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还是点头,“嗯。”
“……”
秦楼眼神轻晃了下,他转过身。
然后突然被拉住。
秦楼回眸。
女孩儿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朝他轻轻招手,“你往下来。”
“干嘛?”
少年一副不耐烦的语气,但还是把他那挺拔的身高躬下来。
然后他头顶被轻轻摸了摸。
“小疯子,别怕。”
“……”
秦楼的瞳孔微栗了下。
僵了十几秒,他才哑声笑起来,带着苦涩的无奈和终于被剥开被露出一点点的心底的颤栗。
“你又听见我的求救了啊,洋娃娃。”
宋书没有回答,只是收回手,声音安静而叫人安心
“我在。”
像是又回到了多少年前那个雷雨夜,女孩儿在空荡的房间里抱着颤栗的他,捂着他的耳朵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话。
我在啊。
这一次少年的瞳孔轻栗后,他笑了起来。
“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
2010年8月13日。
秦梁在M国D·F癌症研究院的移植手术圆满完成,为期几周的封闭性治疗结束。
作为主责陪同家属的秦楼也在这天得以离院。
他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和他的小蚌壳分享。
然而拿到手机以后,秦楼怎么也打不通宋书或者白颂的电话了。
直到在外留候的秦扶君和宋成均赶来,宋成均一脸沉痛地将手机上的一封电子邮件递给秦楼。
秦楼僵着手接过
“秦氏集团总经理白颂,涉嫌利用eag子公司非法笼络资金500亿无法兑付本金,面临包括股权欺诈、洗钱等在内的8项刑事指控……白颂在开庭前夕畏罪自杀。”
“嫌疑人独女宋书,于开庭当日出席路上遭遇严重车祸,重伤入院。一周后,宋书因抢救无效死亡。”
“!”
手机跌落在地。
四分五裂的屏幕上,映出一张扭曲而割裂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嗯,上章说的伏笔从第二章就开始埋了,到书房外那里已经是明线了。
本篇即将结束,假死归来的重逢洗冤篇即将开始。
下章入V,感谢支持。
小科普:文里eag这个集资例子就是臭名昭著的庞氏骗局惹,相关资料感兴趣的宝贝可以去查一下
☆、第 15 章
第15章从此以往,你是天堂也是地狱(3)
秦楼回国那晚, Q市暴雨, 雷声在黑暗的天空里轰鸣, 劈开云层的闪电像恶魔的长镰。
那些嘶哑的扭曲的桀桀笑声在他耳边交错着掠过去,一遍遍折磨和撕扯他的意识。
面前的人影漆黑幢幢,冷冽的刀刃一样的风像是从地狱里吹来。它们一道道拂上身, 撕开他的皮肉, 切碎他的筋骨, 然后冲进他的胸膛里, 把那颗血红的心脏搅成一团肉泥。
而秦楼麻木地走在暴雨、雷声和人群中间。
那些曾经撕碎过他的魔鬼的笑再一次追上来, 它们不甘地在他身边嘶吼咆哮,但再没有回应也没有颤栗。
疯子不笑。
只有安静。
疯子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那是在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之前。
航站楼外, 秦楼沿着机场高速的路往前走。
一辆辆车按着鸣笛从他身边绕过,巨大的车灯光束像箭一样穿过他的身体和雨幕里的黑暗。
咒骂声咆哮声不绝于耳
“有病吧, 在这里走!?”
“你找死吗!”
“想死就去一边!!”
……死?
秦楼动了动手指。
他在雨幕里停下来, 仰头看向铺在头顶的天。云很低, 好像随时都会压下来,碾碎这里的一切。然后天塌地陷。
那样大概也不错。
那样他就可以和她埋在一个巨大的坟墓下。
长眠里我们终归相见。
对吧, 洋娃娃。
“少爷!秦楼少爷!”
雨幕里, 有轿车急刹在秦楼的身边, 车里下来的人撑开巨大的黑伞,惶恐而焦急地跑到秦楼身边。
“雨这么大,您快上车吧少爷!”
秦楼绕过他,没有表情地走进雨幕。
那人惶恐地追着:“少爷”
“秦楼!”雨里多了个震怒又嘶哑的声音。
“秦老您就别下车了, 您这手术才结束没多久,您得小心身体啊。”
“秦楼!”
“……”
那道身影连一次停顿都没有,就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和知觉。
少年麻木地走在雨中,挺拔的肩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得微微佝偻。
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秦梁按着车门,手死死地扣紧,青筋在他褶皱的手背上绽起。他眼睛浑浊通红。
“宋书明天就要下葬了你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想看见了是不是!?”
