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纪吟风。”她走到他对面坐下,“打个商量如何?”

  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好。”

  “我答应同你成亲,让你们纪家下了这个台阶,但是你立个字据,三个月后写份休书给我,如何?”

  “休书?”纪吟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缓缓将手里的古书放下,“没写过。”

  苏盈袖一脸的好奇,“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没写过也该见过吧。”

  纪吟风扬了扬唇角,“读书人讲究的是糟糠之妻不可弃。”

  “那陈世美怎么出来的?”苏盈袖不以为然。

  纪吟风怔了一下,失笑道:“那也不代表所有的读书人都会如此。”

  “一纸休书而已,你就写不出来?”

  “七出,你犯了哪条?”他反问。

  “七出是哪几七出?”苏盈袖很好奇,依稀记得母亲说过世上男儿休妻靠的就是七出之款,可是具体是哪七条,她始终也没搞清楚。

  纪吟风忍不住逸出轻笑,世上果真有如此女子啊,不明白何谓七出却硬要求休书一纸。

  “笑什么?我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她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

  纪吟风合上书页,很认真的看着她,“所谓七出,就是妻子无子、淫意、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你想让我写哪一条?”

  这就是七出?苏盈袖柳眉一蹙,神情变得愤慨起来,“无子能怪妻子一人吗?淫意?男人在外面眠花宿柳怎么就没有事?不事舅姑,谁说父母姑婆是妻子一人侍奉的,丈夫是死人啊。口舌就更离谱了,说话都有罪吗?娶个哑巴刚刚好。盗窃?江湖上以盗成名的人大有人在,我看人家侠盗夫妻也挺自得其乐的,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呢。妒忌,难道妒忌不对吗?喜欢丈夫才会妒忌的,要是不喜欢他想让妻子妒忌人家都不肯呢。恶疾,这个最可恶了,难道生了病就可以不要了吗?夫妻不是应该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的吗?”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纪吟风但笑不语,耐心的等到她说完了,才慢条斯理的道:“是你让我写的啊。”

  苏盈袖狠瞪他一眼,“无子、淫意、不事舅姑、盗窃、妒忌、恶疾当然都不能写了,那就口舌,谁叫我不是哑巴呢。”

  纪吟风为难的看着她,“盈袖,你没有搬弄事非啊,从你来到纪家你就一直在嚷嚷一件事,那就是解除婚约,我想你真的没有时间去搬弄是非,真的。”

  苏盈袖用力一拍桌子,恶狠狠看着他,“我让你写你就写,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人无信不立,我辈读书人岂能枉顾事实,随意捏造罪名扣加于他人身上乎?”

  又来了,之乎者也,她生平最最最痛恨的一件事。“把你那套酸溜溜的说辞给我收起来,”她在他面前挥挥了拳头,“赶快给我写,明天就要拜堂成亲了,你总不想让全苏州的百姓看笑话吧?”

  纪吟风点点头,“说的也是。”然后从一边拿来笔墨纸砚,蘸好了墨,笔却顿在半空中,闪着笑意的眸子看向苏盈袖,“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不会食言。”

  “我们江湖人一诺千金。”苏盈袖信誓旦旦。

  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看不出一个弱质书生写出的字倒是满有一股阳刚之气,苏盈袖在一旁暗自赞赏。

  字据、休书很快就写好了,苏盈袖收起字据,想拿休书的时候却被纪吟风按住。

  “你后悔了?”她挑眉。

  “我是怕你反悔,所以休书我先保存,三个月后再交予你。”他抽走休书,折好,放入自己的袖内。

  苏盈袖撇撇嘴,点头道:“也好,有字据我还怕你什么。”转身向卧室走去,然后突然转过头道:“喂,你今晚可以回自己房里去睡了,天天像狗一样看着我,不累啊。”

  纪吟风笑道:“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宁愿做狗,因为只有狗才会被美人堂而皇之的搂抱于大庭广众之下。”

  咦?苏盈袖歪首看着他,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这个登徒子,居然占她便宜。

  “我在说狗而已。”他笑得很真诚,没有丝毫的杂念。

  苏盈袖白他一眼,继续往里走去。

  “当然了,你抱我,我也不会反对的。”

  苏盈袖霍然转身,纪吟风依旧笑的一脸的云淡风轻,这家伙果然——

  成亲前一天晚上,纪大少爷再次被人扔出了临风小筑,这回看到的人更多。

 

