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一片高档住宅区,一栋栋的小楼格局规整,外面漆得也端庄漂亮。栾巧倾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有点害怕,但她还是壮着胆子走进去了。
按照门牌号艰难地找到爸爸的新家,看着院子里面那栋漂亮的小别墅和小门庭,栾巧倾深吸了口气,按响院子外面的金属门上的门铃。
不一会儿,里面台阶上的门打开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露出来。
“谁呀?”
“……!”
栾巧倾嗖地一下蹲到了门旁的灌木丛后。她抱着膝盖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回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人。
那是她的新妈妈,她知道,对方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对方;但是回来之前她想过了,她可以为了爸爸忍下来。
但是……
为什么那个阿姨的肚子是挺起来的?
不等栾巧倾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听见灌木丛后,一个熟悉的男声走出来,带着点不舍的责怪。
“不是说我来开吗?你还大着肚子呢,小心点。”
“我听见有声音,忍不住嘛。”
“不行,这边台阶这么多,万一伤着你或者宝宝,那我得多心疼?”
“就你会说话。”
“来,让我跟宝宝也说两句……”
“哎呀好了你别闹了,我刚刚看见好像有人在外面的。”
“是吗?……没人啊。我就说肯定又是你听错了,走吧走吧,外面这么热,别热着宝宝……”
“……”
声音渐远。
最后“砰”的一声,那些一家三口的思言蜜语没了,只有寂静被关在门外。
栾巧倾蹲在灌木丛后。
她蹲得腿和脚都麻掉没有知觉,蹲得外面的天也一点点黑下来,蹲得噼里啪啦的大雨滴砸到她面前的地砖上,画下一块又一块形状不同的水斑。
栾巧倾终于撑着膝盖站起来。
她看见不远处的拉着薄窗帘的窗户里亮起来,男女的身影在窗户里依偎着,屋里的灯光很温暖。
她抬了抬头。
其他的小楼,房间,灯光一盏又一盏,书里说的万家灯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书里没说,看到万家灯火的人都是站在门外,大雨会瓢泼,外面的天又黑又暗。
万家灯火里没一盏跟她有关。
……
栾巧倾把自己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雨幕那么大,天地中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行人急匆匆地从她身旁经过,很少有人愿意迟疑地多看这个淋得湿透的孩子一眼。
栾巧倾只能盲目的晃着,一直晃到这片高档社区外面。
门旁就有唯一的一间24小时便利店,栾巧倾摸了摸口袋,不知道他们还收不收湿透的钱。
她抬头看过去,然后僵在了雨里。
僵得像个傻子。
像个傻子是从便利店玻璃的反光里看出来的。
导致她像个傻子的,是反光再往里,坐在便利店休息区高脚凳上,那个晃着腿、脸上没表情的漂亮女生。
女生也看见她了。
女生跳下椅子,推开便利店的门,然后停在屋檐下,朝她招了招手。
栾巧倾回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已经要上高二了的姐姐坐在高凳上还能晃起腿来,这得有多矮?
第二反应,看着那张没什么情绪但就是叫她亲切和心安的脸,她“哇”的一声扑上前。
她以为全世界都把她抛弃了。
原来没有啊。
还好……没有啊。
栾巧倾抱着比她矮两公分的宋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尽管被她抱着的人没出声也没挣扎,但栾巧倾还是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有了一个泄洪口:
“妈妈,爸爸他有别的孩子了!他不要我了!哇”
躲雨的路人扭头看向这边,看俩十几岁的孩子的眼神像是在看两个智障。
宋书安静也平静得多,所以她注意到了。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声气。
她想起那年在秦家的小楼里。
那个满脸笑容地抱住扑进怀里的宋茹玉的父亲,那个亲昵地哄着他的孩子的父亲,那个唯独把厌恶和最伤人的冰冷留给她的父亲……
宋书轻轻摸了摸抱住自己的女孩儿湿漉漉的头顶。
“那我们也不要他了。”
那些辜负了我们的,我们都舍弃吧。
