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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我未生
凤君受到一记重击, 造成无数点伤害。
手抚心口,凤君面容震惊万分,整个人都不好了:“臭丫头如何知道的?”
珠帘后的贤王和豆包儿弃弃虎躯一震,大事不妙, 持盈要自爆, 必然会炸出他们。
宝宝变成了臭丫头, 持盈不高兴了,鼻子里哼了哼,直击凤君软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花魁叫我代为问候父君近来可好, 有空上她楼里坐坐,谈谈天,喝喝茶,以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当然是持盈脑补发挥了九成内容。
“臭丫头快闭嘴!”凤君脸上变了一轮颜色,赤橙红绿紫, 轮成了一块调色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穿黑历史,还是风流史,尤其是在一个耿直的史官与一个别国使节面前, 他俊朗貌美的面孔没处搁放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别国使节冯聊这时候也掺了一脚:“原来凤君也有红颜知己啊, 先前我还以为大殷是女尊国,西京世家姜氏公子以半壁江山作嫁妆,嫁与女帝,后宫为妃, 必是宫门不出,殿门不迈,对其他女子目不斜视呢。看来出使一趟,开拓眼界,很有必要呢。”
凤君要被气死,又忐忑得要命:“我嫁与陛下,自是死心塌地绝无二心,你们说的什么红颜知己花魁娘子,告诉你们,我统统不认识!”
持盈见她爹炸毛了,俊脸微红,非常不淡定,持盈就淡定了,算是找准了她爹的死穴:“那我去问问母上,是不是有人捏造父君和花魁的绯闻,造了个大谣。”
凤君觉得一生造的孽都在今日偿还,儿女都是债,尤其这个臭丫头,上辈子才不是什么情人,一定是有血海深仇,如今讨债上门!凤君咬碎银牙,霍然起身:“瑶国公主并非不能赎罪,念及瑶国使节一片赤诚为大殷,若能寻得大殷史官董狐下落,冯外使营救董狐家仆之举便算功不可没。为早日营救董狐,早日赎回瑶国公主,冯外使便多多费心了。”
冯聊:“……”
持盈觉得她爹的脑洞被刺激坏掉了,连向了不可知的领域:“让外使去营救我国史官?”
凤君是中和了各方要求,提出了个平衡各方的条件,即——你们的要求都给你们满足,但需遵守我的规则。多方制约,一举击溃。看似解决了难题,实则画了个饼。
垂帘角落后,贤王赞赏道:“姜还是老的辣,小姜,你要学着点。”
姜慕之不知如何评判他爹此举,作为一个小姜,大约是无法理解老姜的思维。救瑶姬出狱,刚有了希望的火苗,转眼被疾风吹拂,要灭未灭,风中之烛。
沉默半晌的白行简拄杖起身,衣袖垂下,面向凤君,提出恳求:“臣请辞去昭文馆夫子职官,并兰台告假一段时日,前往京外查明恩师董老先生下落。”
这个要求正中凤君下怀,可谓一石二鸟,自投罗网,自然无不应允,当即面色缓和道:“准。”
持盈脸色一白,眼里彷徨溢出,夫子要辞去昭文馆职务,以后就不是她夫子了,还要告假出京去险地。她奋勇站出,连忙跟着恳求:“我要跟夫子一起去!”
“不行!”两人同声。
凤君心中生起闷气,他才不想跟白行简这么一致。
被拒绝,持盈转头望向白行简:“为什么不行?”