  第二日,一大早“临风小筑”就开始热闹了起来,喜娘、婢女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光嫁衣就试了不下三套,哪有人连做嫁衣都做这么多套的?是不是纪家实在有钱没处花啊,这让苏盈袖眸底的火苗是越烧越旺,却不能阻止喜娘忙碌的手脚。还得继续忍受一群人在她脸上头上抹来抹去,插来插去的,然后她有一个深刻到死都不会忘的切身体会——新娘不是人干的。难怪以前看到新娘总会在出嫁这一天哭得稀里哗啦,根本就是被人整的要疯掉又无法发泄才会以哭声来表达啊。好不容易终于一切搞定,苏盈袖被人在头上盖上红巾,安坐于床沿,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不受她们摆布了。

  当喜乐响起的时候,喜娘的脚步再次走近,笑道:“恭喜新娘子,现在咱们该上喜堂去了。”

  真聒噪!苏盈袖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头,任由她扶着自己走出门,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得出去的,又不是七老八十还得让人扶着?越往前走,人声越嘈杂,乐声越响亮,她知道离喜堂也越来越近。

  听着司仪宏亮的嗓音唱着礼,苏盈袖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注视。

  当司仪唱到“夫妻交拜”时,她听到了一个冷傲的声音响起:“不能拜。”

  是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轻若鸿毛的脚步靠近,她纹丝未动,就那么站着,等着。

  “万事通说你到苏州嫁人,我还不信,现在我终于可以肯定新娘真的是你。”

  纪吟风打量着打断婚礼的男子,一身的江湖劲装,透着那么一股江湖气,容颜俊美中透出一股孤傲之气,就像一柄没有剑鞘的剑发出迫人的寒芒,使人不能近其身。

  “敢问这位公子与她认识?”他猜测着这人与苏盈袖的关系。

  “苏姑娘,你连应一声的勇气都没有吗?”

  众人听到了骨骼响动声,这男子与新娘子有仇?

  红巾之下逸出轻笑声,苏盈袖道:“傲视江湖群侠的血剑无情到贺我的婚礼,小女真是感恩不尽,只是有一样,纵有天大的事情也得过了今天再说。”

  那是剑出鞘的声音,寻常百姓哪里见得惯这刀光剑影的场面,顿时有人发出尖叫。

  “再叫就杀了你。”此话一出,全场立时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到。

  纪吟风伸手挡在了新娘的身前,彬彬有礼的道:“这位公子,今日乃是晚生大喜之日,就如盈袖所讲,天大的事情也得过了今天方好。”

  苏盈袖轻而易举的就将纪吟风带到自己身后,直直的迎上自己面前的那柄剑,她知道剑就对着自己的面门,但她无惧。

  “苏姑娘,普天之下敢这样无视我血剑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冰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丝的钦佩。

  “真的只有我吗?我仿佛记得一年前有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也是这样面对你的剑,在一处万丈悬崖边上被你刺中身堕崖底,粉身碎骨的吧。”苏盈袖的声音非常的轻描淡写,却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她人呢?”血剑无情的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粉身碎骨了啊。”

  纪吟风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妻子在调侃人,而且是蓄意已久。

  “苏盈袖,我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剑往前递了半寸,红巾飘动。

  “我有就好了。”苏盈袖声音中的笑声更加的明显。

  剑动,身动,众人大开眼界,没想到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纪府居然娶到了一位身怀绝技的儿媳妇,莫不是以后要走江湖路?但见喜堂红影飘忽不定穿梭于剑光之间,游刃有余。

  纪吟风越看越只有摇头的份,妻子摆明就是在逗人家玩,而且还玩得不亦乐乎,好象完全不记得今天原本是拜堂的大日子。

  众人困惑的看着新郎官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到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仿佛很有闲情逸致去欣赏那一对打得热火朝天的人。

  “你何必非得今天问我?”听风辨位的躲过一剑,苏盈袖问出心头的疑问。

  “过了今天,天下之大,何处找你?”血剑无情剑花一挽,一副不把那碍眼的红巾挑下来就绝不罢手的模样。

  “我有那么难找吗?”

  “动用江湖三帮四派七十二洞的人都找你不出,不难找吗?”

