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奇怪地看着她,听到她轻轻在说:“外面一定很美…”
“其实也没什么美的,就是白茫茫一片。”青岚随口应道。
洛小丁道:“我知道…”她坐下来吃饭,问青岚道,“青岚姑娘在这里多少年了?”
青岚抿嘴微笑:“不知道…没算过。”
洛小丁听了,倒觉无可奈何,这里的人一个个被江蓠调教的油盐不进,无论她问什么,都只会答三个字“不知道”,真是绝妙的回答。吃过饭后,青岚又送来火盆,屋里生了火,变得温暖。洛小丁和衣躺在床上继续看书,只觉暖意袭人,竟有些倦怠无力,渐渐便有些昏沉起来,她隐约觉得不对,却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来。
浑噩之中,听见门又被推开,冷风从外面吹进,她打个机灵,脑中乍然清明,一骨碌便爬了起来。
门开处,却见走进一人来,细看时,才认出来人竟是凌白。她正呆呆发愣,凌白却已走了过来,似乎闻到什么,连吸了两下鼻子,一抬脚便将床边的火盆踢到了门口,挥手往里面洒了些什么进去,盆中那蓝汪汪的炭火立刻便熄灭了。
洛小丁这时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踉踉跄跄走过去,叫道:“凌白。”
凌白转过头来,拿袖子半掩着鼻口,皱眉道:“以后别叫他们送火盆进来。”
洛小丁听他这话,半是明白半是糊涂,隐隐还有几分心悸,良久才缓过神来,冲凌白笑道:“你回来了?”
凌白“嗯”了一声道:“这里的屋子都不能点火盆…记住了?”
洛小丁只是微笑,道:“这么久都没见你,你到哪里去了?”
凌白讪讪地一笑,颇有些尴尬地道:“去成了个亲。”
洛小丁不禁错愕,成亲是人生大事,怎么到了他口中便如此轻飘?倒好像同吃饭睡觉一般简单随便,她困惑地看看凌白,竟口吃起来:“成…成了…个亲?”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63.预谋
凌白瞅她一眼,只笑了笑,答非所问:“你在这里还住得惯吗?”
洛小丁苦笑道:“有什么住不惯…哪里都是一样的。(.........更新最快)。”她见凌白有意回避,便知他并不想提及自己的婚事,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对?如此一想,便也不再追问。
凌白淡淡道:“虽说如此,凡事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才好。”
因火盆熄灭,屋子里有了寒意,洛小丁混沌不堪的脑中反而渐渐明白起来,听见凌白这话,心便由不住下沉,方才若不是凌白,她是不是就死了?这事情自然不会是青岚擅做主张,只有江蓠示下,青岚才有胆量敢对她下手。
师父才刚刚一走,江蓠便迫不及待地下手杀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原本已经决定放弃,只因与师父有约,然而约期漫长,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她到底可以撑得了多久?
洛小丁只觉毛骨悚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中已悠悠地出了一身汗,汗冷下去,背脊上一阵阵发冷,她不禁微微发起抖来,却还是强自镇定下来,不动声色道:“多谢凌兄提醒。”
凌白转头往妆台上看了一眼,道:“你如今也在学易容术?”洛小丁微微点头:“嗯,你也学过?”