凤君心道为什么不问我?!你眼里还有没有亲爹?!答案显然是没有的。
“此去路途遥远,殿下难耐长途奔波。”白行简淡声回应她,还有更危险的境遇,他没有说出来。
“路途遥远怕什么,从前我小时候,父君跟母上闹别扭回西京,父君带着我乘汗血宝马照夜白,日奔百里,一点也没有觉得辛苦!倒是父君吐了好几回。”为了彰显自己的吃苦耐劳,持盈不惜曝光她爹的傲娇属性与娇嫩体质,虽然她爹回娘家那件事她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因为一路主要是睡过去的,日奔百里多少有些水分。事实上是她爹细皮嫩肉不耐烈马颠簸,耍风度的时候乘一阵马,被颠簸得吐苦水才换马车,马车晕车又换轿子,好险才没被遥远的回娘家路途给折腾死,这也是此后凤君不再敢动辄回娘家的直接原因。
“……”又被曝,凤君抬手按上心口,默默咽下一口血,硬生生撑着脸皮,承受着瑶国使节对他探寻并嘲讽的炽热视线。
“此次没有汗血宝马。”白行简打破持盈的幻想。
“父君可以借给我们呀!”持盈觉得非常理所当然。
凤君忍无可忍:“汗血宝马乃是进贡之宝,宫廷御用。宝宝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持盈立即换了思路,遐想无限:“没有汗血宝马也没关系,寻常马匹就挺好,我正好可以跟夫子去听听民间疾苦,身为一个储君……”
“身为一个储君,不服管教,气跑翰林院大学士。”一个稳稳的女声自殿外传来,由远及近,殿中诸人俱是虎躯一震,“这笔账还没算,团团又想去哪里整幺蛾子?”
虎躯一震组合里不包括瑶国使节,冯聊一直在拿眼风肆意打量凤君,此时惊见凤君傲然于世的身姿忽然一顿,气焰被削了一半,烈焰张扬转瞬便是温柔小火炉,摇曳着璀璨光芒与爱意的温度,嘴角带笑眉梢含情,风姿绰约地立在帝位一旁,心甘情愿退避三尺,候着心上人。
冯聊被凤君万千仪态惊呆,顿生“君生我未生”之感,待转头瞧见入殿之人,又惊呆。什么“君生我未生”纯粹自欺欺人,求而不得的借口罢了。
元玺帝带侍女入殿,石榴色襦裙的裙倨迈过高高的门槛,银花薄纱罗披帛旋绕臂间,身后殿风吹拂,缭绕若飞天。致命诱惑则是介于少女与少妇之间的神韵,体态丰盈,腰肢柔韧,脸蛋微胖,面颊红润,五官精致,不施粉黛,如同画里走出的仕女图,却是女中帝王。
众人自动分开殿中道路,女帝自中央款款走过,眼睛却是盯着无法无天的持盈,持盈压力山大。她走过殿中两位陌生人身边,视线毫无停留,视不相干之人如尘埃。元玺帝走上台阶,目光与迎向她的凤君视线交汇,蜜里调油四个字涌现冯聊脑海。
元玺帝转身坐入龙椅,凤君便紧紧靠过去,好想表白“陛下这身衣裳穿得真好看,当然不穿更好看”之类,但被心有灵犀的元玺帝一个眼神瞪过来,忙收敛了爱意,一本正经地坐到凤位上,端正仪态。
“陛下怎么过来了?这点外交小事交给臣夫就好了嘛!”
“还不是这个小混账!”元玺帝一个眼刀飞向正努力将自己缩小并藏到白行简身后的持盈,白行简竟然也让她躲藏,还隐隐约约为她调整了站位?元玺帝觉得这一定是错觉,“气走大学士你就可以不读书了?信不信朕把你扔进翰林院去关禁闭,抄书三个月,不准吃毕罗?”
凤君听得都肝颤:“重新请个大学士就是……”
元玺帝向他一望,凤君立即闭嘴。非让团团退学昭文馆,单独找大学士做储君夫子的是凤君,现在把人气跑说不用追究的还是凤君,当着女儿的面能不能有点原则?一当爹就软成这个性格,元玺帝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八辈子没当过爹似的。
持盈在白行简身后颤抖,声如细蚊,犹带颤音:“是我不懂事,气走了大学士,母上罚我好了。”说得是白行简在荒园子里教她的话,若问陛下责问,认错即可,不可狡辩。
元玺帝一愣,做好了汤团儿抵死狡辩的准备,居然跟想象的不一样,造成她憋了一路的火没处发,哑火了:“嗯?真的知道错了?认罚?”
