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以前告诉我说她是因病去世!”
“当然是病。”
苏老太太重重地敲了敲拐杖。
“她生下你之后便患上了产后抑郁,却又碰上那些该死的、疯子一样没有人性的败类娱记!是他们硬生生把生病的她逼到了悬崖边上舆论,舆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它能够践踏世间所有法律和力量把一个人撕得粉碎!”
老太太脸色都涨红了,声音也嘶哑起来。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刻着深沉痛苦的恨意。
沉淀纠缠,最后只剩下悔恨和怅然。
“可偏偏它又是最容易被误导的……而法不责众,就算他们用自己的言语‘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只需要在她死后假惺惺地、自欺欺人地忏悔悼念几句,便能把忘了自己扔进井里的那块石头、便能把自己的一切罪孽抹去……”
房间里死寂。
苏荷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微栗地看着手里那张相片,她的脑海内乱成一团,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许久后,老太太终于平静下来。
她重新按住手下的拐杖,低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不理解,你父亲当初为什么只因你要进圈就那样大发雷霆、甚至不惜拿赶你离开苏家来威胁你……这就是原因。”
苏荷眼睫轻颤了下。
【苏荷,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啊?!】
她还能清晰记起,父亲说这句话时的震怒和颤抖,那些她从前不曾知道也就不曾理解过的情绪,在此时如同散开了遮眼的薄雾,一切都无比清晰。
于是连痛意也感同身受。
“对不起……奶奶,我真的不知道……”
女孩儿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了。
苏老太太轻叹声,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脑勺。
“怎么能怪你呢,小苏荷?一开始就是我和你父亲不让他们告诉你的。这世上险恶,可做长辈的,总想把孩子护佑在温室里、但凡有可能便不想让你们尝到一丁点委屈。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你还是和你的母亲走上了同一条路……”
苏老太太慢慢露出点温和无奈的笑。
“你的那部戏,所有有你的镜头,我从头到尾看过了几遍。有时候在你的身上,还觉着好像能看见你母亲的影儿……血缘啊,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就算我们瞒着,和她相像的那些,仍旧流在你的骨血里。”
“……”
苏荷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相框,视线里的女人嫣然的笑被泪水模糊了一层。
苏老太太拍拍她的肩,带着安抚的意味。
“很快就是你的第二个本命年了。商骁说的对,这些事情也该叫你知道了。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奶奶上年纪了,无所谓了,但是希望你别误会你的父亲我们都是惊弓的鸟,越是手握资本和权力越是不敢妄动,你母亲的事情给你父亲留下太深的阴影在你的事情上,他难免会过于苛刻。你要理解他。”
苏荷轻呼吸了下,压住哽咽,点头。
“我知道了,奶奶。”
临近中午,商家父母与商骁苏荷都留在苏家用餐。
苏宴中午也回了家,全程看自己堂姐夫的目光都像是在看阶级敌人。只不过碍于商家两位长辈在,他难得按捺着性子,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敌意来。
等餐后,几位长辈到茶室小聚,而苏荷和商骁、苏宴作为晚辈被“摘”了出来,单独坐在客厅内等着时,苏宴就终于忍不住了。
落座前,他毫不犹豫地蹭到了苏荷身旁,把苏荷旁边唯一的空位给占住了,然后敌意地瞪向商骁。
苏荷莞尔,伸手一揉男孩儿的头发。
“小萝卜头,不准欺负我的人,知不知道,嗯?”
在姐姐面前,苏家这个最毛躁也最叫人头疼的小魔王一贯怂得很。苏宴被揉得没脾气,瘪了瘪嘴。
“我是怕他欺负你……姐姐你别怕他,这是在家里,有我在呢,他不敢欺负你的!”
说着,苏宴还挺起单薄的小胸膛,拍了拍。
苏荷被他逗得发笑。
她不由地抬头望向商骁,那人站在沙发旁,眉眼沉静,长身玉立。此时有所察地转回头,接上她的目光。
苏荷伸手,把苏宴这只小鬼头抱起来到自己腿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
她笑了笑,嫣然漂亮。
“过来坐。”
“……”
苏宴差点气成河豚。
但坐在苏荷腿上,他的两条小短腿离地面还有二十公分左右,再被苏荷一箍,就更没有什么挣扎反抗的余地了。
于是他只能气呼呼地瞪着自己那个“阶级敌人”。
商骁盯了苏宴两秒,眼神微晃。
须臾后,他按下眼底微躁的情绪,走到苏荷身旁坐下了。
坐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苏宴从苏荷腿上拎了下来,放到两人之间。
苏宴一懵,等他回过神就要炸毛,苏荷却在此时笑着把他按住了。
“谁跟你说……”苏荷抬手指了指商骁,“他会欺负我的?”
