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能下来。”昏暗里女孩迟疑,“而且那样, 那样太麻烦你了。”
“你对这里又不熟悉, 万一摔了或者磕到碰到怎么办?”骆湛声线微绷起来。
黑暗里沉默两秒,女孩似乎是有点蔫地低下头,声音被压得闷闷的, “对不起骆骆,我下次不会了。”
骆湛只听着小姑娘低着头跟他说对不起就已经不忍心了,自然更不可能再责怪。他刚想让唐染回别墅一楼的客厅里去,视线一低,却见地瓷上女孩分明是只穿着短袜下楼来的。
骆湛皱起眉,想了两秒便猜到:“没找到拖鞋么?”
“……”唐染的脚尖局促地蹭了下地瓷,过了两秒,她才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上去的时候只记住路线,忘记记别的了。”
“地上凉不凉?”
“有点。”
“那还急着下来?”
小姑娘抿着嘴巴站了会儿,才诚实又小声地说:“上面太.安静了,我刚醒过来不知道时间,又没听到声音,有点害怕,就……”
余下的话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
骆湛早便发现,他从来鲜少能与人共情的冷淡总在唐染身上被校正得彻底,以至于只听她一两句带着点不安情绪的话,就已经足够他想见在楼上陌生又安静的黑暗里初醒那一刻,小姑娘是怎样无助害怕的心情。
骆湛轻叹了声,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顶:“所以才说要你给我打电话的。”
“……”小姑娘自知理亏,被揉得缩了缩脑袋也没说话。
骆湛修长的指节停在女孩柔软的发间,顿了两秒,他突然低声说:“别害怕。”
唐染不解地抬了抬头:“?”
然后下一秒她就懂了——
面前藏在黑暗里的混着琥珀石的雪松木香的气息一点点俯低下来,似乎是怕惊着她,那人接近的动作并不急促,放缓了慢慢压下来。
唐染不知道骆湛要做什么,她不安地停在黑暗里,无意识地咬住下唇。
是不安,但又不是和一个人时的无助相同的那种不安。
唐染没有来得及仔细分辨这种情绪上的差别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她只察觉自己的腿弯被那人修长有力的手臂勾住,然后重心蓦起,抬上空中——
骆湛将女孩横抱起来,没回头地走进别墅的正厅里。一直到沙发前,骆湛停下来,把怀里抱着的安安静静一动没动的小姑娘放到沙发上。
把人搁下以后,骆湛没急着起身,而是就着俯身的姿势停在那儿。他有些好笑又无奈地低着声问:“怎么说了不要怕,还是吓傻了?”
“……”唐染终于回过神,昏暗里她脸上没来由地发起烫来。沉默两秒,女孩才小声咕哝了句,“我才没有。我就是,没反应过来。”
“嗯,你没有。”骆湛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句,直起身,插着裤袋往沙发后走。
敏锐察觉骆湛要离开,黑暗里的唐染心里轻抖了下,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把攥住了那人的衬衫衣角。
骆湛的身影一停。
他微垂下眼,看了看攥在自己衣角的女孩那只和人一样秀气的细白的手,然后才问:“怎么了?”
唐染轻声:“你要去哪儿。”
骆湛反应过来,哑然地笑,“不会扔下你,我去给你拿双新的拖鞋。”
“……哦。”
唐染感觉自己脸上更烫了,她慢慢地想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来,最好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骆湛眼底浮起笑意。
但他面对唐染总是格外良善,连趁机调笑几句的冲动都忍住了——这边光线稍好些,灯下女孩那张秀丽的脸蛋几乎红透。
骆湛走向玄关。
而此时,别墅门外以钱申豪为首的年轻人们还有一个算一个地傻在那儿。
实在是方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不管是画面还是对话对他们的认知都有太大的毁灭性的冲击。
所以直到骆湛停在玄关的鞋柜前,眉眼间情绪恢复他们最习惯的那种惫懒冷淡,他们才终于慢慢回过神。
钱申豪算不上特别机灵会来事,但常识和求生本能还是有的。所以等见到骆湛直接把人抱进别墅里,招呼都没跟他们打,他就反应过来这小姑娘是他们不能看的。
钱申豪立刻眼神示意着把身旁还在好奇的狐朋狗友往别墅院外打发:“你们先上车……上车等我,待会儿我就、就和你们一块回去。”
年轻人们不情不愿,但也知道什么热闹看得起,什么热闹看不起。
——骆家小少爷藏在金屋子里的小姑娘,就是看不起的热闹里他们最最看不起的那种。
等同来的几个年轻人都走远了,钱申豪艰难地张了张口,“湛哥,刚刚那位是……?”