持盈继续打颤:“团团做错了……”是否认罚呢,认罚的话万一真给关到翰林院,跟一帮酸气冲天的老儒朝夕相处三个月,她会整个人都酸掉的。犹豫不决时,她视野里站在斜前方的夫子袖角似乎动了动,然后夫子的手伸了出来,素白的手,做了个微微弯曲的动作。持盈会意,接着可怜兮兮道:“请母上责罚。”
大学士被持盈和白行简联手欺负走了后,一路披头散发到元玺帝跟前告了御状,当然主旨是控诉白行简越俎代庖、妨碍教学、歪曲事实、以公谋私等一系列罪名,元玺帝听完后深知此事因持盈而起,白行简断不会狗拿耗子这么没人品,但大学士不方便控诉储君,便拿白行简出气,因此在元玺帝心里,持盈才是罪魁祸首,一切纠纷的源头。一心想着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孽障,还没来得及思考惩罚的具体措施。万万没想到持盈跳过了某个环节,直接认罚,熊孩子竟不按套路走,元玺帝措手不及。
缓下一口气,元玺帝道:“认罚便好,稍后再收拾你。”说完便旁若无人同凤君问话,“外使的事情处理得如何?”
“完美地处理好了,我们回宫边走边说吧!”凤君巴不得赶紧拉着女帝娘子回后宫一边做不可描述的事一边给她讲政治,但他表现得一本正经,深谙诱惑之道。
“也好。”元玺帝点了头,便起身,由凤君携她下殿。
冯聊非常想刷一下存在感,这样子被无视,大殷陛下对她一句话都没有,回国后怎么跟国君交代?
元玺帝与凤君携手,即将走过身边时,冯聊当机立断,横身挡在二人路前,弯了弯腰:“请问陛下对卿歌阙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放个防盗章试试,买不买都不要紧,明早替换正文。
生了也白生
凤君僵住了身躯, 感觉呼吸都被陡来的变故压榨一空。目的不明但用心险恶的女外使竟然出其不意戳他软肋,花样作死的——当然是他凤君。濒死前,呼吸已不重要了,凤君无意识地憋得俊脸泛起红晕。
冯聊侧首微抬目光, 对上止步在身前的元玺帝墨意浓浓的双眸, 呼吸一紧, 心跳加快,那略显锐利的眼神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
“不认识。”元玺帝柔软的嗓音里含着一丝冷漠,以居上位的神情面对冯聊,“以及……你是谁?”
冯聊深受打击, 赶紧恭敬态度:“在下冯聊,瑶国国君的使者……”
“哦。”元玺帝转眼望向身边忐忑不安的凤君,以不知是娇嗔还是责备的语气,“不是说外事已完美处理好了么?”
凤君从元玺帝表示不认识卿歌阙开始就觉得大事不妙,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又被他娘子这个事不关己的语气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只能顺着她道:“是呀,都处理好了,我们走吧!”
离殿门明明只有两丈远, 凤君硬是走不过去, 因为冯聊就是不让他如意。每当冯聊张嘴,他都要心肌梗塞。
冯聊抬起头后,神情已相当温柔恭顺:“凤君的完美处理指的是让冯聊陪同兰台令出京查明前兰台令的下落。”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元玺帝没想到是这样的处理结果,愣了片刻, 记起:“前兰台令?董狐?他怎么了?为何要外使帮忙?”
冯聊侧身示意退在一旁的龙泉作答。
龙泉上前一步,跪下,礼仪标准:“回陛下,草民乃董狐家仆,老太史落入歹人手中,事前曾与草民约定,他若陷入危险,草民需即刻赶往京师面见兰台令。草民在返京途中屡遭歹人追杀,幸有冯姑娘搭救,才侥幸逃脱,得以入京。”
元玺帝聚敛烟云水雾的眼眸睁大,这双眼睛与持盈非常相似,她转身以目光询问白行简,白行简微一点头,作了回复。
冯聊接着陈述:“凤君之所以让冯聊一介外使插手干预,是因为凤君允诺若寻到前兰台令,便准瑶国赎回公主。”
原来是多方拉锯的结果,元玺帝心中有数了。既然是凤君下的命令,做的安排,她若是反驳或是重新安排,于凤君威严有损,而且看起来,这位外使不太好相与,故意将此事告诉她,是想推卸寻找董狐的义务,让她收回成命。
豆包儿对瑶姬有意,别说凤君,元玺帝自己也是诸多反对。若是轻易放了瑶姬,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亲王的叛逆,元玺帝对于怎么处理儿子的叛逆期尚无经验,便想将亲王叛逆期的到来往后拖延。因此设置释放瑶姬的难度,暂时阻隔豆包儿与瑶姬,兴许时间久了,豆包儿对瑶姬的念想会转淡。
另一方面,董狐落难,此事非同小可,小则是个人恩怨,大则是社稷危机,元玺帝不能不救,要救自然是助力越多越好。这个冯聊虽底细不明,但为救瑶姬,想必多少会出些力。不用白不用。
这是元玺帝的算盘。
“既然凤君已作谋划,冯外使何故拦驾?可知君前失仪,乃大罪?”