苏宴气鼓鼓:
“你看他冷冰冰的,像个大冰块一样!肯定对你不好!而且姐姐你那么矮,他比你高两个头呢你肯定打不过他的!”
苏荷一愣,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按着苏宴的小脑袋一通“蹂|躏”。
“好你个小萝卜头,自己还没长够一米三呢,开始嫌弃姐姐矮了,嗯?”
苏宴被揉得委屈极了,抱着头嘟囔:“我没……没说你矮……”
“那谁矮?”
“我,我矮。”
“这还差不多。”
闹够了,看着苏宴那小鸡窝是的脑袋,苏荷满意收手。
但苏宴显然还是不死心,又凑到苏荷身旁小声嘀咕:“姐姐,我新姐夫呢,你什么时候带他回来?”
苏荷一懵,“什么新姐”
话声戛然一止,苏荷想起这件事的由来,哭笑不得,想了想又刻意板起脸。
“小孩子不准胡说,你哪有新姐夫?”
苏宴不满意地瘪瘪嘴巴。
苏荷想了想,压低了脑袋和苏宴凑在一起,“你是喜欢祁楼么?姐姐可以帮你要他的签名呀。”
这次,不等苏宴开口,两颗凑在一起的小脑袋上面,响起男人低沉平静的声音:
“不行。”
“……?”
苏荷无辜抬眼,第一时间甩锅给面前的小萝卜头。
“苏宴喜欢,而且只是要个签名。”
商骁垂眼。
“我帮他要。”
苏宴回神,看看左又看看右,好像受了莫大委屈,扭过头指着商骁跟苏荷控诉:“你看他那么凶,祁楼总是笑着的!他以后肯定会欺负你的,祁楼不会,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祁楼?”
苏荷被这番童言无忌弄得一怔,几秒后她才忍不住笑了。
“他才不会欺负我呢。而且……”
苏荷伸手指了指商骁,对苏宴轻声道:“祁楼对每一个人都会笑,可是他只对我笑哦。”
“…………”
苏宴狐疑而充满敌意地看向商骁,审视几秒后,才扭回头问苏荷。
“真的吗?”
“当然,我会骗你么?”
苏荷眨了眨眼。
“只有我欺负他,没有他欺负我。”
原本还只是将信将疑的苏宴,闻言立刻撇嘴了。
“我才不信呢。”
“奶奶说了,姐姐在姐夫面前是只纸老虎,就算凶一会儿那很快也就会怂回去了。”
“……”
苏荷笑容一滞。
几秒后,她脸颊泛红,恼羞成怒地拎起沙发上的小萝卜头往院落里走
“我才不在家里多久,你这小鬼就开始无法无天了,嗯?出来给我做引体向上。我告诉你,要是被我发现你这段日子偷懒了,那你的屁股可就要遭殃了。”
“……”
苏家这处宅子的后院有一片露天的塑胶场地,紧靠着主楼,就是专门给苏宴做室外活动用的。
这会儿,场地边的长椅上,商骁和苏荷并肩坐着。
而他们面前不远处,小苏宴正在苦大仇深地做着引体向上,用苏荷的话说,“帮助小萝卜头尽快拔高”。
看了一会儿,苏荷的注意力便忍不住飘去商骁那儿了。
她斟酌了几秒,开口。
“上午我和奶奶不在的时候,我爸他……有没有跟你聊什么?”
商骁倚在长椅靠背上,闻言垂眸。
“嗯。”
苏荷好奇问:“他都说什么了?”
“关于你的,很多。”
苏荷说:“那有没有跟你提出什么要求?”
“……”
商骁抬眼,眸子漆黑平静。
“有,但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苏荷一时捉摸不透这句话,正思索着,突然听见商骁又开口了。
“但有一件事,我拒绝了。”
“?”
苏荷惊讶地抬头。
“你还会拒绝?……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了么?”
那人未言。
午后温柔的暖阳下,那人湛黑的眸子里像是蕴着微晃的光。
须臾后,他垂了眸。
“他说要你回苏家住。但是我拒绝了。”
“……”
商骁重新抬眼,搁在长椅靠背顶端的手臂微抬,轻抚过女孩儿的长发。
“你想回来住?”
苏荷脑子里还混乱着,正要开口,又被那人截走了话声
“不要走,好么?”
商骁压低了声音,带上些微好听的哑然。他微微向前倾身,那张冷白清隽的面孔在苏荷的眼底也一点点拉近而放大。
“如果你想家,我可以经常陪你回来看望奶奶……”
气息渐近。
苏荷几乎要阖上眼时,耳边突然一声:“姐姐,我做完了!”
