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静涵拉着宋书坐在床边,欲言又止了几次, 她才终于开口:“囡囡啊, 那个秦总不是你们公司里的总经理吗?”
宋书有些百口莫辩, 此时只能顺着往下答,“是。”
“妈能理解你, 真的。他人长得确实不错, 小明星似的, 个子也挺拔。而且这么年轻能做到那么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的位置,个人能力肯定很杰出……但是吧,妈妈还是觉着,有些感情观念我们不能随国外, 你觉着呢?”
“妈,其实起笙和我……”
“妈知道,起笙工作忙,陪你的时间没那么多。他又是个事业心强的人,你如果实在心里有疙瘩,那就跟他摊开讲。”梅静涵叹了口气,“起笙上周还来看过我们,不像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妈猜你们也没闹崩,那这就是你的不合适了。你们还有婚约在身,就算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你也得跟起笙说一声再……”
想起自己在厨房看见的男女亲密背拥的一幕,梅静涵停住话,但一口气叹得更长了。
宋书难得表情尴尬。
她有心想和梅静涵他们夫妻说清楚自己和余起笙只是为了便利行事的名义婚约,但两位父母肯不肯信还是另一回事。
而且为了他们不担忧操心,宋书进入Vio的真实目的并没有告诉过他们婚约一件事情戳破不难,但补后续窟窿的麻烦就大多了。
所以思虑再三,宋书只得把婚约的事情认下来,她有些艰涩地开口:“妈,其实我和起笙已经……分手了。”
“啊?”梅静涵惊讶地抬头看向宋书,“那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起笙说起过这件事情?”
宋书说:“我们是,嗯,和平分手,然后因为工作都比较忙,觉得这件事情可以稍晚些再和你们说,所以就……”
梅静涵表情变换几次,紧张地问:“那你们是因为这个秦楼才分手的吗?”
“……”
宋书一噎,僵笑,“不,不是的,妈。这件事和秦楼没什么关系。”
“真的?”梅静涵显然不信。
宋书艰难点头。
“那他知道你们还有婚约在身吗?”
宋书迟疑了下,“知道。”
“那他还”
“但其实,”宋书连忙抢在梅静涵开口前解释,“其实我和起笙当时订婚就非常仓促,没有任何实质的流程,只是一个口头上的约定。”
梅静涵目光犹豫,思索几秒后她站起身,“这件事我得听听起笙的说法。”
“您直接问他就好,他会告诉您的。”
梅静涵点头,“我回来前,你不能离开房间噢。”
“好的。”
梅静涵放心地出门拿座机分机给余起笙打电话确认去了。
独坐在房间的宋书松了口气。
她相信余起笙能做好梅静涵的工作,哄长辈这方面是她这位朋友多年来非常拿手的事情之一了。
只是楼下……
想到秦楼此时和父亲秦屿峥可能面临的僵局或者对峙场面,宋书立刻觉得有点头疼了。
宋书不知道的是,梅静涵出去打完电话后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里,和提前约好“碰头”的秦屿峥秘密会面。
梅静涵先罗列自己的“情报”,“囡囡说她和起笙已经和平分手了。我问过起笙那边,他说确实如此。听起来不是很愉快,但是应该也没有闹出难看的场面。”
梅静涵说完,问:“你那边呢,那个叫秦楼的年轻人,你感觉怎么样?”
秦屿峥沉默几秒,摇头。
梅静涵担心地问:“不靠谱?”
“不好说。”
“……不好说你摇什么头?吓我一跳。”梅静涵瞪了他一眼。
秦屿峥不满,“那既然是不好说,我也不能点头吧。”
“算了算了,这不重要。怎么个不好说法?城府很深?”不等秦屿峥回答,梅静涵就担忧地皱起眉,“这么年轻坐到总经理的位置上,恐怕心思和个老油条也差不多了吧?我们囡囡人聪明,但不喜欢跟人耍心机的,会不会被这年轻人诓了?”
秦屿峥半天没找到插话的地方,等梅静涵自己担心地念叨完,他才皱皱眉,“我说还是你说?”
梅静涵嫌弃地瞥他,“你说。”
“综合来说,这个年轻人性格有些决绝,剑走偏锋,才思聪敏得异于常人,但确实不是城府深那一挂的,至少在我面前反倒是不怎么遮掩的样子。直来直去,问什么都没跟我打过马虎眼不能说的,他就直接告诉我不能说。而且……”
“而且什么?”
秦屿峥犹豫了下,“而且他说了,也不是不能说,只要我们囡囡同意,他所有生平事迹都可以当着我们的面全部交待出来。”
梅静涵愣了下,“这么听囡囡的话?”
