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的?”阿瑶又气又恨,气得是自己,恨得却是唐庭。
“怎么不是我的?我们已经…”他低低笑着,轻咬阿瑶耳垂,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你既成了我的人,日后可再莫理会别的男人,好不好?好不好嘛?”
阿瑶满面通红,想及这一夜的荒唐,简直无地自容,埋头在枕中不看他,只道:“你快滚,快滚!”
唐庭叹了声,套上鞋子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俯过身凑到她耳边道:“十二姐,到岳州后别忘了留暗记。”
她嗤笑出声:“暗记,还需要留暗记?”
“自然要留,这是相爷交代的。”
他还好意思提相爷,阿瑶想到唐初楼,心里便是一阵难受,今夜之事他若是知道,将会如何?会不会杀了她,还是另有手段惩罚她?可是经历了秦放歌一事,他也没怎样,可见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既如此,她再多个男人又有何妨?
想到此,心头竟是透凉,她不由抱肩缩了缩,冷笑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留不留暗记又如何?”
唐庭眨眨眼,奇道:“我知道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
唐庭定定看她半晌,道:“十二姐总是不信我…哎,也罢,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更完。
思难付(小修)
天已然放亮,阿瑶走去将窗户大大敞开。沁凉晨风拂面而过,将屋子里唐庭遗留下来的气息吹散。她脑中略微清明,想起不久之后可能会和唐连见面,方觉胸臆间不那么窒郁。
正寻思间,忽见边厢秦放歌的房门打开。也不知是不是还没睡醒,跨过门槛时他竟差一点摔倒。
秦放歌一手扶门框,一手扶额,在门口略站了站,这才又举步往她的住处而来。匆匆几步赶到房前,一抬眼看到窗前站着的阿瑶,便没有敲门,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来,问道:“你昨晚上没什么事吧?”
阿瑶木着脸摇头,心头却似做了亏心事般嘭嘭乱跳,耳根后也烫的厉害。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阿瑶心里虽翻腾得厉害,面上却是镇定。
秦放歌犹豫了下,摇头道:“没什么事。”
“秦爷气色不大好,莫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秦放歌脸膛上隐隐泛青,气色的确不大好。他愣了愣,掩饰般地掉过头,道:“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
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听在阿瑶耳中便有了别的意味。她脑子里轰地响了声,所有思绪只在“没睡好”三个字上徘徊,他说他昨晚没睡好,那他昨晚是听到什么了?…或者说他一早便知道什么,不然,又岂会无动于衷?
没睡好?是基于良心的谴责,才没睡好么?
她面上由不住微微发白,袖中两手不自觉下紧紧攥成了拳。
原来如此!
他们…把她当什么了?
她紧紧咬住牙,好一阵才将欲破胸而出的愤怒压制下去,轻轻呼出口气道:“难怪脸色这么差,我还以为秦爷病了。”
秦放歌微皱了下眉,没搭这话茬,道:“时候不早,收拾收拾吃点东西,准备上路了,我去看看他们几个起来没有。”说着便转身往几个随从住处去了。他一路走一路回想昨晚之事,其实昨晚他并不是没睡好,而是一反常态的睡得极好。
昨晚上他房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二人为岳州之事谈了些时候,可到底谈到什么时辰,他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连那人什么时候走得也不清楚。
一觉醒来,便已是卯时末刻。他一向起得早,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在没有宿醉的情况下到这个时辰起来,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甚清醒。他直觉是着了人的道,大概是被下了蒙汗药迷香之类的东西,而给他下药的人八成便是那位不速之客。
秦放歌一时也想不透那人的心思,迷昏他到底想干什么?
先时他还想着那人是不是想瞒着他找十二娘的麻烦,可眼下她人既是好好的,这便让秦放歌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当晚,他们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脚下露宿。
奔波了一整日,大家都有些疲惫,就着随身带的干粮简单地吃了顿晚饭后,便各自歇息。秦放歌同几个随从围在火堆边,或卧或躺,不多时便有鼾声响起。阿瑶则在卸下鞍马的车上休息。秋意渐浓,便是在有遮蔽的马车里也能感到外面冷浸浸的寒气。
阿瑶拢拢衣领,将身上搭着的薄被裹紧。一旁放着秦放歌方才硬扔进来的厚绒斗篷。她稍稍朝另外一边挪了挪,下意识里并不想挨着与秦放歌有关的东西。
篝火明灭,黑乎乎的树影在夜风中摇曳。
她闭上眼,心里默念,假的,全都是假的。等到岳州,她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这些人就会一个个原形毕露。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等到那时候。可若阿连来不了,她是不是还要继续等下去?
