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佣人们是秦可除了霍重楼外唯一能接触的人,而即便是他们,也不敢和她说话或者亲近有佣人因为和秦可多说了两句话而被霍重楼驱逐离开的前车之鉴在,其他佣人见到秦可时,往往避如蛇蝎,连眼神交流都不敢。
秦可原本就畏怕霍重楼,经过这一番后, 从此更是对霍重楼避之唯恐不及。再加上失去了双脚再也不能走路或者跳舞,她人生里过往的一切好像都没了意义。
秦可晦暗绝望,一度有过寻死的念头,也付诸实现了,只是没能成功。
佣人粗心大意地随便收走了餐具,却没有注意那几套刀叉中少了一把牛排刀。一切本来不知不觉,只是在那个佣人推着收拾了厨余和餐具的车去往主楼时,却恰巧与霍家的管家霍景言擦身而过。
霍景言目光本是随便扫过,但在收回的前一秒便敏锐地发现那套餐具中少了一把牛排刀。
他叫住了佣人。问了两句后,霍景言便快步赶去了西耳楼。
还在房间里酝酿勇气的秦可被阻断了行动,作为凶|器被擦拭干净的牛排刀,也被霍景言“收缴”了。
秦可惊慌失措。
她知道霍景言是霍重楼最信任的管家,如果这件事被霍重楼得知,那她几乎不敢想象对方会有如何的暴怒、又会对她做出怎样的惩治。
只是霍景言没有说什么,收起牛排刀转身离开了。
秦可畏怕不安地等了很久,却只等到第二天,霍景言拿来了两块画板和一堆颜料画笔。
他推着秦可的轮椅,送人去了二楼的阳光房。
“今天开始,我教你画画。”
“画够100天,我就把那个东西还给你。”
眉眼温润的男人对轮椅里瑟缩的女孩儿这样说。
从记事开始,秦可的生命里就没有感受过父亲或者兄长的照料。
而那些温度,她都在同一个人那里汲取到了。
女孩儿黯淡绝望的眸子里终于再次燃起了一点光亮。
霍重楼是最早发现她情绪变化的人,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原因。
他只能看见的是,原本已经慢慢失去活力像是成了人偶娃娃的女孩儿重新活了过来。她变得开始喜欢西耳楼的那个阳光房,她总是抱着画板在那里画一幅又一幅的画。
拿着画笔的时候,女孩儿眼里是盛着光的就像最开始,他在乾德中学西北角的那片小树林前看到的她一样。
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朵脱|掉了被揉碎的花瓣,新鲜而活力的嫩芽儿重新抽发。它抖擞着身上的朝露时,却不知道藏在这明媚晴天上的霹雳已经悄然接近。
在100天之约的末尾,霍重楼终于还是发现了霍景言私自教秦可绘画的事情。
临时起意回到家里的霍重楼走进阳光房时,正看见霍景言站在秦可身后,微躬着身指着画板说着些什么。
在他面前鲜少露出表情的女孩儿彼时眉眼微弯,漂亮的脸蛋上笑意盈盈那是车祸之后霍重楼就再也没有在她身上看见的温柔情绪。
而此时,她却朝着另一个男人展露出来。
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霍重楼的心,他放任心底那闸门洞开,穷凶极恶的野兽和魔鬼一起走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他听见自己声音阴沉地走过去。而视线尽头的女孩儿甫一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本能惊慌失色地转了回来。
霍景言显然也很意外。
“重楼少爷?”他直身转头看向霍重楼,在被霍重楼那沉戾的目光蛰了一下后,他皱起眉,“您别误会,我只是在教秦可小姐画油画。”
“教油画?怎么教?”霍重楼眼神近乎阴鹜,“往床|上教吗?”
“!”