雨幕里的身影一震。
停住。
很久后,没有任何征兆的,雨中的少年突然弯下腰他从身体里挤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疼啊。
洋娃娃,我好疼啊。
怎么会这么疼?
少年死死地佝偻着身体,捂着胸腹弯下腰,雷声和暴雨里只有他绝望的宣泄的吼声。他的嗓子里冒出血腥的味道,直到最后嘶哑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终于支撑不住,跪进积雨里。
耳边那些笑声终于变成女孩儿最温和的安抚。
【我在。】
【我会救你的,秦楼。】
【为什么要怕你。】
【他们都不是我啊。】
【小疯子,别怕。】
【我在啊。】
【……】
你骗我。
你骗我。
你骗我啊……
8月底的这场暴雨已经持续了两天,像是要一直下到世界末日去,停都停不下来。
29日傍晚,嘉安公墓。
一座新砌的墓碑前,零星站着打着黑伞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们。一个十五六岁的剪着寸头的女孩儿面无表情地站在最前。
她身后的人群里传来低低的议论:
“就剩这一个孩子了啊。”
“听说是表系的亲属,不然真不知道她以后还要怎么过……”
“是啊,白颂欠的那些钱到现在下落不明,找不回来。要是直系,那些债权人还不得疯了吗?”
“这么一想,这宋书走了也好,不然那些人恐怕也要逼死她的。”
“说到这个,我听说车祸的责任方是个醉驾司机,你说这不早不晚的,刚好撞了这个孩子……”
“嘘,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也对。”
声音被雨打湿,又被风吹散。
低哀的乐声在公墓里沉沉地飘荡着。
几个人影沿石台阶走上来。
“哎,秦家的人来了。”
“秦老先生可真是心善,秦家这次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头呢,他还愿意来看这个孩子。”
“白颂可真不是玩意,秦老先生待她那么好……”
“是啊,她自己出事了一死了之,秦家可被她害惨了。”
一直僵在那儿的栾巧倾回过头。让人视线模糊的雨幕里,秦家一行人慢慢走近。
为首的是个少年。
黑色的中山装,冷白的肤色,漆黑的眼。俊美的五官间没有半点情绪,苍白而麻木。
栾巧倾呆呆地看了他几秒,突然就崩溃了。
她扑过去,手攥成拳狠狠地捶在少年的肩上、身上,一边打一边痛哭出来:
“你为什么才回来!?我姐姐给你打过电话的你为什么不接?你现在回来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啊!?”
“……”
秦家随行的人上来要拦,却被秦梁制止了。
秦楼不躲不闪,也不辩解。
他麻木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她的名字。
还有她的小小一方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黑白色的框里,女孩儿安静地望着镜头,眉眼都一如他所熟悉。
他好像还能回忆起机场那天,她轻轻摸在他头顶时,掌心残留的温度。
【小疯子,别怕。】
【我在啊。】
……那下面一定很冷吧。
小疯子来接你了。
我接你回家好不好……洋娃娃?
少年的眼睛慢慢眨了下。
他面前的栾巧倾脱力地蹲下身,在墓碑旁的石子路上痛哭失声,秦楼于是慢慢挪动腿,朝那座新砌的墓碑走去。
这短短的几米,他好像走完了一生。
到最后停下时,少年已经撑不住佝偻的身体,跪伏在松软潮湿的泥土里。
他摸着那冰冷的尖锐的墓碑棱角,干涩的眼眶里早就流不出泪,只是泛红、深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宋书……”
他嘶哑得早就无法发声的嗓子里拼命地挤出一点点声音。
“宋书……”
他的手指紧紧地扣在墓碑上,鲜血从指甲缝里慢慢溢出。
“宋书……”
他终于伏到最低,苍白的额头贴着湿泞的泥土,他声音干裂,嘶哑,哀绝。那么低那么轻的声音里,却好像有无数个人在撕心裂肺地哭。
哭声把他的五脏六腑撕得粉碎。
这一身躯壳下只剩下一滩脓血。
2010年8月29日,宋书下葬。
秦楼身体里最像人的那一部分,也死在了这一天。
那天之后,秦楼生了场大病,一个月没有下床。
秦梁的医生老友叹着气进去叹着气出来。然后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在书房里怒声吵了半个小时。
很快佣人间传开,说那个明年才满18周岁的小少爷已经不行了,医生是叫秦老先生准备后事,这才吵起来的。