凌白道:“学过,这门学问只怕另有秘诀,不大容易学,不过,临时拿来急用,却也还过得去。”
话中似有所指,洛小丁眼睛一亮。却又迅即黯淡了下去,皱眉不语。
凌白见她仍有些神思恍惚,心下不禁恻然。低声道:“我还有事,马上便要动身上路。你自己多保重。”说着往她手里塞进一样东西,洛小丁低头看时,却是一张叠成四方的纸。
她心头微动,一抬眼却见凌白冲她眯眼微笑,笑意温和。隐隐似有某种暗示。
洛小丁手往袖中一缩,那张纸便不着痕迹地藏入了宽大的袖子里,她冲凌白笑笑,轻声道:“你也保重。”
凌白“嗯”了一声,凑近她低声道:“义父对你,只怕动了杀机,你需早做打算才是。我方才好不容易才叫人把那青岚支开,这几日你多留神,最好见机行事。”说话间。便听外面响起叩门声,他再不多说,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门又合上。外面甬道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由近及远。终于再听不见。洛小丁迅速从袖中将那张纸抽出。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弯弯曲曲画着若干线条。竟是一幅地图,她略看了看,心中已有了数,顺手将那张地图叠好,细细塞入腰带夹层之中。
青岚还未回来,她又踱到那熄了的火盆旁,弯腰蹲下去,低头嗅了一嗅,木炭上隐隐有股异香,香气虽极淡,只一闻见,便让人昏眩欲睡。洛小丁慌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后,却忽然又返身回来,将那火盆照旧移到屋中。
恍惚过了许久,外面忽又响起脚步声,离得尚远,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而来。那脚步声快而细碎,洛小丁早听得熟了,知必是青岚回转,她再来不及多想,拿了火引又将火盆内地木炭点燃,掩了口鼻疾步走至床前躺上去,挥手将床帐放了下来。外面来人走得极快,不一会便到了门前,只听门锁“喀哒”作响,转眼那人已经进来,洛小丁透过床帐看去,看见那人纤细的身影,知是青岚,便躺着不动。
青岚在外面低低唤道:“江姑娘…江姑娘…”
洛小丁只是不应,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青岚略顿了顿,缓缓地走到了床前,侧耳凝神细听帐内动静,空寂中那边竟像是凝滞了,竟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她这才放了心,撩开床帐探头往里面去看,眼见洛小丁阖目睡着不动,便大了胆子去试她鼻息。
手刚刚触到洛小丁鼻边,却忽见洛小丁眼睫一闪,竟睁开眼来。青岚一惊怔住,还未转过神来,胸口“期门穴”便已被洛小丁一指点中,她几乎来不及喊,整个人便已倒进了床内。
洛小丁捂住鼻子跳下床去,先奔过去将那火盆中的火灭了,闭目略做调息,待气息稍稳,方又走到床前,也不说话,伸手便开始脱青岚身上衣服。
青岚骇住,睁大眼睛盯着洛小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眼看着她将自己身上地衣服一件件扒下来,然后替自己换上她素日所穿的男装。之后,洛小丁便抱了她地衣服撩开床帐走到了外面,青岚听到外面悉悉索索一阵响,似乎也是在换衣服。随后便听见妆台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先是拔开瓶塞声,继而便听剪刀剪铰声,又一阵揉搓拍打声后,那边便再没了声音。
过了片刻,脚步声响起,洛小丁又走了回来。帐帘被挑起,青岚望着床前那人,喉咙里发出无声惊呼,她惊奇的发现,床前站着的那个人竟是她自己。
“对不住!”
对方开口说话时,她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青岚其实是洛小丁所扮。
洛小丁轻轻叹气:“我也是别无他法,你别怪我。”她拿了湿的面巾细细揩去青岚脸上地胭脂,将那张脸擦的干干净净后,才从药瓶里倒出些药水来,涂在青岚脸上。
青岚看她一步步有条不紊地行事,倒像是早已预谋好了的一般。眼看着洛小丁将一张薄如蝉翼脸皮样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脸上,不禁想起先前洛小丁抛在痰盂里那张脸皮,心里蓦然醒悟过来:“难怪她不肯穿女装…原来她一开始便有了谋算。”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洛小丁终于完工,她盯着眼前已被易容成她自己的青岚,脸上虽是一派漠然之色,眸中却隐有波澜,半晌她才低低叹道:“你是第二个为我牺牲的青岚…”
她跳下床,又看了青岚一眼,方将帐帷放下,走到妆台前收检她所需的物品,那本司徒家的易容绝学,刀剪银钩锉子都选最小巧地带在身上,此外又带了两瓶药水,还有两盒配好的药膏,以备急用。洛小丁将先前凌白给她的地图又拿出来细细揣摩,路线都被凌白用朱砂色标出,她在心头默记了几遍,确认记住后,才将地图好好收在了身上。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64.出逃
才刚收拾完毕,门上便又响起笃笃之声,洛小丁心头一紧,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将自己脸上头上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破绽,这才低头理好衣裙,稳住心神走去开门。[1--6--..,.站.,..,.更新最快]。
门口站着一个脸戴面具的男人,瞧见她出来,便道:“青岚姑娘,阁主让我过来看看,江姑娘睡着没有?”
