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的生辰是九月初八,沈琳的在九月二十,前后相差将近了半月。
孟云卿尚在守孝,不会操办生辰。
但为了寻个吉利的彩头,老夫人就想着让她在九月初八迁到听雪苑。
一来不会冲撞守孝,二来孟云卿满了十四,应当有自己独立的院落。
当初刚到侯府,让她住在西暖阁,是为了同老祖宗近些,也好有个照顾。如今熟悉了,一个表姑娘还借住在西暖阁就不合时宜了。
于是,刚到九月,侯夫人就张罗起她搬听雪苑的事情来。
听雪苑虽然有人打扫,孟云卿也每日都到听雪苑学习功课,但日常的粗使婆子只有一个,将就着做些打扫和烧水的伙计,若真是要搬过去,人手是远远不够的。
西暖阁同老夫人的养心苑很近,平日里也多是老夫人那端的人在兼顾着。今搬了出去,一切都得从长考量。
当初世子夫人说要拨些丫鬟和婆子去西暖阁,侯夫人的意思是等等再看。眼下,便同老祖宗在一道商量着孟云卿房里的用度。
孟云卿到侯府,每月的月钱都是参照沈琳的。除了住的地方是西暖阁,算不得独立的院落,便只有人员用度上同府中的姑娘有些差异。
“琳姐儿苑里有三个一等丫头,周妈妈在管事儿。再加上苑里走动和粗使的丫头和婆子,另有八人。我想着云卿那头,一等丫鬟暂时还是只放音歌和娉婷两人,往后不够再添人,但管事的妈妈得选一个,粗使的丫头婆子也需放个五六人。无论怎样,也要开始学学如何管人,日后终究是要嫁过去做主母的,不能落下了。”
侯夫人这么说,老祖宗便频频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你是她舅母,她娘亲不在了,你多帮她多想着些。”
侯夫人就应好。
老夫人想了想,又问道,“将军府那头有信吗?”
侯夫人就笑,有,这两人将军夫人还差人过来,说让云卿过去说说话。
老夫人也笑,我看这事儿有戏。
“将军夫人是最疼卫同瑞的,这也是孩子们有眼缘。卫同瑞随卫将军戍边去了,想是要年底才会回来。等年关的时候,看看孩子们的意思来,若是真是有缘分,正好卫将军也回京了,就赶在明年初把事情定下来。云卿在守孝,等守孝一过,就选个好日子嫁过去,也不耽误。”
老夫人就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张罗就好。
侯夫人又道,只是还有一事,本来不想麻烦母亲,但又怕日后再说起来,伤了两房和气。
嗯?老夫人难得从侯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行事素来有分寸,整个侯府也打点得妥妥帖帖,几房之间也一直和和气气的,老夫人根本少有操心。听她这么一讲,就正襟危坐起来。
“其实早前二弟妹也是相中了卫同瑞,将军夫人生辰的时候,就托我带沈陶去将军夫人跟前见见,我也是应了的。只是到了将军夫人,将军夫人是句句都在问云卿,还单独让云卿去说了会子话。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同我说喜欢云卿的孩子,问府里在帮忙说亲了没有,对陶姐儿那边没有意思。这事儿我同二弟妹也说过了,只是没有往云卿那头去说。前些日子二弟妹还在变着方子问我,我也寻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就怕日后二弟妹知晓将军夫人相中的是孟云卿,说我这个做婶婶的,没有做舅母的好。这府中,最怕的是偏颇,云卿只身一人来侯府,大家关心的多些,本也无可厚非,就怕因着这档子事儿,日后闹得家中不和。我再如何说,是将军夫人的意思,也都于事无补。就想先来问问母亲的意思,看如何办更好些。”
侯夫人很坦诚,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确实难做。
“眼下妍姐儿的婚事,上门来提亲的人也多,我暂时压了下来,怕二弟妹觉得两头受气。妍姐儿这头,我倒真有看上合适的,怕耽误了。但若是妍姐儿和云卿的婚事都有了着落,将陶姐儿越了过去,只怕二弟妹心里不舒坦,撒到别处。”
老夫人也拢了拢眉头,“我知晓了,容我想想。那陶姐儿那头可有合适的人选?”