秦可的脸色刷地一白,这莫大的侮辱和冤屈让她想也不想地就要扶着轮椅起身愤怒之下她显然忘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四肢健全的自己了,一下失力,秦可身体不支,直接摔到在地板上。
连旁边的画板和颜料盘都一起被打翻。
霍景言连忙蹲下身要去扶而这个行为更是彻底触动了霍重楼的高压线。
“你离她远点!!”
男人暴跳如雷的声音把霍景言和秦可都惊住了。
秦可刚抬头,尚未反应便见霍重楼大步过来秦可腰身一紧,被霍重楼直接抱上了肩。
压制下女孩儿本能的挣扎,霍重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霍景言自然担心这个精神状态下的霍重楼,他抬脚要追,却被有所察觉的霍重楼回眸以一个无比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我不介意多个观众。”
霍景言身形一僵。
而霍重楼已经直接离开。
秦可被他扛回了卧房,一路上许多佣人惊愕地看着,却没一个敢拦。秦可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起初还压着畏怕只求霍重楼放开自己,等经历越来越多佣人们各异的目光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然而此时暴怒的情绪已经完全焚毁了霍重楼的理智,连那最惹他心疼的哭声都完全没有触动他疯狂的心。
他将挣扎的女孩儿带回来卧房,甩上门后凶狠地扔到了床上。
这一路挣扎的过程里,女孩儿用来束起长发的绢布不知何时脱落了,如瀑的黑发从她白皙的颈旁和形线漂亮的肩上垂落,她穿着一身长长的白裙,裙摆散开在深蓝色的大床上。
精致的瓜子脸上还落着泪痕,美得不可方物。
霍重楼眼底像是在火油里扔下了一桶|炸|药。
所有的情绪倏然炸开,充斥得他眼神骇人,理智荡然无存那白色的长裙上沾染着几滴溅落的油彩,十分刺眼,像是画布上的几笔浓墨重彩。
而霍重楼有更想描摹的“画布”。
他没有再压抑自己心底的那些恶念,放任它们借着这嫉妒的毒蛇,陪着那些魔鬼和野兽汹涌而来。
画纸揭开,洁白的画布上被描摹拓印下一朵朵或开或阖的红梅,艳红的梅瓣上浸渍了点点雨露,梅枝在骤风急雨里巍巍地颤,却被画笔以浓墨压得无可挣脱,只听闻得到那不停歇的烈风暴雨里梅枝无力的喑哑低音。
那天之后,霍重楼再也没让秦可在霍家再见到霍景言哪怕一眼。
而事实上,秦可也无颜再见。
阳光房的玻璃被霍重楼全都敲碎了,他让人将阳光房重新垒墙封了起来,西耳楼的最后一点阳光最终还是被他从秦可那里剥夺了。
只是就像是一种反抗,女孩儿仍会每天在那个房间里枯坐,不理他也不说话,一天天地安静下去。
而那次之后,霍重楼再做什么都无法挑动她了,只要在他面前,她就像是彻底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玩具,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有感情,更不需要和他交流回应。
霍重楼被逼的极了,无数次夜里徒劳地按着她质问:“你是不是喜欢霍景言?”
