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流风心头画过失落。她最终还是打算一个人承担这份痛苦,他心疼她,自古皇家权谋就最阴险、最残酷、最无情,甚至最无耻,而她一定经历了许多常人无法想像的事,才会变成如今的忘秋。
于是他也拎过一坛酒开始灌。不能让她开心,那就陪她醉好了,虽然他极可能是先醉的人。
事实证明谷流风的酒量真的很差,忘秋手上第二坛酒尚未喝完,他已经醉倒在地。
明明不能喝,却还想陪她一醉解千愁,这男人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月光落在忘秋的脸上,嘴角上扬的弧度形成一个极美丽的笑靥。

  ☆ ☆   ☆ ☆

叹气。除了叹气,南宫不明不晓得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他一直以为好友是聪明克制又内敛的,可是,面对醉成一摊烂泥的某人,他只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怎么醉成这样?”明明说是来安慰人的啊,结果被安慰的忘秋看起来神采奕奕,来安慰人的却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他对酒后失身很感兴趣。”
一向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南宫三少,再次出现错愕非常的表情,“酒后失身?”他咬紧牙关强捱烈性春药,不就是为了不失身吗?
忘秋却不再理他,慢条斯理的倒酒,悠闲的啜饮著。
南宫不明眸底闪过沉思。忘秋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冷漠,任何时候都仿佛置身事外似的漫不经心,她的眼神清澈得接近无情,像现在他就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他这个样子要怎么去给我爷爷拜寿啊?”南宫不明叹气,很无力。
拜寿?忘秋瞥了眼床上的人。他搞不好是故意喝醉的吧,五大派掌门联合作媒,要推辞原本就不容易。
“何必多此一举。”
南宫不明有些心虚的避开她的目光。是的,给爷爷拜寿是假,要他出去见某些人才是真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后他只能这样说。
于是她不再理他,由著他去烦恼。
南宫不明真的是很烦恼。现在难道要他把醉成一摊烂泥的谷流风就这样给搀到前面大厅去吗?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
“这下可麻烦了。”五大掌门在前面等著作大媒呢,他忍不住朝忘秋看了一眼,后者正专心自斟自饮,看起来没有帮他的打算。
“虽说一醉解千愁,但是一个醉得糊里糊涂的人要被人栽赃陷害真的非常容易。”
“他醉在我屋里。”
南宫不明再度叹气。是呀,某人真的很会选地方醉,他是吃定了醉在这间屋里,任何人都不能拿他怎么样的。
“你打算怎么陷害?”
南宫不明想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如此淡然,如此的幸灾乐祸?
“你真的希望他被陷害?”流风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她?既不温柔又不善良,身份还那么复杂,只有一张脸能看。不过,她的容貌确实灵秀明媚,超脱俗艳。
嗯,就像一汪清泉,更像没有一丝云彩的湛蓝天空,干净纯然得让人不敢逼视,怕在她清澈的眼波中映出自己鄙陋的一面。
“什么?”
面对著一张秋阳般温暖的脸,南宫不明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他开始佩服起谷流风,难以想像他以往是如何对著这样清澈的眼神使出纠缠无赖的手段?
“当我没说。”最后他喃喃近似自语。
“秋儿……”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望向床上发出呓语的人。
她跟他有这么熟稔吗?
他们已经这么亲近了吗?
两个人,讶异的心境倒是大同小异!
“既然他醉成这样,我看还是让他继续睡在这里好了。”南宫不明建议。
忘秋没赞同也没反对,只是继续喝自己的酒。
