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玩家成功领取新手任务第一环：凤凰涅槃。任务目标：去往新手村南山山脚，击杀小黄鸡100只，收集100根黄鸡羽毛。”
凤凰涅槃和100只小黄鸡的死亡难道会有什么联系吗……
陆芊墨有点无奈地看着这个任务提示，实在是哭笑不得，但作为玩家也只能带上小蛊雕往新手村南面的南山去了。
新手村的南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挡住了整个新手村的望向南方的视野，曾经有玩家穷极无聊想要翻到山的那面去看看，然而他拼命地爬了很久都没有到达山顶，直到最后因为不慎被山中的一只猛兽扑杀，送他回了重生点。
过程中没有半点利益，还因为角色死亡掉了当前等级经验的20%，怎么算都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所以后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玩家想要探究南山之南的秘密，只当做是游戏公司设置的一重世界尽头了。
——显然这幻世里的世界看起来不是生活在一个球体上的。
陆芊墨到了南山山脚下，望去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山人海，虽然是新手任务第一环，但一来很多玩家早就做完了这个任务分流去了后面环节，二来这片山脉绵延数里，小黄鸡的刷新点也有几十处，不需要剩下的玩家争抢。
临近的几个刷新点多有不少玩家在组队做任务，陆芊墨于是走得远了些，找了个玩家比较少的刷新点。
陆芊墨没急着冲上去和地面上那三三两两看起来灰土土的杂毛鸡搏斗，而是找了个不会惹得这些怪主动攻击的安全距离位置，安安静静地观察着那些小黄鸡的走向。
“小姐姐，你在干什么啊？”
作为上古畏兽的蛊雕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物种，不过介于她和陆芊墨目前的收宠关系，小蛊雕也只能耐着性子问，“你要是怕它们，我可以帮你呀。”
陆芊墨闻言笑道：“你的那个吞食技能，能吐出小黄鸡的羽毛？”
小蛊雕萌萌地眨了眨大眼：那怎么可能——进了她们蛊雕嘴里的东西，就算是羽毛，也万万不可能有再出去的机会！
不过……帮忙只是她的说法，事实上她只是找个开餐的理由而已。
陆芊墨似乎看得懂她在想什么，笑着伸手捏了捏小蛊雕一翘一翘的羊角辫：“你啊，整天只想着吃么。”
小蛊雕委屈地瘪了瘪嘴，倒也没解释。
陆芊墨看小蛊雕这副样子，自然也不舍得再玩笑了，她把脸转向小黄鸡群，看了一会儿嘴角扬起来：“稍等一会儿，我再校验最后一遍……之后等我收集完羽毛，放你去敞开了吃。”
“好啊，小姐姐最好了！”
小蛊雕只听见了那句“敞开了吃”，才不管陆芊墨校验的是什么，乐呵呵地就和陆芊墨一起蹲到地上，吸着哈喇子看着小黄鸡们。
陆芊墨蹲在那儿观察。
其实她要校验的事情很简单：幻世的开发公司风语，虽然以人工智能的研究进展在业内乃至整个AI领域都闻名，但对方一般不会在这种低级的、群体性小怪上设置过高的AI参数。这就意味着，这些小黄鸡应当会有自己的行动路线和感应范围。
经过陆芊墨的仔细观察，确实发现了这其中的规律，验证了她对小黄鸡AI参数偏低的猜想，而她所说的校验自然也就是对这些规律和路线、盲区信息的校验。
等到确认过最后一遍，陆芊墨脸上露出一点轻松的微笑，她也没有过于得意，拎着自己那把目前只能当烧火棍的法杖试探性地放出个小火球攻击了其中的一只小黄鸡，然后在进入其他小黄鸡攻击感应范围内之前，迅速回到盲区。
被攻击的小黄鸡往她这里追了两步，目标脱离，也就茫然地回去了。
实例验证猜想的陆芊墨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用自己的这种方式，开始慢慢把这新手任务第一环的击杀次数往100送去。
这种方式虽然相对效率稍低，但对于陆芊墨的薄皮法师来说，避免了受伤或角色死亡带来的额外成本，反而是一种提高效率的方式；而且熟能生巧之后，她的击杀效率也并不比其他玩家差了。
这种观察方式对于长期浸淫各种游戏的玩家来说并不陌生，而初涉游戏的陆芊墨之所以会有这种意识，却是要归因于她在现实里的不良于行——毕竟陆芊墨已经习惯了依靠思维绕过身体和行动的困难、以最有效率的方式达到目的地。
而她的这种思维模式，显然在游戏的最初就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这一点是当初流墨都没有想到的陆芊墨的特质。
眼看着数字跳上90，愈发接近一百，陆芊墨嘴角的笑意也明显了些。等到最后一只小黄鸡倒了下去，虚拟框上数字从99变为100的刹那，眼前光华一闪，任务框流光微转，显示任务完成。
陆芊墨还没等高兴，脚下一空，整个人蓦地失重，进而眼前一片漆黑，身体飞速地向不知尽头的下方落去。