冯聊出师未捷,折戟沉沙,含恨退避:“请陛下恕罪!”
元玺帝不再看她,转而吩咐:“那还等什么,你们即刻准备吧!董狐老先生历任三朝史官,见证大殷国祚,乃栋梁之才,如今虽致仕归隐,仍是不可薄待。若保老先生无虞,朕有重赏。兰台令文官之身,事涉险地,可带京中侍卫若干,拟个折子,朕同兵部商量。”
白行简却道:“为免打草惊蛇,臣不带侍卫的好。”
不等元玺帝发话,持盈已经反对开了:“那怎么行!有歹人呢,你会遇到危险的!你手无缚鸡之力,还……”还行动都成问题,歹人直接抢走手杖,你就寸步难行,只能束手就擒。这一连串的话,持盈适时咽了。直指别人痛处,是没有礼貌的,持盈是被凤君教导过的乖宝宝。但这些担忧却是十足可能发生的,然而不能直接说出来!持盈眼里霎时烟雨密布,吸了吸鼻子。
元玺帝当然也有这个担忧:“总归带一两个吧?”
白行简力辞:“臣自有分寸。”
元玺帝犟不过他:“容朕考虑考虑。”
一个腿有毛病,一个嘴有毛病,这都是什么组合,真能救出一个老弱不堪的董狐?元玺帝倒是想直接派出三千羽林卫,但这样一来,极可能救出一个死人。
元玺帝径自往殿外走:“团团过来。”
帝后出殿,冯聊清晰地闻见一阵清幽淡雅的梨花香。后来瑶国的梨花都被冯外使承包了。
持盈趁她爹娘走后,挪到白行简身前,急切得很:“你怎么可以不带侍卫?那你带上我吧?我可以保护你的!”说着弯起一条胳膊,手握成个粉拳,粉嫩的指甲释放着健康的光泽,嘴巴抿成坚毅的一条线,两颊绽出小梨涡各一份。
白行简重重阴霾的心间吹开一隙清风,得以窥见青天行云与白鹭,白鹭在天,不知尘寰,他焉能携白鹭入修罗。
他脸色沉沉,对持盈此举视而不见:“陛下唤你过去,必是受罚之事,再耽搁,刑期可要加重。”
持盈一股气泄了,粉拳松开,胳膊无力地垂下,继而重又打起精神:“那我先去受罚,然后让母上同意我出京,夫子可不要偷偷地跑了,否则我会吃光你家里的樱桃,跟你说!”
白行简对她颇感无奈,挥手让她赶紧走。
持盈一步三回头,然后想着要赶紧受完罚,好紧跟夫子的步伐,于是迫不及待去受罚了,跳过殿门,飞速开跑。
从前受罚可没有这样赶着投胎的速度。白行简目送她跑远,心道腿脚真好,不是不羡慕。
这黏黏糊糊的劲头,冯聊瞧得十分稀罕。她走到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搭档的人跟前,打招呼:“兰台令请多指教了。”
白行简收回视线,回应冷淡:“有劳。”
冯聊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望向殿外,早已不见持盈身影:“啧,既然储君殿下有意相伴,兰台令何必拒绝,若此行有储君护航,我们必能事半功倍……”
白行简对冯聊忽然就冷了许多,语气阴森:“外使不愿出行,不去便可,待我寻到恩师,外使再迎公主回国,亦是事半功倍。”
冯聊讪讪一笑:“说笑了,凤君下的令,我怎敢不从呢。这种不劳而获,才不是我的性格呢,时日久了,兰台令便会了解我的。”
白行简不再同她说话,转而向殿中另一人:“龙泉,你随我回兰台。”
龙泉连忙走来:“是,公子。”
白行简看他一眼,龙泉忙改口:“是,太史。”
***
留仙殿,元玺帝斜靠着窗边软榻翻看奏折。
凤君多番凑过来表示愿意帮忙批阅奏疏,都被元玺帝拒绝了,拒绝的神态还挺冷淡。凤君并不气馁,换了方针,手摸到元玺帝柔韧的腰肢,耳鬓厮磨,语声魅惑:“真的不要?”