算了,看起来这屋里的两个人都不想搭理他,一个只顾自己喝酒,一个则忙著跟周公打交道,他还是识趣点走人的好。
这间屋子两个人正好,多加他一个就有点挤,南宫不明终于有了这个认知。
虽然他们一个喝酒,一个睡觉,他却觉得其实他们两个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看似互不关心,却又息息相关。
几乎南宫不明前脚离开,忘秋带些恼怒的目光就射向床上,唇抿了又抿,闭了下眼,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开口,“起来。”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她用力放下杯子,酒从杯中溅到桌上,“谷流风,起来。”
床上的人动了动,但是没有起身。
“你是来拜寿的。”
“你也是。”谷流风伸手捧著晕眩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不是。”如果不是为了无忧子,她根本不会来。
“我头疼。”他果然还是不胜酒力啊,目光扫过地上的空酒坛,心里开始叹气。为什么她喝这么多却还这么头脑清楚?
“五大掌门让你更头疼吧。”她不无嘲讽的说。
他却笑了起来,“忘秋,我喜欢你说这话的口气。”
真无聊!忘秋懒得再理他。
“你盖过的被子很香,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同床共枕。”他贪恋著被褥上她的味道,重新倒了下去。
忘秋再次有抬死某人的冲动。这男人为什么总是要挑战她的忍耐度?
“我在你床上睡了一宿,你难道就一夜没睡?”谷流风终于发现这个问题。
她没有跟男人同床共枕的习惯!忘秋有些恨恨地灌下一口酒。
“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这头就像要裂开一样。”
忘秋的目光落在窗外,几丝哀伤闪过眸底。是呀,酒是不太好,可是,有时候却只有酒才能让人忘记更大的痛苦。
“哎哟……”
她回头就见谷流风狼狈地摔在床下,眉头皱得可以打结,嘴唇因疼痛微微颤抖,心中一紧,脚下意识地朝他走去。
“怎么了?”问话的同时伸手去扶他。
他抓住她的手,抬头望入她清澈的眼波中,声音略显低沉沙哑,甚至透出一抹愧疚来,“事情总要解决的……”
心头掠过不祥,她来不及抽身而退,人便软软地倒入他怀中。
“谷流风──”明明有过教训,却为何总是会忘了提防这男人。
即使有著宿醉的不适,但温香软玉抱满怀,谷流风心神一荡,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在她红润的樱唇印上一吻。
忘秋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她知道他肯定有什么计谋。
他将她放在床上,先将自己外衫除去,又扯松了中衣,然后在她身边躺下。
忘秋微微蹙眉,已经明白他要干么,于是说:“很笨的办法。”
他笑了笑,伸手解开她的束发方巾,让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而下,然后犹豫了片刻,除去她的外袍扔到床下。
“有时候越笨的法子就越有效。”
“他们如果不来呢?”
他伸手把玩著她的一缯长发,嘴畔的笑有些飘忽,“那我也不吃亏。”即使明知她是天上的星,他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摘,哪怕只是片刻的温存,他也不想错过。
忘秋决定不再开口,干脆闭目养神。
要她配合他演这场戏,她是绝不会答应的,所以聪明如谷流风就只能用强迫的手段逼她配合。
眼前散落一地的空酒坛,酒气缭绕在屋内,加上床前相叠的衣物,姿势暧昧、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所有的一切一目了然。
所以跑来的易彩萍黯然转身,南宫春燕愤然甩袖而去。
酒后失身,一个放之天下皆准的铁律,就算同样身为男人也不可避免。
至少江湖上的传闻是这样的,谷流风跟忘秋公子把酒言欢,最终导致酒醉铸成大错,多少鄙薄、多少哀怨,都无法更改天下第一神医好男色的事实。
知道内幕的不肯出面澄清,不知道内幕的就被江湖传言误导。
然而无论江湖传言如何,始终无法影响到事件中的两个人。
一个淡定,一个随性,却同样无视旁人的目光而活得坦然且洒脱。