“小萝卜头”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苏荷:“。”
报应啊。
她哭笑不得地抬眼,随后一怔近在咫尺的那双她最熟悉不过的黑眸里,却是第一次浮现起少有的躁郁情绪。
转回去,呆了两秒,苏荷接住扑过来的苏宴,看着男孩儿得逞的小魔王式笑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
场地后紧邻的主楼二楼。
坐在阳光房内,除了已经去午休的老太太外,三位长辈正喝着茶,看着楼下发生的这一幕。
三人都若有感慨,最终是骆晓君先开了口。她望着楼下两大一小的场面,淡淡一笑:“乍一看,还真象是一家三口。”
商盛辉点头,苏毅民则犹豫了下,微微摇头。
“苏荷年纪还小,急不得。”
尽管这样说,他望着楼下的目光依然是让人陌生的慈和。
窗外楼下。
苏荷终于止住了笑,只是眉眼仍弯得月牙一样。
苏宴非常得意,只是他本性还是有些怕这位不言不笑的姐夫的,所以得意了一会儿他就扭头去跟苏荷“邀功”。
“姐姐你看,我就说他会欺负你的!”
苏荷好笑地问:“这就是欺负?”
苏宴用力点头,“当然了!所以你得离他远点才行!”
苏荷莞尔,只伸手揉了揉他头发,不跟这个小鬼头计较。
苏宴趁苏荷没注意,扭过头去,冲商骁吐舌头做鬼脸。
他本以为,这个姐夫一定又是像以前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冷冷淡淡的,看他的目光也像看块石头。
然而苏宴发现自己错了。
和他对视两秒,商骁单手搭着椅背倚坐在那儿,默然片刻,竟轻勾了下唇角。
那笑非常冷淡,冰雪似的温度,衬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苏宴情不自禁地想哆嗦一下。
然后他就见那人薄唇微动:
“苏荷。”
“?”
苏荷茫然回眸,只对上一张冷淡勾人的面孔。
那双眸子望着她,专注深情,薄笑隐熠其中。
然后便是白净修长的手掌伸向她。
被那人蛊惑,苏荷鬼使神差地搭上指尖。
然后被蓦然攥紧了,向前一拉。
她扑进他怀里。
呆了几秒,苏荷错愕抬眼。
“商……”
余音未尽。
她的视线里,男人指节修长,慢条斯理地拽松了领带,再扯开大衣内白色衬衫的领扣。
他微垂眸,一笑艳杀。
“不是要欺负我么。”
“!!”
几秒后。
二楼。
“噗咳咳咳咳……”
呛了茶水的三位长辈差点把肺咳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秀恩爱秀的多了,总有一次要在长辈面前翻车的(狗头
暴风雨前的宁静期即将过去。
铺垫事件还剩一个半,预计三章内,苏荷就要光荣自(掉)爆(马)了
☆、第 82 章
第82章
再回到客厅后苏荷发现, 坐在单人沙发里的老爸看向她和商骁的目光非常不善, 还黑着脸。
另一旁, 商家两位长辈虽然面上仍是和善微笑, 但看向商骁的目光里好像也隐隐闪着些微妙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
苏荷做贼心虚, 下意识回头,去看商骁的白色衬衫领口有没有沾上譬如口红之类不该出现的痕迹。
所幸没有。
她松了口气,转回来,只当此时令她觉着诡异的气氛是自己刚刚做了“坏事”而疑神疑鬼的错觉。
之后顺遂无事,等老太太午休起了,晚辈们做了走之前的告别, 便前后离了苏家。
商家长辈乘自家的车先走, 临上车前, 骆晓君似乎想起什么事情,转头看向过来送别的商骁和苏荷。
“戴家的那个小女儿, 你们还有印象吗?”
原本乖巧站着的苏荷身影一顿。
她身旁,商骁皱眉,“戴家的小女儿?”
苏荷回过神, 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戴诗茜, 当初跟你同一个音乐学院的那个。”
骆晓君点点头。
“是她。她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前几天领着未婚夫上门拜访过我们, 还问起过你们的事情。你们小辈以后总是一个社交场上的, 关系别闹得太僵两边长辈帮你们安排,这个月抽出时间,和他们吃顿便饭吧。”
骆晓君这样开口了, 商骁和苏荷自然只能应着。目送两位长辈上车离开,苏荷微松了口气,她并未吱声,只是眼神垮了下来。
王思言早便安排了JA的车来接。两人前后上了保姆车内,并排落座。
车开了出去。
苏荷正心思沉沉地想着事情,突然听见耳边商骁问:
“戴诗茜是谁?你听到她的名字之后,似乎就有些不高兴?”