骆湛站在别墅玄关的过道里,全程对这边毫无反应。他此时只半俯着身,正在鞋柜里全部没拆封的新拖鞋里选型号最适合小姑娘穿的。
听见钱申豪的问题,骆湛眼都没抬,懒声答:“之前不是让你准备衣服了,就是给她的。”
“这、这我知道,”钱申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已经瞧不到女孩身影的别墅里,他转回来,挤出艰涩的笑,“就是,本来我以为是湛哥你的女、女朋友呢。”
“……”
骆湛终于找到了双型号合适的,伸手拎出来。直身时他恰好听见钱申豪这句话。骆湛低垂了眼,冷淡地嗤笑了声,压着点凉意懒洋洋地瞥向钱申豪。
“是以为我带了女朋友,还是以为我带了床.伴?”
钱申豪僵了僵。
几秒后,他仔细观察过骆湛不像是要动怒的模样,反而不知道因为什么,隐约还有点心情不错的征兆——
毕竟如果换个情绪,等那骆湛问出这个问题,钱申豪怀疑自己小命都快没了。
钱申豪的胆子于是稍微大了一点。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开口:“竟然不是女朋友啊……我看这小小姐对湛哥你的态度还挺亲昵的哈。”
“亲昵吗。”
骆湛再次想起方才在玄关,随着自己的接近女孩站在原地不动却慢慢促急起来的呼吸……就好像那时候他要做些别的什么,她也不会躲。
那是多大的诱惑。
差点没忍住啊。
骆湛低垂着眼,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嘴角。
钱申豪看出自己方才这一句是捧到适合的地方了。
他长松了口气,胆子更大了些,也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湛哥,既然这小小姐不是你女朋友,那她是你什么人啊?”
“……”骆湛眼皮一掀,“来打听消息的?”
钱申豪愣了两秒,脑袋摇成拨浪鼓了:“我哪敢啊?借我两车胆子我也不敢呐。我就是纯好奇、纯好奇。”
骆湛:“真想知道?”
钱申豪用力点头:“太好奇了。”
“那你过来。”
“哎!”钱申豪立刻蹿上前,附耳听。
“你问她是我什么人?”
“对对。”
“……”骆湛哑声,笑得懒散骚气,“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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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科医生

第39章
唐染并没有听到别墅玄关的这番对话, 自然也就对那天晚上钱申豪的心灵在对话里受到了如何震撼的“洗涤”不得而知。
骆湛那边打发走了陷入怀疑人生的钱申豪,私厨菜馆和钱家管事送来的新睡裙前后到了。
两人吃过晚餐, 骆湛送唐染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上午,按照和家俊溪开设的私人眼科医院那边的约定,骆湛开车载唐染去了医院, 领上齐全的检查报告, 然后循着护士的指引找去家俊溪的办公室。
家俊溪现在自己开了医院, 已经很少坐诊了。不是特殊的私人交情根本找不到他, 更别说请得动他出来看病。
骆湛在前一天晚上专程给他打过电话, 再次确定过一遍今天的看诊时间,所以上午两人也是准时准点地到达家俊溪的办公室外。
他的办公室在这片私人医院单独的办公楼顶楼, 电梯间外还设了专门的前台。
前台的负责人问过两人的预约情况后, 给家俊溪办公室打了电话询问, 等收到肯定答复, 这才放下电话看向骆湛和唐染。
“两位请沿这边直行向右拐,走廊的左手边最尽头的那个房间就是我们家院长的办公室了。”
骆湛点头, “知道了,谢谢。”
“哦,对了。”前台看着面前这个长了一张明星脸的年轻人,喊住对方后, 见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望向自己, 她不好意思了一下才嘱咐道:“家院长脾气比较……严肃,你们进去前记得敲门。”
“嗯,谢谢。”
骆湛道过谢, 扶着唐染往里面走。
拐进那个前台负责人说的右边长廊后,唐染按步数估计出距离,确定前台那边应该已经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了。
然后她才微仰起头,轻笑着说:“果然店长说的对。”
骆湛掀掀眼皮,“他说过什么?”
唐染:“他说,骆骆在外面很受欢迎,尤其是在不认识你的人里。”
“嗯?”
