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嵌顿住脱衣服的手,一脸惊愕,转过头,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你、你叫谁爹爹?”
我清醒过来,见天玑竟出现在这里,不知看了多久。
天玑一脸天真,手指着我,“他呀。”
玉嵌崩溃,使劲掐我:“你个老不正经果然是假正经!你都跟别人生闺女了,还在老娘面前三贞九烈!说!是哪个狐狸精勾的你?老娘哪里不如那个狐狸精了?”
小徒弟清澈而幽幽的眼盯着我,我忘了疼,只想把她方才脑中的一幕给抹掉,带坏徒弟,可怎么好。玉嵌掐我掐得没劲了,我得以脱身,赶紧将自己整理好,问小徒弟:“怎么跑这里来?你千叔叔呢?”
“千叔叔抱着一个姐姐喝酒。”天玑一板一眼回答,语调跟平日不同,“不过没有像爹爹这样,被姐姐亲来亲去亲来亲去……”无数遍重复。
我把她嘴捂住,“咳,小孩子不要乱说。”
玉嵌暂时控制了情绪,退而求其次,“慕太微,你有老婆孩子我也就认了。既然你不是做真和尚道士,今晚老娘就再倒贴你一次!”
还没等我拒绝,天玑竟开口了:“爹爹会很吃亏。”
玉嵌柳眉倒竖,“为什么?”
“你又不温柔又不漂亮,没有我娘亲对爹爹好。”
玉嵌暴走:“你娘亲究竟是谁?!”
天玑肉嘟嘟的小脸转向我,“是天上地下,最爱师父,对师父最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密室杀人案
被小徒弟一通莫须有的搅局,借银子的计划我想也没戏了,趁着玉嵌还没从震惊和愤怒中完全清醒过来,我抱起天玑便跑,不过,觉得这样跑了实在不太厚道,又跑回来。
“玉嵌,其实我是来跟你借钱……”一句话没说完,见她整个人好像被气大了一号,“我说得玩的,你不要当真!”我又转头跑了。
“个没良心的!好好说话,老娘会不借你钱么?跑你个丧啊!”
跑远了后,我仿佛听见了什么,刹住步子问天玑:“她是不是说同意借我钱?”
天玑一手搭在我肩头,眨了眨眼,脆生生道:“她说你个没良心的,好好说话,老娘也不会借你钱,跑你个丧。”
果然被拒绝了。我就说跟花魁借钱不太靠谱,一鼓作气便跑出了后花园。
“对了,你怎么跑这里来?千叔叔呢?”我决定严厉训斥一下,把她放地上,“人多的地方怎么可以乱跑?迷路了怎么办?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怎么可以不跟大人在一起?”
天玑歪着头,一点也没有被吓到,“师父走了后,千叔叔把我装进一个袋子里带进来,把我放在桌子底下,他就找漂亮姐姐喝酒去了。我从袋子里爬出来,顺着师父身上的味道找到了师父,发现师父在跟一个漂亮的姐姐抱抱……”
“好了就到这里。”我一边对千岁忧这种带孩子的方式极为不满,一边收了训斥的语调,弯下腰,告诫小朋友,“师父和玉嵌姐姐的事,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么?”
“知道。”
解决了后顾之忧,我们一起去找她千叔叔。
百花楼里气氛更热烈了,大概是快要到选第一花魁的时候。各处推杯换盏,卿卿我我,脂粉香罗。好想把小徒弟的眼睛蒙起来以免被污染,小徒弟却毫不在意一个人在前面领路,三尺不到的身高穿梭在人群中,左右逢源。
天玑直接把我领到了千岁忧喝花酒的桌边。果然见这货左拥右抱还嫌手少了几只,一双眼睛色迷迷都还瞧不过来。我寻了个凳子坐过去,这货眼睛一直,从桌上趴了过来,“新来的么?怎么这么眼熟?来陪哥哥喝一杯……”
我接过酒杯搁一边,“千岁忧,你欠我的三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什么?”酒色瞬间从这货眼中褪尽,生生被吓醒,“那么多,我欠你那么多?我爹会打死我的……”看清眼前后,千岁忧大怒,“慕小微你敢吓老子,万一把老子吓得半身不遂,你……”
我又看着他问:“我家小徒弟呢?”
