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琴艺很惊艳啊!
琴琵和鸣什么的,果然是孟卿拿来调侃别人的话。孟卿的琴豪迈大气,潇洒雄浑,听来有令人胸襟豁然开朗之感。
大口酒,大口肉,似乎就是孟卿口中那种餐风露宿的江湖人生活,开华帝突然心生向往。
红墙金瓦的宫殿有时真像精雕细刻而成的华丽牢笼,各色美人争奇斗妍,背后的阴暗龌龊也足以令人齿寒。
琴声渐歇,余韵犹响在耳畔。
孟明远自己也沉浸在琴音中,他想到了许多上辈子的事,明明那么清晰,却已经恍如隔世…
推开琴,起身而起,凭窗举目远眺。
蓝天白云,微风习习。
窗前千竿竹,院中碧波漾。
自从这个院落再没有女主人踏足之后,这里便成了他心灵停靠的港湾。
孟明远在窗前看景,廊下的开华帝在看他。
就像一句诗里说的那样——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人生角色的转换有时便是如此简单。
“安之的琴艺大有长进了。”
听到贾先生的话,孟明远收回放在远处的目光,回首笑道:“先生过奖了,学生只是一时兴致,只恐弹得曲不成调。”
“这首曲子叫什么,老朽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曲子的名字有些霸气呢。”
“哦?说来听听。”
“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
“嗯。”
贾先生捋须微笑,“果然是霸气十足的曲名。”
孟明远亦笑,“这曲子原是该琴箫合奏才是最悦耳,只可惜这里缺少了一管洞箫。”
贾先生道:“这确实是个遗憾,安之为何去个寻个箫者相和?”
孟明远淡淡地道:“学生以为有时遗憾也是一种美,人生际遇,难以尽善尽美,有时求全反而更易失之周全。”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安之总是心里清明的。”
“学生不过顺心而为罢了。”
“顺心便极难得。”
“难得外面天气清爽宜人,却要先生陪着学生在这里坐井观天,实是惭愧。”
“安之病休之中,由老朽过来探望方是正理。”他们这对师徒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时,开华帝也恰恰好在房前现身。
“安之有客来访,老朽便先告退了。”
“先生请便。”
贾先生冲着来访的人微笑示意,然后坦然地离开。虽知来者不是一般人,但是贾先生无意探寻什么。
开华帝目送贾先生离开,忍不住有些感叹,“这便是安之的授业恩师吗?”这样风骨的人教出孟卿这样的学生也就可以理解了。
“回圣上,是的。”
“尝闻人言,丞相择西席要求颇高,恐怕除了这位老先生,其他人也无法胜任。”
“圣上这话,臣却不敢苟同。臣坚信天下贤人雅士不乏其人,只不过是我们没有碰到罢了。臣的恩师也只是在臣家中荣养罢了,他有兴趣闲暇指点一下臣几个子女的学业是最好,若是没有兴趣,西席之位自然也会另择他人。”
开华帝点点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孟明远有孟海林那样一个父亲,若没有像贾先生这般的老师,只怕也成不了如今的一朝贤相。
“不知圣上因何会到臣府中?”微服私访神马的真心要不得,你丫个一国之君,说私闯民宅就私闯民宅,一点隐私不带给人留的啊。
说到这个,开华帝的眉宇间便不由浮上了一抹愁绪,心里亦有些恼怒。
他还敢问?
一个合格的宰辅必须要体察圣心,然后因势利导让所有事件都朝着皇帝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孟安之这家伙不是没体察圣心,而是在体察圣心之后,选择了做壁上观。
“孟卿这病假要休到何时?”开华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有时候拐弯抹角跟孟明远说话,他就能比你还拐弯抹角,简单粗暴的方式便是开门见山。
孟明远也不含糊,道:“江生的事处理完了?”
开华帝在书桌后坐下,恨恨地捶了桌面一拳,“扯不清。”
“圣上,一代圣明君主,有时不需在文字上太过兴师动众的。始皇帝当年焚书坑儒,除了让百家凋蔽外,可说事与愿违。圣上当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开华帝道:“话虽如此,但朕实有不甘。”
“臣早先说过的,有些事欲速则不达,磨刀不误砍柴工。”
“朕失子,而那江生竟然作诗影射,实实无视天威。”
“圣上,有时候事情就怕联想,一联想连毛孔都透着冷气。可有时候事实证明,那不过是人把简单的事想复杂了而已。”
“天下事从来就没有简单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事情真的也没那么复杂。”
开华帝挑眉睨他一眼,“你倒是肯为他讲情,只怕人家未必会领你这份情。”
“臣做事但凭良心,不需他人领情。”文字狱小范围内整整就算,太厉害就过界了啊,你丫到底还想不想当个盛世明主啊?