从那天起,栾巧倾对宋书有了更复杂的情绪,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爱恨交织。
爱来源于栾巧倾从来没体会过的姐姐的关怀和安抚,尽管那人没什么表情。
至于恨……
栾巧倾至今都记得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一边抽泣一边不解地问宋书为什么她跟来了还没淋湿。
然后宋书淡定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把雨伞,在淋成落汤鸡的她身旁缓缓撑开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
看着女孩儿精致而无情绪的脸,栾巧倾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姐姐大概是个魔鬼这个事实。
栾巧倾最终还是进了她的魔鬼姐姐在读的Q市二中。
二中是排名很靠前的省重点高中,在全国都小有名气,尖子生满地走,而栾巧倾的成绩……不提也罢。
所以当栾巧倾进入初中部,发现几次学校表彰的优秀学生代表里都有宋书的名字时,她总是又会想起初遇那个下午,被那个格子多到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的魔方支配的恐惧。
由于两人成绩相差过于悬殊,栾巧倾对谁也没提过高中部高二那个漂亮的学霸小姐姐真的是自己姐姐。
这个秘密被她捂得很严实。
直到一个“意外”来临
栾巧倾一直认为,一个优秀合格的小太妹,就应该有十分丰富的情感史。从幼儿园开始,她就对交小男朋友这件事乐此不疲。
或许是白家优秀的基因使然,剃成平寸的发型都没耽误栾巧倾“辉煌”的感情履历。
然后栾巧倾就在二中遭遇了她人生里第一次滑铁卢。
她和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成功手拉手的第二天,就被一帮小太妹堵在了教室门口。
互相放狠话,约个“决斗”时间和地点这是她们的一贯流程。
考虑到对方人多势众,栾巧倾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有点掉面子,想了想就把时间和地点又发给宋书。
中午放学去之前,她同桌趁没人注意白着脸色告诉她:“你完了,你不知道那帮女生什么来头。”
栾巧倾自认打架一个顶五个,丝毫不怵,“能有什么来头?”
“她们在高中部认了一个干哥哥,那人是秦楼的跟班!”
“秦楼,谁啊?”
“秦楼你都不认识,那你还在二中混个什么劲儿?”
同桌嫌弃又鄙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眼冒桃心地讲了一遍这位秦楼学长的传奇史。
不过说到最后,同桌又郑重地嘱咐:“楼哥要是真去了,你就乖乖道个歉认个错。我虽然没见,但听人说过,他疯起来可不是正常人的,学校里的老师都怵他。”
“好了好了知道了……”
栾巧倾看时间差不多,没心思多待,告别同桌就奔赴战场了。
她们“约战”的地方是学校的西南角,多媒体教室楼的后面有一片小运动场。
这片运动场相当于在负一楼,比全校的水平地面要低个三四米的样子。
临近午餐时间,学生们都往东北角的食堂走,这边几乎没人。
栾巧倾到的时候,就见那几个小太妹站在树下,旁边有个高中部的男生,应该就是她同桌说的“干哥哥”。
那位干哥哥看清栾巧倾自己来的,气笑了,扭头问几个小太妹,“不是说她也带人吗?就一个女生还忽悠着我把楼哥叫来,溜我们玩呢?”
说完,他扭头转向高台。
“楼哥,对不起啊,我这帮学妹瞎胡闹……”
顺着这声音,栾巧倾扭过头,才注意到树荫下还有一个人。
白衬衫的少年,晃着修长的腿,坐在那个三四米高的台子上。听见声音时他放下手里的书本,抬了抬眼。被树荫下的光影描摹过的五官俊美极了,薄唇的流线,鼻梁白皙挺直,还有一双墨色的眼。
栾巧倾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
但少年不怎么和善。
他冷淡地瞥过她,视线移开,手里的书本扣合上,往开口的那个男生那儿一砸。
“《长恨歌》再背不过我今天又见不到小蚌壳,你特意来害我的?”
男生讪笑着接住,“不是,楼哥,下次绝对不敢耽误您时间,您继续背,继续背。”
栾巧倾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学的不良少年,就是不知道他说的“小蚌壳”是……
“巧巧。”
“!”一听见这个没起伏没波澜的声音,栾巧倾背后一毛。她嗖地一下转回头,应激反应地张口就喊:“姐姐!”
“……”
这一声喊得动静有点大,引得那边台子上下几个人都看过来。
空气突然安静。
栾巧倾第一次在宋书的脸上看到很明显的表情女孩儿望着她身后的某个方向,慢慢皱起眉。
“你《长恨歌》背完了吗?”
