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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盲的少女站在原地,初次展露储君的手腕:“冯聊姐姐,你陪我们走这一路,是为了赎回公主,可我瞎了,你即便帮夫子救出前兰台令,我父君也未必会放过你。至于夫子能否找到药王谷,寻到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药物,治好我的眼睛,谁也无法保证。与其将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等待上,不如随我走一趟,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而且一定帮你赎回公主。”
冯聊被一个黄毛丫头威胁了,直叹气,被老白威胁,又被小团威胁,这一老一小都鬼精,无耻得一脉相承,人生简直不能好了。她垂死挣扎:“可我要不听老白的,他说会有一百种办法让我嫁给你太爷爷。我一跃成为凤君的奶奶,你的太奶奶,万一不幸我要是给你太爷爷生了娃,姑且不论他哼哼唧唧生不生得动,天呐,我岂不是要被天下英雄耻笑,还怎么混江湖?”
持盈默默听完:“我也可以让父君给你赐婚太爷爷,有一个年轻的太奶奶也不错。”
“嗨呀,狠毒不输兰台令,姐姐看好你。”冯聊倒戈毫不犹豫,“冯聊决定唯储君马首是瞻。”
持盈转向齐祯:“表兄……”
齐祯少年被冯聊倒戈之迅速震惊得未能回神,就接到了表妹危险的信号:“团、团团表妹,我绝对不同意!”
“表兄在族中佛堂里的释迦佛像后面藏的两个人偶……”
齐祯少年的脸一白,再一红:“你、你怎么知道?!”
“表兄擅自在人偶上写储君生辰,若被有心人发现,就不担心酿成巫蛊之祸?”
齐祯脸色彻底白了:“我只是想……”
“表兄在西京呆的时间久,且见过二伯书房里的画,可以给我们带路。”持盈一步步逼人就范,也懂得适时给出补偿,“事成之后,我会给母上和父君举荐表兄,做我的凤君。”
齐祯:“……”
冯聊说起风凉话:“果然无法拒绝呢。”
就这样,储君持盈收服了两名帮手,又让小黄嗅了白行简未带走的外衣,临时将小黄训练成搜救犬。冯聊装备上江湖武器,齐祯绞尽脑汁凭记忆画出一幅模棱两可的地图,再带上干粮和水。持盈怕夜长梦多,牵走照夜白,当即出发。
待姜二公子发现持盈不见了,已是第二日,一番搜查,猜测这丫头去找寻药王谷了,急得姜二公子小说都写不下去,亲自去追要命的熊孩子了。
药王谷当然不是轻易能进入的地方,白行简即便持有地图,也未必能全须全尾抵达或折返。持盈贸然闯入,只怕凶多吉少。
对此,持盈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恐怕更会加快赶路。照夜白是千里驹,奈何只有一匹,纵然再快,也不能甩了冯聊和齐祯的坐骑。三人紧赶慢赶,不日抵达西京城外的桐山,再弃马,步行入山,开始了风餐露宿、披荆斩棘的路程。
“表兄确定是桐山?”持盈眼下的情况,步行十分艰难,只觉得在山中打转。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勾刺藤蔓皆是障碍。
“桐山的外形,我不会记错。地图上是一面陡峭的山壁,应该是从这里上山。”齐祯折了一段木枝,削去枝叶,给持盈做登山杖。
“说来,药王谷,既然是谷,为何竟要上山?”冯聊一面照看持盈,一面随时防备林中虫兽,同时对这少年带的路充满怀疑。
“世人皆以为药王谷在山谷,所以后世之人从来没有寻到过。二伯的地图也只是画出这些年寻访的可能藏有药王谷的大概地段,不过,我们只要找到兰台令就行。药王谷究竟是否如传说,就在桐山,谁也不清楚。”齐祯看了眼持盈,“你夫子不过是一介史官,如何能进入药王谷?”