“朝局有些乱象。”开华帝的脸色凝重起来。
孟明远定定神,道:“朝局常常便是乱象横生的,只不过隐时多于显时,显了比隐着要安全。”看得到的危险总比潜藏的暗流要让人容易处理。
开华帝的眼神有了变化,“安之,你这病到底有几分用心在内?”
孟明远老实地道:“臣就是想避避嫌,实无其他用心。”要真说有,也不过是事情赶巧了。
这天下的事,就怕巧,一巧,渔翁就得利了。
开华帝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稳坐钓鱼台,可还记得为臣之道?”
“臣惶恐。”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赶紧消假上朝。”
“臣再歇两日吧。”
开华帝见他神情诚恳,略一思索,颔首道:“也好,朕就再容你两日。”
“多谢圣上。”
88公子风流
丞相大人的病假一销,那就又重新站到了百官之首的位置。
开华帝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的宰辅大人还具有“镇妖石”的作用!
在丞相大人开始重新站班的第一天,原本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官员就像集体受到佛光洗礼一样,一下子爱好和平起来,整个朝堂真真是一团和气啊一团和气。
其实,这真心不能怪这帮文武大臣。
要知道,他们亲爱的丞相大人,可是个凶残的萌宠啊,在他没有表明立场之前,一定要暂时休战小心观察。不论哪一方多了丞相这样一个助力,对于敌方打击都是沉重的,甚至也许是毁灭的。
但是,孟明远确实没想站到任何一方去,他真的只是被皇帝这个不厚道的上司硬逼得销病假上班而已。
可是,纸老虎那也是老虎啊。何况,丞相这货还不是纸老虎,那是比真老虎还要凶残的物种啊。
所以,朝堂上暂时性的一团和气简直就是必须一定而且肯定的。
开华帝在心里一琢磨,自然也就明白其中的猫腻了,欣慰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丞相已经成功在百官心中为自己树立了形象,不管这个形象树立起来的过程是如何的艰辛,但今后的路他都将走得更加的顺畅。
果然就像丞相自己说过的,有时候过程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
一瞧百官不掐架了,孟明远心里有些失望,看戏永远不嫌事小,没戏看的人生顿时失了许多乐趣。
留给丞相大人失望的时间并没有太多,他休病假自然就积累了不少公务亟需处理。所以,转过头,孟明远便一头扎进中书省为国尽忠去了。
到中秋佳节的前一天,丞相大人才堪堪把手头上的一些急件处置得七七八八。
中宫有孕!
中秋佳节那一天,圆月高挂中天,这个喜讯便插了翅膀传出了皇城内苑。
百官齐贺帝王。
为工作忙得就快翻白眼的孟明远混在百官行列里例行公事地向皇帝表示了祝贺,对宫中赐宴实在没多少兴趣,他就想皇帝能放自己几天假,让他回去好好地睡它几天。
好不容易摆脱了貌似又想灌酒的皇帝,孟明远还没来得及走回自己家,半路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刑部尚书给请到刑部大牢去了。
你说这事整得吧…
中秋,月圆,人圆。
他们这一朝国相,一部尚书,没事搭伙儿跑刑部,怎么想这事怎么不协调不是?
“下官知此人是相爷急欲辑捕之人,因此得到消息未敢有丝毫耽搁便上报了。”
“有劳田大人了。”
“不敢,这是下官份内之事。”
“今夜是团圆之夜,大人早些回府去吧。”
“多谢相爷体恤。”
“好说。”
把刑部尚书打发走,孟明远在牢门口仰头赏了片刻的月色,想了想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来都来了,不见见那货,确实有点儿不划算。
伤痕累累、蓬头垢面、精神萎靡…你大概可以用所有形容潦倒落魄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被精钢铁链锁住四肢的人。
困兽!
这是孟明远跳出脑中的词,眼前的人就是一头困兽,跟当初行刺他的时候的那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一对比,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天壤之别!