  这么难找?纪吟风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思考的表情。

  “可你找到我了。”苏盈袖有些小小的郁闷。

  “那是因为你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天数太久,这是你行走江湖六年从未有过的事情,连万事通都啧啧称奇,强烈建议我一定要来找你。”

  “哇!那个混蛋,出卖我他有什么好处?”苏盈袖发出惨叫,简直比被剑刺到还激动。

  “不说他就得死。”血剑无情的回答很干脆。

  “林南英,你一直攻我的面门,难道你爱上我了?”

  明显有桌椅碰撞的声音,纪家这位新妇很耸动!

  血剑无情的剑势一顿,收剑退后,目光冰冷的看着她,“我只是讨厌跟一方红巾说话。”

  苏盈袖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的样子,“今天我头上的东西是要我的丈夫揭开的,你再不情愿也只好忍着,不得不说你挑的日子真的非常的不好,你要是昨天或者明天来,我肯定面对面跟你讲话。不过,挺幸运今天不必看到一张讨债脸,下次见面我一定谢谢万事通。”

  林南英的脸色当下变得更难看,越发的像讨债脸。“你,马上跟他拜完堂,把那碍眼的布给我揭下来。”长剑指向了正端起茶碗准备喝茶的新郎倌,苏盈袖已经是江湖中的异类了,想不到她嫁的丈夫也这么的怪!

  司仪被迫用颤抖的嗓音唱礼:“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喜娘找来的喜秤,纪吟风在喜堂就挑起了红巾,当下喜堂一片惊艳声。满头的珠翠也无法夺去那张眉目如画的秀雅容貌的光彩于万一,一双明眸流彩无限,一身鲜红的嫁衣越发显得她肤白如玉,灵气逼人。

  纪吟风为之一呆,没想到上妆之后她会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苏盈袖,她人到底在哪里?”

  “难道万事通没对你讲吗?”她一副好吃惊的表情。

  “他知道?”林南英的脸色非常差。

  苏盈袖把红巾抓在手里玩弄着,漫不经心的道:“我把人交给他已经半年了呢,所以问他可以知道答案,问我就不晓得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讲?”林南英的手筋暴起。

  “哦,你打扰我了的婚礼啊,总要回报点什么我心中才会平和的,难道不是吗?”她冲着他嫣然一笑,笑容纯真中带着几丝顽皮。

  林南英最后投给她一记厉目,然后飞身而去。“哇,你这样没礼貌的人,晚几年娶到老婆是应该的,这叫天遣。”苏盈袖得意洋洋的冲某人的背影小声说,嘿嘿,这下又有热闹可看啰,江湖果然不是个寂寞的地方。

  “娘子,与人为善何必一定要斤斤计较呢?”纪吟风走到她的身边,笑着摇头。

  苏盈袖甩着红巾,不怎么认真的道:“有人让我的心情不好,我就一定不会让他的心情舒畅,这是我的公平原则。”用力将红巾甩出去,在天空旋转出一个优美的花形,犹如一朵徐徐绽放的蔷薇开在屋顶。

  “各位亲朋好友,可以开心的去吃喜宴了。”她露出羞惭百花的笑容,轻易的就安抚了众人方才被惊吓的情绪波动。

  纪吟风拉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回到新房,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苏盈袖站在桌前专心的摘着头上的钗环,搞不懂,把这些东西戴上去就能显示宝贵荣华了吗?将被盘起的长发放下,顿时感觉舒服多了。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嫁衣,大红大紫的颜色她一直是不大喜爱的。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帮她除下身上的嫁衣。

  “谢了。”她随口道谢,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缓缓回过身去,蹙眉道,“纪吟风,你不用向亲友敬酒吗?”她好象记得别人的婚礼上新郎此时都是在喜堂敬酒的,怎么他不去?

  “我只是担心自己没有三帮四派七十二洞的朋友可以拜托。”他淡淡的笑道,将她脱下的嫁衣整齐的放到一边去。

  苏盈袖失声笑出声,“我已经说过江湖人最重承诺的,你何必如此?”笑着摇摇头,走到衣箱边打算翻找一件称心的衣服出来穿上。

  纪吟风与她同时拿起了那件杏黄色的衣裙,两人不由相视一笑,“看不出,你还会帮人挑衣服啊。”她将衣服一抖,俐落的穿到了身上。

  “你要出去吗?”他问。

  “我敢出去吗?”她反问。

  “不敢。”他好看的眉扬起,夜幕还没降临,洞房花烛夜都还没来临,新娘子怎么敢离开新房。

  “废话。”她啐他一口。

  “可是,你穿衣服干什么?”