持盈以木杖探路,走出一脸的汗珠:“夫子懂些药理,或许知道一些关于药王谷的我们不知道的什么吧。”这般说来,夫子倒更加莫测了,持盈想得出神。
密林窸窣,小黄卖命地奔着小短腿,跑回来,嘴里叼着一物,搜索有功的小黄得意地摇动尾巴。
“是小黄发现什么了?”持盈精神一振,她迫切想见到关于白行简的任何东西。
冯聊取了小黄叼着的物事,放掌心观察:“一缕衣片,似是被刺勾住的,你摸摸手感,是不是老白的。”
持盈忙不迭接到手里,指腹摸索,又放到鼻端,闻出尚未消散的清苦气息,于是十分肯定:“是夫子的衣料!被露水打湿过几回,看来夫子是几日前从这里经过的。”
有了佐证,三人再无担心,由小黄在前蹦蹦跳跳开路。
向晚时分,飞鸟归巢,夜幕降下,草叶生露时,冯聊和齐祯望见了远方一团火光。
荒山野岭里,很有鬼火的嫌疑。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久等的大家,懒作者断更太久了,而且越写越没激情,也没几个人看了吧反正。中间捣腾了几个新文,等存够稿了再开。
讲述女帝和凤君的《雍容天下》上市了,就是网络版的《女帝的后宫日常》,有几篇网络没有的番外,还有几个大彩页插图,挺漂亮的。京东、当当、淘宝都有售。愿意买书支持的,作者君都很感谢。
一碗毒鸡汤
“会不会是夫子?”持盈不太确定。
“你不是从老白的衣料上推断, 他几日前便走过这里?”冯聊反问。
“要不谁去看看?”齐祯露出一丝紧张。
这个任务,冯聊只能义不容辞地接受了,离开前反复叮嘱两个家伙好好待着,别乱跑。
取了飞镖在手, 冯聊放轻脚步, 在离篝火几丈远的地方隐了身形。火光照出五六个官兵打扮的身影, 正吆五喝六地豪饮。冯聊蹲在灌木丛里,想从听墙脚里打听些端倪,结果只被灌了两耳朵行伍里的牢骚话。担心那只软糯可口的汤团儿被野兽叼走,冯聊没再多耽搁, 动身返回。
回到原地,不见了持盈。
冯聊呆了一呆,怀疑折返的路是不是走错了,待发现地上杂草被混乱的脚步踩过,才知不妙。
果然不叫人省心。冯聊暗自叹息这趟差事一个办不好, 就没有下半辈子了,真不如身在江湖畅快。吐完槽,她认命地再度回到那片篝火地。从乱枝缝隙看过去,方才的五六个官兵, 现下是七八个, 另有一对粉嫩的少男少女,正是持盈和齐祯。
落入不明之地,齐祯一脸紧张,持盈大概是眼不见为净, 小脸神情一片坦荡。
“这小丫头片子眼睛瞎了不成,竟不正眼瞧老子!”官兵里的头领大刀金马地坐在一块顽石上,手里握着酒壶。
“大哥,这丫头确实是个瞎子,您瞅,还牵着导盲犬呢……不过看样子,这导盲犬也瞎了……”将持盈捉来的人据实汇报。
“……”头领满脸遗憾,“那真是可惜,她见不到老子的英武身姿。”
“那可不,只能怪她没福气。大哥,怎么处置?”
“这俩小猫看穿着,非富即贵,怎会出现在孤山野岭?还有没有同伙?”
持盈将自己转了个方向,正对头领,不慌不忙地编瞎话:“我们是西京城来的贵家子弟,听说这山里有药王谷,便伙同表哥一起瞒着家人,出来探险,表哥说找到药王谷就能治好我的眼睛。”
篝火边的官兵都静默了下来,官兵头领再开口时,十分严肃:“谁告诉你山里有药王谷?”
“咦?难道没有?说书先生说的啊!”持盈脸上跟着搭配惊奇的表情,想想又觉得怀疑,“可是如果没有药王谷,你们怎么会夜里上山?这片桐山属西京姜氏,并不允许外人涉足,便是西京驻军也不可以。你们远道而来,特意为的药王谷吧?”
“嘿,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头领并没有放松警惕,围着持盈转了一圈,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粉嫩丫头,却给人一种不可小觑的错觉,“你怎知我们远道而来?”