刺客看到光风霁月站在牢外的人时,眼睛瞬间恢复了几分神采,“我们又见面了。”
孟明远负手而立,冷淡地看着他道:“本相当日便说过的,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在下败在相爷手下败得心服口服,诚然如相爷当日所言,就算相爷手无缚鸡之力,有机会一样能置在下于死地。”
“对敌人,本相不会手软,尤其是一个试图取本相性命并且对本相言语上亦加侮辱的人。”
“相爷的杀伐决断早已名传天下。”
“本相的荣幸。”
“相爷今天是专程来看在下的落魄的吗?”
孟明远摇头,“本相早已落到你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不需要专程来欣赏你的落魄,只是有了机会,有几句话免不了还是要问上一问的。”
“相爷请问。”
“你来自回圪,或者说你上次刺杀是接的回圪的买单?”
刺客的盘膝坐在铁牢中,似乎苦笑了一下,“相爷对外似乎早已确定了在下是回圪刺客。”
“打仗嘛,总要找个藉口的,只能说你的出现给了本相一个恰如其分的藉口罢了,很好用。”孟明远不吝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刺客深深地叹了口气,“丞相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凶残。”
“多谢美赞。”
“在下的母亲是回圪人,在下自幼是在长在天山的。”
“天山据说是个美丽的地方,那里的牧场很美丽,姑娘能歌善舞,小伙健壮俊朗。可惜,要到达那里,却要跋涉过荒无人迹的茫茫大漠。”
刺客讶然地看着站在牢外侃侃而谈的人,“相爷去过天山。”
“本相如果去过,便不会说‘据说’两个字了,有机会的话,本相倒是很想去看上一看的。”
刺客垂下了头,“那里的牧民是和善的,相爷,刀兵所向,便会血流成河。”
孟明远冷哼一声,“当日你若一剑杀了本相,你以为便不会血流成河吗?你收钱买命,理所当然。本相为臣尽忠,为国谋安,亦是份内之事。回圪犯我之心不死,本相自不会放它休养生息。”
刺客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苍桑无力感,“我们江湖人常说,一步江湖无尽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人合该江湖死,技不如人,死无怨尤,可在下却落得这般田地…”
“技不如人,死无怨尤。”孟明远用他的原话回答他。
刺客沧凉一笑,“是呀,死无怨尤。死前能再见相爷一面,在下确实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孟明远面色一沉。
刺客抬头看着他,道:“就算相爷不齿,在下也想说,在下对相爷确有倾慕之心。”
孟明远拂袖而去。
滚粗!
你妹的,你倾慕哥,可哥不想搅基。
当日行刺当朝丞相的刺客落网,次日开华帝也得到了呈报,他低调的让人提了犯人入宫。
孟明远在中书省看幽、凉二州户藉看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被内侍叫进了宫。
然后,他看到了洗漱一清的刺客。
虽然,脸上也多了几道疤,但不算破相。
不过,皇帝是毛意思?
孟明远给了开华帝不怎么友好的一瞥。
开华帝当没看到,他对自家丞相说:“安之不必拘礼,坐。”
“臣谢座。”
“安之一身安危责任重大,那些护卫说到底仍是有些不济事。”
孟明远沉默以对,不急着表示什么,他大概以能明白皇帝想做什么了,但是,他不怎么喜欢。
“这人虽说当初确实是欲取安之性命,不过,他最后关头到底还是放弃了。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些过往便揭过去吧。”
“圣上有命,臣自当遵从。”但这不表示哥没有异议。
“以安之性命安危计,朕以为以此人充当护卫是上上之选。”
孟明远道:“此人犯了臣的忌讳,臣请圣上体谅一二。”
忌讳什么,开华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丞相这样的颜色,加之又极易雌雄难辩,自然便有了些是非纠缠。只不过,能看丞相纠结,于皇帝而言也是乐趣。
“况且,让此人护卫于臣,臣怕自己夜难安枕。”
“安之想如何?”