“……”
这话显然不是在问她。
栾巧倾扭头看过去。
然后她看见那个让她惊艳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
意外让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没有来得及压住情绪
他望着栾巧倾身旁安静皱眉的女孩儿,那一瞬间眼底腾起的情绪近乎狂热。
她同桌说的没错,这少年确实是个疯子。
栾巧倾想。
因为一定要形容这个眼神和表情的话……
就像上|瘾的病人。
那是无法压抑的渴求。
作者有话要说:栾巧倾:像狗见了骨头……
作者蛐:不,狗粮是给你的。多吃两口就习惯了√
☆、第 11 章
第11章做我的锁好吗(3)
宋书并不知道栾巧倾是来约战的,更不知道自己被叫来是给栾巧倾加油助威的。
等听完栾巧倾有点磕巴地解释过前因后果,宋书表情平静地点点头,“这次月考你总分多少?”
栾巧倾:“……”
学霸有种神奇的魔力,那就是不管什么话题他们最后总能给你扯回到学习上。
而这绝对是学渣们最想逃避的话题。
所以栾巧倾选择装作没听见,“姐,你和那个秦楼认识啊?”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斜后方。
之前少年见到宋书出现时,分明是一份按捺不住要扑上来的眼神,结果再次被宋书问了一句“《长恨歌》背完了吗”后,不知道怎么就被使了定身术似的,懒洋洋地坐到树荫下的台子边上,在三四米的空处晃着腿,还非常应景地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废模样。
除了偶尔落过来的目光,明显藏着点……“狗”视眈眈。
栾巧倾收回目光,听见宋书说:“我和你提过,他是秦爷爷的孙子。”
栾巧倾一噎,“就是你说的那个能在两分钟的时间内复原任意一个六阶魔方的?”
“嗯。”
“……”
真不是人。
长得帅就算了,脑子也这么好用,这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栾巧倾腹诽时,宋书似乎就什么问题思考了几秒,然后她转过目光,看向栾巧倾斜后方。
“秦楼。”女孩儿喊了声。
前一秒还满脸“人间不值得”模样的少年,眨眨眼间已经站到宋书身旁。速度快得让栾巧倾都有点懵。
宋书示意了下栾巧倾,“这是我表妹,巧巧。巧巧,这是秦楼,也比你大两岁。”
近距离看着那张帅脸,栾巧倾作为一只颜狗心里有点慌,“哥、哥哥好。”
秦楼轻眯起眼,目光很快从栾巧倾身上掠走,追到宋书那里,“我如果也喊你姐姐,那也能住进你家里吗?”
栾巧倾:“……?”
宋书很淡定:“不能。”
“你搬回来住也行。”
“秦爷爷不会同意。”
“那我搬出去和你一起住。”
“秦楼,别闹。”
“……”
看着从来没什么情绪的姐姐露出无奈的神色然后说那句“别闹”,栾巧倾深觉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稳准狠地劈在了她的脑门上。
过去好几秒栾巧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你们是……男女朋友?”
空气一静。
前一秒还笑得恣肆没什么正行的少年突然侧过身,目光冷冰冰又压抑着什么躁戾情绪地扫了她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她。
目光里只有因宋书而起的警告。
栾巧倾身影一僵。
而宋书木着脸,似乎很不赞同地看向她,“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学习。”
栾巧倾:“?”
这特么是她胡思乱想吗??
直到那两人交谈着要离开,栾巧倾才回过神,一脸怀疑人生。
此时,身后那个和秦楼一起来的男生走上前,笑了笑,“哎对不住啊栾妹妹,你说你早说你是宋书的妹妹,那我们肯定不敢难为你啊。”
栾巧倾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哈哈,那还能为什么,大家都怕楼哥,而楼哥就听宋书一个人的,所以做个代换就是我们都听宋书的嘛。”
栾巧倾越听越茫然,“那他们不就是男女”
“哎哎,小妹妹,这个词你可别在楼哥面前提了。”
“可他看我姐的眼神明明……”
“像狗见了骨头是吧?我们都知道啊。”那男生笑了,“全校都知道楼哥喜欢宋书喜欢得要疯,但是宋书自己不知道。我听说他们俩一起长大的,宋书根本分不清他们那是什么关系,大概她以为楼哥和她是发小或者兄妹呢。”
“秦楼呢,秦楼自己也不解释吗?”栾巧倾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急了。
“楼哥啊……”男生停了几秒,叹着气笑
“他就是太喜欢了。”
那一刻栾巧倾还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在她心里,越是喜欢越要说出来。
后来她在那两个人的身边待了两年,慢慢慢慢地懂了
爱甚至能教疯子学会“克制”。
喜欢到极点的时候,连这世上最无所顾忌的疯子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为他怕失去。
那是他唯一的承受不起。
2009年的除夕,秦梁破例把白颂也邀请来家里,说是公私上都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两家坐下来谈谈。
一整天,秦扶君脸上的笑都有些不自在。
宋成均和秦扶君的两个孩子都在,白颂又带来了宋书和栾巧倾,再加上秦楼,几个年纪相仿的未成年坐在偏厅里,空气却安静得叫人窒息。
宋茹玉和宋帅姐弟近些年学得乖多了,无论家里学校见到宋书都是绕着走的,生怕哪天一不小心招惹了她,还得附赠一份“大魔王的怒火”。
致命debuff,附带增伤流血后果,无冷却时间,一不小心就彻底GG。
长此以往,他们对表哥秦楼的阴影与日俱增。即便秦楼现在没小时候那么“疯”了,但这也丝毫没能减轻他们看到秦楼以后本能的从心而生的畏惧感。
譬如此刻。
秦楼倚在椅子里,长腿抬起来搭在桌边,低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转魔方,神色懒散又无趣。
然而这已经让坐在他对面的两个面如菜色、两股战战了。
栾巧倾看得幸灾乐祸。
这种死寂场面一直持续到宋书从楼上下来。玩魔方的某人的眼眸像是瞬间被点亮了,注意力直接跳跃过去。
“做完了?”