等待,无疑是这世上最最折磨人的事情。
阿瑶辗转反侧,很久都睡不着。后来有一阵子她总算睡着了,却很快又醒了过来。静夜里忽有飞鸟振翅的声音,声音来处不远,便在前面小溪边的树林里。她霍地一下坐起,便听外面秦放歌厉喝一声:“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耳边只闻猎猎风声。
阿瑶掀开车门帘,便见两道黑影凌空举剑朝秦放歌刺下。
另一边,几个随从也不出意料地遭到了攻击。
阿瑶一手紧按住腰间剑柄,跳下车去。她一面警惕地四下张望,一面留意两处激斗的人群,正寻思要不要上前助他们一臂之力,袖子却忽被人轻轻一扯。她一惊,便听有人近乎耳语般的轻唤:“十二姐。”
她掉转头去,看到车厢侧边黑地里立着道人影,颀长俊逸,却不是唐连又是谁?
“阿连!”她惊喜地小声叫他。
“嘘!”唐连对她摆摆手,握住她手腕顺势一拉,她便跟了过去,同他一起矮身钻入了车后的树丛中。
树丛后是横亘的土坡,二人猫着腰蹑手蹑脚绕过去,穿过一带低矮的灌木,方起身迈开大步往前飞奔。他们手牵手跑得极快,冷风迎面刮过来,呼呼灌入耳中,衣袍襟带也随风鼓荡飘扬,阿瑶只觉一颗心如同冲出樊笼的鸟儿般雀跃,整个人几乎像要飞起来。
直到完全听不到打斗声,两人方慢下脚步,走到不远处的几株大树下停住。
“十二姐…”就着疏淡的星光,唐连低眸静静打量她,“十二姐,你又瘦了许多。”
阿瑶仰头看着他笑笑,道:“是么?”
唐连点点头,涩然道:“这一阵你受苦了。”他的语气有些伤感,停了停,接着又道,“十二姐,你再忍一忍,等岳州那事了结…”
“阿连,我们走吧!”阿瑶不等他说完,便急急打断了他。
“走,走哪儿去?”唐连愕然问。
“离开这里,咱们不去岳州,直接绕到域北去。阿连,到时我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如离开杞国,到魏国去,你说怎样?在那边安家立业,再给你娶个好人家的女儿,你说好不好?”她一口气将心里所想如竹筒倒豆子般尽数说出,生怕停下来这些话便再也说不出。
“十…十二姐…”唐连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不知所措,“你…你这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怎么,我就是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阿连,你答应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阿瑶着急道,唐连不干不脆地态度令她忽生几分恐慌,她由是烦躁不已,说话的语气便不那么好。
唐连怔了好一会,才似醒过味来,道:“十二姐,你是在恨相爷那般对你是么?他…他也是迫不得已,那时除了你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便只有让你…你放心,你为相爷所做的,相爷他心里都记着,等岳州事妥,他…”
“我不要他记着,谁稀罕他记着?”阿瑶使劲摇头,“我只要离开,阿连,咱们走好不好?你说话啊!”
“可是…”唐连握住她肩膀,为难地道,“相爷他如今处境艰难,各方人手都是紧缺,我们若走了,无异于在背后捅他一刀…这种事,阿连实在做不出。”
阿瑶定定看着他,呆了好一会才道:“你这是…不肯随我走了?”
唐连又岂能听不出她这句话中的失望来,却仍是点头承认了:“十二姐,等岳州事了之后吧!眼下不能,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弃相爷不顾。”
“为什么不能?你不是说想跟我一起过几天清静日子的么?怎么而今又不肯了?难道你那时说的话都是哄我的?”阿瑶也知自己失态得很,却是控制不住,“阿连,你知道不知道,岳州那边有什么等着咱们?螳螂捕蝉,谁知有什么在后面等着,或许人家早就等着你们一头撞进去…”
“你说什么?”唐连先还是一脸愧疚地安抚于她,待听到后面那句话,面上顿时一肃,追问道,“岳州那边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告诉我,十二姐…”
阿瑶紧闭双唇,那些话她原本不想说,却还是忍不住失口提了两句。
她有几分后悔,又有几分恼恨,也不知是在恨自己还是在恨唐连,亦或是在恨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始终俯视着她的人。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说。
“十二姐,这是要命的事情,一着不慎,便会置相爷于危险之地。你想想,这些年相爷对你也并非就全然不好…”
“我就是要置他于危险之地,我就是想看他一败涂地,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唐连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十二姐托人带信给我,便是为此事吧!请恕阿连不能从命。”
阿瑶无力地看着他。若说先前她还觉得自己是一只破笼而出的鸟儿,从此可以如风一般自由,此刻她便如那滑稽可笑的跳梁小丑无二。一腔心思终难付,她怎么能想当然地将自己的想法加在别人头上?阿连不是小孩儿了,他如今已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处事原则,又怎会处处听她指派?