  这回苏盈袖瞅着他的目光可就不那么清柔平和了,“纪——吟——风——”

  纪吟风翻开自己昨日看到的书页,说道:“多脱一件衣服没什么差别的。”

  苏盈袖的美目刹时火光四溢,这个家伙实在太欠扁了,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不良企图。

  书页泛黄的古书被人横空抽走,一张染着火焰的娇颜出现在眼前,“出去敬酒,我要休息一会儿。”七早八早的被一群人挖起来折腾到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但是绝对不要和这个看似温文的家伙同处一室。

  “大家不会介意我敬不敬酒的。”纪吟风笑容很懒散。

  “圣人不是教你以礼待人吗?”她哼了一声。

  “我滴酒不沾,众所周知,自然也毋须敬酒。”他揭开答案。

  “哈,不喝酒?”这个倒是让她感到好奇,“不会喝,还是不能喝?”

  “不想喝。”他笑着欲伸手要回自己的书。

  苏盈袖往后退开了一小步,柳眉挑得高高的,“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吧。”

  “洗耳恭听。”

  “今后同房不同床,出门我尊你为夫。你干什么我管不着,同样的我干什么你也别管,三个月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立桥。”

  纪吟风笑了笑,欣然点头同意,然后顺利拿回自己的书,依旧坐到桌前开始翻阅。仿佛在他的眼中书才是他要相处一辈子的娘子。

  这也没什么不好,苏盈袖莫名觉得心头有些闷,忍不住就这样开导起自己来。走到床前掀开被褥,然后就傻傻的看着床褥上的大枣、栗子、花生,这是干什么?床是用来睡的,不是用来摆水果的啊。

  “早生贵子,花生,是让你花着生,有儿有女。”纪吟风带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想来一定是看到她发呆的样子了。

  “无聊。”她撇嘴,三个月同房不同床,能生得出来那是神仙。

  动手将床上的东西清理到桌上,这下总算可以休息了。

  当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时,纪吟风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托腮望着犹如婴孩般熟睡的妻子,怜爱的神情溢满眸底。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起身点燃了喜烛,洞房在灯光的映照下一片火红,而她就像睡在火海中的白玉娃娃。轻轻走到了床边,俯首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

  璨灿晶亮的水眸蓦然睁开,与他两两相望,“有事吗?”

  “你不饿吗?”

  “当然饿,我已经一天水米没打牙了,喜娘居然告诉我说新娘子不能随便吃东西,难道新娘不是人啊。”

  纪吟风轻笑,“这是规矩。”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啊,改了就好了啊。”苏盈袖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她看来一切繁文缛节都是狗屁。

  “我叫人送饭菜进来。”

  “谢谢了。”她毫不吝啬的对他露出迷人的笑靥。

  纪吟风眼神一紧,急忙向外走去。

  不多时,可口的饭菜就被人送进了洞房。

  “纪吟风,过来一起吃啊。”她热情招呼着自己的新婚丈夫。

  纪吟风慢慢走来,与她一同坐下用饭,“盈袖,还是不要连名带姓的叫吧。”

  “哦,要我叫你相公,我办不到了,感觉好难受。”她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就叫名字就好了。”苏盈袖点点头,“你的名字真的挺有意思的,吟风?吟风弄月,不过幸好不是风花雪月。”

  纪吟风看着她,勉强压下口内的那口汤,却被呛得咳起来。

  “喝那么快干什么?”她递过了一条绢帕。

  看着那条月白锦帕,纪吟风目底忍不住浮起笑意,要是让母亲知道她身上带的是白色的绢帕,怕不要大惊失色,今天可是喜事呢。

  “对了,纪吟风,我问你,你们苏州的新娘出嫁都要做三套嫁衣吗?”她想来想去还是搞不明白,决定还是问个水落石出,否则今晚肯定睡不着。

  说到嫁衣,纪吟风忍不住又笑了,“母亲说要绣上花开富贵,琴瑟合鸣,父亲说还是百鸟朝凤好。”

  “那你肯定是主张幽兰翠竹喽。”好象她挑中的也是那件,莫名其妙的脸上有点热,只好借着吃饭将头低了下去。

  纪吟风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着痕迹的将她的绢帕纳入了自己的袍袖之内,“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们夫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苏盈袖霍然抬头,“喂,纪吟风——”