“不就在桌子底下的袋子里。”千岁忧去桌底一捞,没有,再捞,还是没有,待钻进去捞,依旧没有,僵了一会儿后,再出来时,这货一脸沉静,看我一眼,“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你不要哭,徒弟丢了还可以再收,千千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捞起桌上一根黄瓜塞他嘴里了,起身便走。
天玑跟在后面,爬上凳子,也捞起一根黄瓜塞进去,再爬下凳子,跟在我身边。
此时忽然人潮涌动,把个中央舞台围得水泄不通,我们谁也走不出去。老鸨爬上台,挥汗如雨,“花魁大赛,现在开始——”
只见七彩的舞台上,一一走来各镇花魁,每上前一个,台下便有一群人开始尖叫仍鲜花。叫到玉嵌时,我见她一副昔日风情毫不受损,玲珑八面兼顾四方,台下的尖叫声非常强烈。我从身前一个姑娘头上抽下两根发带,卷巴卷巴成两团,塞进天玑耳朵里。
此际,不少公子哥怀抱鲜花准备献与美人。我一手堵着耳朵抵御各方尖叫,一手顺便抽了一枝鲜花,拈在指间,甩去了台上。
众人只见一支花箭自人群之上横空飞去,“嘟”的一声,正簪入玉嵌发髻。
欢声雷动,我深藏功与名。忽然感觉到一道奇异的视线,就在咫尺的左边,我一转头,正对上与我齐高的小徒弟的目光。咦,哪里不对?与我齐高?再往下看,天玑居然是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头。我吃惊地再往下看,见一个娃娃被发带绑了手脚,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
看来又是一个带着娃娃来花楼的家长,可为什么是我的小徒弟坐在人家娃娃应该坐的地方呢?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趁人不备,我赶紧给人家娃娃松绑,再迅速把天玑给换下来。
多么让人发愁的熊孩子,怎么能随便绑架别人家小孩呢?我还没拉开训斥的架势,反被她捂住了眼睛,在我耳边低声:“师父,快闭桑眼睛。”
太愁人了!
我准备正正经经地教育她一回,还没拿开她的小手,忽听得周围一片惊恐的哭叫声,百花楼如同瞬间炸开了锅。我拿开天玑小手,见人群已经混乱不堪,人拥人,人挤人,还有被推倒被踩倒的。
我大惊,“发生什么事了?”
天玑一手指向舞台。
我一看之下,屏住了呼吸。
方才还水泄不通的舞台四周众人早跑得一个不剩,一片狼藉中,某个镇上的花魁俏生生站在中央,只是,脑袋落去了台下。反应过来后,我忙捂住天玑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
我也不忍见那血腥,余光掠过掉落的人头,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同时,一道银链子切切实实从空中闪了过来,如同一道银色蟒蛇,蛇行而来,要将我缠住。
我抱着天玑预备先撤,没防住天玑一边被我捂着眼睛一边忽地抬起了一只手,扬起一股极强悍的内力,生生将银链子末梢反击了回去。手持银链子的正是神捕姬无常,借着天玑发出去的力道退后几丈远,化去了银链子上的反噬力。
神捕动了怒:“拜月教余孽还不束手就擒?竟敢在大爷眼皮底下行凶,残忍杀害一介女子!”
说罢一道银链子又甩了过来,我抱着小孩不好施展,只得一退再退。千岁忧飞身过来一把拽住链子,往手上一挽,开始了拔河,“神捕大人,你凭什么叫我们拜月教余孽?你哪只眼睛看着我们行凶了?这一个个姑娘们,老子疼爱都还来不及!别以为我们跑了一回,就是怕了你!老子在京城上边有人!正二品!”
神捕被气到,“册那!正二品在大爷面前,也得叫大爷一声神捕!凶手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凶手,大爷追捕罪犯这么多年,当然感觉得到,这百花楼外面方圆一百尺内,没有高手的气息,凶手必然是在楼内!这楼里除了你们几个可疑的家伙,还有谁最适合做凶手?”