她心头只觉凄然,背转身不看他,语声柔缓下来:“是我强求你了!”
唐连也自难过,沉了半晌,在她背后低低道:“相爷于我有教养之恩,若没有相爷提携,便没有今日之唐连,我实不能行此背德忘义之事。十二姐若想走的话,我不拦你,其实相爷早就答应要放你走,只是要等岳州事毕。既然如今你这么想走,那便早些走吧!相爷那里自有我去周旋,路途之上必不会让你为难。”
阿瑶再忍不住,转头道:“就算有恩,可这许多年,你替他出生入死辛苦卖命,也该够了,又怎算得背德忘义?”
唐连摇头道:“不不不,那都是我愿意的。为相爷做事,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阿连从不认为那是在卖命。”
“你愿意的…”
“是,是我愿意的。相爷为国事操劳烦忧,我身为他门下从属,自当为他分忧解难才是。男儿家不当为国家天下为重么?我虽力薄,总也算出得一份力不是?十二姐你…你是女子,恐是不大明白的。”
阿瑶一时怔怔无言,是她低估了那个人在唐连心中的分量。男儿家与女子所求所想终究不同。是她想错了,这世上有几个男人愿意无欲无求清静过日子?唐连也不例外,他宁愿流着血汗在重重险境中拼杀,也不肯随她离开。
或许在他眼里,所谓的“清静度日”,不过是碌碌无为的懦夫所为而已。人各有志,她又何苦以儿时情谊、姊弟深情羁绊住他?毕竟,她不能给他心中所要的那些东西。
而且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很为她着想了,她还能奢望些什么?
唐连退后两步,欲要离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迟疑道:“十二姐此次不肯经唐庭带信,是不是他那里也有不妥?”
阿瑶虽想得通彻,却还是禁不住恼,含泪冲他吼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唐连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半晌方轻轻道:“那我走了,岳州之事有变,我得快些赶回去禀报相爷另做打算才是。”说走却并不立刻便走,又呆呆站了片刻,忽从怀中摸出只锦袋,塞入阿瑶手中,道:“十二姐,我身上只带了这些银票,全都给你,你拿着…路上千万小心!保重…”
说着,人已掉转头去,一手捂脸,竟好似逃一般地快步往前而去。
阿瑶紧攥住那锦袋,眼看他越走越远,只觉悲从中来,忍不住喊道:“阿连…”
远远地,那道修长的黑影似停顿了片刻,可再一细瞧,已是了然无踪。
“阿连…”阿瑶喃喃又唤一声,泪水便跟着滑落下来。她捂着脸蹲下去,先前满怀的期盼跟喜悦化成巨大的失落,其间的酸涩苦痛唯有她自己清楚。
她在树下的草丛间呆了许久,直到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响,方惊觉过来。抬头看时,却见秦放歌站在几步之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你怎么了?”他问,“是受伤了么?怎哭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下,还是觉得有些东西通过对话表达出来更清楚。
了无痕(1)
岳州俨然有入冬的迹象。
铅云沉沉,枯叶被冷风卷着穿街过巷地乱飞,无边萧索中透出几分肃杀。
马车行至北街,驶入一方院落之中。
那是个两进两出的普通宅院,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想来只是秦放歌他们用以临时歇脚的地方。一位六旬上下的老者带了两个小厮前来迎候,看形貌举止像是这宅院的管家之类的人物。
言谈间,阿瑶听到那老者有提到“三爷”两字,知他多半是叶如诲的人。
她那晚没走成,还是跟着随后找来的秦放歌来了岳州。也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理她。但这并不等于就不管她,底下几个随从盯她还是盯得很紧的。
是以她离开的计划一直未能得以实施。这是其一,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她自己。唐连的拒绝多少令她有些心灰意冷,忽然之间好像什么都没了意义,走或不走,亦变得不那么重要,加之秦放歌的人又盯得紧,这件事便给拖了下来。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错过逃离开这一切的最好机会。
她这里发着呆,秦放歌那里已把诸事安排妥当,拎了个蓝底碎花的包袱走过来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说着话便径自越过她,往后面的厢房走去。
阿瑶一怔,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秦放歌在堂屋正中站着,看她进来,便挥手示意她关上房门。
她心里虽疑惑,面上却不露分毫,回身将门关好,走上前问道:“秦爷有何吩咐?”