洛小丁学着青岚的声音道:“才刚睡着。那男人点头道:“阁主说,等她睡熟,便请姑娘送她去升天池。”
洛小丁心道:“这升天池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他们处置尸体的地方?”一念及此,身上汗毛已经尽皆耸立起来,虽是恐惧疑惑,面上却并没有丝毫表露,只应声答是。
那男人交待完任务,转身离开。洛小丁松了口气,正欲关上那门,那男人却忽然掉头走了回来,一把将门撑住。
洛小丁心头咯噔一声,只道自己被那人看破,手上已将袖中一把小刀摸了出来。
好在那男人并没进一步的行动,只拿一双眼色迷迷地将她盯着,笑道:“到时青岚姑娘可别忘了叫我过来帮忙哪!我可是有求必应。”一边说一边竟伸手过来摸洛小丁的脸。洛小丁以往也曾见过青岚跟那些男人们调笑,知道这男人必定起了色心,虽知他如今想的人是青岚,她心里还是由不住厌恶,但这个节骨眼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跟他翻脸的,眼见他手伸过来,哪里又敢让他摸到?忙一把将他的手摁下去。反手握住,想学着青岚素日的样儿将那人敷衍过去,到底还是做不出青岚那副娇嗔的模样来。只笑了一笑,放柔了声道:“忘不了…你快去吧!”
那人握到洛小丁地纤纤玉指。只觉柔弱无骨,一时间骨头都酥了,睨着眼仍旧将她望着,只不肯走。
洛小丁只得道:“我晚上过来找你…”
那人得了准信,心满意足。“嘿嘿”地笑了两声,松开手转身去了。
洛小丁听着那笑,竟觉浑身簌簌地起满了鸡皮疙瘩,她强忍着恶心,耐住性子看他走远,这才关了门退回来。门一关,她便忙着找来澡豆,将方才被那人握过的手反复搓洗了两三遍,才止住心头呕意。
回头看看沙漏。见已是末时,当下再不犹豫,开门往外便走。她依着凌白给她的路线图。自此向西走了半盏茶地功夫,到了甬道关口。关口处有两个守卫。大约平日跟青岚很熟。只问了几句便罢,洛小丁斟酌用词。小心将那两人应付过去,正要举步往前,却又被其中一名守卫叫住。
洛小丁正在不安,那守卫却扔过来一张银色的面具给她,口里嘀咕道:“怎么出门都不带面具地?”洛小丁心头一惊,只得胡乱答道:“我竟把此事忘了,多谢提醒!”那守卫斜目瞟她一眼,竟也没说什么。
她再不敢停留,戴了面具继续往前又走。
如此一直往前,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要有叉路口,必定往左拐,一路上又遇到几个同她一样戴着面具的人,却也没问她什么,便由她去了。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方走到最后一个岔道处,洛小丁站住细想了片刻,即未向左,也未向右,径直往前走去,走不到一刻,眼前现出一扇铁门,门锁早被人打开。
洛小丁怔了一怔,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走了出去,门内往下是层层阶梯,一路往下,到了一条漆黑的暗道之中,又走了一阵,看到又有阶梯,前面隐隐约约透进光来,她沿着阶梯向上,走上去时才知那是一间破陋的茅屋。
身后的暗道蓦然之间合拢,只听轧轧声响,一张木板床移过来,瞬间便已将方才地一切痕迹掩在了床后。
洛小丁转目看时,方见凌白也在屋中,这才知他在等她,看来这一路上他都替她安排好了。她站着没动,只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凌白望着她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眼中颇有赞许之色,道:“手艺不错。”
洛小丁摇摇头,指指脸上道:“这个不经事的,一不小心便会露馅。”
凌白道:“先凑合着用。”他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脸上贴胡须,顺手递给洛小丁一套粗布男式棉袍,道,“换上。”说着话便已走出门去。
洛小丁正嫌身上的女装麻烦,慌忙接过来,见凌白走出去关上了门,不多时便已将衣服换好,又将先前带出来的东西一样不少地揣在身上。将头发上的簪子发钗拆下,两个发髻也打散了,将一头浓密的黑发一起拢到头顶,重新绾成男子的发式,戴上粗布巾帻,打扮成一个农家儿郎的模样。
等出了门,才知外面在下雪,凌白在院子里站着等,手里拿了两个斗笠,看见她出来,便也给她一个。二人出了院门,在雪地里徒步行了一阵,走出村子,在一个山坳后坐上凌白早已准备好地马车,往西北方向疾驶。
一到车上,凌白便将脸上的胡须扯了下来,洛小丁也将脸上那层面皮撕下,两人恢复真容,不禁相视一笑。
车后挂了松枝,将车轮碾压留下的痕迹扫去。
洛小丁看着车行地方向,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凌白道:“先到前面的镇子上再说,若不然先去断雪崖避避?”