然后栾巧倾来到了秦家。
她说她要给秦楼看一样东西,是她姐姐留下来的、能救秦楼的东西。
秦家佣人忙不迭地把她请进去。
昏暗的卧室里,病床上下,一个月不见的两个人都瘦得变了模样。
秦楼变得更厉害些。
少年躺在厚软的床被间,脸上苍白的一点血色都不见,眼睛合着,无声无息,像个死人一样。
栾巧倾对他的最后一点愤恨于是也消散掉。她伸手把一张褶皱的纸放在床头,哑声说:“姐姐车祸重伤住进医院后,我只见过她一面。她那时候连笔都已经握不稳了,但还是写下这个给我,说一定要给你……你自己看吧。”
栾巧倾说完,红着眼圈转身走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那是死气沉沉的安静。
很久很久之后,一只瘦得可怕的手从被子下慢慢伸出来,拿了几次才拿起那张纸条。
映着床前微光的床头灯,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但却像是做笔记一样,认认真真地写了1和2。
1.照顾好她
2.你要活到88,不然我们俩……太亏了啊
“……”
少年麻木的瞳孔轻栗起来,然后是手臂,再到身体,颤抖得近乎抽搐、面容狰狞。
他无声地低着头。
“好……”
少年干涩的嘴角一点点勾起来。
“我答应,你。”
他只听她的话。
这是他人生里最后一次答应她。
九年后。
“Vio资本”的顶层天台,一场私人性质的露天派对。
喝得满脸通红的康林深举着杯子笑:“原来秦总是因为初恋才这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啊啧啧,外面还一直传闻你有难言之隐呢!”
“林深,你喝多了……快少说两句吧!”
他旁边的朋友拉着他,不安地看向康林深举杯的位置,挤出个笑。
“对不住啊楼爷,林深,不是,康家这个二少爷就这样,喝起酒来没深没浅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怕什么,他说的不是实话么。”
沙发里传出声无谓的嗤笑。
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的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夜色都掩盖不住他染成紫色的头发。
他向前俯身,从阴影里坐起来,露出一张俊美到和那头紫发形成强烈反差的脸
冷白的肤色,长而微翘的眼尾,鼻梁高挺,脸颊偏瘦,骨相好看。明明是在笑着,偏眉眼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劲儿。
“还是秦总随和啊。”
“要都跟楼爷您这样和乐好说话,哪还有谈不拢的生意,是吧?”
“哈哈哈,有道理……”
众人连声捧着和着,半晚上的时间在推杯换盏里晃荡过去。
等夜深了,人也散了,露天的派对上只剩下服务生收拾着满眼的狼藉。
夜风安静。
专程请来的歌手在低低地唱着自己编曲的最后一首歌:
“我自甘堕落。”
“死是归宿。”
“糜烂是解脱……”
孤身一人的秦楼仰在沙发里,蓦地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等他停住身,歌手和服务生早就吓得没了影。
然后他身旁的沙发一沉。
“笑什么,这么开心?”
“……”
秦楼回头看了眼,轻嗤,“小寒总不是从良所以不参加这种派对了么,怎么临结束还过来了?”
“听说你就为了张报纸照片模糊背景里的路人,出国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人,我不是怕吗?”
“怕什么。”
“怕你哪一天想不开,拎着酒瓶从这23层一下子跳下去了。”
“哈哈哈哈……”
秦楼大笑起来,笑了好久才停下。
旁边的寒时笑不出来,一直皱着眉看他,“宋书已经去世九年了,你也该想开了,还不能放过自己吗?”
秦楼神色淡漠,就好像方才大笑的是另一个人。
他的目光跳跃过手里的高脚杯,落到不远处天台尽头的红色大LED光幕上。
那上面闪烁着血红色的光。
【2019.08.12】
盯了几秒,秦楼无声地勾起嘴角。
“如果真有一天我跳下去了,那你记得笑因为那才是我想开了、也放过自己了。”
寒时叹气,放弃劝说,靠回身。
“行,真到那天,我一定去你的葬礼上开怀大笑。那趁你还没想开,跟我说说,到时候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
秦楼把手里的酒杯搁下,脸上笑意淡去,语气也认真下来。
“等到那天,你帮我去她的墓前,跟她说一声吧。”
“说什么?”