“嗯。”
“难吗?”
“还可以。”
“……”
栾巧倾这年已经升上高一,大概猜得到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也因此在旁边泪流满面
什么是学霸?大概就是明明身处高三寒假,面对那种惨无人道车载斗量的试卷练习题量,还能在寒假没过半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完成。
什么是学神?大概就是翘着二郎腿玩六阶魔方、寒假作业一个字都他妈不写还能回回数学理综逼近满分。
什么是学渣?
不用大概了,就是她。
栾巧倾窝囊得差点把桌子角给啃下来。
在她付诸行动前,偏厅通往正厅的门被人敲了敲。家里的佣人探进头来,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楼少爷,老先生让您也去正厅,说是有事要谈。”
秦楼正蹭在他家小蚌壳身边,试图通过一道高难度数学题的特殊解题思路吸引注意力,闻言回眸。
“只让我去?”
佣人很识时务,“老先生没提,但少爷乐意,自然可以请宋书一起过去。”
秦楼满意地回头,然后就发现身旁女孩儿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刚弄出来的那道数学题上。
秦楼:“……”自作孽。
秦楼叹气,起身,“我先出去了?”
“嗯嗯。”
女孩儿点点头,笔下飞速地在纸上游走。她脸旁有一绺没捋好的呆毛,跟着她点头的动作上下晃了两下,最后停在她唇角,微微翘着。
秦楼眼神深了深。
他没忍住伸出手,但在触及女孩儿的唇瓣或者那柔软的发梢之前就停住了。
落回身旁,修长的指节慢慢攥起来,扣紧。
“……怎么了?”若有所觉的女孩儿抬眼问。
秦楼眼底翻腾的情绪瞬息压了下去。
他嘴角一勾,笑了起来,还是那个恣意的小疯子。
“没什么。” 
“……唔。”
少年转身,笑意和眸色都在那一瞬间沉了下去。
攥紧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绽起。
他不知道
自己还能再忍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一章:)
☆、第 12 章
第12章做我的锁好吗(4)
偏厅的门再次关上。
宋书若有所思地转回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最近一段时间的秦楼有点古怪虽然古怪是小疯子的一贯做派,但最近的好像又和以前并不一样。
比如,她觉得现在的那种古怪都是朝她来的……
“姐。”
耳边的声音唤回宋书跑远的意识,她转回头,发现栾巧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椅子旁边,满脸的苦大仇深。
“怎么了?”宋书想了想,“作业太难了吗?”
栾巧倾:“……”
栾巧倾:“啊啊啊你除了作业还知道别的吗??”
宋书表情不变,“你上学期期末考全班倒三,我还没跟你姨妈说。”
栾巧倾:“…………”她就不该问的。
栾巧倾放弃了对宋书做启发式的引导,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往偏厅里的洗手间拖。
“不行不行我忍不了了,这件事我一定得跟你说清楚。”
“?”
宋书茫然而平静地被栾巧倾拉进偏厅的洗手间里。
门把宋家姐弟好奇的目光扣在外面。
宋书和栾巧倾在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停下。栾巧倾转过身,激动得脸色发红,但是在张开嘴巴的时候又像是噎住了,半天都没说出话。
最后还是宋书问:“你想和我说清楚什么?”