侯夫人摇头,二弟妹自幼就宠陶姐儿,眼光也高,我有两个觉得合适的,二弟妹也都不太满意,把人家婉拒了。平时母亲若是有时间也帮忙看看,说不定心中就有中意的人选。”
老夫人又点头,应了声好。

等候夫人和老夫人商议完,听雪苑那边就提前了四五日就开始打扫。
魏老先生还问,这听雪苑是要住人了吗,日后要去哪里上课啊?
孟云卿就道,老先生,是我搬进来。
魏了先生便也笑起来,应当的,若是你住的地方,也不耽误了。
于是九月刚起头,音歌和娉婷就开始着手整理西暖阁。
西暖阁毕竟只是养心苑附属的暖阁,大虽大,和听雪苑这样的苑子相比,就小了太多了。
地方一大,要置的物什就多。
好些物品都要采办。
侯夫人那头就让人拿过来了采办单,让音歌和娉婷二人帮忙看看,还有什么缺的,一并报过来,好着手准备了。
音歌和娉婷日子初初拟了一个,让孟云卿看过后才给了西院。
日子便这么忙忙碌碌的,一晃到了九月初八。
因着守孝,不办生辰,早上在养心苑处,老夫人让秦妈妈准备了一大碗长寿面,她吃都吃不完。
老夫人就在一旁叮嘱,日后去了听雪苑,想吃什么就让小厨房自己做,若是还缺些什么,就让音歌来养心苑取。
孟云卿就点头,知晓了,谢谢外祖母。
你今日还要搬住处,吃完了就赶紧去吧。老夫人开特赦令,她不必同大家一起晨省了,孟云卿便早早回了西暖阁看着。
东西都是娉婷和音歌早前收拾好的,安东和府里的其他小厮通通装进箱子里,一件件往听雪苑里抬。
娉婷就道,“姑娘和音歌先去听雪苑吧,这边我留着就好,等箱子都装完了,我也往听雪苑那边去。”
孟云卿就点头。
东西都是她二人归弄的,正好一人在西暖阁里守着,一人在听雪苑盯着如何摆弄,也不耽误。
她的东西来时虽少,但攒了好几个月,也越来越多,加上还要收拾摆放,清洁打扫等等等等,总归要用到一日的功夫。
幸好音歌和娉婷两人都是能理事儿的,两边的苑子都忙碌了些,却也不至于乱。
再加上安东的帮衬,快到晌午,就收拾出一个大致的雏形出来。
她忙着搬迁,也没地方张罗吃食,午饭还是沈琳唤了听雨阁的小厨房做好之后,亲自送来的。
也顺道来她这里看看,还果真忙得热火朝天。
不过苑里的丫鬟婆子也够了,只是细致的工作需要花时间,她若是要找人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不给听雪苑这边添乱了。
“让人送来就好了,干嘛还自己大老远跑一趟?”趁着晌午的时间,孟云卿唤了音歌让大伙儿吃饭休息。
沈琳就道,“知道你今日忙,就顺道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搭手的。再说了,今日可是你生辰,即便不办,我也是要过来送礼的。”言罢,唤了声思凡,思凡就捧了个锦盒上前。
沈琳接过,递到她手中,“喏,乔迁之喜,我就来送些能镇苑子的玩意儿。”
打开锦盒,她口中所说的玩意儿,竟是一颗夜明珠。
孟云卿过往从未见过实物,这颗夜明珠虽然不大,却晶莹剔透,单单一颗都价值连城。孟云卿就推脱,“东西太贵重了。”
“不算贵重,是哥哥早前送的,有一对呢。反正晚些时候也是我生辰,你也要送回来的。”沈琳就不肯收回去。
孟云卿瞥了一旁的音歌,见音歌点头,就收下了。
沈琳这才笑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晚饭会让小厨房做好送来的,等你这两日收拾好了,我再来蹭饭。”
孟云卿就亲自送她到苑外,也没送远。