不远处地面上的小蛊雕蹲在那儿，挂在脸上的笑意就此僵硬——
她好像看见地上出现了一个洞，然后……她的小姐姐嗖地一下就没了。
而与此同时，现实里，D市风语公司总部，维护组的办公区突然传来一声音线颤栗的哀嚎——
“卧槽——谁TM又把50级那条多环隐藏任务的变态条件提前触发啦？！——设计组那帮孙子要玩死我们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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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名#我蹚过幻世所有奇葩的地图##你们所在的世界一半是我的足迹和军功章#
被迫停服
风语公司又炸成了一窝，维护组已经进入集体暴走状态——
之前为了修补蛊雕被带离地图而引发的游戏世界里的一系列蝴蝶效应，维护组已经加班加点地赶工了，没想到这边眼看就要收尾，又一个多环节隐藏任务被提前触发。
明明设计组那帮孙子信誓旦旦保证这些多环节任务不会出问题的！
维护组身先士卒的组长顶着两个乌黑的黑眼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设计组的办公区，踹门而入，杀气腾腾得叫刚想上来询问的设计组组员默默地把脚缩了回去，然后在胸口替自己组长画了个十字。
果然下一秒维护组组长瞅准了方向就轻车熟路直奔设计组组长办公桌，把对方从桌子后面拎小鸡似的拽起来开始晃，并辅以口水灌溉——
“你他妈不是保证多环节任务不会出问题吗？！啊？！刚替你们擦完屁股——你们又他妈搞事情！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容易猝死吗？！啊？！有你们这么一帮猪队友——！你们是想尽早去我们坟上献花啊？！”
设计组组长习以为常地踮着脚从旁边拽了张纸抽，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然后慢条斯理摘了眼镜，声音也轻飘飘的：“手上用力减少137牛顿，不然可能要你去我坟上献花。”
维护组组长很想打死眼前这个数字控的小婊砸，可他看看对方同样面有疲色，咬咬牙忍了，松手退了一步，恶声恶气——
“说！怎么办！”
“没办法。”设计组组长一摊手，迎着对方再次变得狠狠的视线，安抚道，“游戏刚开发出来，我就建议过你辞职了。”
“……”维护组组长磨得牙齿咔嚓咔嚓响，“你他妈管这叫建议？？”
“你不接受我也没办法。”设计组组长一脸无辜，“作为国内第一个全息网游的开发公司，还要面对国外防备堵截和抵制我们的全息技术发展，本来风语各部门尤其技术部下各组的压力就很大。投入运行之前我就说过，你们维护组最好做好多个应急预案，后面很可能发生非人为性质的减员——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说你们会英年早逝，我只是说为了不至于英年早逝，你们得做好人员轮替准备。”
维护组组长沉默片刻，突然反应过来：“马丹！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明明在说你保证了多环节任务不会出问题结果又被提前触发的事情！”
“啊，这次竟然反应这么快吗。”设计组组长表情遗憾，在对面的男人再次暴走冲上来之前终于开口挽回对方濒危的理智线，“我给你下的保证是在建立在大数据推算总结的基础上的，现在有人提前触发，只能说明她确实达成了原本条件。”
维护组组长没好气，声音倒终于降下来了：“废话，没达成条件怎么会触发？”
“你刚刚说是哪个任务？”
“50级的那个多环节隐藏任务。”
“是那个啊。”设计组组长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个任务的触发条件我记得，是在零失血的情况下，以无职业属性的普通攻击，连续1000次释放50点以下的伤害量，并击杀100只小黄鸡。”
背完条件之后两位组长都有点懵。
片刻后还是设计组组长先回了神，感叹道：“这条件本来就是设置在50级开启部分返回新手村任务通道后，提示性辅助幸运玩家激发，有零失血那个条件限制，原本以为已经直接杜绝了50级前触发任务的可能，没想到竟然真能有不到20级的角色完成。”
设计组组长脸上的赞叹意味愈重：“能有这种思维，还愿意在争先恐后升级的新手村里实践，甚至吝啬每一滴血，每次普通攻击的伤害又完美地控制在50点以下——这个人很有潜质啊，把他招进我们设计组来怎么样？”
“——你他妈能不能先别做梦？”维护组组长扶额，“这个任务维护组还不知道牵扯到多少后续，根本老鼠咬天无处下口……所以说讨厌你们这些爱挖坑的神经病……任务触发之后，成功或者失败会有什么影响？”
“不能失败，宁可人为干预也不能让他的任务失败。”设计组组长正色，“那个50级任务直接关系到50级开放后凌驾于四大种族主城的‘天空之城’的开启，这一点会影响整个游戏世界走向，以触发任务的玩家的等级难以成功，必须进行任务干预。”