唐染轻笑起来:“因为他们不熟悉你的脾气性格和家世背景,所以对你也会没有什么顾忌地示好。”
“他还说什么了。”
“还说……”
唐染眼角弯下,语气上故意学着谭云昶的模样,把恬然柔软的声音努力板起来:“我们那位祖宗,那可是靠家世靠脸蛋靠身材靠头脑都能吃饭的男人。”
骆湛一停。
唐染察觉,茫然抬头,“怎么了,骆骆?”
骆湛轻眯起眼,低头看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骆骆啊。”
“前一句。”
“啊……那是店长对你的称呼,他好像一直这样称呼你。”
骆湛:“他们可以那样叫,你不行。”
唐染更茫然了:“为什么?”
骆湛沉默几秒,皱着眉低声:“哥哥妹妹差的年龄已经够远了,祖宗算是什么跨辈分的叫法?”
“那好吧。”尽管唐染依旧没能理解这人的脑回路,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既然骆骆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称呼了。”
大了四岁的“老男人”这才稍感宽慰。
快到家俊溪办公室门前,骆湛想起什么,警惕地嘱咐:“以后记得少听谭云昶的话。”
唐染一怔:“店长经常在我面前夸你的。”
“像刚刚那种夸?”骆湛轻嗤,“他是趁我听不到,就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吧。”
“那怎么能算坏话。”唐染认真地纠正,“那说明骆骆就是很好看的。”
“多好看?”
“……啊?”唐染犹疑着说,“最好看的,吧。”
骆湛好气又好笑:“最好看的?不是你的小竹马才是你‘见过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里最好看的’吗?”
唐染被问懵了。
过了两三秒她才回神,脸红起来:“店长怎么连这个都跟你复述啊。”
“……”
这下轮到吃醋过度差点忘了披马甲的骆湛心虚了。
他转开脸,低咳了声:“那位医生的办公室到了,我们进去吧。”
“好。”
骆湛敲门,停顿几秒后,门内应声:“进。”
骆湛这才推开门,领着唐染走进去。
办公室是个全南向落地窗,半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被收起帘子的窗玻璃,正毫不吝啬地洒在房间里,暖意洋洋。
办公桌在背阴的西北角。坐在桌后,三四十岁年纪的男人抬头看了过来。
“骆湛?”
“家院长,上午好。”骆湛隐约察觉了什么,微皱起眉。
但他很快抚平情绪,开口:“我之前联系过您几次,我朋友眼睛的情况我也大致和您提过了,今天就是为这件事过来的。”
“我知道,”家俊溪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靠北墙的沙发,“你们先坐那儿吧。我这儿还有份论文要看。”
“好。”
骆湛随意应了,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这“怠慢”而生出不满。
他领着身旁安静的小姑娘,慢慢走到沙发旁,然后扶着她坐下。
大约等了十分钟,办公桌那边终于响起转椅的轮子压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骆湛听见,手里动作一停。
几秒后,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到沙发旁,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这就是小姑娘的检查报告吗?”家俊溪拿起桌上被骆湛用提前准备的牛皮纸文件袋装好的材料,他没急着打开,放在手里掂了掂。
“对,”骆湛开口,“昨天开始所有在贵院进行过检查的项目和对应的报告单都在里面了,此外还有她的一些基本资料。”
男人拉开封口,将里面的材料倒出一段来,粗略扫了两眼,“嗯,准备得还挺——”
话声戛然而止。
骆湛等了两秒,望向对方,只见这位从他们进来时就没怎么正眼看过来的眼科专家,此刻却带着某种惊异的眼神望着自己身旁的唐染。
“家院长,”骆湛皱眉,察觉有异,“怎么了?”
家俊溪没有回应骆湛的话,而是飞快低头,重新倒出材料扫向患者姓名栏。
“唐染。”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姓唐……她和唐世新什么关系?”
骆湛眼神微凉,他嘴角轻勾,笑意懒散起来:“唐世新是谁?家院长无缘无故提陌生人做什么?”
“你可是骆家的小少爷,会不知道唐世新是谁?”家俊溪看向他。
骆湛似乎毫不意外,“你认识我。但应该不是Matthew告诉你的。”
“我当然认识你。”家俊溪欲言又止,“算了,这个问题待会再说——你先告诉我,她和唐世新什么关系?”