女孩儿从不回答,最多给他冷漠的一瞥对这个剥夺了她的一切、让她彻底心如死灰的人,既然注定了逃不过,那么没什么比现在更差的地步了,于是她连解释都懒得。
霍重楼一直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彼此折磨下去,直到自己先疯掉或者死了。
他甚至留好了遗书。遗书里说他所有的一切都归属秦可,等他一死,西耳楼就再也不是困她的地方。
他会放她自由的,只是要等他死后。霍重楼甚至疯狂而自虐地想,自己要不要把这遗书的存在不声响地透露给秦可,那样最后他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他最爱的人手里也说不定。
毕竟她应该是最恨他的了。
只是霍重楼没曾半点想过……她会先走。
那是在霍重楼不在霍家的一个雷雨夜。
雷击失火。
被完全困锁成一个囚笼的西耳楼成了无法逃离的地狱。
霍重楼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秦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被他救下的命,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霍家所有人心里瑟瑟,他们以为霍重楼会彻底发疯发狂。
然而没有,他很平静。
平静得可怕。
就像是死在火里的是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他无声地走进终于打开的西耳楼的大门,走过被焚毁得焦黑的一切,最终走到了她的房间。
他们说她是死在浴室里的,死前没有过任何挣扎求生,像是无比坦然地迎来了这一切的结束。
她唯一留下的东西是一个本子。
不是什么日记本,只是匆忙翻来的。被浸入水里以求保留的本子上只有被水泡得氤氲开的几句话。
是她留给他的。
【你问了很多遍。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喜欢,我只是欠他一句谢谢。他不肯说原因,只说你为了我才发疯的。如果是这样,那也很好因为我终于可以让你放过我、也让你放过你自己了。
霍重楼。
下辈子,我们别再遇见了……好不好】
死寂的灰烬里,霍重楼紧紧抱着她唯一剩下的东西,蜷下了身去。
西耳楼外,佣人们都能听见那声绝望嘶哑的喊声。
不知道要饱蘸多少痛苦,才能让听到的人都为之心栗。
火灾之后,众人闻讯。
不少人赶来吊唁,却只扑了空霍重楼不见了。
霍家上下乱成了一锅粥,没人找得到他。
连一贯淡然的霍景言都急了。只有他知道,主楼书房的药箱里,少了整整一瓶安定片。
四九城内遍寻不得,霍景言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连夜赶去了乾城。
在去乾德中学的路上,霍景言竟然接到了霍重楼的电话。
一看到号码,霍景言心里沉了下去。
他接起来。
电话对面那个低哑的声音很平静。
“我发了定位给你。”
“霍重楼……”
“免得脏了她的地方。”
“霍重楼!”
“嘘……别说了。”那哑声里起初带笑,只是笑着笑着,声线便开始颤栗,直到压抑成闷在胸腔间的哭声。“是我的错……可惜已经晚了。”
“你周围有人吗!?有没有人听得到?!”
“…………”
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到松软的草丛和泥土上。滚了半圈,撞到了一只空掉的药瓶,停下。
倚着树干的男人慢慢仰起头,看向对面的墙角。
阳光和熙,微风拂面。
泪水滚落,而男人合上眼,无声地笑了。
“秦秦。”
他轻声呢喃,尾音渐消。
“你终于来接我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坐在电脑前哭成了狗的蛐顿悟了一个道理:撒玻璃渣这件事,进文一把,自食一盆。
☆、6.28一更
霍峻无声地睁开了眼。
眼前很黑, 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从身体上感知自己此刻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身在什么地方、此时是什么时候, 他全然无法分辨。而那真实得不像是梦、让他此时满身满心的疲惫绝望的经历,更叫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胆怯的情绪。
他怕那不是梦。
他怕那里才是真正的现实, 而所谓幸福的现实只是他疯掉之后幻想出来的梦境。
孰真孰假,霍峻不敢验证。
直到须臾后, 霍峻感觉自己左手位置有什么东西轻动了下。似乎是压在他手腕上的,温暖柔软。
细细体察,还带一点轻微的气息吹拂的痒度。
霍峻心里蓦地一颤。
他几乎抑制不住手指的微栗,以不受束缚的右手摸向身侧。
“啪嗒”一声极轻的响动, 床头的落地灯的开关被打开, 柔软的灯光倾泻下来。
霍峻低眼望向自己左手的方向。
身形娇小的女孩儿就趴在他的手边, 身体轻轻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左手小臂和手腕,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手上。
霍峻的瞳孔一缩,眼里情绪克制不住地栗然。
呼吸是真实的。
温度也是真实的。
还有好像能从相贴的肌肤传来的心跳声,同样是无比真实的。
霍峻那颗被绝望的情绪浸渍得麻木的心脏里, 终于后知后觉地泛上细密的疼。
他伸出手, 轻轻去抚女孩儿柔软的长发, 只是越是克制着力度不想惊醒熟睡的她, 那只不听话的手就颤得越厉害。
少年冷白的面孔上, 眼圈终于泛起了红。
“对不起……”
他声线微栗,连带着心脏都跟着一起难过得发颤。
霍峻慢慢支起身,佝偻着蜷缩下去, 环抱住女孩儿的身体。他紧阖上眼,然后轻轻低下头去吻女孩儿的长发。
“对不起……秦秦。”
霍峻低声喃喃。
夜渐渐深了。
房间里的呼吸声慢慢交叠、重合,缠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上,最先进到霍峻房间里的是一齐到来的霍景言和言安。
两人进门前还在低声说着霍峻的情况,而在霍景言推开卧室的房门、看到门内大床上的景象时,霍景言和言安不由同时步伐一顿。
霍景言显然有些意外,语带惊愕地看向身旁的言安,低声问:“……醒了?”