“天……天空之城？”维护组组长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只鹅蛋去了。
半晌后，风语公司13层设计组专用楼层里，又传来了众人习以为常的暴走咆哮——
“这么重要的任务不跟维护组做报备——你们怎么不去死啊混蛋！！”
楼下AI参数组的组长挖了挖耳朵，叹气：“所以我才拒绝和设计组在同一个楼层啊，实在太影响办公效率了。”
下一秒，红色的警报声在全楼响起。
楼下大厅的外来人员听闻这刺耳的警报声，为数不少拔腿就要往外冲，却突然被身旁风语公司一脸淡定的职员拉住：“这位客户请您放心，这是技术部设计组专用的全楼通报提示——这一个周之内已经响过十九次，对本公司职员之外任何人不会造成任何精神或□□损伤。”
被拉住的客户们懵着脸点点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如今在整个公司仇恨值拉得最稳的设计组组长慢条斯理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敬爱的同僚，很抱歉地通知大家一个不太美妙的消息——”
“说重点啊混蛋！！”
扩音器里突然插/入了一个暴躁的男声。
“这是我们公司技术部的维护组组长。”一楼的公司职员们一脸淡定地和懵逼的客户介绍，“通常他在设计组的出镜率约等于其他人的总和。事实上公司内部一直支持将这两个组单独放到顶楼隔音环境，但公司上层出于员工、尤其是设计组组长人身安全的考虑，否决了这一提议。”
“……”
客户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扩音器里慢条斯理的声音不折不挠地继续：“由于‘幻世’运行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很小的问题，所以现在需要做出停服处理，请各部门负责人及技术部部内所有组组长迅速到13层设计组专用会议室开会。感谢各位同僚的配合。”
这句话结束后，一楼的客户们发现刚刚还一脸淡定给他们解说的风语公司的职员们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然后各自拔腿往回走，边走嘴里边念叨——
“都停服处理了还叫小问题？设计组这次怎么玩这么大？！”
与此同时，13层，维护组组长咬牙：“停服处理？刚刚你怎么不说？！”
“这个对你们来说没什么技术难度，尽快处理。”设计组组长一脸淡定。
“没难度？！”维护组组长磨牙：“你让我们怎么跟玩家解释？！”
“实话实话呗。”
设计组组长摊手，“谁触发的任务，让他背好自己的锅，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还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光承担一下自己的行为没什么的。”
维护组组长扶额：“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触发任务那个玩家的ID给我，我以后留意他一下，有机会招进我们设计组来啊……”
“哼哼，你最好能把他招进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和你们设计组算总账。”维护组组长给自己的组员拨了电话：“触发多环任务那个玩家的ID给我。”
片刻之后，设计组全员亲眼见着维护组组长站在原地暴跳如雷——
“又是指若削葱根？！！维护组跟她有夺夫之仇啊？！！！”
“……”
于是，五分钟之后，“幻世”所有在线玩家收到这样两条语音紧急维护公告——
【系统公告】玩家指若削葱根，成为幻世中第一位越级触发隐藏任务的冒险者，幸运属性点+5，魅力属性点+5。幻世中更多奥秘，等待冒险者们的参与！
【系统公告】由于玩家触发任务等级超过现开放等级，幻世将进行紧急停服维护，三十秒后将强制玩家离线，请各位玩家谅解。
两条血红的消息刷过之后，众人盯着最上面那个似曾相识到令人发指的公告，“幻世”里的世界频道安寂了两秒，然后陡然井喷式爆发。
而副本里，此刻好不容易落到了底的陆芊墨看着头顶的公告，一脸无辜：
天可怜见，她什么也没做，就做了第一环的0级新手任务啊。
谁欠了谁
设计组专用的会议室在五分钟之内被填满，坐在正中位置的设计组组长扶了扶眼镜，无视了技术部内各组尤其是维护组众人的怒目而视，淡定问道：“不是说只让部门负责人和各组组长上来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看设计组组长这么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架势，技术部维护组集体磨牙，开发组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嘿哟，当初游戏运行前我们被设计组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时候，这帮孙子是怎么嘲笑我们的来着……？”