秦放歌没说话,只将手里的包袱朝她扔过来。
阿瑶忙伸手接住,那包袱却有些分量,怕有个十几斤重,依稀是银铤、干粮之类的物件。她不由愣住,问道:“秦爷这是何意?”
“你——走吧!”秦放歌道,“趁着眼下岳州还未封城赶快走。”
“秦爷,我…”阿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会放自己走,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秦放歌又道:“这原就不是女人能掺和的事情,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让他…也别让我再找到你。”说这些话时,他面上仍是冷的,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有复杂难辨的情绪浮现。
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
这女人性子坚忍,很吃得苦。他曾亲历她所遭受的许多磨难,在苍溪口遭遇伏击,几乎伤重不治,她没有哭。在独峰山,她被他绑在围栏外,差一点就成了巨蟒口中食物,她不曾哭。被他敲断了腿骨,流马城游街示众,又被那几个狱卒侮辱,凡此种种,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那一晚,他却看见她孤零零一个人蹲在树下泣不成声。
他远远站着,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竟是会哭的,终究是个女人,总有承受不住的时候。换做是商玉,早便不堪忍受。商玉性烈,她是宁愿死也不愿苟活的人,与其卑贱地活着被人折辱,倒不如洒一腔热血清清白白离去,所以她死了。
只这一点,这女人就与商玉大大不同。
虽则容貌相似,骨子里的东西终是不同,出生卑微的人但有一线希望都会活下去。她便是如此,就像是荒野里压在石头缝下的草,一缕微光一滴露水便会令它们不屈不挠地生长出来。
倒也有可敬之处。
秦放歌由不住感慨,见她愣愣地犹自发呆,语气便没那么生硬:“找个厚道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阿瑶抱着包袱皱眉看他,这是在唱哪出戏?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她走。倒也能想得通,她到此已被利用殆尽,既无任何价值,被丢弃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这个时候他们只怕也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需瞒着她,留她在身边毕竟是个祸患,再怎样她也是唐初楼的人,防着点终归没有错。
只是,若如此,杀人灭口不是更好,又何苦放她出去节外生枝?
这般看来,此事倒像是秦放歌自己的意思。
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是真有心放她离开这是非之地,还是有意在试探她?
“秦爷这是在说笑吗?”她忍不住问道。
秦放歌听她此言,不觉微微皱眉,一片好心被人如此误会,换谁都会着恼。他冷冷看了她一会,嗤然道:“你看我像是在说笑么?”
阿瑶抿唇不言,一双妙目只盯着他看。
秦放歌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干脆转身走至门口,顿了顿,道:“当然你也可以不走,这就全在你自己…”最好还是走,岳州城如今极不安稳,随时可能有刀兵之灾,留下来只会令她陷身险境。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素来没有向人解释的习惯,何况又是在这么一种境况下,倒像是他多担心她一般。
阿瑶眼看他开门走出去,犹豫了有半刻的功夫,还是背着包袱走出门去。秦放歌果然说话算话,直到她走出宅院大门也没人阻拦。
出了门,她径直往北门走去。
她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在行事,打算先去域北再说。
这里是北街,原离北门便没多远。阿瑶穿越几片街区,便看到城门楼子。已快到申时,这个时辰还不算晚,城门开着,但守门的卫兵却多了许多。晃眼望去,满目皆是明晃晃的铠甲,就没看到几个进出的百姓。
主街上还有一队人马在往这边飞驰。
远远听到有人在喊:“沈大人有令,申时二刻关闭四门。即刻起,城内百姓禁止出城,如有抗命,杀无赦!”
兵马过处,尘土飞扬。
阿瑶忙侧身避后。她没想到岳州竟这么快便开始封城,还不到申时便不准城中百姓出城。所为何来?难道说那张天大的网已经布好,此刻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既已不能出城,城门口又有那许多的兵马。为防官兵看到起疑,她便只有退到后面的巷道里去,先静观其变再说。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探头向城门处张望会,心道,这般情势,看来她得去找个僻静处的客栈呆上几天才是。
正寻思间,却只觉脑后有细微异响,夹杂在穿巷而过的冷风间,几乎就辨别不出。
她僵住不动,待要拔剑出来时,便听有人在身后道:“阿瑶?”