秦屿峥恍然,“对,就是听话,太听话了让我觉得有点奇怪按道理囡囡回国不久,他们就算第一天就认识了,那这才熟了几天?我看他对囡囡的喜欢深切得很,倒是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
梅静涵一愣,“你的意思是,他们认识很久了?”
“我可从来不说没证据的话。”秦屿峥义正言辞地说完,犹豫两秒,他放低声音补充,“不过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梅静涵想了一会儿,无果。
“算了,急不了一时。既然起笙那边没问题,我也算放心了。我们再看看。”
“嗯,好。”
半小时后。
午餐端上桌,五个人坐进一楼餐厅里用餐。
栾巧倾仍然不知道之前这四人消失在视线里的时间是去做什么了,但她看得出来的一点是这对“狗男女”竟然在秦家的伯父伯母面前都丝毫不遮掩了!
那眉来眼去的,当两位长辈眼神不好使吗??
栾巧倾气得咬牙。
这要是换个地方她早就受不住这火气了,偏偏秦家父母亲和善良,近中午时和她聊着也关怀备至,没有长辈架子还很有长辈温暖当着这两位的面,她再不爽也只能按捺下去。
于是进了嘴的餐饭,一度被栾巧倾愤恨地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饭间闲聊,谈起工作事情,梅静涵似乎无意问了句,“秦先生,我们囡囡在公司里表现如何,没给您添麻烦吧?”
“伯母不用客气,叫我秦楼就好。”秦楼眼里含笑地瞥向宋书,“秦情最近在跟公司内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项目。负责人跟我说过,她表现非常优秀。”
“……”
对面栾巧倾偷偷撇嘴。
就楚霸王龙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除了贬损另外一个人,八辈子也不可能夸谁吧。
这么一想,栾巧倾登时又记起那天晚上,楚向彬那句
“单纯论工作能力她强得不像个关系户,这一点上你俩确实不一样。”
“……”
栾巧倾表情顿时又木了三分,咬起蔬菜的力道更加凶狠了。
两张主位上,秦屿峥和梅静涵对视了眼,梅静涵刻意想试探秦楼,眼神动了动便突然没什么征兆地问:“那以后结婚,工作上的事情你们准备怎么安排?”
“……”
桌上一静。
几秒后。
“咳咳咳”最不是当事人的栾巧倾却是被呛得最狠的一个,咳得脸色通红只差泪流满面。
梅静涵看出栾巧倾是被自己的话吓着了,一时也有些不安,“囡囡,她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啊?我以为你们三个一起过来的,一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呢。”
宋书正给栾巧倾递纸巾和水杯,秦楼在此时淡淡一瞥,毫不做人地接过话来,“伯母别挂心,这是我一个妹妹,知道我们关系。只是没脑子,对什么事情都容易反应过激和您没关系。”
咳得撕心裂肺无法反驳的栾巧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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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还在新欢面前diss她这个旧爱的妹妹秦楼还是那个禽兽不如毫无人性的秦楼!从小到大一点儿都没变!
栾巧倾一边咳得快意识不清一边在心底痛骂,旁边适时的一杯水递过来,栾巧倾条件反射地接过去,连忙喂了两口压住咳嗽,“谢谢姐”
话声戛然一停。
道谢的,被道谢的,两人齐齐愣在那里。
只是宋书回神更快些,她唇角一勾,笑意温婉。
“不客气。”
“……”
栾巧倾似乎是呆住了,连咳嗽都忘记了。几秒后她慢慢回过神,谁都没去看,僵着手放下水杯。
察觉出气氛莫名地有点诡异,梅静涵默然片刻,笑着招呼,“都吃饭吧,别把饭菜凉了。”
秦楼主动重拾起话头,“伯母,您刚刚是问我们婚后工作上的打算?”
“……”宋书忍不住睖秦楼一眼。
梅静涵好奇,“你想过了?”
“每一天都在想。”秦楼望向宋书,“只看她哪一天愿意嫁给我了。”
宋书:“。”
宋书心底有些担心显然已经被秦情父母的存在而欺瞒过去的栾巧倾的反应,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斜对面坐着的栾巧倾看起来表情有些麻木,倒像是完全没把秦楼的话听进耳朵里了。
梅静涵没有注意这边的反应,只追问一句:“那你怎么想的?”
秦楼说:“秦情现在在法律合规部还是疏远些,我想在这个项目后,升她做总经理特助。这样我们也能离着近至于以后的工作,她想如何就如何。”
“……你这不是玩笑?”