开发组一位组员站在组长身后以实际行动支持组长的话，故意学着当初维护组副组长的语气开口：“唉……那都是能力不够的问题，能力足够，又怎么会应付不了设计组那群最没技术含量的人搞出来的问题呢。”
这边说话的声音并不低，会议室里除了设计组和维护组外，立时笑成了一团。
“闹出停服维护来，都很开心啊。”
这笑声里，突然插/进来一个凉森森的语调来。
几乎同时，所有部长和组长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然后有一个算一个地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目视前方。
刚刚开口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挽到臂弯的黑色衬衫用两颗钻石袖扣固定，他手里拿着几本文件夹，走到会议长桌的主位。
“啪”的一声，不见得有多响，在此刻尤为安静的会议室里，却是让好许多人心里都忍不住一哆嗦。
“老、老大……”
技术部内所有组的组长和组员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
男人扫了他们一圈，整个房间内众人瞬间感觉空调成了多余的存在。
“全息网游一面世，国内国外，行业内外，多少人等着瞧我们的笑话，嗯？”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在整个会议室里来回传荡，行经之处没一个敢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的，“你们是觉得光别人笑话不够，除了自己亲身上阵做笑料以外，还得自己捧场——所以开个会的笑声都得让全楼听见？”
“……”开发组组长默默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男人的眼神却是刀锋一般啪地钉了过来——
“林成风，你是不是觉着，游戏开发结束之后，跟你们开发组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林成风低头：“不是……老大，这个……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一旁维护组组长颇有兔死狐悲的觉悟，配合地点头：“对，就是玩、玩笑……”
“玩笑？”
男人闻言，轻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然后蓦地勾起了唇角。
在场众人心里同时拉响刺耳的警报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抄起手边的一本文件夹，砰地一声响砸在了开发组组长面前的会议桌上，声音震怒：“看看你们开发组关于这个任务的脚本健壮性报告，再看看容错性报告，告诉我——好、笑、吗？！”
开发组组长拿起文件夹，飞快地翻了几页，然后低下头去，做出一副认罪受死的表情。
男人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再苛责，继而把目光往维护组组长身上一放：“我在17楼的总经理室都快能听见你的动静了，你是不是觉着，全是人家设计组的错，跟你们维护组没半点关系？”
大概是体谅维护组集体的黑眼圈，男人的语气难得轻了些，不过个中冷意仍旧叫维护组组长有些舌头大：“老大，我没、没那个意思……”
“没意思？我看你挺有意思的啊。”男人的声调微沉，“你们以为你们维护组是干嘛的？公司钱多烧得慌，请你们来公司里上蹿下跳耍猴戏，还是稳坐钓鱼台喝小酒当大爷来了？”
“……”对着设计组组长还暴跳如雷的维护组组长一秒怂，把脑袋努力往下窝。
“就你们维护组委屈是吧？你们维护组加班加点的时候，你是看见我这个做部长的歇着了，还是看见设计组的哪个歇着了？”手里又一本文件夹顺着桌面滑甩过去，“你自己看看，维护组的前几天收到的bug投诉和举报，人家客服部整天接那么多因为你们工作不力打过去骂街的电话，客服部的部长也来拎着你的衣领子炸得跟炮仗似的？”
“……”维护组组长更羞愧了，脑袋恨不得塞到会议桌下。
设计组组长心里哀叹一声，颇有兔死狐悲的悲壮，主动站起来揽责任：“老大，这次任务是我们设计组的过失，我们会承当自己的——”
这番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话没等说出一半，主位上男人轻飘飘一眼望了过来：“这次任务是你们设计组的过失？那你跟我说说，哪次不是？”