洛小丁摇头道:“不成,我不能同你在一处,如今外面风声很紧,我必须尽快离开大元。”不论她心里有多么不甘,当务之急,她必须消失,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师父。
凌白见她心意已定,便也不再劝她,只道:“那先去前面地镇子准备一下,那里有我地一处宅院,要出大元,总得备好银钱路引,马匹干粮也是少不了的。”
洛小丁听他说地在理,便没再说什么,她这时才来得及向凌白道谢,嗒嗒的马蹄声与车轮在雪地里碾转的声音此起彼伏,洛小丁坐在马车里,心思随着辘辘的车轮声转了又转,回想出逃的过程,竟觉出乎意料的容易,而凌白,他凭什么又一次帮她呢?
如此想着,便忍不住道:“凌兄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实在令小丁感激不尽…只是…”
凌白冲她竖起两根指头,笑道:“只有两次。”
洛小丁气道:“还嫌我不够倒霉么?”
凌白看她一眼,摇头道:“人这一生难免有个七灾八难的,倘若日后我也走了霉运,麻烦你顺手帮我一下。”
洛小丁由不住莞尔,到嘴边的话再也问不出,反觉自己的想法过分了,竟是拿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一时汗颜不已。
凌白看了她一阵,忽然转过头去,轻轻叹息:“你知道么?你笑起来很像一个人。”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65.局势
洛小丁定睛看住凌白,眸中微有惊诧之色,迟疑片刻,方开口问道:“像谁?”
凌白含笑不答,眯眼凝望远处良久,不经意似地岔开了话题:“小丁,你记得你的生辰八字么?”
洛小丁愣了愣,奇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凌白叹气道:“你总不会连你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
洛小丁蹙眉想了片刻,语气不太确定:“好像是…丁寅年腊月初十未时二刻…”
凌白似笑非笑,顿了一会才道:“真是凑巧,你的生辰倒跟谷落虹一样。(.,..,.更新最快)。”
洛小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中一瞬闪过悲凉之色,随即便低下了头,漠然道:“哦,是么?”
凌白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
“知道什么?”
“谷落虹为什么杀你?”
洛小丁没有作声,眉目间并不见有波澜起伏,放在膝上的双手却在不知不觉间攥得紧了,过了片刻,忽抬眼盯住他,问道:“你知道?”
凌白见她如此,倒觉得累起来,直了直腰,笑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何…对你的身世,会毫不在意?”
洛小丁目不转睛望了他一阵,眉间渐有疲累之色,摇头无奈一笑:“你知道许多事,却不肯告诉我…总是有许多顾虑,对么?我也有许多顾虑…眼下才刚逃出来,我便是在意,也没这许多功夫花在这里。”
凌白不想她竟会如此说,心头只是惊疑不定,挣扎良久还是将到嘴边的那句话咽了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当今天下局势如何?”