元玺帝果然红了耳根,但依旧冷漠到底,任他煽风点火:“我不要,卿月楼上有人要。”
凤君手上一哆嗦,竟然在这里等着将他伏击,他试着让自己淡定下来,然而一出口还是不淡定:“为夫多少年没见过她了,她什么时候返的京我都不知道……”
元玺帝扭头看咫尺之间的夫君:“她返京了?给你送的消息?”
凤君蒙受大冤,脸色涨红:“她怎么可能给我送消息,她还欠着我钱呢!”
“惦记得这么清楚。”
“这完全是两码事!钱的事情,哪里能不在意!”
“总之就是很在意了。”
“……”
凤君发现自己竟然诡辩不过老婆,一气之下将其压倒软榻上,夺过她手里的奏疏胡乱一扔,哗啦一扯襦裙,春光一览无余,然后准备做不可描述的事……
“是不是这样就能生一个小团团了?”陡然间,一个脆脆糯糯的嗓音响在两人头顶。
凤君受到惊吓,揭竿而起化作偃旗息鼓。元玺帝带着面上红晕推开凤君,整衣坐起,一巴掌拍上蹲在榻边观摩的持盈脑门。
凤君好不容易逢上的一次福利就这么被搅黄了,要知道白天的福利实在可遇不可求,觉得非常有必要教训下专门搞破坏的蠢丫头:“父君有没有告诉过宝宝非礼勿视?”
“那父君是在非礼母上么?”追求逻辑严谨的持盈眨巴着眼问。
“显然是。”同意追求逻辑严谨的凤君如实回答。
“那父君是在欺君犯上呀!”
“父君不欺君犯上哪来的你!”
“……”持盈矛盾纠结了。
“所以,以后父君正在欺君犯上的时候,宝宝千万不要打扰,不仅不能打扰,还不能偷看,要自觉地、默默地、乖巧地退避,明白?”
“……”完全不明白。
“你们俩给朕闭嘴!”元玺帝无法容忍了,“团团气走翰林大学士,你说母上怎么罚你?”
“罚我出京!”持盈期盼道。
元玺帝终于起了疑惑:“为什么你偏要跟白行简同行?”
凤君心中一紧。
持盈毫无压力:“因为我要气死他。”
“说实话。”元玺帝没那么好忽悠。
“因为他是我夫子,我很敬重他,而且他身体不便,很可怜。”持盈脸上的笑容黯淡下来。
元玺帝心中警铃大作,由敬生情,由怜生爱,好熟悉的套路。
“团团,你可知,若经吏部铨试,身言书判四项中头一项,白行简便通不过。他身有残疾,是不能做官的,若非董狐力排阻碍,他做不到兰台令的位子。”
持盈茫茫然哦了一声:“所以他才要救董狐?”
元玺帝的重点当然不是这个:“所以他是不可能登上凤位,做凤君的。”
吃货无友谊
上谷郡, 如归客栈。
客栈掌柜亲扫门街,将地扫得一尘不染,正待歇息时,一辆不显山不露水的马车奔至跟前, 停了下来。
驾车的青年跳下马车, 推开边侧车门, 让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姑娘衣着款式罕见,衣裳用料俭省,紧身长裙上束至胸, 衬得身材玲珑有致,裙裾在膝盖上戛然而止,露腿暮春时节,叫人看直了眼。她抬头看了眼客栈,与青年各站一旁, 扶另一人下车。
掌柜撑着扫帚,见车厢里伸出一枚手杖,拄在马车边缘,执杖的是男人的手。擅看手相的掌柜一眼瞧出, 那是不曾做过粗活的手, 白净修长,皎洁堪比女子,但手指骨节比女子略宽,无名指有茧, 那是常年握笔的痕迹。
执杖男子牵着衣摆躬身下车,避开了女子的搀扶,行动不太迅捷,但步步走得极稳。一旁的青年只候着,小心防备,并没有主动搀扶的迹象。
三人俱都下车,朝客栈走来。掌柜扔了扫帚,迎上前,笑眯眯问:“三位可是从京师来?”