“就说……”
秦楼露出向往的笑,那一瞬间他的侧脸像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洋娃娃,疯子终于去接你了。”
从此以往,你是地狱,也是天堂。
【楔子篇You're my redemption,完。】
【后记】
“你不在以后,这世上所有人和事情,包括我自己,包括活着和死去,全都……无聊透顶。”
秦楼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评论区所有留言均有红包~
☆、第 16 章
第16章重逢(1)
烈日当空。机坪上空晃眼的光被呼啸的风声撕碎了。跑道上,一架大型客机疾速滑行过去, 两边草地被掀起浪潮似的起伏。
机身缓缓停住。
公务舱里, 空姐将通往经济舱的布帘拉合, 转身回到公务舱内,和其他空姐空少一起向两旁的乘客微笑俯身。
“秦小姐,飞机已经抵达Q市国际机场。您可以带好行李物品, 从廊桥离开了。”
“……”
“秦小姐?”
“……抱歉, 你是喊我吗?”
飞机舷窗旁, 长发微卷的女人回神, 她转过视线, 朝空姐歉意一笑。
“没关系,秦小姐。今天Q市的天空确实漂亮得让人入迷。”
“嗯, 但我想,我只是还不够适应自己的名字。”
“?”空姐怔了下, 随即了然微笑, “您是在国外生活习惯了, 很少听见国内姓氏称呼了吗?”
窗旁的女人轻摇头,但并没有解释, 她跳过这个话题, “我刚刚错过什么了吗?”
“没有。我们的航班已经抵达Q市国际机场, 这是您的行李箱,您可以下机了。”
“好的,谢谢。”
宋书拉着小号的行李箱走出舱门时,廊桥内衔接处的航班空乘人员面带微笑, 一齐向她弯腰。
“欢迎回国。”
廊桥玻璃外,一架飞机凌空而起,机翼划破云霄。
遮蔽的光重新落下。
宋书停住身,望着这片熟悉的天空。
是啊。
欢迎回国。
整整九年,背负着刻骨的冤与仇,她终于从那个孱弱无力到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把握的孩子成长起来。
她回来了。
当年参与那件惊天的eag庞氏骗局案的所有人……
从今天开始,她会叫他们一个一个,付出自己应得的代价。
望着映出自己身影的玻璃,宋书慢慢勾起一个笑。
那笑像是一张面具,和她没有情绪的五官一点点重叠,最后完全契合。
她眨了眨眼。
反光里的女人也俏皮妩媚地眨了眨眼。
“我叫秦情。”
反光里的女人轻声说。
机场1号出站口前,宋书的脚步随着目光停下。
她面前正对的临时停车位上,此时停着一辆黑色的奢华轿车。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打开,穿着修身西装的男人单手扶门站在车旁,笑容温和。
“宋书,不对,我应该称呼你‘秦情’了?”
男人上前,接过宋书手里的行李箱。
宋书没有推辞,“谢谢,劳驾余总百忙中来接。”
“才多久不见,你就跟我这么生疏了?”余起笙谢绝旁边机场工作人员的帮助,提起行李箱走向后备箱,“你先上车。”
“嗯。”
车上一番寒暄后,余起笙说:“我在Q市的L区给你安排了一处住处,你暂时住在那里,有什么更喜欢的地方再换。”
宋书:“看来余总律所里的员工福利不错。”
“不是每一个员工都有这样的员工福利。”
“嗯?”
“这是未婚妻特有的员工福利。”
宋书一怔,两秒后她回头看向驾驶座,“半年不见,余总幽默了。”
余起笙没接话。
沉默蔓延数秒,车里气氛逐渐微妙。
宋书轻眯起眼,那双温顺如猫的瞳孔微微缩紧。
安静最终是被余起笙打破,他苦笑了下。
“不瞒你了。我引荐你进秦楼的‘Vio资本’任职,不止是以律所员工、更是以我归国未婚妻的名义。”
听到那个名字,宋书晃了下神。但她没有开口,似乎在等余起笙的后话。
余起笙说:“没有通知你就私自决定,是我的不对。可你想要尽快接触Vio核心,就需要能让Vio董事会信任的身份。”
宋书平静地看他,眼神里有一瞬淡漠发凉,只是那凉意错觉似的散去,她坐回身,勾唇笑笑。
“当然,我懂余总的良苦用心。”
余起笙再次沉默。
十几秒后,他突然打开应急灯,拐进旁边的应急停车道。
轿车刹车停住。
宋书的身体随着惯性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靠背。一声闷响,宋书后脑勺撞上柔软的真皮靠枕。
不知道是急刹还是撞击或者别的什么带来的一阵眩晕感,让她意识蓦地一阵恍惚。
像是突然闪回多少年前最后的那个五月。秦楼和她的车沿着狭长的海岸公路开了一晚,急刹在黎明的沙滩前。
少年俯身下来,眼底藏着黎明里唯一的幽暗,却比光都灼人。他捧着她的脸却只敢亲吻她的眼睑,他是她最狂热的信徒,也是最虔诚的疯子。
那一吻里炽.热窒息,时至今日她都记忆犹新。
耳边一声“宋书”把她叫回神。宋书瞳孔里的焦点重新定住。
和原本模糊的少年清隽凌厉的面孔不同,她眼前是余起笙微皱着眉的脸。
“你真懂我的用心?如果真懂那为什么一定要进入Vio?你明明知道那是秦楼的公司、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更知道他对你有多……”
余起笙收住话声,他似乎懊恼于自己的失言,转回头去,攥紧拳捶了一下方向盘
“而且你怎么知道当年那件事他就一定不知情?当年那个案子的证人、证据、证词环环相扣,秦家里和公司上下,哪个人你敢确保干干净净?”