“西京天气一日凉过一日,捉我们来的大哥还穿着单衣,想必是春夏间从南方启程?山上气候更凉,各位大哥宁可喝酒驱寒,也未曾取山下人家的衣物,想必是不愿暴露了行踪?”
官兵都听得吃惊,头领脸色一点点沉下来,齐祯更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眼下情况不明,团团表妹万一说中了这帮人的来历,不怕这帮莽人灭口么?深山老林简直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不二之选。冯聊为什么还不来救他们呢?
冯聊不知道齐祯心里念叨着她,不贸然涉险是她的准则,既然团团正在摸清这队官兵的底细,同时猜测出来说给她听,她便静观为妙,瞅瞅小储君有什么良策。而假若她现在出去救人,能否从七八个莽汉手里救出这俩倒霉孩子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多生事端,官兵们得知持盈有外援,担心暴露行踪,定会心生警惕,举棋不定便会生杀心。总之就是静观其变。
且说持盈一番推论,命中了官兵们的真相,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丫头。陷入被动的头领非常不爽,抽出佩刀磨出声响:“丫头,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还是有人告诉过你什么?”
对方的反应证明自己猜对了,危险已经来临,能否破解危险,逆转局势,就看接下来了。持盈明白了夫子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不许冯聊说出他的去向,原来他要去的地方并不安全。这些官兵只是冰山一角,夫子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想到这里,持盈便横生一片名为“拯救夫子计划”的热血心肠。
“难道被我猜中了?”持盈露出明显的得意之色,“官兵哥哥,你的佩刀是不是生锈了?既然千里迢迢为着药王谷而来,为什么会在不到山腰的地方扎营呢?你们就甘心功劳让其他人抢了去?”
“丫头,老子的佩刀虽然生了锈,但伺候你细嫩的脖子还是绰绰有余,别想耍花样。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说说吧,你有什么本事,唱歌还是跳舞,让老子们乐一乐。”头领坐回石头上,灌了一口酒,噗地一下吐入篝火,火苗窜起一大截。不知怎么,这酒入口,一股劣质酒的味道忽然无法下咽。他心底隐形的火苗也仿佛被这丫头的三言两语给挑拨了起来,真想捏死这臭丫头。
其他官兵见状,也不敢说什么,都默默将酒收了起来。他们被分在外应队伍里,说着好听,其实就是看路的。倒叫这丫头说中了,他们的存在职责就是让其他队伍抢功劳。这个窝囊事,大家一起掩盖下去,也能浑浑噩噩度日,偏偏被不知哪里闯到道上来的臭丫头不痛不痒地给揭了伤疤。
齐祯见众人投来的目光不善,心中一颤,蹭到持盈身边,拉住她的手。这一拉发现两人的手心简直冰火两重天,他是冷得冒冷汗,表妹是热得冒汗珠。映着火光,他定了定神,瞧着表妹脸上放出异彩,显然她的把戏还没有结束。他真是费尽心思也搞不懂,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胆子这么肥,爹娘是帝后也不能保她眼下安危吧,莫非表妹有自救之策?
持盈顺着头领的话道:“跳舞我不会,唱歌的话勉强,不过大晚上的,就怕会引来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们要是不嫌弃……”
“嫌弃!”一个胆子比较薄的官兵脱口而出,说完脸上一红,发现兄弟们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持盈从善如流:“那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头领凶狠地盯着持盈,可惜对方是个瞎子,接不住他的凶狠之气,更加让他气闷:“讲不好,拿你当下酒菜。”
持盈酝酿了一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谷,谷里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先到者先得,后到者连金粉都捡不到。讲完了。”
“噗!”头领再度喷出酒,篝火又旺了。
可怕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大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头领喷着粗气,斜过眼睛:“怎么,大楚兴,陈胜王,你要揭竿而起?”
又有人砸了酒壶站起来:“侯爷待我们不公,大哥,凭什么我们要在后面给前面立功的兄弟们看道?整整大半年,我们从广陵到西京,跟着侯爷寻找药王谷,可是药王谷就在眼前了,我们就坐在这里挨饿受冻?大哥,进药王谷吧!”