下午的进程就更快了,苑里的丫鬟和婆子都在忙乎,东西也很快归拢到了合适的位置。
她除了在一旁看着,其实并没有太多功夫,也都是音歌和娉婷在指挥。
唯一要她做的,就是侯府的女眷们下午开始,陆续差人送了一堆堆生日礼物过来。都知道听雪苑今日在忙,也不过来添乱了,礼物送到就是心意到了。苑外的石桌上就堆得满满的,琳琅满目,孟云卿看得眼花缭乱。
也只得让人这般堆着,等屋里收拾好了,再看放到何处。
等到黄昏,听雪苑总算大致收拾出来了,音歌唤了她进屋看看。
这内屋就比西暖阁要大太多。
摆设却还是按照孟云卿喜欢的,在窗下放了一个小榻,她可以卧在小榻里看书,出神。
旁的,也都按照她的心意布置的。
“大伙儿都辛苦一日了,剩余的明日再说。”孟云卿唤了众人前来,使了眼色,音歌就上前,苑里的丫鬟和婆子们都得了不少赏钱。至于早前来帮忙搬箱子的小厮们,娉婷已经将赏钱给了安东,由安东来处理。
丫鬟婆子们都很高兴。
吃过晚饭,这一日的辛苦就算落下帷幕。
娉婷和音歌也算松了口气。
“今日,你们二人才是最辛苦的。”孟云卿莞尔,“快想想要什么赏。”
娉婷就道,“今日先歇着,明日再想。”
音歌也点头。
孟云卿忍俊不禁。
等到用了晚饭,天色就渐渐黑了下来,却还有小厮来听雪苑送东西,说是在驿站耽误了,晚间才到。
驿站耽误了?
那就不是府中的人送的。
送来的锦盒精致小巧,她也猜不出来是什么,打开时才愣住。
一枚精雕着荷花的白玉簪子,手工做得极其精致,打磨出得光泽柔和动人,是上等的玉质。
只怕要比那枚夜明珠都要珍贵许多。
孟云卿合上锦盒,问了声,“是何处送来的?”
小厮摇头,他也不知晓。
孟云卿只得收下,踱步回内屋,都一头雾水,这锦盒里确实没有旁的字迹提示,还会有谁送她这枚白玉簪子?
她实在想不通。
等到浴桶备好,水面悠然飘着热气,柔软的青丝就沾染上了花瓣,她伸手去捏。也不知为何,就忽然想到了端午节时,游丽湖,赏得便是荷花。
她同段旻轩一船。
他扣她在怀中,绮丽的倒影就映在湖面上,荷花的香气就顺着肌肤渗入四肢百骸。
孟云卿怔住,那枚簪子,是…段旻轩送的?
第080章 秋试
自九月初八搬进听雪苑,又过了三两日的功夫,才将苑里各屋收拾出来。
起初装好的箱子,要一个个拆开,看里面的物什摆放在何处合适。听雪苑不像西暖阁那般只有内屋和外物,东西放得拘谨,好些压箱底的玩物都可以通通拿出来,屋内才显得有生气些,也是好兆头。
音歌和娉婷这两日就忙着清理姑娘放箱子里的东西。
其实和府里的其他小姐和公子相比,东西算是少的了。只是侯府里的主子们各个都这般想,就怕听雪苑里少了些摆设,冷清了,便都遣人往听雪苑送东西来。再加上孟云卿的生辰刚过,还有各房送来的礼物,一时间,竟比搬来时候的箱子还多了一倍不止。
音歌见过府里其他姑娘的用度,倒不以为然。
娉婷就在一旁唏,“竟比搬来时的东西还多了那么多。”
音歌就笑,“府里都想着姑娘,是好事儿呢!”
娉婷也就跟着点头。
等到快张罗完,还剩一个箱子,是锁起来的,娉婷也记不得何物了。寻了钥匙打开,才怔住,正是那满满一箱子的“出云坊”的画扇,至少有二十余盏,都是段旻轩当日让段岩送来的。
姑娘扔也不是,用也不是,就让通通锁了起来。
时间一长,便连娉婷都忘了。
音歌不免惊住,随手拿起其中几盏看了又看,每盏上都清晰得写着“出云坊”三个大字。
京中稍有底蕴的人家,谁不知道“出云坊”?
跟在这些世家贵女身旁的丫鬟们,自然也是耳濡目染的。
眼前的这箱子,都是“出云坊”的画扇呢!