言安也回过神。她又看了一眼柔软的床上两道亲密的身影,眼神不由松了下来。
言安笑了下,终于在这难熬的几天里第一次玩笑地开口:“可可都被抱得这么紧了,如果还没醒那就是在闹鬼。”
霍景言无奈地看她。
停了两秒,霍景言开口:“那我们……”
“先出去吧。”言安说。“别打扰他们休息了。而且就算醒来,他们第一个想看见的也一定不是我们。”
霍景言无奈地笑。
“你说得对。”
“……”
霍景言和言安达成共识,转身出门,临走时不忘轻轻地把房门带上,又嘱咐楼里的佣人不要上去打扰房间里的两人后才相继离开。
秦可从深沉的睡梦里醒过来,已经是临近中午的事情了。
连续几天守在霍峻床边,几乎没有合过眼,昨晚她显然是困到身体已经完全撑不住了,这才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太深太沉,醒来后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年的错位感。
只不过理智很快把她从迷茫里拉回来。想起霍峻,秦可连忙扶住身下柔软的床就要坐起来。
但在她刚有一点要动的征兆时,女孩儿的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带着些微低哑的呓语:“别动。”
“……!”秦可的身形蓦地一滞。而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俨然正被人抱在怀里,结实的手臂紧紧地环过她的后背,把她托抱在传来稳定有力的心跳声的胸膛前。
似乎是满足于她听话乖巧的不动,那双手臂收的更紧了点,温热暧昧的呼吸窝下来,在她颈旁蹭了蹭。
闭着眼不知道是醒是睡的少年在她耳边呢喃低声:“……让我多抱一会儿,秦秦。”
秦可神思恍惚了下,理智回笼,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确定霍峻已经醒了过来。
秦可眨了眨眼,把蓦地涌上眼眶的热意压了下去。她安静地任霍峻抱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醒了多久了?”
“唔……”少年嗓音带着点颓懒的哑,近在耳边地听,格外磁性撩人。他沉吟了几秒之后,眉心一松,索性放弃了纠结,改重新窝回女孩儿颈旁,亲昵地去问她细白的耳垂,“不知道。”
“……”秦可无奈。
她轻挣了下,好不容易脱离开他吻得她颈边发痒的距离,就又被霍峻轻皱了眉抱回去。
“就抱一会儿。”他还低声咕哝了句,语气可怜兮兮。
秦可苦笑不得。
从霍峻身上听出可怜兮兮的语气?
这可别是把脑子磕坏了吧?
尽管心里这样腹诽,但秦可到底还是没有再挣开。
直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霍峻卧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言安带一点玩笑的声音传进来
“日上三竿了,宝贝们。你们是想连今天的晚餐也一起睡过去吗?”
秦可在这方面脸皮极薄,闻言便是面颊一热,伸手轻搡了霍峻一下。
“言安姐都来催了。”
说完秦可怔了下,仰起头,眼神茫然又无辜地看向霍峻,“他们怎么知道你醒了?”