“……”
骆湛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望着家俊溪,想从对方的情绪里判断出这个问题的倾向。
家俊溪也察觉了,他冷笑了声,把文件袋放回桌面,“你想清楚,就算现在看诊阶段不需要监护人陪同,真到后期手术治疗也必须有她的监护人签字——你瞒不过我的。”
骆湛不语。
事实上他也是因为想到这一层才没有否认。但似乎也不该承认,毕竟这人提起唐世新的反应算不上和善。
正在骆湛沉默思索的时候,他身旁的女孩突然轻声开口了:“我是他的女儿。”
“女儿?”家俊溪轻哼了声,“果然是唐家的孩子。”
唐染问:“你认识他吗?”
“知道,算不上认识。”
唐染微怔:“那你怎么认出……”
家俊溪说:“你和唐家这一辈那兄妹俩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显继承了半套遗传基因。”
唐染沉默。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几秒后,女孩带点不安情绪的声音再次轻响起:“家医生,你是不是不喜欢唐家,所以不想给我看诊了?”
“……”
家俊溪原本是准备至少在最开始一定要做出一副赶客模样的,但是见小姑娘那安静又乖巧、还努力藏住不安的模样,他的话到了嘴边就怎么也出不了口了。
尴尬地僵持几秒,家俊溪无奈说:“倒不是我和唐家有什么渊源——介绍你们来的那个,那小子年轻时候就和唐家,咳,有那么点龃龉——他肯定不知道你是唐家的孩子吧?不然就算肯介绍你们过来,至少也会知会我一声的。”
唐染想说什么,却被骆湛主动截走话声,他坦然淡定:“我和Matthew是朋友,之前听说他和唐家有点恩怨,不知道是善是恶,但是不想因此耽误我朋友的病情,所以我自己隐瞒了他那边。”
家俊溪眼神复杂地睨了他几眼,片刻后哼笑了声,“骆小少爷倒是挺护朋友啊。”
“……”
骆湛皱眉。
其实从方才刚进办公室,在和对方短暂地目光相交的一瞬,骆湛就隐约察觉到家俊溪似乎对自己有点敌意。
到方才话里交锋再到此时这语气里的转变,他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骆湛问:“家院长好像对我很熟悉?”
家俊溪:“算不上熟悉,一面之缘,只是印象深刻。”
骆湛:“看来是我记性太差。”
家俊溪笑起来,语气凉飕飕的:“恐怕骆小少爷不是记性差,只是眼光高,性子傲,谁都不放在眼里,也谁都不爱搭理罢了。”
骆湛拧起眉。
不是不爱听家俊溪这话,而是他非常承认家俊溪说的是事实——至少在遇见唐染前,这是事实。
他头脑顶尖,记忆力超群。但对于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从来懒得放进脑子里浪费空间,其中就包括那些不必要记得的人的名字、长相、身份。
这“不必要”里,基本上就涵盖了除去骆家和int团队的所有人。
——所以即便此刻被家俊溪这样奚落,他依然没什么印象更没线索,毕竟他从前对他们“一视同仁”。
大约是看出骆湛完全没什么印象,家俊溪气得发笑:“不是跟我有怨,不必难为骆小少爷这未来院士的顶尖头脑浪费时间去思考了。”
骆湛像是捕捉到什么,紧皱的眉一松。
“未来院士?看来我和您结怨在专业领域。我的专业方向是人工智能,您在可能和我发生交集的年龄里应该一直从事专业眼科医学相关的方面。这两个专业的重合点……”
骆湛在记忆里飞快巡检一遍,定位到某个地方。
几秒后他抬眸,若有所思:“四年前6月17日,我参加过一场以‘人工智能是否能在未来部分或全部地取缔纯学术性医疗人员价值’为题的学术辩论,我记得当时有不少医学领域人士与会。如果不幸和您结下梁子,那大概只会是那时候了?”