洛小丁被他问得糊涂起来,愣了一阵,反问他道:“依凌兄看。这天下局势当是如何呢?”
凌白抖抖手中缰绳,转头皱眉瞄她一眼。道:“别叫我凌兄,还是叫凌白吧!”他掉过头继续赶车,慢悠悠道,“大元自立国伊始,皇权便不甚稳固。其间政局动乱,外扰不断,到永嘉帝时,外患虽除,然大权却已被两位藩王借平定外乱之机逐渐瓜分,渐成定局,至此皇权旁落,云阳王、鄱阳王已成无冕之王,争夺瓜分国中势力。时日一久,皇帝便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洛小丁淡淡地道:“不是还有个九王爷么?”
凌白道:“永嘉帝自然是不甘心真做摆设的,所以才会想法子从中作梗。拉拢引诱、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最终的结果则是二王互斗。如此一来便消减了皇室地危机,趁此机会。他悉心培植亲族势力,这才出了一个九王爷。”
他冷笑了一声,接着又道:“九王爷渐成气候,这一两年朝中局势已然大变,鄱阳王毕竟老迈,底下的儿子孙子又没一个成器,只怕早被九王爷收服,如今已再不是鄱阳王、云阳王相持不下,而是云阳王跟九王爷在较量了。”
洛小丁似懂非懂,看着他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忽然问道:“那么,你打算跟着谁呢?云阳王、九王爷,还是浮云城?”
凌白道:“我自小跟随义父,不管天下局势如何,总是要跟着义父地。”
洛小丁没有作声,心里却隐隐生出些不安来,总觉他这话说得有几分刻意,倒像在掩饰什么似的。天很快黑下来,一路上都是荒原,道路并不平坦,摇摇晃晃颠簸不堪,洛小丁心弦一直绷着,也不敢睡,只迷迷糊糊打了两个盹,便又打起精神坐起,车顶上地风灯忽明忽暗,微弱的光线洒落道路两旁,照见斑驳的树影,风一吹,鬼影子般地晃个不休。
她看着那些影子,这一瞬只觉心里乱得极了,前路也许凶险异常,她需要应付的事情只怕远远比她想的要多。
第三日中午地时候,马车终于到了凌白所说的那个小镇子上,魅影阁那边还没有动静,迟迟未见追兵赶到。
洛小丁跟着凌白到了他私置的那处宅院中,宅院不大,前后两个院落,两进三出,养着三四个男仆。凌白一面吩咐家仆置办洛小丁出行所需的物品,一面将洛小丁引进内院厢房,又嘱咐人准备午饭。
等吃过午饭,前去置办行囊的人也赶了过来,将一个包袱交给凌白,内里放了一套换洗衣物、些许银钱,只没有路引,说是里正恰好出了门,还不曾回来,怕要等到晚上才成。
凌白见洛小丁满脸焦急之色,心里过意不去,隔了一阵又派人去看。
洛小丁虽是心急,却也没奈何,只好跟凌白前去马厩看马,却是一匹寻常的枣红马,倒也健壮,还算过得去。洛小丁点了点头,伸手拍拍马首,颇为满意,正想对凌白道谢,一转头却见凌白站在马厩外与一个家仆低声耳语。
她微微一怔,加之心里一直对凌白存疑,不免就留了意,眼光虽盯在马身上,注意力却完全到了凌白那边。凌白不多时便将那仆人差走,走过来对洛小丁道:“里正还没回来,只怕真要等到晚上。”
洛小丁也不多问,只是微笑,心头却冷了下去,她记得很清楚,方才凌白派去的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回到房里,家仆奉凌白之命送来热水,洛小丁关上门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原想躺着睡上一觉,等路引一到手便马上离开,可心里到底不安,总也睡不着,躺了一会,正想爬起身来开门出去,却听屋外传来敲门之声,凌白在外面叫道:“贤弟…贤弟…睡着了么?”