莫说侯府,京中的姑娘们,也没几个有这等手笔。
娉婷头疼,也不知当如何解释。
恰好过了未时,孟云卿上完魏老先生的课,从外阁间回了内屋。
“姑娘…”娉婷拾起其中一面,尴尬笑了笑。
孟云卿拢了拢眉头,忽得想起这堆扇子的由来,这些个烫手的山芋,总得想个法子散掉才是。
于是再过两日,等听雪苑归弄得七七八八,孟云卿便邀了府里的姐妹们来听雪苑小聚。
一来是搬迁小聚,聚聚人气,热闹热闹。
二来是她生辰,府中的姐妹们送了礼物不说,还塞了不少装饰和摆设,她却之不恭。
就正好邀了姐妹们来听雪苑开火。
小厨房的厨子还是世子夫人特意遣人寻来的,世子夫人想得周道,请来的厨子会做珙县周遭的饭菜口味,孟云卿委实欢喜了一阵,也去谢过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就道喜欢便好。
这顿小聚,就让小厨房的人做了珙县口味。
京中口味清淡,珙县口味偏辣些,初初吃起来很有些费力,喝了不少水。但这味道确实太好,各个便都夹着筷子一边涮着水,一边吃了底朝天。
“好吃是好吃,就是辣了些。”沈瑜和沈楠两姐妹还在喘气。
孟云卿就笑,下次让厨子少放些辣。
沈楠和沈瑜两姐妹拼命点头。
娉婷就记下了。
“那我日后可得常来听雪苑,云卿这里的饭菜吃了上瘾呢!”沈琳也打趣。
沈陶便接话,“可不是吗?连苑里的饭钱都省了。”
沈妍就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日日来才好。”孟云卿自然欢迎。
末了,娉婷带了几个小丫鬟收捡碗筷,孟云卿便领了姐妹几人到内屋歇息。
听雪苑的内屋可比西暖阁大许多,内屋里有小榻,有凳子和桌椅,姐妹几人坐下都不打挤,音歌上了些饭后的甜点和果茶。姐妹几人在一处闲聊起来,孟云卿使了使眼色,音歌就会意去取了备好箱子来。
箱子还未打开,沈楠眼前就亮了,“云卿姐姐,这是什么?”
“前几日我生日,又逢着搬苑子,姐妹们送了不少东西呢,我也得回送些。”言罢,正好开了箱子,一共五面画扇,就随意拿了一面画扇出来。
沈楠和沈瑜两姐妹最先围了过来,眼前止不住流光溢彩。
“出云坊的画扇?”沈陶最先认出来。
孟云卿莞尔。
沈妍就想起在将军府时,孟云卿宽慰她的一席话,没想到,她这里有五面呢!
沈妍说不出是惊讶还是羡慕。
沈琳就也上前,拿起一面品鉴起来,“真是出云坊的正品,你这里怎么这么多?”
孟云卿就笑,“回京时候正好路过,将好有些机缘,别人赠了些。”
沈楠和沈瑜似懂非懂点头。
沈妍却更羡慕了起来,旁人赠的?还赠了这么多。
她仅有的这一面都收得小心翼翼,怕弄丢了遭二夫人苛责。
眼下孟云卿说要送她们,沈琳和沈陶倒还平常,画扇而已,也不过寻常之物,但沈妍和沈瑜,沈楠三人心中却是暗暗欢喜的。
“那就谢谢云卿了。”沈琳最先挑了一面。
沈陶也照做。
沈妍和沈瑜,沈楠姐妹便纷纷效仿。
特别是沈瑜和沈楠两姐妹,笑容如花般绽放,就拿着画扇在屋内扑腾,欢喜不已。
孟云卿也不多拦。
沈瑜和沈楠年纪小,拿了画扇就去苑里追逐打闹去了,各自身边都有照看的丫鬟在,孟云卿也不担心。这内屋就留了沈琳,沈陶和沈妍在一处说。
沈琳正好说起今年的秋试来。
孟云卿端起茶杯的手就滞住,转眸看她。
沈琳也才饮了口果茶,口中悠悠道,“听说殿上听取了冯国公的意见,要改革吏治,广开门路,所以今年来参加秋试的人特别多,尤其是各地的寒门学子,有不少是早早便进京的。再过几日就是秋试了,哥哥天天在忙这些事。”
孟云卿就想起宋景城来。

五月里,宋景城去向舅舅请辞,才换了魏老先生来给她上课。
但她后来还在侯府见过宋景城两次。
宋景城虽然没有给她教课,但是舅舅却让他留下来给宝之和怀锦上课,时常出入侯府中。
舅舅怕是对他另眼相看的!