“……”
苏荷噎了两秒,抬头。
“你真不记得她了?”
“我应该记得?”
“。”
苏荷无意识地鼓了鼓嘴巴。这个动作有点孩子气,她只有在极度烦躁的时候才会无意识地这样做。而原本美感凌厉的五官也会被这一点小习惯染上些俏皮可爱的味道。
商骁眼底掠过一点极淡的笑意去。
他抬手,轻捏了下女孩儿脸颊。
“不要生闷气。”
“……我没有。”
苏荷被捏回了神,面皮薄得很,稍有点不好意思就红了两颊。
只是很快,她眼瞳里亮起点光,不同于平素的明艳,此时却是像只被踩了地盘的小老虎磨起爪尖时颇具攻击性的模样。
“她跟你同校,比你低两届,唱歌特别好听,各种乐器都很擅长,算是圈子里有名的才女了。而且,你在音乐学院那会儿,你们学校里都说……”
苏荷顿住。
“说什么?”
苏荷憋了憋,伸爪扒拉一下额前的头发,视线飘开了。
在心里对着空气不甘心地挠了好几爪后,她才嘀咕了句:“说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商骁怔了两秒,再看女孩儿从父母离开后就有点闷不住恼还想炸毛的模样,哪里还能不懂她是为了什么。
商骁低笑了声。
苏荷:“……你还笑?”
她忍不住想往上扑,把那张漂亮冷淡的脸挠花了才好,只是她到底记得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还有两个竭力降低存在感的外人在,苏荷忍了忍,把冲动压回去。
商骁却看穿了。
他伸手勾住女孩儿垂在座椅扶手旁的指尖,“过来。”
“……”
苏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犹豫了0.1秒,在对方的主动示意下,苏荷没能忍住,起身猫着腰蹭过去了。
这辆保姆车里的真皮座椅算是宽敞,但单人座里想容两个人并排坐显然是不可能的。
托某人一贯无底线纵容的福,苏荷指尖顺着攀上那人袖口,动作上几乎是驾轻就熟地便窝进了他怀里。
商骁放任女孩儿在怀里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借着委屈的借口“揩油”地蹭了两下,他微低下头,抱紧女孩儿。
“只因为他们传言的那一句话?”
苏荷从他怀里抬头,脸蛋微绷,“这句话还不够么?”
“我是你的。”
“……”
苏荷脸一热,装没听到。
“所有人都说,你们两个是音乐学院里最杰出的学生。”
“我是你的。”
“…………他们还说你们是学校里真正的金童玉女,都有极好的音乐天赋,站在一起像是天造地设。”
商骁哑然一笑。
他微垂了眼,俯身向前,吻了吻女孩儿的耳垂,然后退开一点点距离。
声音近在咫尺,像是轻叩在耳膜上,声线低哑。
“可我已经是你的了,苏荷。”
“…………!”
到底还是承不住这么近距离下的低音炮,苏荷低下头去,露在长发间的耳垂红彤彤的。
她攥紧了男人的衣襟。
“你这是……犯规。”
“那有用么?”
“……”
“嗯?”
沉默了半晌,车里终于响起女孩儿闷哑的小声:
“有用。”
商骁垂眸望着怀里的人,哑然失笑。
“如果你不想见她,那我们就不去了。”
苏荷差点一口答应。
只是理智回过神,她蔫蔫地趴下去。
“不行。都已经答应了,再说不去会显得太小气,我可不想给你母亲留下那样的印象。”
商骁默然两秒,莞尔。
“有我在。”
苏荷在心底叹气。
就是有他在,她才不放心呢。
《燃雪》的拍摄正式开始后,苏荷和商骁的行程重叠也多了许多。网上相关的帖子被删除,那些还未来得及掀起的议论也被暂时压了下去。
一切恢复平静,但又让苏荷有点不安:因为此时的平静,在苏荷看来像是暴风雨将来临前的宁静,只预示着之后更大的风浪。
在她担心的那些事情发生前,骆晓君提起的与戴家小女儿戴诗茜和她未婚夫的会餐先来了。
那顿晚餐安排在A市一间高级西餐厅。由于商骁和苏荷的特殊情况,骆晓君提前便预约过包场,餐厅内的侍者也换上了值得信任的专业人员。
因此,即便是商骁与苏荷一同出现在餐厅内,迎接的侍者也连微笑都维系得丝毫不变。
在对方的接引下,商骁和苏荷走到整间餐厅的最佳位置。
戴诗茜与她的未婚夫已经到了。
“商先生,苏小姐。”
戴诗茜起身,笑意盈盈地给两人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夫,卢彦清。”
商骁和苏荷回了问候。
苏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敌对心理作祟她只觉着戴诗茜在目光甫一触及自己身旁商骁的身影时,便蓦地亮了一下。
随后真挚了许多的笑容更让苏荷心里不爽。
但苏家多年教养出来的社交礼仪仍是要守的,苏荷只能按捺不发,装作没什么察觉,坐到商骁给她拉开的高背椅前。
落座之后便是苏荷最厌烦的客套环节了。明明多年未见的接近于陌生人的存在间,偏要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样,状似熟稔地谈那些虚泛的东西。
在这方面,四人表现得很是泾渭分明不同于侃侃而谈的对面两人,商骁与苏荷寡言少语,只做礼节性的陪衬与回应,不过两人一个是天性冷淡,另一个则只是懒得搭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这一点,戴诗茜的未婚夫卢彦清主动将话题移到了两人身上。
“我和诗茜是年初订婚,不知道商先生和苏小姐是什么时候定下的婚约呢?”