“我不确保。”宋书定神,声音平静。“但Vio是我必经之路,不管它的掌权者是不是秦楼。而且……秦楼只和宋书有关系。”
“我当然知道他和你有关,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同意你进Vio。”
“不。宋书九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不是宋书,我是秦情。”
“……”余起笙扭回头,“他会认出你。”
宋书瞳孔轻颤,须臾后她弯眼,轻声地笑,“只要你不说。一个死了九年的人,谁会记得?又怎么认得出?”
余起笙紧抿住唇,皱眉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妥协了似的叹出一口气。
“既然你坚持,那我也没有办法阻拦。只是我要提醒你,一旦进到Vio,你要面对的旧人可就不止秦楼一个了。”
“还有谁?”
“栾巧倾,你的表妹。”
宋书一愣。这是重逢以来的第一次,余起笙在她的脸上见到这样意料之外的神情。
“怎么会……巧巧进了Vio?”
余起笙沉默几秒,轻嘲,“这些年你不在的时候,栾巧倾全是依托于秦楼的照料。如今在风投业界,秦楼那天才疯子的名号下,还有谁不知道他任何女人都不放在心上、唯独对栾巧倾照顾有加?”
余起笙一顿,看向宋书。
“栾巧倾从小受你照顾,跟在你们俩身边,却处处被忽视,处处不如你,她对秦楼真没有一丝觊觎?那时候你们姐妹情深,她还会为你克制,但这些年你不在,足够她把机会利用得彻底。说不定在秦楼心里,你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宋书听得失神。她再落回视线时,正对上余起笙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失笑,“宋书已经死了。秦楼、栾巧倾,谁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也不能阻止。而且……你不需要试探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试探,不是事实这样?”
“因为如果你真信了这种传言,也不会给我捏造出一个未婚妻的身份了,对吧?”
余起笙一愣,无奈摇头,“你永远聪明又犀利。我承认,未婚妻的身份不止是让Vio的董事会信任你,更是在秦楼那里给你加的一道保护罩。”
“保护罩?”不知道想到什么,宋书垂眸,莞尔,“那你还是太不了解他了。”
“嗯?”余起笙皱眉回头。
“如果他真确认了我的身份,未婚妻这件事只会让他……发疯。”
“……”
余起笙的表情顿时严峻。
宋书很快从掠过去的那些记忆碎片里回神,她抬起头,明媚地笑。
“玩笑而已,别放心上。就像我们刚刚说的那样九年了,什么都已经变了,谁还会记得一个已经死掉那么多年的人呢?有时候我自己站在镜子前,也几乎认不出自己了,他也……不会的。”
宋书说完,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向窗外。
余起笙沉默,重新发动车。
他一边望着后视镜轻打方向盘,一边不安地皱起眉。
凭秦楼曾对宋书怀有的那样疯狂决绝的感情……事情真会如她所说的顺利?
倒时差无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宋书昏沉两天后,进Vio的任命通知发进了她的邮箱里。
回国第四天是个周一,宋书从余起笙为她选址的高级公寓住处赶去了Vio资本设立在Q市的投资总部。
听宋书说明来意后,Vio的前台打了一通内线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对方挂断,前台小姐放下座机朝宋书微笑。
“秦小姐,请您稍等,人事部会安排专人下楼来接您。”
“好的,谢谢。”
宋书转身走去沙发区。
余起笙的律所在Q市乃至国内业界都小有名气,与多家投资公司有长期合作和良好口碑。它派遣的顾问人员在Vio享受薪资和信任度上的较高待遇并不让人意外这也是宋书选择借助余起笙进入Vio的主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