更多人站起来:“大哥,进药王谷吧!”
声势吓了齐祯一大跳,原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竟然这么热血,真是一碗煽动力极大的毒鸡汤。
持盈得到了关键信息:原来这帮官兵是广陵侯的人。
广陵侯为什么对药王谷产生兴趣?他跟夫子是否有什么关联?
最终,官兵头领也砸了酒壶:“兄弟们吃的是侯府的饭,为侯爷寻找药王谷,兄弟们义不容辞!前方兄弟们遇到了困难,咱们前去接应!带上臭丫头,进谷!”
听墙脚的冯聊:“这个展开真是万万没想到。”
有了带路党,冯聊轻松多了。
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开始了。
行军之路,自然倍加辛苦,尤其持盈行动不便,混在一帮粗野男人中间,没人对她怜香惜玉,也不在意男女有别,甚至还有想占便宜的,好在挑拨离间的手法她渐趋圆融,使用起来屡屡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几日下来,齐祯发现表妹似乎走上了一条坑蒙拐骗的不归路。他那天真可爱的团团表妹,再也找不着了。
渴饮山泉,饿啃野果,夜卧山石,行则被扛,持盈着实没少吃苦头,被嫌弃行路太慢,只能被人扛起来赶路,最颠簸的时候,胃里的山泉水都能被颠出来,颠晕过去,又颠醒过来。
无数次,冯聊想出手,担心她金枝玉叶娇生惯养的身体吃不消,尤其发现,团团发髻上的铃铛不见了。
冯聊夜里睡觉,总梦见凤君捧着两只碎裂的铃铛,伏在持盈不再活蹦乱跳的小身体上痛哭流涕,下令将冯聊碎裂成铃铛的模样。
“凤君你不能这样对你奶奶……”冯聊在梦里找到了免死金牌。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让夫子下章粗线~~
撒一把狗粮
淙淙水声将持盈从跌宕的梦境里唤醒, 小黄温热的身子拱在她怀里,替她挡了夜里的凉意。染上睫毛的晨露,随着她睁开眼的动作,滑进了眼睛里。她揉揉眼, 抱着小黄悄然起身, 循着水声步步小心, 摸索到了一条溪流边。
持盈克制住了洗澡的冲动,一人一狗洗起了脸。清洁完毕,持盈鞠了一捧水喝,惊奇地发现溪水竟有甜香, 初时淡,后转浓。想起小时候太爷爷给她讲的山野怪谈里,确有一段说的是桐山有甜溪,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捉摸不定, 有缘者才能遇见。
莫非就是这里么?可惜自己看不见,只能想象这条传说中的溪流的模样。夫子应该看见溪流了吧?他有没有喝一口呢?想到“共饮一江水”,持盈将红扑扑的脸扎进水里,才没有被自己脑补得心头雀跃呢!
“小丫头片子找到了, 似乎在练龟息功!”
持盈被从水里拎出来, 胡乱被人塞了几片干肉作为早饭。齐祯发现表妹的婴儿肥脸颊都消瘦了,他将自己和表妹遭的罪都归到兰台令头上,有朝一日一定要清算。同时悲哀地想,冯聊一定扔下他们跑路了。
而就在这队官兵就着溪水吃干粮的同时, 几里外的溪水上游——陡峭山崖间,白行简将怀里地图扔给了另一队服色相同的官兵。
“就是这里。”在山路上,与有备而来的侯府官兵们相遇后,白行简便同意合作,当然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依着地图指引,来到药溪的上游,再无路可走。白行简气定神闲坐于瀑布下,“药溪出自药王谷,入口便在此地。广陵侯何不亲至?”
侯府亲卫长端详地图,看不出异样,却怎么也不相信药王谷的入口就在附近。堂堂兰台令出了京城,不过是侯府的阶下囚,逃不出侯府的一枚棋子罢了,竟还妄图广陵侯亲至。当下便不客气道:“兰台令……哦不,杏林白府的大公子,您对广陵侯再熟悉不过,难道还不清楚侯爷的习惯?不到药王谷重现世间,他老人家是不会现身的。不过您放心,您的恩师在侯爷眼皮子底下,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您要是好好配合呢,说不定还能早日相见,如若不然,就怕前兰台令旧疾复发,与您天人永隔,那就抱憾终身了。毕竟,前兰台令对您有再生之恩,不是么?”