骆湛说完,已经从家俊溪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家俊溪从骆湛身上收回复杂的目光,他冷笑了声。
“不愧是K大少年班最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啊,就算过去四年,仍旧随时随地能拿出当初在学术辩论会上意气风发、力压得对方立场所有学长学姐哑口无言的气场来。”
骆湛微微攥拳。僵持几秒后,他垂眸,懒散地笑:“……少不更事,锋芒太露,如果得罪了家院长的哪位高徒,那请您原谅。”
“……”
家俊溪再次被猜到核心,已经懒得惊讶或者追问了。他只皱着眉看了面前这个微低下头的年轻人一眼。
他脑海里关于那场学术辩论,记得的还是截然不同的两幅画面——
一幅里,自己视为最得意门生的年轻弟子在那场学术辩论里急于驳斥表现却反遭逻辑碾压,会后同行或感慨或奚落,那个弟子从此颓废懈怠,一蹶不振,不久后转从旁业。
另一幅里,对比于台上少年的意气风发舌战群生,台下站在一众比他身高高许多年龄也大许多的师兄师姐间,那个少年眼神懒散冷淡,一副不过尔尔、全是些无趣蚍蜉的模样。
这两幅画面的对比,给家俊溪的印象要比那场只因为一个少年的存在而完全碾压近乎惨烈的学术辩论还要深刻,或者说深刻得多。
家俊溪相信,所有与会的人这辈子都忘不掉少年的那个名字。
就像不久前,听见电话里骆湛的自我介绍时,那个差点捏碎了手机的他自己一样。
不过即便是那时候,家俊溪也没有想过,几年前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会真为了什么人,做出此时这副示弱低头的态度。
家俊溪突然觉得有点恼怒,又有点欣慰,还有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
在这交织混合的复杂情绪里,他掀了掀眼皮,看向坐在骆湛身旁那个安静的小姑娘。
“唐染是吧?”
突然被叫了名字,唐染怔了两秒才回神:“嗯。”
家俊溪问:“这个带你来的人跟你什么关系?”
唐染:“……”
“哥哥”这个答案显然不能用了。
唐染正迟疑的时候,就听见目不能视的黑暗里,那个医生突然不太客气地冷笑了声——
“他是你男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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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身份

第40章
家俊溪的问题让办公室再次陷入安静。
唐染不明白问题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她知道答案是理所当然的否定, 但在此时微妙的气氛下,好像她的回答显得非常重要。
所以唐染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大约是看透了小姑娘的顾忌, 家俊溪似乎不在意地“提醒”:“慢点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毕竟你的答案很有可能影响我最后做出的到底要不要接诊的决定。”
“……”
听到这句,唐染才听明白了。
家俊溪已经认定骆湛和她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他此时之所以多此一问, 就是要故意为难他们:如果唐染承认, 那他会以骆湛为由拒绝接诊;如果唐染否认, 那就是在家俊溪面前落了骆湛的面子, 让骆湛难堪。
不管是哪一方, 在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前提下,都会让两人之间产生隔阂。
想通以后, 唐染的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叔叔, 那场学术辩论会上, 骆湛骂你了吗?”
家俊溪愣了下,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挺乖巧的小姑娘竟然先反问了自己,而且还是很莫名的问题。
不过小姑娘看起来问得很真诚, 几乎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严肃模样,让家俊溪不回答也不好。
家俊溪皱皱眉,说:“那是场高校学生的学术辩论,导师专家不下场。”
唐染:“那他骂你的学生了?”
家俊溪:“是学术辩论, 又不是泼妇骂街。”
唐染受教地点头, 跟着仰脸问:“那骆湛错在什么地方呢。”
家俊溪一愣。
到此刻,女孩语气里那些懵懂求教的情绪淡了。她在黑暗里伸手,摸索到身旁的骆湛, 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指。
那人的手型应该是极好看的,摸起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恰如其分的温凉通过指尖慢慢传入感官系统里。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的黑暗中,她最熟悉依靠的温度。
所以希望自己也能给他依靠。
唐染这样想着,努力压下那些不安和胆怯,她认真地说:“学术辩论里为各自观点辩论有错吗?明明叔叔你也知道没有的。既然骆湛没有错,那他就不应该道歉——就算为了让一个小气的叔叔给我治病,那也不应该。”
家俊溪被说得懵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气极反笑:“你现在是在说我小气?”
唐染沉默,她还从来没对长辈说过这样的话。但沉默之后,小姑娘鼓足勇气,反问:“叔叔不小气吗?”
家俊溪:“……”
他还真没法跟一个孩子认认真真地说“我不”。
对着一个十六岁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哑了火,家俊溪只能把矛头重新转向骆湛。
这一转头,家俊溪却发现了骆湛这会儿一直沉默的缘由: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这边,甚至可能完全不在这个屋子里了——那人正表情微妙地低着头,看着他放在膝上的手。
准确说,是他被小姑娘紧紧地攥住了中指和无名指的手。
家俊溪突然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可不觉得正常的男女朋友里,哪个男朋友会因为被女朋友握了一下手指就产生这样的反应。
家俊溪狐疑地再次问唐染:“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唐染认真地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家俊溪琢磨了一遍,听懂了:“……呵。”
原来在AI领域的年轻人里那样意气风发桀骜不驯,到头来还是个追不上女朋友的小f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