年纪轻轻,就有功名在身,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留作门生,可用。

舅舅自然看重。
前一世时候,宋景城丢了功名,几经辗转,才得了机会留在京中。
如今却全然不同。
孟云卿就微微出神。
等她回过神来,沈琳和沈陶都说到了尾巴上:“反正还有几日才秋试,等出结果,都要到十月去了,也不知道今年的新科状元花落谁家?”
孟云卿低眉。

日子转眼又道了九月中下旬。
沈琳生辰。
沈琳的婚期在二月,这个生辰便是在府中过得最后一次,侯夫人就办得极其热闹,还将梅嘉言几人都请了过来,沈琳自然欢喜。自从定了婚期,外出更受限制,她也是难得见梅嘉言几人一次,闺蜜聚在一处,就有不少话要说。
只是到了秋日,天气干燥了些,梅嘉言便咳得更为厉害。
沈琳心中有些担心,梅嘉言就摇头,“老毛病了,天气一转凉就这般,别担心。先别说这些了,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言罢,让丫鬟取了箱子过来。
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看得人眼花缭乱。
都是梅妃赏赐下来的东西,她又少有用得到,沈琳就要嫁人了,这些总是能用的,梅嘉言就特意带过来。
“看过大夫了吗?”沈琳关心得是她。
梅嘉言就笑,“药都吃了好些年了,也不见多好。连娘亲都说,这是娇贵病,想来我也是个娇贵的人罢了。”
这句打趣话,听来却分外难过。
孟云卿就垂眸,不再看她。
梅嘉言是衔着金汤勺出生的,却也不能处处尽人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梅夫人想来也是忧心的。

沈琳的生辰,孟云卿寻思许久,能衬得上那颗夜明珠的,怕也只有外祖母送的那支白玉花瓶了。
是他国进贡到宫内的,价值连城,放在她这里也没多大用处,沈琳屋内时常放些插花,正好配她。
便借花献佛。
沈琳就笑,“嗯,你怎知我惦记着这支花瓶的?”
孟云卿就道,“我身边能抵得上你那颗夜明珠的,也只有这支花瓶了。”
沈琳便牵了她来看自己做的刺绣。
虽然婚事是由礼部操办的,嫁衣也有礼部去张罗,但是枕巾这样的小物什,沈琳就想要自己绣。
她的绣工并不好,只是心意满满,幸福就写在脸上,看得叫人羡慕。
孟云卿就托腮看她。
沈琳又道,看我做什么,许是过了年,你也当为自己准备了。
她没听懂,沈琳就笑,你屋里的风铃是谁送的?
那串贝壳做的子母风铃,先前在西暖阁就挂着,眼下又搬来了听雪苑。她见着好看,声音又悦耳,便也挂了起来。
是卫同瑞送的。
孟云卿愣了愣,又忽然想起剑穗子的事来,似是都到九月底了,她做还是不做?
从听雨阁出来,孟云卿微微驻足,朝音歌道,“去寻些做剑穗子的东西来吧。”
剑穗子?
音歌先是一惊,继而一笑,“剑穗子?姑娘是要…”
娉婷也一脸好奇。
孟云卿头疼,“先寻着,从前没做过,做着玩。”
第081章心思
先买着,从前没做过,做着玩。
她说得轻松,想糊弄过去。
音歌和娉婷两人却在身后纷纷笑了出来。
孟云卿心中唏嘘。
这剑穗子当真让她犯愁得很。
做是不做?
孟云卿看了看苑外的贝壳风铃,指尖轻叩茶杯。
转眼就到了十月,还有两个月便是年关了。
孟云卿还是将剑穗子做了起来。
她早前确实没有做过,剑穗子又不像做衣服,虽然音歌找了好些样子和花样来,她还是生疏得很。花了好几日,才勉强做出了两个剑穗子,可如何看都觉得丑。
孟云卿幽幽叹口气,她怕是没做剑穗子的天赋了。
音歌就笑,怎么会,奴婢看着就觉得好看呢!