这番连劝诱带威胁的话,从闭目养神的白行简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效果的。这一行,虽说是要挟,且得到了此人配合,但侯府亲卫长偏偏一点快感与成就也没有。招招铁拳打在软棉花上,得不到半分回馈,好不恼火。
白行简手握青竹杖,正坐于高崖瀑布飞起的水雾间,将一圈虎狼环伺的亲卫兵视作水汽都不如。他微微抬眼,仰视旭日,心头忽地生出不合时宜的挂念。将那个模糊的影像排出脑海,眼下终究是要对付这群虎狼。
亲卫长见他举止,也随他仰头,迎视秋阳,却被刺得双泪直流:“白公子,您是要等什么时辰?还是故意拖延时间?”
白行简冷冷道:“没有什么白公子,入口就在瀑布下。”
瀑布汇入山泉,溪流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礼物。
“水里……有什么东西飘过来!”齐祯牵着持盈,紧张地避让。
官兵们一拥而上,凑到溪水边,待水上飘来的东西近了,他们的瞳孔也跟着收缩。
水上漂来的,是一名侯府兵。
众人跳入水里拦截,七手八脚将那名侯府兵抬出水,丢于岸上,研究此人落水身亡的原因。
“还有、还有人飘过来……”齐祯下意识抬手捂住持盈的眼。
持盈想提醒他,自己是个瞎子,用不着紧张,但想想作罢,还是留意一下官兵们的反应为妙。
众官兵站在水边,也不去再抬人了,只驻足观看,接二连三有侯府兵被溪水冲到下游。不久前,他们还嫉妒过这些前面抢功劳的兄弟们,而此刻,那些兄弟便沦为鱼虾的食物。
众人面面相觑,顿生兔死狐悲之感。
头领将持盈一把拎到水边,语气阴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金银财宝呢?功劳呢?怎么都死了?”
持盈眨了眨眼,虽然丧失视力,但未丧失装小可怜的技巧:“肯定是因为金银财宝分配不均,他们起了内讧,这么显然的事。”
头领想了想,差点被骗过去,怒道:“可他们身上没有斗殴的痕迹!”
持盈自信满满:“但是说明一点。”
“哪点?”
“他们就在溪水上游,肯定有了什么关键发现。我们赶过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比眼下在这里胡猜好。”
溪水上游,亲卫长眼睁睁看着七八名手下闯瀑布入口葬身激流,连尸骨都来不及捞,自然迁怒白行简。尤其见此人无动于衷坐在一旁,对兄弟们的生死毫不在乎,果然如侯爷所言,此人冷血心肠,见了棺材都未必落泪,不使非常手段难以逼其就范。
“兄弟们愚笨,请兰台令示范!”亲卫长握着抽出一截的佩刀,虎视眈眈。
白行简依旧面无表情,撑着竹杖走到悬崖瀑布前,亲卫长紧紧跟上。
“大人,有一行人正在接近我们!”一名放哨的卫兵前来报告。
亲卫长顿生警惕:“继续打探,来历不明者,立即拿下。”
“是!”
有了疑似外敌,亲卫长不敢大意,决定待解决了隐患,再寻入口不迟。
白行简便不进不退,笼罩在瀑布落下的水雾与劲风中,青衫衣摆渐渐湿透,凉气入侵膝骨,如寒针刮刺。恍惚间,如同置身当年的水牢,为何活着呢?何不纵身一跃,干干脆脆?一个蛊惑的念头盘桓不去。
“大人,来的是府兵,如何处置?”卫兵再度前来报告。
“侯府兵?奇了怪!带他们过来!”