孟明远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垂眸,“圣上若一定要此人随侍臣身边,那么便灭了他的祸根吧。”
刺客神色大变。
开华帝也怔忡了一下,这个提议确实…很有宫廷特色。
宫刑之后,男人便失去了立身的根本,从此成为无根之人。
刺客直直地盯着孟明远,但见他神色冷凝毫无转圜之意,这人便是再绮颜玉貌,骨子里却是宁折不弯的男儿本色。更兼位极人臣,才能卓越,有些侮辱他是绝对不会忍受的——这才是一国权相的姿态。
“在下没异议。”
君臣二人听到刺客这样说,忍不住对视一眼。
开华帝心中不由喟叹,都说红颜祸水,丞相这家伙蓝颜一样是祸水啊。
孟明远心中暴躁非常,呀呀个呸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刺客竟然真的低头?他不是不能接受同性之爱,毕竟所有人的爱情都值得尊重。但是他不能在自己是个男人的事实下忍受一个爱慕自己的男人成为自己的侍卫,尤其可能是贴身侍从的时候。
“安之,他当日不曾向你落刀,日后自也不会。”连宫刑都肯忍了,真是痴心一片啊,连他这帝王都有些可怜他了。
孟明远没理皇帝那茬,盯着那刺客道:“本相要听实话,你为何肯这样委屈求全。本相不信你只是单纯爱慕本相便肯为本相做到这一步,你的傲骨不允许。”
那人身子一震,抬眸看去,“相爷不亏是一朝宰辅。”
“收起你的恭维,本相不需要。”
“相爷当日以巨款换了本朝被掳劫百姓归来。”
“不错。”
“相爷在边城重用混血之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话,本相不信。六合八荒,天下一统,异族也是同族,本不该分个三六九等。”更何况混血儿通常又聪明又漂亮的好不好。
开华帝亦心中一震,这话不是孟明远第一次说,可,这一次听来竟有种别样的震憾。
那刺客伏地而拜,“这便是在下愿意受宫刑侍卫相爷的原因。”从小他便因混血之身受尽了冷眼,现在有人愿意为了他们这样的人而努力,便是身首异处他亦心甘情愿到他面前受死。
89公子风流
残忍吗?
孟明远负手站在宫墙外,仰头看着湛蓝天空飘浮过的几丝云彩,嘴角微微有些嘲弄地扬起。
他如今所处的时空,所在的位置,所要面对的一切,残忍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触。他如果不狠一点的话,那么有的是人会对他狠,估计还得是残无人道的狠!
死道友?死贫道?
答案早就是注定的了。
皇帝为他的身家性命担忧,而他更为自己的身家清白担忧。
信任?
现在就让他信任一个曾经挥刀相向的并对自己口出不逊的人会对自己忠贞不二?孟明远承认自己做不到,因为做不到,所以那个要求就必然不会更改。
宦官这个人群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孟明远打定了主意在那人成为公公之后,将他推给开华帝那混蛋,他看中的他自己留着用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阎王要人三更死,谁也留不到五更天。
令他想不到的是,开华帝已经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推辞之言,明旨赐内卫一名于丞相。
默言,这便是改头换面后刺客的名字,由开华帝赐名。
孟明远长长地吐了口气,帝王心术啊,皇帝成长得愈快,愈好,为人臣子的路便愈不好走。
只可惜,再不好走他也得继续走下去。
罢了,既成事实的事想也无用,还是继续回中书省忙自己的公务吧。
老实说,这几天看户藉册看得直想吐血。
孟明远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丫的,皇帝这货让他本来就快要炸的脑袋更涨了,简直就是添乱的一把好手啊。
心情不舒爽的丞相,决定找个人去喝两杯小酒。
户部尚书荣幸中选。
要说丞相大人和户部尚书这两人,花钱的时候虽然积怨很深,但搂钱的时候一直是步调协调统一的,狼狈为奸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勤恳为国工作的户部尚书就这样在上班时间被当朝丞相给拽出去开小差了。
丞相大人开小差开得十分的光明正大,就那么明晃晃地穿着他那身招摇惹眼的紫色相袍,拉着穿同样色系,但颜色稍逊的户部尚书进了一家酒楼。
你要说孟明远这货吧,在京城那真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他那年龄,加上他那身标志性的官袍,简直就是一张最直白的身份名片,一目了然。
“相爷,您里面请,楼上有雅间。”掌柜的亲自相迎。
“拿点像样的酒上来。”孟明远随手就扔了一锭银子出去,足足得有十两。平时他身上一直会带银袋,虽然用到的时候通常不多,随从庶仆或者护卫都会替他处理那些琐事,但随身带钱是孟明远的习惯,这是上一辈子就养成的良好习惯,改是改不掉了。
又被丞相抢了付钱权利的庶仆,没趣地摸摸鼻子,决定下次一定要眼快手快。否则的话,也显得他太没用处了。
酒一上桌,孟明远便拿了一只酒壶开始自斟自饮。
这让户部尚书看得有些蹙眉,忍不住就劝了句,“相爷,这样喝酒会醉的。”
孟明远嗤笑一声,咕哝了句:“醉了倒好。”关键他的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理智从来不肯让自己处于头脑不清楚的境地。
户部尚书悟了,看来丞相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难得这次丞相竟然没有去找别人的晦气,而只是拉他出来喝闷酒,真难得!
