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秦扶君猛地抬起头,额角的血管在她涨红的脸上绷紧,更让她充了血丝的眼睛看起来骇人。
“他们是你的表妹表弟!他们还是父亲的外孙和外孙女父亲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秦楼恣肆地笑:“我要做的事情,谁管的了?”
“秦、楼!”秦扶君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她开始到处嘶喊着秦梁,“爸!爸你看见了吗!他连茹玉他们都要逼死啊爸爸你真的忍心就这么看着我们母子母女被这个疯子折磨死吗……啊?!”
在秦扶君疯狂的挣扎和歇斯底里的呼喊下,偏厅的门终于被秦梁推开了。
走出来的老人的头发似乎都更白了一些,再也没了当年宋书初入秦家时见到的那副精神矍铄的模样。
秦梁拄着龙头拐,慢慢走入正厅。
看见他的身影,秦扶君像是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俯在地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哀求着:
“爸你救救我……你都听到了秦楼要杀了我、他要逼死我还要逼死茹玉他们啊他们可是你的外孙,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爸……”
秦梁一言未发。
短短几步,从偏厅到正厅,他像是老了许多岁,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连背都有些佝偻下来。
他终于慢慢停住身。
“扶君……”
老人长长地叹。
“爸”秦扶君燃起最后一丝希望,从令人厌恶的涕泪满面里仰起头,希冀地看着父亲秦梁。
秦梁叹声:“把名单给他罢。”
“……!”
秦扶君蓦地僵在那里。
几秒后,她不可置信地喊出口:“爸?!真给了他,那、那我就彻底完了啊爸!”
秦梁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敲了下拐杖,也拂开秦扶君要抓他裤脚的手,老人气得声竭:“要不是你造的孽,事情会到今天这一步吗?到这个时候你还是只想到你自己,你简直、无药可救!”
“爸……”
“你把名单写下来,交给我!余下的话不要再多说了!那样我至少能给你照顾你那两个孩子你要是还是对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满,那你就自己和秦楼谈!”
“…………”
秦扶君挣扎无望,哀哀地与父亲对视良久后,终于慢慢点下头。
秦梁让人拿来纸笔,亲眼看着秦扶君趴在地上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写出来。
名单最终交进秦梁手里。
秦梁皱着眉,低头看了几秒,慢慢放下手。他走到秦楼面前,将手里的名单递过去。
秦楼伸手去接。
爷孙两人的手都握到那张记着名单的纸的边缘,却停住了秦楼感受到纸上反向的力。
他眼一抬,看向秦梁。
老人垂着视线,“这个名单既然交到你手里,那你就放过她吧。”
“……”
秦楼眼神一紧,须臾后他笑了起来,“我说过,不可能。”
“她毕竟是你姑姑。”
“姑姑?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我知道,她对白颂母女做下的事情会永远让你对她怀恨在心,但她只是个工具当年她没得到过秦家的实权,哪里有能力布置得那么天衣无缝?真正的罪魁祸首都在这里面。”秦梁拉了拉手里的名单,“更何况,哪怕到最后,她都没有直接地伤害过你一点她是顾忌血缘亲情的,她只是太过狭隘、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
秦楼眼底像是烧着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在秦梁的话尾猛地一跳。
而就在此时,偏厅的门突然再次被推开。
一道身影走出来。
“她确实没有直接伤害过秦楼。秦楼不和她计较就是了让我来。”
“!”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跪伏在地上的秦扶君浑身猛地一哆嗦。
几秒后,她用力地扭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处,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过于惊恐和不可置信而紧绷起来。
“宋……宋……”
一个完整的名字在哆哆嗦嗦的嘴唇里半晌都叫不出来。
宋书停在距离秦扶君不远的地方。
听见声音,她笑意淡淡地垂眼,像是看一块垃圾或者别的什么,视线落在秦扶君的身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情。从大学到研究生期间主修法律方向我一定会确保秦女士你的余生结束在您应得的牢狱铁窗内。”
“秦、秦情?”