秦楼示意了下已经开启装死模式的栾巧倾,“回去之后人事部就可以拟定任命书,我签字同意即可执行。”
“……”
梅静涵听得发愣,过好几秒才在和秦屿峥的对视后,迟疑地笑,“这听起来好像不合规矩,公司里其他员工暂且不论,董事会里也会起些不好的流言吧?”
宋书露出些迟疑神色。
秦楼也恰在此时回眸看向她,“我可以说吗?”男人低声问。
梅静涵和秦屿峥一顿,同时扭头看向宋书。宋书无奈,思索两秒后索性她自己开口,“妈,秦楼他既是Vio的总经理,也是公司的控股人、董事会的董事长。所以在人员任命上,他有绝对话语权。”
“……?”梅静涵表情微滞。
秦屿峥反应更快些,他望了秦楼一眼,带着更深刻的审视,“这么年轻就接手家业了啊。”
担心父母把秦楼当做不劳而获的富二代,宋书一顿,声音放到最轻地解释,“Vio资本是六七年前在他手上完成转制革新的,这些年来,说是由他一手扶上正路也不为过。”
“……”
夫妻俩看向秦楼的目光顿时更加充满审视意味。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活得通透些,最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天上不掉馅饼,更不掉金馅饼。
也不会掉金龟婿。
所以他们显然开始怀疑起这个看着金光闪闪的金龟婿对宋书是不是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坏心思。
宋书对父母了解,此时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想法,但涉及过往,也无从替秦楼解释。
两边只能表面和乐着,把这个问题暂时遮盖过去。
一顿午餐终于在多方煎熬里结束。
秦楼大概是餐桌上唯一毫无任何心理压力的人。从头到尾坦然自若。而在不必顾忌秦情父母的不知情后,他对宋书的心思就更是不遮掩了,从眼神和动作里都能满溢出来。
秦屿峥和梅静涵夫妻两人原本在暗中观察,越看越是心情复杂。
梅静涵犹豫了下,笑着开口,“秦楼,你帮我把碗筷收拾下,端进厨房来,好吗?”
宋书欲言,被梅静涵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只得坐回去。
秦楼似乎不察觉这里面的试探和考验,闻言毫无芥蒂或者迟疑地点头。
“好。”
看着秦楼被秦屿峥和梅静涵一前一后地“挟持”进厨房,宋书有些头疼地收回目光。
不等她多思考什么,先对上了栾巧倾异样的眼神。
宋书微怔,随即淡淡莞尔,“栾部长,今天在我家用餐还习惯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栾巧倾刚要出口的恶语的气势顿时消减大半,她扭过头,闷闷地嗯哼了声,“还、还可以。”
“那就好。”
栾巧倾眼神挣扎一会儿,转过头来,“我承认,你和我姐姐确实有点像,有时候连我都要被迷惑住了。”
“是吗?”宋书笑意淡淡,不做反应。
栾巧倾皱眉看着她,“但我姐姐当然不会像你现在这样……算了。既然秦楼已经在你父母面前那么坚决地要给你升到22层的助理秘书组,那我也不打算阻止了。”
这一点宋书确实意外,但并不说话,只安静等着栾巧倾的后话。
果然,只听栾巧倾沉默之后又道:“但是结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我”
“栾部长不必多担心。”宋书淡声开口,打断了栾巧倾的话,“至少目前几年内,我都没有和任何人结婚的打算。”
栾巧倾一愣,“真的?”
“嗯。”
“那秦楼怎么”
宋书莞尔,“栾部长不会真以为,秦总说什么话前真的会征询我这个冒牌货的意见吧?”
别的事情会,在跟别人炫耀地盘所有权这方面的时候绝对不会。
宋书内心木然补充。
在宋书的话后,栾巧倾又沉默了很久,她抬头,目光扫过一楼目之所及的房间。
“你有一个条件很好也很温馨的家,叔叔阿姨人也很好……你不该进Vio更不该到秦楼身旁去的。”
宋书眼神轻晃了下,笑,“栾部长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点相信你是为了秦楼才接近他的了。我想你的家境没必要让你为钱做什么冒险的事情。可如果是为了感情,那秦楼什么都给不了你……”栾巧倾和宋书对视,目光悲哀又决绝,“他自己就在爬不上来的深渊里,你渴望他能给你什么呢?”