洛小丁张了张嘴,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就没应出声来,抬手将床帐放下,接着躺下。
凌白又叫了两声,见她不应,果然转身走了。
洛小丁听到脚步声去远,竟是往前院里去了。她坐起身想了片刻,总是不够放心,起身穿好衣服,走到窗前,推了条缝往外面看,却见对面天井里站着一个仆人,正往她这边厢房探头探脑地看。
洛小丁心头顿时起疑,将那窗子又轻轻拉了回来,返身将后窗打开,翻身上了屋脊,悄无声息绕到前院,才刚跃到堂屋檐后,便见凌白走出院门去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66.约定
院子外面有棵大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树干上落满了雪,树下拴着一匹马,凌白走上前,解下缰绳翻身上马,策马往东疾驶。[1--6--..,.站.,..,.更新最快]。
洛小丁听得嗒嗒的马蹄声响,眼看着凌白纵马离去,一瞬便去得远了。她这时心里越发奇怪,却也顾不得多想,足尖在檐头轻轻一蹬,借着反弹之力,直纵出去。
凌白冒雪在前匆匆而行,转瞬便已出了镇子,策转马首朝南而行,走了小半个时辰,穿过一片林子,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出现一带村落,村落西首赫然一座气势非凡的大宅,重门叠户,庭深院广,竟是一豪富之家。
洛小丁在后面紧追不舍,她轻功甚是了得,一路尾随在后,竟也没跟掉,只远远踔在后面,不使凌白发现。这时已到申时,冬日里日头短,天色已微见落黑,灰麻麻一片中,只见凌白驱马行至那大宅门前,下马去叩那紧闭着的朱漆大门。
洛小丁蹑足猫腰,借着路旁数株大树的遮掩,很快挨近了那座大宅,远远便听开门之声哑哑作响,随后大门歃出道缝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伸头往外一探,见是凌白,便半开了门让他进去。洛小丁隔着老远跟那人打个照面,竟觉有几分眼熟,眼见大门重重合拢,忙三步并作两步抢过去,跳上墙头,就见两人的后影朝着东边院子去了。
等跟过去,凌白已经进了正中那间大厅,方才引凌白进去的那人正从里面退出来,洛小丁隐身在墙角大树之后,借着廊下琉璃风灯的光一看。不觉便吸了口凉气,这才认出那人来,原来竟是她在晋阳风霆王府见过的那位严主事。
洛小丁又惊又疑。只想:“这是风竹冷地私宅?凌白要见的人竟是他?”心头虽是吃惊,这时却只能强捺下去。借着周围篱笆的遮掩,屏息缩于树下,耳听得严管事走远,这才绕至屋后,挨近亮着灯地那扇窗边倚墙而立。
那扇窗虚虚掩着。里面传出低低的说话声,隐约还夹杂有杯箸交错之声,想是设了酒宴。洛小丁凝神想了一阵,翻身倒挂于屋檐下,透过窗缝往内觑眼望去,毕竟离得太远,乍一看去竟有些飘渺朦胧,迷雾般地光晕之中,只见窗前有围屏遮挡。从围屏上头看进去,才见其内铺设着一张大大的暖榻,榻上矮几满满布着酒菜。风竹冷一身家常便装,正斜倚软靠而坐。与凌白举杯畅谈。
洛小丁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听到他含着笑意的语声:“你放心,我不会拿她怎样…最多不过拿她吓唬吓唬李玄矶。浮云城虽说偏安一隅,到底势力太大,几可媲国,实在太让人忧心。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的语声缓慢,但却沉着有力,一字字说来直如惊雷一般,在洛小丁耳畔轰鸣不休,她只觉眼前发黑,险些便从檐上跌下来,强撑着从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落下来,但手足酸软,人已是站立不住,只得紧贴墙壁坐下来,一边继续细听内里动静。
凌白问道:“倘若李城主不肯就范,王爷会如何?”
风竹冷沉了片刻,才道:“眼下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慵懒似颇不耐烦,隐约含着些不悦之意,“没有试过,又怎知他不肯就范?”
凌白道:“却也难说,李城主那个人…心志颇坚,刀枪不入,倒像是铜墙铁壁铸成地…所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话所说,多半是他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