女子一手插腰搭话:“挺有眼力的嘛!我们路过宝地,投宿一晚,三间上房,一桌好菜。”
“没问题!”掌柜满脸带笑,侧身让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当然是白行简一行,他们先后进了客栈,齐齐一惊。客栈除却几个小二,几乎可算空无一人,桌椅洁净如新,待人选用,地面纤尘不染,光可鉴人。
冯聊皱眉:“这么冷清!该不是服务很差吧?”
连赶了大半月的路,栉风沐雨,条件不可谓不艰苦,如今到得上谷郡,原想着歇息整顿一番,没想是这种情况。
白行简倒是不太在意客栈里服务差不差,他只是觉得蹊跷,服务再差,也不至门可罗雀。
龙泉苦日子过惯了,很会精打细算:“上谷郡四大客栈,只有这家如归客栈便宜实在,不坑人,虽然条件差点,但就相同价格来说,却是性价比最高的。”
冯聊笃定便宜没好货,但这趟出行不用她付钱,据说是兰台自费,又据说兰台是大殷最抠门的官署没有之一,她既没有立场反对也没有资格建议,只好认命:“但愿饭里不要吃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
一旁待命的小二为三人带路,上得二楼,开了三间上房。三人安置了简便行囊,稍作歇息,下楼用饭。
大堂中央一桌膳食又惊呆了三人。
虽不算山珍海味,也是水陆齐备,满满当当二三十份佳肴,不带重样。
见三人不上桌,掌柜笑眯眯出现:“三位请慢用。”
龙泉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还没点菜……”
掌柜慈眉善目解释道:“没有误会,这是一位贵人替三位点下的,费用已支付。”
冯聊举一反三:“客栈里没有其他客人,也是那位贵人给我们包的场?”
掌柜点头:“没错。”
白行简问:“那位贵人何在?可曾留下姓名?”
掌柜表示不急:“三位请就座,容在下细说。”
“砸这么多钱,必不是仇人。”冯聊不客气地当先一步,拉开长凳就座,在使馆没吃到多少好东西的女外使终于得以大快朵颐,不可谓不兴奋,“吃不完的话就太浪费,你们赶紧!啊,掌柜的,吃不完可以打包么?”
“当然可以。”掌柜眼角一弯,十分的好说话。
龙泉要看白行简的意思,他自己毕竟是个仆人身份。
事情蹊跷,必有原委。白行简缓步走向桌边,龙泉疾走两步替他拉开凳子,是同冯聊相对的位子。最后,龙泉才在另一边落座。
冯聊想先吃为敬,但是白行简没有动筷子的打算,她终究是个助力、跟班,只好跟着忍耐。闲着也是闲着,遂拔了头上一枚发簪,旋开簪上玳瑁珠,拧下珠子的同时竟是从簪中抽出了一枚细小银针。
冯聊便在几人的视线注意下,拿银针一一试菜,戳完一道瞅瞅针尖是否变色,接着戳下一道,乐此不彼,也是谨慎之至。这情形哪里是使节之举,分明是江湖客的习惯。
白行简转而问掌柜:“眼下可否透露那位贵人身份?”
掌柜的假咳了一声,传话:“那位贵人说,要先生夸她三句话,她才会现身。”
“……”冯聊疑惑地侧头,“这贵人倒是好玩,看来跟兰……跟我们先生是故人喽?先生有这样的贵人竟然毫无察觉?”
到此时,白行简几乎心中有数了,却有些震惊,不太置信,握住手杖的手指紧了紧:“非要夸三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