秦扶君伏在地上呆呆地透过凌乱的长发,然后对上一双漠然的眼。
秦扶君蓦地一栗,表情再次狰狞起来
“不对、不对!你就是宋书!你就是宋书!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没有死你早该死了!九年前你就应该”
话声结束在终于忍无可忍地上前来,一把攥住秦扶君的长发将她向上一拎的秦楼手里。
未竟的话声变成叫疼的哀嚎,秦扶君栗然地看着俯身到她面前的秦楼那张情绪微狞的俊脸。
“你还想再见你儿子女儿最后一眼的话,就别逼我在这里亲手杀了你。”
秦扶君吓破了胆,她又想起多少年前那个大年夜,少年抓着一块玻璃碎片抵在她颈上的冰冷触觉。
她一生从没离死亡那样近过。
早在那之前她就知道这个秦楼是个疯子,而在那之后,她彻底地怕了这个疯子。
秦扶君捂住嘴巴,涕泪满面地用力点头。
秦楼松手,厌恶地走到桌上取了湿毛巾擦手,扔开后他走回到宋书的身旁。
从秦梁那里拽回来的名单被他递过去。
宋书指尖微颤了下,抬手接过。但她没有急着打开看,而是做了个深呼吸,将那份名单叠好收起来。
然后宋书瞥了地上失魂落魄的秦扶君一眼,“秦老先生,您的女儿就先留在您这里两位有什么割舍不断的父女情分就在这段时间里多珍惜吧。在解决名单上的人之前,我不会打草惊蛇,这也是我给秦女士留下的最后的自由时间。”
宋书一顿。
“秦女士最好也不要想着动什么歪脑筋。既然你把名单给我,那不妨想想这上面有多少人想置你于死地如果你消失了,我不会浪费一点时间找你,我相信这上面有更多的人比我还想杀了你我只需要告诉他们就够了。而作为代价和仇恨转移的点,你的儿子女儿,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替你‘照顾’。”
地上趴着的秦扶君颤着手支起身,怨恨地看着宋书,却顾忌她身旁的秦楼在,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
“作为补偿,”宋书想了想,“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等将来需要的时候,如果你能在法庭上指证他们,那你的量刑……”
宋书没有把话说满。
她直起身,走回到秦楼身旁,声音放轻了,“我们走吧?”
秦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过了几秒,在宋书不解的目光里,他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秦梁。
两人对视几秒,秦楼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就这样束手旁观。你还是会想尽办法把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儿救出来。”
秦梁没有否认。
很久后他只叹了声,“她毕竟是你姑姑。她也没有真的动手伤害过你半点。”
秦楼眼底那抹黑色的火焰再次剧烈地跳动了下。
那一瞬间他几乎爆发,但宋书最先发现然后伸手拉住了他。
“秦楼,”宋书用眼神和语气安抚着面前呼吸紧促的疯子,“这件事是我的事情,我自己也能做到不管谁来阻止,你相信我。”
“……”
秦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转向宋书。“我知道你是怕我为你的事情和秦梁撕破脸,但我不怕。他人脉深广,如果他铁了心要从中作梗,你的计划也会受阻。”
秦梁皱着眉望向他,但仍旧没有否认。
秦楼拉开宋书的手,上前一步。
“你愿意保护秦扶君的根本原因,就是她是你的女儿,而且她没有真正动手伤害过我?”
秦梁点头。
秦楼嗤笑了声,“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做过?”
秦梁皱起眉,“在秦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对你做什么”
“你也知道是在秦家,”秦楼蓦地打断了秦梁,“那在秦家之前呢?”
秦梁想到了什么,呼吸骤然一紧。
老人第一次彻底变了脸色,“你是说……不可能!”
“哈哈哈哈……”秦楼大声笑了起来,“好一个不可能。到底是真的不可能,还是你不想相信?”
秦梁呼吸急促,面色涨得发紫,“我早就让人查过你父母的死就是意外,没有别的原因!”
“那我被送进孤儿院受的那些凌虐呢?我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待了三年你都没有半点我的消息是真的错过了还是有人刻意从中隐瞒的!?我回到秦家以后再是个疯子,为什么对你没有却唯独对秦扶君一家那么大的敌意?这些问题你想过哪个、想通过哪个?!”
“……”
秦梁在秦楼一句又一句的质问里栗然不能自已。
到半晌后他才扭头看向秦扶君,一个字一个字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说的……是真的?!”