  ☆ ☆   ☆ ☆

  “南宫山庄很漂亮。”
对于谷流风的说法忘秋不置一词,继续坐在房顶上看云起云落。
“你似乎有长住的打算。”
“不好吗?”
不是不好,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名堂,而且是她不希望他知道的,这让他多少有些郁闷。
“你似乎很喜欢待在屋顶上。”
“……”
“你似乎一点儿不在意别人对你的误解。”
“彼此。”
谷流风无力的望天吁气。每一次跟她聊天的结果都是这样让人无奈,她似乎奉行沉默是金这句话。
“我以为你会对我出手的。”这让他惊讶,那天恢复自由的她除了慢条斯理的穿上自己的衣服外,甚至连多余的一眼都没给他。
忘秋摇晃著手中的酒坛,悠然一笑,“你不是我,猜不到我的想法很正常。”
谷流风呆呆地看著她脸上那抹徐徐绽放的笑靥,淡而雅,浅而美,如空谷幽兰,如池中莲,如夜中昙。
侧脸看到他痴迷的表情,忘秋脸上的笑容扩散开来,令人目眩。
那一刻谷流风知道自己再也逃不脱,为了这样的笑靥,让他粉身碎骨都可以。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你笑。”
她笑著转过头,继续去看天边变幻的云。
“你似乎很开心?”照他看来是开心得不得了,即使他可能是那个让她觉得好笑的原因,他也依旧忍不住雀跃。
“笨蛋。”这两个字几乎是含在她嘴里的,以至于就算坐在她身旁的某个人竖直耳朵也没有听清楚。
“谷大哥,谷大哥……”下面突然响起南宫春燕清脆的声音。
忘秋依旧在笑,不过,现在却带了几丝不容错认的幸灾乐祸。
谷流风也不知道自己打哪来的勇气,伸手就在她美丽的脸上拧了一把,然后笑著跳下屋顶,再不跑他怕有人的怒火会狂烧起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独自坐在屋顶上的忘秋伸手捂住自己被拧的脸颊,脸上眼里只有满溢的笑意。
风把院子里的人语清楚地送上屋顶。
“南宫姑娘,有事吗?”
“我看你带的换洗衣物不多,就趁著自己有空帮你缝了件,你试试看。”那声音透著少女的羞怯。
“不用了。”这是某人婉拒的声音。
“可是我已经缝好了,你还是试试吧。”
“那给忘秋好了,她的身材跟我差不多。”
“他明明比谷大哥你要矮一些,再说这是我给谷大哥做的,凭什么要给他。”
谷流风似乎无话可说了,因为忘秋没听到他的回答。
“谷大哥。”南宫春燕的声音里带著迟疑。
“怎么了?”
“他真的是女的?”虽然三哥告诉她了,可是她想从谷流风的嘴里得到证实,因为她不相信。
“嗯,”某人同样迟疑著,“这个问题我不能代替她回答,你可以自己问她。”
“她在屋顶上。”
然后忘秋就看到南宫春燕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上,于是她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你存心误导她。”她很肯定。
谷流风看著从屋顶跳下的她,微笑,“谁叫她不肯亲自问你。”
“我没义务回答她。”
“所以你也在误导他们。”
忘秋没承认也没否认,慢悠悠地朝自己的屋子踱去。
于是,站在院子里的谷流风笑了起来。忘秋从来不向人解释,应该说是从来懒得向人解释,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不需要解释。

  ☆ ☆   ☆ ☆

  云遮雾隐,无星无月的深夜,黑暗与寂静,处处透著未知的恐惧。
黑影轻车熟路地在屋脊上奔跑飞跃,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条白色人影就那么理所当然、悠闲自在地坐在他目标的屋顶上。
夜风中透出丝丝的寒意,让人竖起浑身的寒毛。
“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人来?”
“我想差不多也该是时候了。”忘秋有些欣慰的叹气。
黑影默然无语,全神戒备著。
“本来是想放她一条生路的,看来她自己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忘秋毫无征兆的出乎,尽管是全神防备的黑衣人也吓了一跳。她的出手实在太过刁钻,那根本就是常理无法想像的招式。
三招过后,黑衣人从房上翻滚落地,断气。
“忘秋──”听到声响的谷流风跑到屋外。
忘秋从屋顶纵身跳下,白衣飘飘,脱尘超俗,根本不像是刚刚出手毙敌的人。
“他是谁?”
“杀手。”
“你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知道。”声音有些冷。那个人终于还是决定斩草除根了,这一次她不会再客气。
“谁?”
她没应声,只是落在远处的目光有些冷。
“这便是你留在南宫山庄要等的答案?”他猜是。
“对。”
“为什么?”
“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不管这件事过了多少年。”
她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否则语气不会如此的感伤忧愁,于是谷流风无法再追问下去。
“你要走了吗?”
“嗯。”
“一个人。”
“嗯。”
“为什么?”
“南宫不明会告诉你答案的。”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望著那抹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谷流风很失落。为什么三少知道答案,而他却不能知道?