提及这个,苏荷手里刀叉一停。
“三年前。”
她抬眼回答,莞尔一笑。
卢彦清似乎很惊讶:“那么早就订婚了?我记得听诗茜说过,苏小姐还比诗茜小一岁呢。”
戴诗茜闻言笑了起来。
“彦清,你可别搞错了哦。苏小姐和商先生三年前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是结婚而不是订婚的。”
“啊?……真是抱歉,我回国不久,对于两位的情况不太了解,差点闹了笑话了。”
苏荷目光微闪了下。
“没什么。毕竟并非熟识,不了解也正常,卢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卢彦清好奇地问:“不过三年前,苏小姐应该刚满20才对吧?是什么原因让两位那么早就成婚了?这情况在我身边还从未有过呢。”
苏荷一顿,刚准备简言带过,就听斜对面的戴诗茜轻声笑说:“你这个问题可是问到点子上了真说起来,这个故事得算是圈里一桩小传奇呢,只不过知道的人不多就是了。”
“嗯?怎么说?”
戴诗茜说:“商先生其实是我大学时候的同校学长,只是他和我们这些普通学生不同,在校时已经是得许多教授盛誉的风云人物了。后来,学长第一张专辑便一曲成名,未及毕业就提前离开了学校,并未完成大学学业。三年前,他接到国际最顶尖音乐学院的邀请,于是要选择出国进修。”
说到这儿,戴诗茜微笑着一停,抬眼望向对面,似乎想从商骁那儿获得什么回应。
只可惜,商骁自始至终神色冷淡,视线根本没在她身上多停留过哪怕一秒的时间。
戴诗茜眼底笑意微滞。
卢彦清又问:“那这和苏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戴诗茜眼神收回来,“刚刚忘记说了,学长选音乐这条路其实并不得家里支持,后来他想要出国进修,商家两位长辈自然不会同意。摆在学长面前的就剩了两条路事业自由或者婚姻自由。学长自然选了前者,所以……”
戴诗茜没有说完,到此停住了话声。
卢彦清像是对此时桌上有些微妙起来的气氛毫无所觉,还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不过商先生应当算是幸运的了,有这样卓绝的天赋,又恰好与喜好相合最重要的是,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多数人的婚姻和事业往往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商先生至少还能选择其中一个。”
戴诗茜笑着接了话。
“当然。学长的天赋在我们学校里也是从未有过,直到今天还有教授喜欢在课堂上说起学长曾经在校时的那些创纪录的事例呢。”
卢彦清玩笑:“不愧是天神。”
戴诗茜推了卢彦清一下,轻笑。
“你还要谢谢苏荷小姐才对。如果不是当时我在国外,接到消息已经晚了,那按两家关系,先提出与学长联姻的很可能就是我了。”
说着,她微微一笑,抬眼看向斜对面的苏荷。
苏荷手里的刀叉再次停住。
这次应该不是她多想,毕竟戴诗茜眼底挑衅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已经毫不掩藏地表露出来了。
莫非……
苏荷若有所察,脑袋轻转了下,看向身侧。果然就见商骁神色冷淡地坐在那儿,对戴诗茜之前一番煞费苦心的演说毫无反应。
苏荷很无良地想笑了,连忙轻撇开脸,去拿桌上的红酒杯掩饰笑意。
只是她刚摸到高脚杯的杯脚,指尖就突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覆住了。
苏荷呆了下,抬眸。
“?”
却见对戴诗茜全然淡漠的男人正侧身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