熟,”苏叶子装模作样地掐了指尖,摇头,“我算了算她命里没那个做盟主夫人的福气,所以今天你们还真不能带她走。”
“……”
车厢里一片安寂,这些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连暂时被救的女子也面色复杂地看着苏叶子,那模样不知道是想扑上来亲他一口还是咬他一口。
云起是最不担心的一个,但心里也无奈地笑叹了一声:这句“大哥”叫的,可真是折人寿数啊。
第22章 高人多半脑子有坑
“不好意思啊这位大哥,这姑娘刚好和我熟,”苏叶子装模作样地掐了指尖,摇头,“我算了算她命里没那个做盟主夫人的福气,所以今天你们还真不能带她走。”
苏叶子这番自来熟的措辞让那魁梧大汉傻了几秒,他上上下下把笑眯眯一副无害模样的苏叶子打量了一遍,确定自己确实不认识眼前这个笑面狐狸似的家伙,魁梧大汉不由地生出一种被人耍弄的怒气来:“你叫谁大哥呢?再说了,你跟她熟,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苏叶子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接对方的话茬:“大哥你看这样行吗?我再加两株十年灵物,你就当没看见她。”
那魁梧大汉带着怒意冷然一笑:“若是刚刚你说这话,兴许老子还一高兴答应了。但现在没门!”
苏叶子垂下了眉眼,沉默了片刻,似是微笑却又带着点无奈的叹意,他极轻地开口:“……你真不肯?”
声线平和,须臾之间就再听不出半点之前的玩世不恭和没心没肺。
而那语气口吻,就像见了顽劣后生的无奈长辈。
马车外的魁梧大汉情不自禁地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从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单薄的身体里感觉到一种几乎吞天噬地的恐怖气息。
……一定是错觉!
魁梧大汉强笑道:“我若是不肯,你想怎么样?!”
“…镇。”
苏叶子轻轻地吐出一个字音。
半晌之后,天地间一片安寂。
马车里外的人都有些傻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们也没有任何感觉……这个年轻人是在搞笑吗?他这么招惹戏弄那魁梧大汉,岂不是自讨苦吃还连累了他们?
车里众人纷纷后怕地看向那魁梧大汉,然后有一个算一个地愣住那魁梧大汉脸上维持着半晌之前强撑起来的狞恶笑意,却是连眼珠子和发丝儿都一动不动,那表情诡异到看得他们见了鬼似的心惊。
“镇。”
苏叶子头也未抬,又是一个轻声。
马车之外传来数声惊呼,与之同时发生的,便是站在马车前的大汉脸上忽然扭曲的神情那人的表情在一瞬间痛苦狰狞到了极致,嘴巴张得几乎要把脸颊撕裂开,可以想见有多痛苦的嘶嚎在他的口中,他的两个眼角甚至挤出两行血泪,顺着扭曲的脸盘落上衣襟可马车里所有人、他们却听不见半点对方的声音。
就好像这人和他们已经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
“镇。”
便在这时,苏叶子抬起脸来,神色平静地吐出第三个字音。
他的尾音落下的刹那,马车前的大汉,和马车之外前前后后所有的义盟的人,无一例外扭曲着神情狠狠地把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一动不动地横在那里。
各自在地面压出一道愈来愈深的印痕。
须臾之后,那些人的身体上侧已经和整个土地的地面平齐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压出了一个个人形的深坑!
然而他们的身体还是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往下压去,就好像要一直把他们压入地底……
马车里外,天地之间,此刻如之前一般鸦雀无声。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马车内外所有人都面色恐惧地看向自始至终坐在那儿连手指尖都没抬起来的年轻人。
他们所有人除了义盟之外这些同行者、护镖者,甚至包括那些拉车的马匹,似乎没有一个有哪怕丁点的感觉。可越是这样他们越是觉得恐怖,他们已经不敢想象眼前的年轻人有着多么可怕的实力,才能够在呼吸之间把外面的每一个义盟的人都精准无比地惩戒压制到毫无反抗余地还是在剩下的人毫无所察的前提下。
有这样实力的人,必然也可以在呼吸之间置他们所有人于死地。
空气在这一刹那沉寂得令人窒息。
刹那之后,苏叶子脸上平静到近乎死寂的漠然散尽,他勾着唇角蓦地一笑,垂下眼去看马车前面地上趴着的大汉,声音里也尽是温温柔柔的笑意:“两株十年以上的仙草,当真不可以?”
便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所有义盟的人的身体不再下沉,片刻之后,大汉慢慢从地上抬起头来,脸上血迹浸染,面目可怖:“你……放我兄弟们走……我任你处置!”
苏叶子一愣,他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大汉会有这样的气魄和毅力,愣过之后他却失笑:“何必做出这么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你们不过就是些欺凌弱小的地痞,而我也不是什么惩奸除恶的大侠灵草我给你,这女子留下两不相欠,公平交易。”
围观全过程的众人面面相觑:把人折腾到这种地步还给灵草,给了那人也不会感激……这位高人莫不是脑子有坑?
可到了这时候,他们哪个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连口气也不敢喘得大了,生怕惹得这位脑子有坑的高人突然杀性大发,把他们屠戮了去。
能逃得一条命去虽有些无厘头,但魁梧大汉还不至于莽撞到非要寻死,他给义盟其他人使了眼色,接了苏叶子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两株灵草,刚要收回去,就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
然后他怔然地看向苏叶子,喉头干涩:“……百年份的?”