栾巧倾挫败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姐,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自己认真思考一下,你觉得你和秦楼到底是什么关系?”
“?”
“你想不明白没关系,你看我给你分析一下同学吗?肯定不是,全校那么多同学,哪个敢在秦楼面前有你的半分随意,估计早就被锤死了。朋友吗?也不是吧,谁家朋友会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予取予求,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分分秒秒地绕着对方转啊。亲人吗?亲人个屁,你俩又没有血缘关系”
“不要说‘屁’,这不礼貌。”宋书平静地纠正她。
栾巧倾:“……”
栾巧倾差点原地爆炸螺旋升天,“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我的姐姐啊你开开窍好不好!?”
栾巧倾的声音在密闭的洗手间里格外震耳,宋书忍了她两秒,伸出食指戳住她额头。
“你太吵了。”
“……”栾巧倾气卒。
宋书放下手,“所以你想说什么?”
栾巧倾捂脸扭身趴到墙上,挠着光可鉴人的瓷砖哀嚎,“我的姐姐啊,秦楼他明明就是喜欢你啊!不是同学不是朋友不是亲人,就是想占有你的那种喜欢啊!”
“……”
镜子里,一直平静的没什么情绪的女孩儿怔住。
然后她慢慢皱起眉。
嚎完了的栾巧倾醒回神,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她看着自家姐姐情绪变换的眼神,突然感觉有点后怕。
万一宋书反而退却了,那秦楼知道真相还不得把她……咔嚓。
栾巧倾嗖地一下捂住了自己发凉的脖子。
而就在此时,栾巧倾身后皱眉沉思的宋书似乎终于想通什么就像是突然解开了一道困惑她好几天的数学难题一样宋书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她轻拍了下自己的手掌。
“原来是这样。”
栾巧倾:“…………”
栾巧倾:“????”
这特么是个什么反应?
解决了疑惑的宋书似乎心情很好,眼角弯下一点弧度,“你就是要说这个吗?”
栾巧倾麻木地点头。
宋书轻笑,“那我知道了,我们出去吧。”
“……?”
栾巧倾正沉浸在怀疑人生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面前转过身往外走的宋书突然又停住,然后转回来了。
“你刚刚问,我认为我和秦楼是什么关系,是吗?”
“额,对。”
“在我看来,我和秦楼的关系,就是我和秦楼的关系。”
“……啥?”
宋书笑了笑。
这一瞬间,栾巧倾竟然觉得在她那个柔软的笑里看到了和秦楼一样的少年恣肆。
“不需要同学、朋友、亲人这样的定义,我和秦楼的关系定义就是‘我和秦楼’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既有的关系足够定义我们,因为这段关系里谁都不可替代。是我们,一起让我们成为了现在的我们。”
“……”
栾巧倾的大脑艰难地想跟上思路,然而被绕得更加晕乎。
宋书看穿,轻戳了下她的额头。
“以后你会懂的。”
宋书离开了洗手间。
栾巧倾慢慢回过神来,她伸手摸了摸被宋书戳过的额头,有点心情复杂地怅然一叹。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懂。
跟在这两个人身边快有两年了吧,很多时候看见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像只要这两个人在一起,就有什么东西把他们和外界所有人和事全都隔开了一样。
那个小世界里只有两个人。
那个小世界,除了他们两个谁都进不去。
而作为唯一的孤零零的旁观者,栾巧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嫉妒谁要多一些。
这场年夜饭前的会谈持续时间格外地长。
偏厅和正厅相隔并不远,从偏厅门外的长廊走几步就能路过正厅。一直有断续的话声从那边传来。
秦楼不在,宋家姐弟俩放松不少,没一会儿宋茹玉就坐不住了,去偏厅门口扒着房门竖耳朵听。
听了片刻她走回桌旁,对宋帅说:“外公可真偏心。”
“怎么了?”
“他好像想让表哥和……”宋茹玉往宋书这边看了一眼,不满地转回去,“想让他们俩一起去国外留学。”
宋帅眼睛一亮。
能去国外就意味着再没人管、想做什么做什么,他自然也想去,“那我们呢?”
宋茹玉:“我们当然只能留国内考试了啊。”
宋帅顿时垮下脸。
宋茹玉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谁才是他外孙。”
宋书早就过了和宋茹玉一般见识的时候,这会儿就像没听到,做那道数学题做得专心致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