  第六章

阴暗潮湿的牢房,肮脏中充斥著血腥与腐烂的味道。
即使这里是全天下最顶级的牢房──天牢,也不能改变它是牢房的事实,所以这里与普天之下所有的牢房一样,充满著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原本古灵精怪的颜小色,那双圆圆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大眼,此时正沮丧地盯著地上的几只蚂蚁,看它们在自己画下的九宫阵中团团乱转。
就算会奇门遁甲,会五行术数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一样被人锁在这间不见天日的牢房。
这些天她很想念师姊,很奇怪不是想念师父,明明师姊跟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常常很久很久才会回去一次的师姊怎么会让她这么想念呢?
不过,颜小色的眉头皱紧。那个皇后好奇怪,为什么一定要她帮九公主改命盘呢?就算她有那个能力也不能帮她呀,这是逆天而行。先不说天机门最大的禁忌就是擅改天命,何况她根本就没那个功力。
当视线中出现一角黄衫的时候,她讶异的抬头。
“师姊!”毫不掩饰的欢喜流露出来,她冲进来人的怀抱。
“师姊,你怎么会来这里?”咦,师姊怎么会穿著太监服饰?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忘秋轻描淡写的反问。
“我被人关进来的。”颜小色刚刚才一扫而空的沮丧再次出现。
“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颜小色怀疑地看著她,“劫狱?”这应该才能解释为什么师姊会是一身的太监服吧。
忘秋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身往外走。
“师姊──”
“如果真的喜欢这里,那你就继续待著吧。”她从来不勉强人,尤其对象是颜小色的时候。
“才不要。”下一刻,颜小色就像一颗跳豆一样冲了出去。
天牢外的空气好新鲜,天牢外的草木好亲切……颜小色现在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和美好。
“天车也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
颜小色一脸狐疑地看著师姊,“师姊,我几乎要以为你是在羡慕我了。”真的,她可以用自己的脑袋发誓。
忘秋回了她一记淡笑,“是呀。”羡慕某人的好运道,一出师门就被当朝皇后相中请进皇城,全天下能有几个啊。
“师姊怎么会知道我在天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的也是,更何况只要师姊有心查,很难有她查不出的消息。颜小色对这一说辞接受得甚是心平气和。
“我就这样走了,宫里怎么交代?”她可没有忘记关押自己的地方是天牢中的天牢,这处天牢是皇城的内天牢,向来只关押皇子皇女等皇亲国戚,而她小小一个平民百姓能被关进去,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天恩浩荡”吧,虽然这种天恩,实在不如没有。
“那不是你要担心的事。”
“说的也是。”不管如何,接下来倒楣的人绝不会是师姊。颜小色非常坚信这一点。
“那还不快走?”
颜小色搔了搔头,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看了忘秋一眼,“那个……师姊,师叔是不是死了?”
忘秋眸光闪了闪,缓缓点头,“死了。”
“难怪师父会在庵里摆祭坛。”
颜小色走了两步,像又想起什么,回头粲笑,“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师姊夫?”
那表情真像讨骨头的小狗狗,忘秋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宫门走去。
看著师姊在宫门内消失,颜小色摸著自己圆润的下巴,喃喃自语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是同意的意思呢?”

  ☆ ☆   ☆ ☆

  后宫争斗向来是比战场还要血腥、更要残酷,上一刻还高高在上的人,下一刻或许就被打落谷底,更甚者性命不保。
废后,受苦的不止是被废掉的皇后,还有她身后的那一大群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同样是阴暗潮湿脏污的天牢一角,同样是穿著太监服饰的忘秋,不同的是她面前那个洗净铅华,容颜老去的废后。
“我错了。”
忘秋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不需要说话。
“你一直在等我动手,是我自己笨得沉不住气。”
忘秋笑了,但还是没有说话。
“你在给自己一个放过我的理由,也在给我一个出手的理由。”
她还是淡笑著。
“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我,但你认为那太便宜我了。”
确实太便宜了。
“于是,你让我日日夜夜生活在忐忑不安中,活在会被你报复的惶恐中,而你无疑成功了。”
曾经她也是这样活过来的,日日夜夜的惶恐不安、担惊受怕,她只是将同样的折磨回赠给她而已。
“如果我不走这一步,虽然依旧不安、依旧惶恐,可是他们不会有享。”
“对。”她很肯定的回答。
“所以我错了。”
忘秋脸上虽有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这场后位之争,我看似胜了,其实却输得凄惨。”可惜她顿悟得太迟,白白牵累了家族。
“走好。”这是忘秋最后送给她的两个字。
“不能放过她吗?”废后扑到栅栏前。
忘秋在门外停了下,“斩草除根是您教我的。”
缓缓回首,她绽出一抹极淡的笑,“你我都清楚魏妃为什么会毒害老将军,不是吗?”她的存在是个禁忌,更是个秘密,而镇国大将军是极少知道的人之一,菊妃在知道这事后,使计想逼出老将军身后的她,进而斩草除根,事情若永远如她的意,这世上岂有天理。不过,会遇上谷流风,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废后马上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知道!这个认知劈进她的脑中,她顿时万念俱灰。她以为那招借刀杀人使得天衣无缝,以为没有人会察觉,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忘秋的掌握中,她只是冷眼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不归路。
杀魏妃、杀国丈,本就是杀鸡儆猴,可惜她未警觉,终至走到今天的下场。
那些有关她家族的罪证不是一朝一夕搜集得到的,忘秋是随时准备给予她致命一击,可惜她直到今天才明白过来。
她真的错了,如果她抱著一念之仁,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田地。龙七身上始终有著跟秋妃一样的善良,可惜是自己硬逼得她痛下杀手,因为她现在要无后顾之忧的离开这座皇城。
无后顾之忧──废后惨澹的笑了起来。有了自己这个前车之鉴,相信不会再有人重蹈覆辙了,也只有她才始终放不下冷宫中甘于平淡寂寞的秋妃。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龙七之所以不带秋妃离去,是因为秋妃一生的爱全系于当今圣上,她情愿孤独寂寞地生活在冷宫中,也不愿离他远去。
如果有一天龙七可以舍下秋妃,必是确保她安全无虞,现在秋妃真的安全无虞了,因为她要杀龙七也只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的除掉秋妃罢了。现在没了自己,这宫里再不会有人会想著去对付冷宫里失宠的妃嫔。
抬头望著房梁上的白绫,废后苦笑著。争斗了一辈子,到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怨不了任何人,自酿苦果自品尝。