宋书身影微滞。
几秒后,她垂下眼笑起来。
“你笑什么?”栾巧倾皱眉。
“没什么,只是觉得栾部长思考问题……还是很天真啊。”
栾巧倾脸色顿时变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放弃挑衅,却会被对方主动攻击:“你”
“我这样的家境就不会为钱冒险了吗?”宋书不留情面地打断她,眼底清光冰凉,“那你就错得太离谱了,栾部长。越是感受过金钱所能带来的特权的那些人,越是对金钱无法割舍,他们的欲壑比普通人难填得多所以他们面对巨大的诱惑的时候,他们就敢做出践踏法律甚至藐视人命的事情!”
栾巧倾的怒意僵在脸上,身影也顿住。
她鲜少见面前这个女人情绪起伏剧烈的一面,这是第二次。
上一次是……
不等栾巧倾思考完,宋书轻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情绪,她坐回自己那张高背椅。
但眉眼间清冷依旧,“抱歉,我有点激动了,只是想起些不太好的事情。不过栾部长如果坐到Vio这样的高层位置上,对人性还抱有这样天真的想法,那吃个大亏是早晚的事情。”
栾巧倾被教训得有点讪讪,想发火却因为对方说的好像对又完全发不出来。
尴尬半晌她只能冷冷哼了声,“那你是承认你为了利益进Vio了?”
“不,我确实是为了秦楼。”
“……”栾巧倾恼怒地回头看她。
宋书唇角一勾,笑得明媚起来,“我喜欢他,但也有分寸感。该保持的距离我会保持,不该跨越的界限我绝不逾越有我这样的一个人在秦总身边,彻底断了那些莺莺燕燕的想法,栾部长不该更开心?”
栾巧倾一噎。
宋书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和栾巧倾纠缠下去了,她站起身。
“如果栾部长没有其他话要说,那我先……”
“你知道姐姐怎么称呼我吗?”低着头的栾巧倾突然问出一个毫无征兆的问题。
宋书僵了下,随即挽起耳边垂落的发,轻笑了声,“巧巧吗?”
“!”
栾巧倾猛地抬头,却听耳边那个声音很快衔接上,“秦总跟我提过的。”
栾巧倾僵在了那儿。
几秒之后她回过神,心里那种希望彻底破碎的感觉让她没表情地麻木着,“他连这个都跟你讲?”
“无意提起而已。”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算走进他心里了。”
宋书笑笑,“我没有这样以为。”
“你应该没有见过他的左臂吧。”栾巧倾突然说,“不管多么炎热的夏季,他从来不会在有人的时候露出左手的小臂你知道为什么吗?”
“……”
宋书思绪有一瞬的滞塞。
栾巧倾话声刚出,她就想起初入Vio的第一天,在23层那片黑暗里,她摸到的秦楼手上的血。
她那时候以为是酒醉后的磕碰或者暴躁后的误伤,难道……不是吗?
看出宋书表情间那丝未有过的惶然,栾巧倾误以为那是对方被自己戳到痛处的惊慌,她终于笑了。
“那原本是个小女孩儿留下的咬痕的你不如去看看,后来那上面一遍又一遍刻得血肉模糊的,是个什么字呢?”
“!”
宋书脸色瞬变。
那一刻她想都没想,转身跑进了厨房里。
厨房门被她猛地拉开,站在水池前有点笨拙地洗着碗盘的秦楼微怔了下,抬眼。
宋书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秦楼的左手上
即便是此时,他袖子上的最后一颗扣子仍然紧紧地系着,不肯裸.露出腕部的半点皮肤。
“囡囡?”梅静涵同样愣了下,“你怎么也进来了?”
“……”
宋书眼里满溢着泪,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压不住的哽咽。
她几步走到秦楼面前。
秦楼察觉她的不对劲,声音顿时沉下去,“你怎么”
话未说完,宋书拉过他的左手,扯掉袖扣,用力把袖口拉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今天也可以8点更新,然而事实证明,每个结束数学英语辅导的周日我可能都需要缓一缓自动停摆的脑子
☆、第 48 章
第48章落地
衬衫的袖口被近乎粗暴地扯了上去蜿蜒丑陋又狰狞的疤痕瞬间出现在宋书的视野里,刺得宋书瞳孔蓦地缩紧。
她的身影和动作一并僵在原地。
厨房里死寂几秒, 秦楼回神。不等旁边惊住的梅静涵目光跟着落上来, 他已经一垂手, 将衬衫的衣袖重新拂过也遮了回去。
“怎么跑得这么急?”他声音在此时格外平静,带着欲盖弥彰的轻松。
梅静涵也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囡囡, 你怎么突然跑进来了?”梅静涵说完, 又低头看了看秦楼垂回身侧藏进她视线盲区的手, “你们刚刚怎么了?”