“……”霍峻在她颈窝旁不满地轻啧了声,“可能因为他们早上就很没眼色地来打扰过了。”
秦可无奈。
二十分钟后。
洗漱完的秦可和霍峻终于一起出现在主楼的餐厅内。
唯一让秦可和霍峻意外的是,原本应该在国外出差的霍晟峰竟然也在。
霍峻皱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拉着秦可坐到了一侧。
霍峻能无视,秦可却不行。
她回神之后便礼貌地打了招呼:
“叔叔好。”
“嗯。”餐桌主位上的霍晟峰似乎对于自己儿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牵了个女孩儿到餐桌旁毫无异议,他甚至称得上神色温和地看了秦可一眼。
而秦可对此也不意外。
前世她与霍晟峰虽然接触不多,但那极少的印象里,霍晟峰是个和他儿子霍峻在性格上至少表露出的性格上完全不同的人。
相对于霍家的地位权势,他看起来温和得过分,秦可的印象里更是从来不记得见过霍晟峰发火或者动怒的。
但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霍晟峰就像他看起来的那样温文无害。
秦可垂下眼,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霍峻攥在掌心里当着这一桌其他人的面。
秦可脸上一热,不动声色地轻挣了下原本试图挣开,却只被察觉后的霍峻攥得更紧了点。
秦可气恼又无奈。
霍景言见霍峻完全无视了霍晟峰的存在,不由微皱起眉。过了几秒,他语气平静地开口:“重楼少爷,霍先生是专门为你推掉所有事情赶回来的。”
霍景言也不多言,点到即止,说完便若有深意地看着霍峻。
而霍峻毫无反应,就好像完全没听见霍景言的话一样。
秦可没有说什么。
霍峻曾经的事情是她没有经历和参与过的,她便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从中调解,更不会凭仗着霍峻对自己的感情而试图干扰他和别人的关系。
餐厅内一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霍晟峰把手里的报纸一叠,递给旁边的佣人。他抬眼看向霍峻,神色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下午让家里的医生给你做一遍全身检查。”
霍峻没抬眼。
此时第一道菜已经送到每个人的面前,霍峻拿刀叉切下一块餐前包,再自然不过地放到身旁女孩儿面前的餐碟里。
做完之后他才眼皮都不抬地回了一句,“不用,死不了。”语气冷淡。
听到霍峻的用词,霍晟峰轻皱了下眉,“你昏迷了两天。”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霍峻拿着刀叉的手蓦地在半空中一顿。须臾后他回过神,垂下眼,带着点淡淡嘲弄地开口,“哦,那难怪我现在只想吃饭,不想说话。”
霍晟峰一顿。
显然他也是拿这个唯一的儿子没什么办法。
之后的午餐在安静里结束。
霍晟峰确定过霍峻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的状况,便在餐后就立即去了机场霍景言没有夸大,B国市场开拓正值紧要关头,他是耽搁了不知道多少事情而亲自赶回来的。
等霍晟峰一走,餐桌上气氛便立刻松下来。
言安望向两人,目光往被餐桌挡着的地方落
“刚刚我就想问,你们现在是睡了一觉,就变连体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有二更
☆、6.28二更
在言安的调笑下, 秦可终于是彻底狠下了心, 把手从霍峻那儿拽了回来。
握在空处的霍峻身形一顿, 随即皱眉看向自己对面,霍景言那边刚到主菜, 此时正低垂着视线切牛排。
霍峻:“你没婚假?”
“……?”
连秦可都有点意外地看向霍峻,没懂他怎么突然对霍景言这么关心了。
倒是言安感觉到方才那一眼扫来的隐约敌意, 反应过来,笑着对亲可说:“哎,这是有人嫌我在这儿耽误他亲近你了?”