秦扶君趴在地上早就哆哆嗦嗦,从头到尾没敢抬头。
她带着哭腔哀求:“爸……”
只这一个字,秦梁就什么都懂了。
他眼前一黑,几乎差点昏厥过去,连着退了几步扶住沙发才稳住身。
他当然记得秦楼遭受过什么。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那间孤儿院看见的那个瘦弱而狼狈的孩子,记得他身上一道叠着一道的伤疤和血痕,记得他冰冷得不像是个孩子的眼神,记得他吃饭时大口大口的凶狠得像野狗似的狰狞。
那在很多很多年里都是秦梁心上的一道疤他让他的孙子一个人流落在外,吃尽了这世上所有不该加诸在一个孩子身上的苦。
他对不起他,他尽一切所能地想补偿他。那个孩子想要的一切他都给他,那个孩子再疯癫再可怕都没关系也无所谓。
因为那本来就是这个世界先伤害他的,那个孩子在变成一个疯子前,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而今天、直到今天,在他的人生行将末年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他竟然才终于知道那些不幸是有原因的、那些绝望是有罪魁祸首的。
亲手把他唯一的孙子推进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脱离、再爬上来的深渊的,却是他保护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
“秦扶君!”
老人从疼到快让他抽搐的心底挤出一声嘶哑的震怒的咆哮。
喊完后,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子跌进沙发里,老泪纵横。
秦扶君也被这个模样的秦梁吓傻了,她趴在地上缩着肩膀磕着脑袋,“爸……对不起爸……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以为他不在秦家就是我的了……我也后悔了……对不起爸我知道我错了……”
秦楼神色漠然地望着两人,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疯子没有同理心,他们学不会共情。
秦楼不是生下来就是个疯子的,所以他或许有过,只是后来被夺走了而已。
他知道秦梁对自己有多么深的愧疚。这个真相说出后,秦梁绝对不会再原谅秦扶君,更绝无可能再保护她。
达到目的,秦楼转身往外走。
路过宋书的身边,他牵起似乎也愣在原地了的宋书的手。
入掌冰凉,秦楼脚步停了下,皱起眉。他看向宋书,“你怎么了,手这么凉?”
宋书蓦地回神。
她眼瞳微颤,看着面前站着的秦楼。在皱眉之前,秦楼的神色平静而漠然对身后那个世界里的、明明是切骨切肤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都漠不关心。
而直到此刻站在她面前,他才像是活过来了。她的手凉就能让他皱眉,让他担心,让他有情绪,让他……像个活着的人。
这一刻宋书突然无比庆幸。
她庆幸自己还活着,庆幸自己还在秦楼的身边。
不然……她的小疯子该怎么办。
宋书反握住秦楼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然后她摇头笑笑,“我们回去吧。回去的路上再说。”
秦楼迟疑了下,点点头。
“好。”
车内起初是安静的。
秦楼仰在真皮座椅内,似乎有些恹恹的,垂着眼。他把玩着宋书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细长的手指,在指尖的位置揉一揉,然后又换一根……
像个一心玩着自己玩具的孩子,完全沉浸在自己那个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书便安静地随他去。
窗外的天色早就黑透了。
今晚或许有些阴,天空里看不见半点星星,只有叫人阴郁的低压压的云。
宋书失神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什么,她回过头,正见秦楼托着她的手放在唇前轻轻吻她的指尖。
宋书一怔,莞尔,“我今天没洗几次手的。”
秦楼不为所动,仍抱着她的手不肯放过。
宋书侧着脸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你在……孤儿院,是秦扶君故意隐瞒的结果。”
秦楼想了想,“记不清了,大概是回秦家不久吧。”
“那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她。”秦楼平静地说,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旁人的故事,“她去过孤儿院,正遇上有一次我被他们打得下不来床,好几处骨折,然后总是发烧,昏迷……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好像半个月吧,所以他们没防备我。再后来,回到秦家看到她以后,我就知道了。”
说完,秦楼停顿了下,皱眉,“你抖什么。”
宋书面上笑意强撑着,“……我没有。”
“你手刚刚明明就”转过头的秦楼愣了下,眉头拧得更深,“小蚌壳,你敢哭出来我就亲的你哭不出来。”
“……”
如果换了平时,那宋书大概要被他逗笑了,可这会儿不行,她笑不出来,强撑着也笑不出来。
她眼圈微红地扭开脸。
秦楼自然知道原因,但是他有点不想承认自己把蚌壳弄哭了这件事。
沉默几秒后,秦楼只更紧地握住宋书的手,“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伤或者疤都褪掉了,什么也没留下。”
“……骗子。”
宋书从哽咽的声音里挤出一个短词。
怎么会什么都没留下。
身体上的伤疤能褪掉,心里的却永远不可能。它只会化脓、淤血,一遍遍被撕扯开再一次次假装愈合。那些伤疤早就把他心底所有良善的温和的无害的人性毁掉了,只留下一个疯子。
她的疯子。
“我真的已经快要忘掉了。”秦楼皱着眉说,“最开始我是想报复她、折磨她的,所以不是还把你拉进我的阵营里了?”