“……对不起, 妈。”宋书深吸口气,压住微微颤栗的话音, 她抬眼望向梅静涵和秦屿峥,“我临时有点事情, 要跟秦楼谈谈。”
梅静涵表情僵了下, 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 连忙答应着,“哦, 好, 好, 你们去谈。”
宋书点头,拉起秦楼的手,她拽着比她高了十几公分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两人离开半分钟,厨房里梅静涵才不安地转头, 问秦屿峥:“我刚刚没看错吧,囡囡是不是眼睛红了?”
秦屿峥皱着眉,“好像是。”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但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长时间,怎么突然闹脾气了?”
“囡囡的性格我了解,她才不是那种会耍性子的肯定是这个秦总的问题,他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囡囡的事情,刚刚被囡囡抓包了吧?”
“……她看的是秦楼手腕,又不是手机,抓包还能靠手腕吗?”秦屿峥无奈地问。
“也对噢。”
“行了,你也别乱操心。等他们谈完以后,你再问问就是了。”
“嗯。”
另一边,一楼的衣帽间里。
宋书停住身,似乎是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她站在原地僵了几秒,才回头关上衣帽间结实的推拉木门。
门缝合拢以后,宋书没有转身,而是慢慢松下肩膀靠到门上。
背对着任她拽了进来的秦楼,她压抑许久的眼泪终于再忍不住,挣扎着跳出眼眶,无声砸落到地面上。
一颗又一颗的水滴打湿了浅灰色的地面,留下更深的接近黑色的痕迹。
和别人不一样,她哭的时候都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秦楼愣住了。
进来之前走过长廊,这一路上他想不管小蚌壳怎样的斥责和恼怒他都能应付得来,也都能尽力哄得好可他唯独没想到,进来以后小蚌壳一个字都没出口过。
一个字没出口,然后他第一次看见小蚌壳哭了。
秦楼懵得脑袋都空白。
这一秒里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他恶意地逗不开壳的女孩儿说话,她坐在书桌前专心写作业不肯理他,他又气又恼,坐在她的桌角晃着腿打量她那张没表情的漂亮的小脸,然后憋着坏问:
“小蚌壳,你以后要是哭了,掉下来的会是金豆子还是白珍珠?”
那时候的小蚌壳仍旧没理他。
但那个答案秦楼现在知道了。
原来既不是金豆也不是珍珠,是刀子,锋利的冰冷的,一把接一把的,狠狠地往他心口最软的地方扎。
疼得他懵住,疼得他浑身发麻,像根木头像个傻子一样杵在原地。
好半晌秦楼才找回自己的神智,他慌了神,上前两步又手足无措地停住,反应好几秒才小心翼翼地把人从后面抱住。
然后抱得紧紧的,很用力的,像是生怕她跑掉。
疯子手忙脚乱,眼神也慌得飘,他只能循着本能低下头去隔着柔软的长发亲吻女孩儿的鬓角和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啊洋娃娃。”
“……”
他的手就抱在她的身前。宋书僵了几秒,眼泪还落着,也不去管,她只低下头拉住他左手的衣袖。
秦楼一停,想阻止却不敢。
他第一次见宋书哭,还是这样安静地掉眼泪,心疼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像是细密的针在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只袖子还是被宋书颤着手指尖费劲地拉了上去。她在厨房看见的那个可怕的疤痕再一次露出来。
那是一个“书”字。
只是层层叠叠地刻了太多遍,伤上加疤,疤上加伤,那一整块手腕的位置没有一点是好的。
全都是凹凸不平的疤痕。
她明明、明明只是在这里咬了一口啊。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那她怎么都不会下得去口。
宋书无声地咬住唇,眼泪落得更急,簌簌地掉下来,有的砸在地上,有的落在秦楼的衣袖上,还有的点湿了他的手腕,落在那个难看得快要辨认不出来的“书”字上。
宋书眼睛里像是被针扎了下,她慌忙伸手去擦那滴落上去的眼泪,像是怕泪水浸渍,弄疼了这个已经再次结痂脱落的伤处。
只是她发抖的手指尖还没有落上去,就被再也忍不住的秦楼一把抓住。
秦楼忍无可忍地把她转过来,抵在衣帽间的推拉门上,他俯身低下头去,从侧面吻她被她自己咬得发白的嘴唇。
秦楼是皱着眉吻的,眼底情绪里全是细密的心疼。
“别哭了。”他低着声哄,“别哭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所以别哭了……”
“疯子。”宋书躲开他的吻,掉着眼泪说。
“对,我是疯子,是我的错。”秦楼低声,“疯子知道错了。”
“……”
宋书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她知道不是的。
他是最无辜的那个,他什么错也没有,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但他却因为她成了受伤害最重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