“老卢啊,有时候我真是挺烦你的。”
户部尚书心说:老朽大多时候更烦你。
“不过,你要说让我拽着一起喝酒的,你老卢也是数得上的号的。”
户部尚书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干了。
这话他爱听,人人都把他看做丞相一党,虽然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丞相一党的,但是能让丞相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到底还是有些自豪的。
“相爷何事心烦?”
孟明远瞄了他一眼,摆摆手,“别问,陪我喝酒就好了。”
户部尚书便不再问。
“最近范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劳相爷动问,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孟明远便笑了,“那本相要说声恭喜了。”
“不敢,托相爷洪福。”虽然当初明着坑了他们卢家一把,但是也真真切切地把好处给了他们卢氏一族。丞相这货,常常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之余又忍不住感恩戴德心存佩服的。
矛盾!
就两字,这就是丞相通常给人的印象,他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孟明远呵呵笑了两声,挟了几筷菜蔬入口,道:“老卢你是个谨慎的人,想必家人也是一样的性子了。”
户部尚书神情一紧,“自然。”
“那本相就不操心了,凡事适度最好。”
户部尚书两手平端酒杯,敬了孟明远一杯。
孟明远老实不客气地受了。
户部尚书在心里叹气,明明是拉着自己出来喝闷酒的,可在喝闷酒之余丞相这家伙也不忘做点儿别的事来提醒一下旁人他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打你个措手不及。
该不该对丞相喝闷酒这件事幸灾乐祸一下呢?
答案肯定是不该,不定他喝闷酒这事根本就是个烟雾弹,丞相这货委实太喜欢坑人了。即使是一条船的人,他坑起来也是驾车就熟,毫无心理负担的。
“要想富,先修路,修路那就得拨款。”
户部尚书突然觉得陪丞相出来喝酒这事成本太高,他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喝闷酒不过瘾,想让他这一部尚书也喝点才舒坦?
别说,这还真是丞相会做的事。
“老卢,你别怕啊,本相暂时还不打算进行这项规划。”
户部尚书表示:他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了。
孟明远一个人干掉了整整一坛酒,人便有些醉意,然后便搭着户部尚书的肩,结账走人了。
他没回府,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直接回中书省猫着去了。
睡了一觉起来,天色大亮,而孟明远一头的汗。
尼玛!
噩梦啊!
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在梦里他看到皇后生了一个皇子,那个皇子冲他叫太傅。
明明是个梦,可却感觉那就是真切要发生的事。
孟明远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这苦逼的人生真是没什么盼头了。
中宫才死了一个嫡子,他这口气还没喘平,第二个就已经来报到了,而且还给了这么一个梦兆。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从他异世穿越而来后,他早不是无神论者了,这梦恐怕真不是虚妄的。毕竟他向来极少有梦,能记得这般清楚的就更凤毛麟角。
这个梦是表示,这次中宫怀的是真命太子吗?
卧艹,他不想当太子太傅的好不好,这表示他想致仕归乡的路会更长…
于是乎,丞相上朝的时候脸色便有些不太好。
百官的神经立时便绷紧了,丞相心情不爽,大家要加倍小心。他心情好的时候都可能落井下石,挖坑埋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只会变本加厉。
到底是谁又招惹丞相了?
百官很想知道。
可惜,他们知道了只会内伤。
龙椅上的那位就是元凶啊元凶!
散了朝,开华帝又把丞相给叫住了。
孟明远真心有些暴躁,他现在真不想看皇帝,因为实在非常想抽他啊。
“孟卿,你说这次皇后怀的是男是女啊?”开华帝看起来略有忧愁。
孟明远内心吐槽:哥又不是B超,能看出来就有鬼了。
“臣不知。”知道也不想告诉你丫的,让你丫再赐贴身内卫给哥,哥烦死了。
“中宫要有嫡子,这嫡子还得立得住。”开华帝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丞相。
孟明远心头一跳。
“安之啊,上次你说直觉是皇子,这次你的直觉呢?”
哥就知道…
孟明远略做沉吟,让皇帝的一颗心高高悬起后,才慢条斯理地道:“皇子。”估计还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哥不想当他老师啊,魂淡!
开华帝顿时喜形于色,但马上又黯淡下来,“但愿这次的能养大吧。”
孟明远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不怎么情愿地道:“圣上洪福齐天,小皇子必是能健康长大的。”
“借孟卿吉言。”
“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