娉婷也在一旁应和,不丑不丑,卫公子见了一定喜欢的。
孟云卿就愣住,转眸看她二人。
两人便都捂了捂嘴,佯装着一脸正紧模样。
孟云卿恼火得很!
也不知府里从何时传出来的消息,都说她是要同卫同瑞说亲的,就是连沈琳等人,都终日拿她打趣,她还反驳不了。
罢了罢了,不做了,先收起来吧,过些时候再说。
反正离年关还有两月,隔些日子再说。
“好的姑娘。”音歌就上前去收,屋外的小丫头就伸了头进来,“音歌姐姐…”
音歌就放下手中的那堆剑穗子相关,去屋门口迎,“怎么啦?”
“有表姑娘的信。”小丫头就递给音歌,音歌看了看,也没有落款,只写了姑娘得名字,想是姑娘认得的,就拿了信封进屋去给孟云卿。
孟云卿刚停下手中的活计,接过音歌替来的信封,虽然没有落款,但只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她便认了出来。
段旻轩?
段旻轩的信,她五月里收到过一封,当时外祖母病了,她心中正好难过。段旻轩的信里又说的是老爷子重病,他着急赶回的事。信中字句简单,虽是同她道别,却又看得出来对老爷子的担忧。
段旻轩的性子就跃然纸上。
当时的心境使然,她还回写了一封信,只是写完才想起,信是由驿站寄出来的,有人还没回苍月,她也不知道他住在何处,于是信虽然写完了,却一直搁在手中,也寄不出去。
她也就想着对方许是没想过自己回。
信也就一直搁置起来。
直到九月初八,她生日收到那枚白玉雕荷花簪子,她便猜想是段旻轩送的。
但却无从考证。
段旻轩的这封信,便应证了她的猜想。
信不长,字里行间却露着某人浓厚的气息。
大致便是,老爷子的病好了,又开始折腾了,此处心情分明是欢喜的,却偏偏写得阴阳怪气。
又说他照她的法子,煮了几种茶给老爷子喝,老爷子却非要面子说他煮得难喝,他就再不煮了,老爷子又开始心心念念的,孟云卿哭笑不得。
最后说到老爷子一直当宝的孤本,他说在她这里见到两本,老爷子打死不信,他也难得同他再说起。这爷孙俩,孟云卿就真的笑了出来。
临到末了,才说他记得她九月生日,希望礼物是赶上的。荷花是他亲自选的,觉得衬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孟云卿轻哼一声,随后莞尔。最末一句,却是礼尚往来,不若何时也回赠他礼物更和适宜些。
孟云卿啼笑皆非,但阅过之后,总归放回信封里。
这封信,她没想过要回,就吩咐娉婷都收起来吧,而后起身,要去苑里走走。
娉婷又偏偏是个昏的。
姑娘说一起收起来,她便果真连同信封和剑穗子一起收了起来!
通通放在姑娘的那个锦盒里。
音歌也没有留意。

再到十月中旬,天气迅速转凉。
晨间去外祖母定省时候,听说起秋试的结果下来了。
新科状元郎姓马,是付郡郡守的二儿子,幼时就名声在外,七岁就能成诗,是状元郎的热门人选,没想到果真高中。
付郡马家这回要风光好久了。
听说付郡郡守早前是定安侯的同窗,两人私教甚好,此番状元郎进京,还特意来拜见过侯爷。
再往后说的榜眼和探花,榜眼是谁孟云卿记不清楚了,依稀也是京中哪个富贵人家的子孙。
都说寒门难出贵子,也并非没有道理。
到了最后,又提到唯独这一届的探花是寒门学子,就是在芷兰苑给宝之和怀锦上课的宋景城,早前还做过几日表姑娘的授课先生。
孟云卿莞尔。
末了,老祖宗又道,今年天气转寒得早,要让府里提前备些冬衣了,成衣还需要些时候,莫要等到再晚些就迟了。
侯夫人应声。
等到十一月,果真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