“……”
秦可脸一红,跟着这话反应过来。
随即她有点不赞同地看向霍峻, “言安姐和霍老师的婚礼都因为我们的事情搞得一团糟、还草草收场了;之前你昏迷的时候也一直是他们在费心, 你不应该对他们这个态度。”
霍峻冷绷的表情一滞。
几秒后他转回来, 垂着眼角看秦可,声音低下来:“我态度不好吗?”
秦可一愣。
霍峻一直有一副非常好看的面孔,尤其那双眼睛,不笑不怒的时候眼尾是微微勾起来的,如果不是平常眼神太凶, 那一定是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形。
而此时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一垂, 还真让秦可多了两分没法再开口说什么的不忍。
而似乎从秦可那里得到了默认的回答, 霍峻的身形僵了两秒, 转回去, 没有直视言安和霍景言,但确实是对着他们开口的。
“秦秦说得对,是我错了, 对不起。”
“!”
言安惊愕地扭头去看霍景言。
而一贯淡定的霍景言,此时脸上都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呆滞的情绪。
事实上,坐在霍峻旁边的秦可受到的冲击也不比他们小多少。
霍峻这个性格,向霍景言道歉……
可别是真把脑子磕坏了吧。
秦可表情都有点严肃起来了。
霍景言显然也同样,他皱起了眉,认真地说:“下午安排医生来给你做一遍检查。”
秦可本以为霍峻会直接拒绝,没想到少年明显不乐意地皱了下眉后,去转回头来看向她。
“你也想我做检查吗?”
“……啊?”秦可懵了两秒,随即遵从本能地点了点头,“检查一下能更放心些。”
“好。”
少年皱着的眉松开了,他趁女孩儿还懵着的时候,再次握住她的手指尖。
熟悉的温度回到掌心让他重新安心下来。
“我都听你的。”
“……”
桌上另外三人表情顿时复杂得难以言喻。
检查结果证明霍峻确实没有任何颅内伤导致脑子出现问题。
但秦可知道,他还是很不对劲。
之前霍峻一样从不克制表达他对她的感情,但他同样也就不克制表现自己的欲|望。
而现在不同。从醒来之后,霍峻就好像一直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她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天命,哪怕和他自己的意愿完全违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按照秦可的话去做。
除此之外……
言安一语成谶霍峻变得非常非常地黏秦可,几乎就像是连体婴一样,秦可走到哪里他几乎都要一起。
如果不是霍峻实在比秦可高出太多,秦可怀疑他完全会像个树袋熊或者腿部挂件一样地蹭着自己。
偏偏他并不强硬。
每每被秦可无奈地推到一旁,便会重新抱上来,什么时候真惹得秦可恼了,他也不会强求,便垂着眼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那双桃花眼里,过往的戾意被收敛得涓滴不剩。
如今这张好看面孔的优势和长处被霍峻发挥和利用到最大化秦可对着他眼睛里藏着的那点小野狗似的可怜兮兮的情绪,还真是说不出一句狠话。
秦可一度非常非常想把给霍峻做检查的那帮医生再拉回来确定一遍她真的怀疑他们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症状没检查出来。
这人实在不像是个正常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可收到了A大的邮件通知,给她带来了一个摆脱目前窘境的非常好的消息。
“保送生班?”霍峻从电脑椅后趴下来,成了习惯一样地伸出手臂,从后面环抱住女孩儿,连电脑椅一起,反正抱得下,他完全不介意。
秦可已经挣脱太多而懒得再做挣扎了。她任霍峻亲昵地蹭在颈窝旁,将邮件的内容重新浏览了一遍。
然后秦可笑了下。
“看来我不能在家里陪你虚度时光了。按照这上面的通知,我最晚后天就该去A大报到。”
霍峻皱着眉。
“既然都保送了,直接等大一开学不好吗?他们为什么要搞特殊?”
满满的不加掩饰的私心和怨念。
秦可指了指邮件中间的正文部分,“这里不是说了吗‘为了让保送生拓展高中部分的知识点,以便尽快过渡和适应到大学阶段的学习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