阿瑶听到这声音,心里便是一紧,掉转头去便见一黑衣男子站在面前。那男子约莫三旬上下,面容清俊,瞧着斯斯文文,倒像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实则却是她昔日的旧主,梧州碧玉斋主人江天成。
“斋主,你…你如何也来了岳州?”阿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江天成,心头又是惊诧又是惶恐。这江天成可并非是什么所谓的斯文读书人。阿瑶在碧玉斋数年,亲眼见识过江天成的手段,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狠角色。
江天成没答她的话,狐疑地看她半晌,道:“你不是该在秦放歌身边么,怎会一个人呆在此处?”
阿瑶道:“他们还是不肯信我,赶我出来了。”她并不介意说出事实,在江天成面前,遮掩扯谎都不可行,唯有据实说出真相。
江天成神色间淡淡的,对此话并未多追究。他朝城门方向投去一眼,继而便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道:“既如此,那便先跟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哎,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更一点先,别嫌少。。。我写字历来慢,大家海涵下,真的十分感谢大家,同时在此向大家表示歉意。
之前的部分章节有过修改,部分小修部分大修。休相问一章几乎全部改动过。
了无痕(2)
阿瑶只有听命跟着。
江天成虽然未说要去哪儿去做什么,但事情明摆着,又何须明说?端看他要办哪路事罢了。
阿瑶不声不响随在江天成身后,在巷陌里七拐八弯走了约莫一刻,走入了一幢临街的小楼。这是家酒楼,楼门半掩半闭,挂着“今日歇业”的牌子。进门前阿瑶四顾张望了下,竟发现这一带有些眼熟,若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某处宅院便是秦放歌他们落脚的那处。店主多半也是江天成的手下,眼见他进来,忙迎上前将他二人带到了楼上的雅间。
江天成走至窗边坐下,将窗格轻推开一条缝,微眯着眼朝外看了半晌,转头看向在不远处站着的阿瑶。
“你背着这么大个包袱,是打算出远门?”
阿瑶心口一跳,却不动声色,只默然看住他。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江天成呷了口茶,不咸不淡地提醒她。
“相爷他们…已经到了?”阿瑶避过这话不谈,小心翼翼问道。
江天成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她,道:“你过来看看。”
阿瑶将包袱放在屋中摆着的那张八仙桌上,走去江天成身后从那条窗缝间向外看。这雅间紧邻着街,透过窗户看出去,街道上及对面的诸多屋舍院落尽收眼底。斜对面往左第三户人家果然便是秦放歌他们所在的宅院,隔着一条街道,过往出入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有个风吹草动,又岂能逃过这边的法眼?难怪会那么巧遇上江天成。
“看清楚了?”江天成问。
“看清楚了。”
“可有何话要说?”
阿瑶垂眸思索了下,答道:“那边是秦放歌他们的住处。”
江天成点点头,像是有几分满意,道:“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院子里面我没细看,他们似乎是怕我知晓什么,所以刚到就赶我出来了。”
“依你之见,他们会有什么事瞒着你?”
会有什么事瞒着她?自然有很多事。她猜得出些许,却不甚明了,在这场博弈中,作为一枚小小的棋子,又怎可能窥破高人们所下的这盘棋?阿瑶沉了片刻,似是而非道:“恐怕与相爷要办的事有几分关系。”
江天成唇边撇出抹笑意,嗤道:“废话。”一头说一头掉转身来坐正,抬头注目看着她道,“那你这一路随秦放歌而来,又有何发现?”
阿瑶忙向后退出少许让开,一面道:“路上并没什么,只是…之前秦放歌是同叶如诲在一处的,不知为何,却在風芦庄又分开了。”
“叶如诲?”
“是秦放歌的拜把兄弟,但我总觉他不像是普通人,似乎与镇北王有些牵连。”
江天成的面色渐渐肃然,道:“继续说。”
“我…其他再没什么了。”阿瑶为难地摇摇头,其他确也没什么好说,就连之前那些话她都不愿说的,却不知为何还是说了出来。江天成此人城府极深,单只这几句话,想必他就已想到了不少事情。这样,总归是算提醒了他们罢,内心深处终归还是不忍,不忍看那人一败涂地。
江天成显然不信。目不转睛地看她半晌,正待再说什么,却忽听楼梯上咚咚声响,不一会儿便奔上来一人,却是他的心腹杜汶。杜汶匆匆走至江天成身旁,附耳低语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