也难怪大汉惊愣,毕竟一株百年灵草,可远远不是十株十年灵草可以比拟的。就连车厢里听见了大汉所言的人,都纷纷艳羡地把目光投过去。
苏叶子笑了一声:“谅你们这次也不敢再拿旁人的东西,算作补偿不过也别以为你们占了便宜,刚刚天地之气镇压,包括你在内那些人都受了内伤,不想变废人回去就把其中一株灵草分了服下,另一株上交。”
那大汉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抬手冲着苏叶子一抱拳,二话不说转身要走。
“哦对了,”苏叶子笑吟吟地把身体窝回去,对着魁梧大汉一僵的背影说道,“回去提醒你们那盟主一句,若是再让我知道他做强虏良家女子的事情,我就会很不高兴我不高兴的时候,可不讲什么公不公平,交不交易。”
那大汉没有说话,带着一帮伤弱病残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镖行的马车重新上路,其后一路,车厢里也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有之前的女子,都时不时畏缩地看一眼苏叶子的方向。
等到风行镖行的马车终于穿过了整个落雁岭,到达岭外城镇的城门之下,已经是几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到了目的地,同行的人们没一个急着离开的,也没一个开口说话的。都纷纷下了马车然后互相对视。
苏叶子没去在意他们的反应,和云起一起下了车后,他仰头看了看城墙上偌大的“天门”二字,轻轻一笑,便要进城去。
刚刚走出去几步,后面传来个声音,渐渐跑近,拦下了他们。
原来是之前在山下城镇邀请他们同行的那个武夫,此时那人已经不敢与苏叶子直接对视,刚到了两人面前就做了个长揖:“您为我镖行保下了一宗货物,请您允许我请示主管,向您表达我们镖行的谢意,还请您”
“废话太多。”苏叶子笑眯眯地把对方的话音截住了,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得明显了些,“不用再客套,我没有要帮你们。”
说完话,苏叶子径直转身,和乖徒进城去。
站在后面的武夫呆呆地看着镖行的恩人毫不留恋地离去……这般没有高人风度的高人,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好像从谁那儿听过似的……武夫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前那个古怪长剑的标志。
第23章 客官,上房就剩一间了
从天门城之后,便进入了仙域中凡人居多的地域,一路经过的城镇愈来愈繁华,也再没遇见落雁岭那般人迹罕有的地段。
东土森林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苏叶子和云起在路上也就没有行得多赶,而是一路走走停停,遇夜便在临近的城镇的客栈中住上一晚。
直到这一日,他们来到了仙域偏东的玉安城。
玉安城是整座仙域里都颇为著名的城市,原因很简单。一方面,这儿算的上是域东最为繁华盛景的城市之一,无论经贸发展或是人口流动,都比其他城市高上一截;另一方面,玉安城里有着域东最为出名的三大家族中的一个玉安孙家。
三大家族是域东除了四大仙门之一的剑门之外最大的三个势力,玉安孙家更是其中之最。这三大家族都是传承了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修仙大家族,各自的底蕴深厚,虽然不能与四大仙门相提并论,但在凡人和散修以及一些小家族看来,也是不敢稍有得罪的庞然大物。
玉安孙家每隔上几年都会在玉安城举办一届修仙界青年才俊的斗法交流,邀请域东有名的或是还韬光养晦就被孙家探知的青年才俊赶赴玉安城,而每一次斗法大会,孙家都会拿出颇为不菲的灵物或是法宝作为大会最终的奖品,故而同时也引了无数域东之外的人慕名而来。
再过不几日,刚好便是玉安孙家这一届的青年才俊斗法交流大会。
以修行者们的寿数来说,五十岁以下都可以算得上青年。苏叶子和云起适逢其会,苏叶子掐指一算自己的乖徒还不足三十,立马来了兴致,接连几天赶路而有些惫懒的眼睛都起了彩,说要留到斗法大会开始的那日。
苏叶子提出来,云起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于是两人便寻到了玉安城里最大的客栈门外。
“天台客栈,”苏叶子笑吟吟地盯着那四个龙飞凤舞的题字,“这名字我喜欢。”
云起知道苏叶子为什么喜欢这个名字他典礼时便听人介绍了,檀宗开山纳徒典礼第一关的“登天台”,便是他的师父故意玩了一套文字技巧,历代不知道有多少弟子都满怀希冀气喘如狗地爬上石梯,然后对着那血淋淋的“天台”两个字无语凝噎。
云起想完这一茬,微微勾了唇角:“这名字起得确实甚好,只比师父稍逊一分。”
“……”
苏叶子眨巴了下眼睛,表情有点无辜这若是宗内天斗师弟开口,他定然是要反讽回去的;可这是从他乖徒嘴里说出来的,罕得一见不说,万一他宝贝乖徒刚好跟他英雄所见略同、是在真心实意地夸奖他呢?
苏叶子难得没接上话来,也不强求,笑眯眯地唤了声“乖徒”,就先一步进了客栈里面。
“客官住店?”
走过来的店小二有些怀疑地瞧着苏叶子倒不是他有多门缝里看人,只是苏叶子这一身素白袍子身形单薄,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有钱人,浑身上下连半点惹得人眼前一亮的饰物都没有;而他们这天台客栈作为玉安城最大的一家客栈,自然也是渡夜资费最高的一家,寻常有钱人家都不一定住得起。
尤其是最近几日,玉安孙家举办的青年才俊斗法交流大会就要开始,域东各地的青年才俊都赶来了玉安城,他们这天台客栈里面,如今得有将近一半的住户是那些有修为在身的青年修者和眼前这一身白袍的年轻人看起来年龄相当,可那些才俊哪个不是修仙家族的天才弟子,一个个风流倜傥趾高气昂衣着华贵,还没见着哪一位像眼前这人似的。
想到这一层,店小二好心地提醒:“这位客官,我们客栈的渡夜资费比较高,如今城中还有其他客栈有位置,您不如去其他客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