“……”噎人无数一朝反被噎个半死的设计组组长卡壳，大脑一片空白。
“宋佳楠脾气是暴躁，可他又不傻，他怎么不去找别人，整天要拎你单挑？”男人斜了缩在那儿的维护组组长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落到设计组组长脸上，“幻世不是我们做的第一个游戏，设计组也是技术部内受键盘转全息的影响最小的一个。确实，你们设计组思路新颖，业内饱受好评，可江云你自己算算，你们设计组出过多少挖坑太多、玩家跟不上、线索断链差点导致游戏世界剧情崩盘的错？”
江云反射性地看向男人指节分明的手下按着的几本文件夹，似乎在等着其中一个发配给自己。
男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江云的视线，他冷笑着扣了扣手下薄薄的几个文件夹：“怎么，你也想要报告？那真不好意思，你们设计组出的错，整理成报告得让全公司员工一块去搬，我自己是拿不动。”
“……”
江云羞耻地把视线收回去，一声不吭。
跟在设计组后面，技术部剩下的六个组也是雨露均沾，看出来部长这一次是来算总账的，组长们一个个垂头丧脑得跟落汤鸡似的，他们身后站着的组员就更不必说了。
最后一个音美组也被指责了过失之后，部长的训话宣布结束，众人皆是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男人自然是把他们的神色收入眼底，倒也没再苛责，说道：“鉴于此次问题严重，设计组全组重新推敲世界设定和任务剧情等的衔接，开发组、音美组、VR组和AI参数组配合，务必力求完善。”
男人视线一转，“维护组主责进行修补维护，测试组、开发组、网络安全组、AI参数组抽调技术人员援助。”
话音落后，他又看了看唯一一个没有被分配任务的硬件组：“趁这次维护更新，硬件组尽快实验和调整游戏头盔改善制作。”
任务分配结束后，技术部集体起立，九个组长作为代表，神色凛然，语气铿锵，声音浑壮：“部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完不成，我们提头来见！”
男人神色终于稍稍柔和下来，“完不成你们也不用回来了，回家啃自己吧。”他手一摆，笑骂一声：“都滚吧。”
一行人见男人脸色稍霁，终于也松了口气，大部队集体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于是就剩下公司各部门的部长了。
“叶总监，你太纵容他们了。”
等技术部各组散去之后，人事部的部长开了口。“只训不罚，真出了事，到了董事会怕还是要您担责。”
整个公司里都知道，叶江淮年纪轻轻就做了技术部部长，还身兼了公司总监的职务，工作能力得上下褒赞，唯有一点不足便是护短。
他骂起自己部门的人来从来不留情面，提起叶部长发怒，技术部人人都心有余悸。
可骂完之后，最后把所有实质性过错扛下来的还是他自己，那帮除了代码不认识其他的技术部员工就像是叶江淮护着的小鸡崽，上面总有人遮风避雨。
其他部门不少员工觉着羡慕。而这几位部长则是为叶江淮有点不平：维护组算什么擦屁股的？叶江淮才算，还是收拾他这一整个部门九个大组的。
单说人家到现在的处事能力，他能被董事会特拔到总监位置，他们一点都不觉着有什么不应该的——
换个人的话，技术部大概得翻了天去。
叶江淮闻言，却没应承，轻笑了声：“于部长说笑了。我出身技术部，即便现在的组长们里有几位当年都是我的前辈，他们教我的就是该担当的就得担当。没有当初能担当、位高一些反而不能担当了的道理……做人不能忘本。”
人事部长未必会遵循这种做法，但他发自内心地尊敬这个年轻人。因为他作为人事部的第一负责人，了解公司秘辛，于是自然比许多人都清楚——这个年轻人不只是这么说，更是这么做的。
这个话题没继续下去，叶江淮主动转向了客服部的负责人，歉意道：“这次恐怕又得折腾贵部了，若是需要什么技术支持，王部长一定开口，技术部上下不遗余力，我亲自去也没问题。”
“哪敢劳烦叶总监。”客服部苦笑，“就跟您之前说维护组似的，这就该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公司又不是请我们来当摆设的。”
叶江淮点了点头，刚要再开口，运营部部长已经主动揽下：“我们这边策划、编辑、运营三个组一定积极配合，尽量消弭玩家不满。”
其他几个部门也开了口，纷纷表示支持。
话到最后，叶江淮点头起身：“劳烦诸位了。”
“叶总监客气。”
几位部长纷纷应声，前后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于是只剩下了叶江淮一个人，他对着空荡荡的长桌失了会儿神，过了片刻才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叹了一声：
“陆芊墨……我上辈子多半也是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