原本不受重用,只分配了后方接应任务的一队官兵终于与主军会合。小头领不敢过于托大,识相地拜见亲卫长。
“大人,路上押了两个俘虏,来路不明,却似乎知道些我们的来历,小的不知当如何处置,特押送过来请大人定夺。”
亲卫长如何识不透这点小伎俩,不过是借机争功,以为寻找药王谷是什么好差事么?折了这么多兄弟,连个入口都寻不到,待限定的日期一过,谁不是殉葬的命?既然上赶着争功,就让他们打头阵好了。
“两个俘虏不足为虑,先看管着。我等摸索药王谷入口,折腾了半日,皆不得其门而入,兄弟来得正好,不如姑且试试,换个思路或许能成呢。”
小头领听闻有试手的机会,精神大振,但思及那几个侯府兵的尸骨,又生了几分小心:“这两名俘虏,小弟养了几日,正好派上用场,替小弟打个头阵。”
亲卫长并不反对,且看他们折腾。
持盈和齐祯被推出人群,亲卫长见他们不过是少年,看来是两个运气不好的倒霉孩子,撞到刀尖上了。但愿他们下辈子掌握点投胎的技巧。
齐祯只觉腿肚子发软,抱着持盈不肯挪步。
持盈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头领出卖,绞尽脑汁思索对策,耳边有瀑布轰鸣,显然那些冲下去的府兵都是葬身此地的,她眼睛看不见,只会死得更快。
必须想尽办法拖延时间:“等一下嘛!不就是寻找药王谷入口,有什么难的!”
且不说听到这话,众人惊疑的表情,单说瀑布前萌生求死之心的白行简听见这个声音,整个身躯便晃了晃,错觉?幻听?
亲卫长反问:“这么说,你知道入口在何处?”
持盈通过一番推断后,以笃定的语气判定:“不就是在瀑布里面!”
白行简的心思被拉回人间,对着湿漉漉的空气吸了口凉气,紧攥着青竹杖艰难地转了身,视线越过十几人的距离,抵达毫无觉察的持盈之身。她分明面朝着这边,却看不见。丧失视力,又是如何跋涉至此的?
亲卫长不知持盈底细,试探问:“那你说说,如何进入瀑布里面?”
持盈见对方上钩,稍感放心,这才抛出条件:“除非你们帮我找一个人,我就告诉你们。”
亲卫长耐着性子道:“寻人,来日方长,姑娘且说说药王谷吧。”
持盈油盐不进:“那就来日再说吧。”
齐祯不知表妹为何说大话,身为阶下囚,还敢跟人顶撞,不由替她捏了把汗。
亲卫长不得不让步:“好,你说,要找什么人。”
持盈决定赌一把:“找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可他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我也看不见,只能拜托别人帮我找他。你们一路上山,可曾遇到一个脾气非常坏的、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对人冷冰冰的、但特别会讲故事的人?”
齐祯又自己抹了把汗。
亲卫长面无表情:“姑娘可不可以提供一些客观的描述?”
“嗯……他腿脚不太方便,要带着手杖的。”
“……”这么巧?亲卫长与手下兄弟一起转头,看向另一边。
这时,齐祯也注意到了,看到那人时,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白行简扶着手杖,在众人的注视里,步步走向持盈。后者一无所知,还在奇怪人家为什么不回答。直到熟悉的衣香近了,一双手抚上了她的眼睛,替她束上遮眼的手绢。
“风吹日晒,还不知道爱护眼睛,若是灼伤,神药也难治。”
持盈僵住了。
你的小心肝
片刻前还特别能说道的家伙忽然间一声不吭, 不知作何想法。白行简用手绢为她遮覆双眼,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被一路的坎坷消磨了不少。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在此地,竟是以一副清瘦的小可怜模样, 还口口声声要寻找一个人。
“既然二位认识, 那就好办。”亲卫长不顾什么久别重逢, 什么少女心,当下轻松道,“小姑娘,你要找的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算是替你找到了,现在可以说说如何进入瀑布里面么?”
持盈被从呆萌状态中强行打断,她打的算盘便是寻到白行简,夫子肯定是有办法的,万万没想到夫子就在眼前, 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这样咫尺的距离,用心便能看见。为了保全小命,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 而现下是不必了。有白行简在, 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就是这样莫名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