  ☆ ☆   ☆ ☆

  “师姊夫,你在听我说话吗?”颜小色很怀疑的伸手在某人的眼前挥舞著。
谷流风被召回游离的神思,心不在焉的笑了笑,“当然在听。”
“骗人。”白痴都看得出他的魂飞了。
“她留在京城要做什么?”
颜小色很跩的扬起下巴,装作很专心地去欣赏前面盛开的花团。
谷流风的眼中闪过无奈,只能朝她认错,“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没听到你讲什么,你能再讲一遍吗?”
“好吧,看在你勇于认错的份上,我就再说一遍。”颜小色一副“大人有大量”的神情。
“谢谢啊。”有那种个性的师姊,再有这么古灵精怪的师妹,他真的不应该感到惊奇的。
“你看正前方那朵花开得好看吧?”
谷流风无言地看著她兴高采烈的脸,怀疑自己又被要了。
“师姊夫,你这种表情好像在说我欺侮你哦?”颜小色的眼珠贼兮兮地打著转。
不是在说,而是事实如此,他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有没有觉得无趣或者疲惫的时候,自打三天前她来到南宫山庄开始,就一直兴奋到现在。
“你误会了。”虽然他真的有种错觉,这小丫头似乎是为了看戏而来。
“我才不会误会。”她还真是笃定,这也太自信了吧?
“你刚刚不是问我师姊留在京城做什么吗?”
“你肯告诉我了?”
颜小色开心的扬起嘴角。
谷流风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下一刻,她就以一种兴奋又充满恶作剧的语气说:“我不说,就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啊。”
谷流风彻底无言了。
“师姊向来是这样,总是神神秘秘的。”
忘秋确实常常给人这样的感觉,谷流风对此毫无异议。
“不过,师姊肯让你留在这里等她,倒真是很放心哦。”
明明就是话里有话,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我师姊明明是个大美人,为什么人人都说她是男人?”从京城到南宫山庄这一路,她被传言给弄得晕头转向的。
“她女扮男装。”
“骗人,师姊从不穿男人的衣服。”至少她从来没见过,等等,上次好像有穿太监服,不过,太监应该不算男人吧,于是颜小色再次肯定自己没有错。
谷流风被她这句话给震惊到了。从来不穿男人衣服?应该换成几乎不穿女人衣服才对吧?
“颜姑娘──”
“师姊夫,”颜小色扬起一张谄媚的笑脸,“你还是像师姊一样叫我小色好了。”
谷流风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颜小色好像在巴结自己,她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诡异!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
“小色,”他微微顿了下,然后续道:“事实上,江湖上见过你师姊穿女装的人很少。”
“你见过。”这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见过。”
“我师姊漂亮吧?”颜小色沾沾自喜地问,那种与有荣焉的神情让谷流风忍不住打从心里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