宋书回眸看他。
见女孩儿眼圈虽然红通通的,但至少没哭出来,秦楼松了口气,露出点笑意。
“后来我发现,逗我的小蚌壳开口比报复他们好玩多了。再后来,我就只想着该怎么划下一片水塘用来养蚌壳,那些事情更懒得去回想了。”
宋书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抬起身。
秦楼愣了下,想起自己不久前的惨剧而本能提醒,“小心撞头。”
宋书身形比他小了整整两个号,自然不会遇到他那样的问题,几乎是秦楼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她已经从隔音板前钻到秦楼那边了。
秦楼本能地张开手臂,把“从天而降”的小蚌壳抱了满怀。
不等他做点什么,唇上突然疼了下。
宋书咬过秦楼的嘴角,压下哽咽的声线里低低的。
“以后我来保护你……小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6 10:08:27~2019-12-27 11:0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 59 章
第59章布局
此行预订的酒店坐落在市区,位于鳞次栉比的高楼环绕之中, 无论站在哪一层, 入眼都是一片钢铁围城。
酒店顶楼的餐厅内, 风景勉强开阔些。
临窗一个观景极佳的位置上,栾巧倾撑着下巴,乱没形象地坐在高背椅里, 懒散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托着红酒瓶过来给栾巧倾和坐在她对面的楚向彬斟酒的侍者表情微妙地看了栾巧倾一眼, 欲言又止。
红酒瓶被他以软布托着瓶颈轻绕过半圈, 倒完两杯酒, 侍者躬身行礼后退开了。
那人一走, 栾巧倾轻撇了撇嘴角,“我保证, 他刚刚一定是想提醒我注意仪态。”
楚向彬抬头瞥了她一眼,“他不是什么都没说么。”
栾巧倾嗖地一下坐直身, “可是刚刚门外那个都不想让我进门就因为我穿的衣服不够正式?难不成我出来吃顿饭还要做个头发再来!”
楚向彬没说话, 右手一抬, 在空中划过半圈。
栾巧倾狐疑看他,“怎么了?”
楚向彬说:“你看看别人。”
“……”
栾巧倾侧过头, 目光快速地浏览过餐厅内的客人, 重点在那些盛装出席、容发精致的女客人们身上做了短暂停留。
几秒后。
栾巧倾:“……她们还真是都做了个头发再来的?”
楚向彬含笑瞥她, “你只差穿着酒店里的浴袍和拖鞋下来了,还怪人家侍者想要拦你?”
“他们就是瞎讲究。”栾巧倾皱着眉,拿起红酒杯,“我花我们自己的钱, 还得给自己穿得花枝招展、符合审美?那我到底是花钱来干什么的?”
话说完,红酒润了一口,栾巧倾眉头松开些,不自觉地点点头,“酒还不错。”
“纠正一点,”楚向彬淡定开口,“不是花我们的钱。”
“?”
“是花秦楼的钱。”
栾巧倾一噎。
楚向彬继续补充:“他订的酒店,他订的餐厅甚至包括我们两个现在坐在这儿,都是他安排的。”
“……你想说什么?”栾巧倾关键时候并不傻,很快就听出楚向彬话里有话。
楚向彬手里的沙拉叉停顿两秒,似乎有些无奈地抬头,“你之前不是说你和秦情之间有些恩怨要搞清楚。”
“是啊。”
“你就不觉得,秦楼这是明确地在安排你离他和秦情越远越好?”
“……”
“当然,也有可能秦总只是想和他的秦助理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不想看见你。”
楚向彬若有深意地看了栾巧倾一眼,结束话声。
栾巧倾呆了几秒,“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楚向彬抬眼瞥她。
栾巧倾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说话,摆摆手,“没什么。”
楚向彬也不追问,他抬手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站着的侍者,让对方给自己撤掉面前的沙拉盘。
主菜的牛排被端了上来。
而等侍者再次离开时,坐在他对面的栾巧倾的表情已经是近乎憋闷了。
“你这个人……”栾巧倾咬牙切齿地看楚向彬,“还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啊。”
楚向彬嘴角勾了下,很快就压平了,他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地抬头,“什么好奇心?”