  “吟风。”他笑着更正。

  她不以为然的撇嘴,“好吧,吟风,这种肉麻的话你最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跟我讲,我怕自己的胃受不了。”只是巧合罢了,他居然也能说成这样,真离谱。

  “那是说不吃饭的时候就可以讲了。”他马上做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苏盈袖缓慢的放下了筷子,极不友善的看着他。

  纪吟风马上摆手,“今天你绝对不能把我扔出去。”

  是了,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把他扔出去是不太雅观。可是,不把他扔出去,她心里会非常不舒服。

  苏盈袖的手挨到纪吟秋身子的时候却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灵巧的十指慢慢的,折磨人心的移向他的衣带,声音柔的可以掐出水来,“相公,时候不早了,奴家伺候你就寝吧。”

  纪吟风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温柔。苏盈袖的右眼突然轻轻的眨了眨,他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是了,门外肯定有人听房的。“时候确实不早了。”他实话实说,二更已过了呢。

  红烛投影到窗棂映出两条贴近的身影慢慢走向床榻……

  烛光突然熄灭,洞房一团漆黑。纪吟风感到一只柔滑的手捂到自己的唇上,一缕幽香钻入鼻中,迷人的嗓音在耳畔轻轻的响起,“不许胡思乱想,乖乖躺好。”

  可是,他已经开始心猿意马了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纪吟风觉得他的洞房却仿佛太过漫长——

第三章

当清晨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射入房内时,苏盈袖就睁开了眼睛,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却在打到一半的时候瞪圆了眼。

  犹如婴孩般的睡脸近在咫尺,自己的半个身子被他搂抱在怀里,昨晚被当成楚河汉界的棉被不知何时被甩到床下……

  “醒醒,纪吟风醒醒……”在苏盈袖不屈不挠的拍打下,纪吟风终于自沉睡中醒来,一脸迷茫的看着因气恼而泛红的娇颜。

  “娘子——”

  “不许这样叫。”她抓住他的衣领拎近,狠狠的威胁道,“再这样叫我就把你扔出去。”

  “好吧。”他颇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你怎么会搂着我睡的?”苏盈袖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早知道就该在外面的人走远了就踢他下床,而不是因为看他熟睡的容颜太过可爱而心软,这一心软就差点软出问题来。

  “我以为自己抱的是棉被。”纪吟风无辜的看着她,虽然棉被跟人抱起来真的不一样,但这不需要如实报告。

  那表情那眼神真的很真诚,这叫苏盈袖纵使怀疑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恨恨的丢开他的衣领。

  然后在低头的刹那再次将某人的衣服揪到跟前来,“纪——吟——风——”该死的,居然将她的衣衫半解,她可不记得自己睡梦中还有脱衣的习惯。

  纪吟风的手环上她的腰,两个人一起重新倒向柔软的床褥,彼此的心跳呼吸声都可以清楚的听到。“盈袖,你是我妻子,这是我们的洞房,而我不是登徒子。”

  望着他诚恳清朗的眼神,那一瞬间苏盈袖居然无法反驳他,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你不愿与我行周公之礼,我不怪你,可是情之所致一时逾矩,这也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们说好同房不同床……”莫名的她居然感到良心有愧,真的见鬼!

  他伸指按在她温润的唇上,“但我们昨晚同床了,所以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情也并不能怪我们没有事先约定好。”

  似乎说的有道理。

  “所以,我们可以行周公之礼了吗?”纪吟风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染上了几丝魅惑。

  差一点“好”字就脱口而出,苏盈袖杏目圆睁,不敢相信自己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大当,“男儿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不可以食言而肥。”

  “我长的确实过于清瘦。”他坦承不讳。

  “你想毁约?”她的眸底开始冒起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苗来。

  “初夜是要见红的,娘子大人。”他认真的盯着她冒火的眼睛,突然发现其实她发火的时候眼神最迷人。

  “见……红……”苏盈袖有些结巴起来,那是什么意思?

  纪吟风一看她的神情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未经人事的男女行过周公之礼后雪白床单上会见红,而通常长辈会验红。”

  苏盈袖还是有听没有懂,娘似乎从来没讲过。

  “处子落红啊。”他有些无力了。

  “你怎么会知道?”苏盈袖眼睛微眯,口气隐约透出一股寒气。

  “书上有写啊。”纪吟风如实的说。

  “是吗?”她笑得有些冷,“我好象记得大凡富家子弟,到了一定年岁都会到青楼妓馆长见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