“……我刚刚那样说,你就不好奇?”
“又不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好奇?”
“……”
栾巧倾面无表情地盯着楚向彬,这一次盯了许久,直到楚向彬难能都有些不自在了。
他放下酒杯,“你想说什么,说吧。”
栾巧倾开口:“你应该算是公司里比较聪明的那部分人了吧?”
楚向彬眼都不抬,“请你把比较级换成最高级,再把疑问语气改成陈述语气。”
栾巧倾克制住朝他翻一个白眼的冲动,“那你帮我分析一下,如果你觉得某个人在隐藏某件事情,要怎么做,才能试探出来?”
楚向彬沉默两秒,暂时放下手里的牛排刀,“聪明不意味着全知,更不意味着我们都会掐指一算你现在给我的信息量,好比在哥伦布时代给了我一张纸和一支笔让我给你画世界地图。”
栾巧倾:“……”
栾巧倾咬咬牙,“那,如果我觉得某个人在隐藏自己的某个身份呢?”
楚向彬停顿了下,“她隐藏的身份是你知道的吗?”
“大概……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试探出来?”
“哎?”
“既然你已经知道她隐藏的那个身份,为什么还一定要试探出来。有些问题不是一定要等到100%确定才能解决,这世界上就不存在着100%确定不变的事情。”
“……”
栾巧倾听得茫然。
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根本不需要确定她的身份,就把她当做是那个人就好了?”
楚向彬没有回答,反问:“她隐藏的身份和你是什么关系?”
“……!”
一提到这个,栾巧倾立刻警觉地看向楚向彬,“你干吗问这个?”
楚向彬无奈地撩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才想起警惕是不是晚了点,我如果真想做什么,你这个智商够被我卖八百遍的了而且我保证你还会全然蒙在鼓里,毫无知觉。”
栾巧倾:“…………”
她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跟这个人不对付了她讨厌一切在智商上对普通人有碾压优势的。
就比如这种时候,明明她要被他这个话气个半死,却还是得在心底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呸。
楚向彬也不再追问,重新低下头去切牛排,“无论你和她隐藏的那个身份是敌是友,你与其浪费时间去验证那个你心里应该已经怀疑很久的真实度,不如退一步思考。”
“思考什么?”
“如果是如你所猜测,那她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那个身份?为了害你吗?”
“当然不可能!”栾巧倾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刚说完她就收到对面楚向彬心情复杂的目光。
楚向彬就那样看着她,“我以后得看好你,你这样的智商,够被很多人卖八百遍。”
栾巧倾脑子一转,恍然大悟,然后微微咬牙:“你套我话?”
“我需要么。”楚向彬嗤笑了声,“我不是说了,对你们那些事没有兴趣。尤其是乱七八糟的家族纷争之类的,我更一点都不想掺和。”
“……”
栾巧倾盯了楚向彬好一会儿,这才按捺下心底的不安,认真思考其楚向彬的话来。
经楚向彬提醒,她才发现自己最近确实是搞错了重点从开始怀疑秦情的身份以后,她就一直执着于通过任何蛛丝马迹确定秦情是不是那个人;而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秦情真的就是那个人,那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样欲盖弥彰地回到秦楼的公司里,又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才出现,她在计划着什么或者说准备要做什么……
栾巧倾越想越是烦躁,忍不住拿起旁边的红酒杯毫无美感地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斜对面的侍者看得直皱眉,下意识转眼去望那个女人对面坐着的男人的反应,却见对方只是有些忍俊不禁。
而几秒后,男人似乎有所察觉,微皱起眉,转眼看过来,眼神里藏着些凛冽。
侍者慌忙低下头去。
楚向彬收回目光后,还看见栾巧倾坐在他对面一副纠结的表情。
他思索几秒,晃了晃高脚杯里的红酒,“其实你如果真的想要验证那个人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办法。”
“……嗯?”栾巧倾嗖地一下抬起头。“有什么好办法吗?”
“不算是什么好办法。”楚向彬说,“从你刚才暴露出来的信息里不难看出,那个人掩藏的身份和你是十分亲密的关系所以在我问你她是否可能会伤害你的时候,你才会有那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