千岁忧呸了一声:“老子还觉得你最适合做凶手,无声无息杀完人后,混入人群装无辜观众,再贼喊抓贼!”
我啊了一声,“传说中的密室杀人!”
天玑扯了扯我袖子,示意我看一个地方——命案发生的舞台。此刻的台上,有一人已将无头花魁的尸身拼在了一起,呆呆坐在花魁身边,失魂落魄,正是替我出主意落魄书生后花园会小姐的林公子。
神捕与千岁忧还在一边拔河较劲内力一边互喷对方才是凶手。我把天玑搁到地上,画了个圈,她乖乖蹲到圈子里。
那林公子帮过我一回,虽然没有起到实际作用,但我不能弃他此刻的情绪于不顾。我跃身上了台子,见四周不见一滴血迹,无头花魁的脖颈周围也不见兵器痕迹,竟如同瓜熟自落一般,没有外力干预,纯属自己掉落。
“林公子?”我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他僵掉的眼珠才咕噜噜转了转,看到我,一个抽噎,顿时扑到我身上嚎啕大哭,“嗷,小慕。”
我只好借给别人肩膀,“林公子莫非同这花魁相识?”
“嗷——”林公子哭得极其伤心,“这是芙蓉镇的沁芳,是我的相好。”
我心想原来纨绔公子也会这般动情,“林公子节哀顺变。”
“嗷——是她干的,一定是她干的!她不准我喜欢上别的女人,居然下此毒手!”
没等我追问真凶,拔河的神捕与千岁忧灵敏地飞了过来。神捕将我拨一边,一把提起林公子,两眼放光,“你知道凶手?是谁?”
林公子抹了把泪,“知道又如何?你们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册那!快说凶手是谁?就没有大爷追捕不了的凶犯!”
林公子目光放远,“那你们得听一个很长的故事,关于我的情殇故事。”
“册那!大爷对你们欢场男女十八禁故事不感兴趣!”
林公子哭完后开始无表情,“那你知道沁芳死于蛊虫么?要听蛊虫的来历,就得听我的失恋故事。”
林公子又要开始讲故事,不知道会不会同他给我讲的那段一般颠三倒四。听故事前,我做了下准备,坐一边,吃黄瓜。千岁忧挤过来,掰走了我手里一大截黄瓜拿过去啃。天玑也跑过来,掰走了千岁忧一截黄瓜。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啃。
林公子震翻我们三观的爱情故事就这样开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画皮恋
林公子名梦溪,爱好:旅游、易容。
因生得偷工减料,弗一出生就把亲娘给吓晕过去,在兄弟姐妹间也经常被排挤,懂事后,听闻高丽国的易容术鬼斧神工,便将暗中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做了盘缠,留下一封书信就少小离家了。
然,很傻很天真的少年不知外面世界的险恶,被骗光所有盘缠后,又被当做偷渡人口被打了一顿,弱质纤纤的少年险些殒命,幸得一侠客路见不平挽回了他的小命。
听完了少年的凄惨身世与遭遇后,侠客告诉梦溪少年,出国需有官方的通关文牒,否则会被当做非法偷渡人口捕获。
少年万般绝望之际,大侠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此地往南千里外,有个回春谷,神医会聚,设有内科、外科、妇科、产科、儿科、皮肤科、精神病科、易容科等等。
梦溪少年大喜,告别侠客,踏上了征途。
林公子讲到这里,千岁忧听得眼皮子打架,天玑则早已枕我腿上睡着了,出于礼貌,我继续聆听。
之后,林公子又讲了路上遭遇食人族、野人族、啃老族的一系列惊心动魄历险记。
我一个午觉醒来,四周已睡倒一片,连神捕都没撑住。
林公子刚结束月光族的历险,发现众人皆睡我独醒,愈发以我为知音,“小慕,如果你落到醋溜族手里会怎么办?”
“唔……”我作思索状,什么时候讲的醋溜族?
林公子见我如此认真思索,倍加感慨:“是吧,很可怕吧?”感慨完后便要开始讲蚁族。
“那个,回春谷的易容科为什么不属于骨科和皮肤科?”大徒弟曾吩咐我,一天最多睡一次午觉就好,睡多了容易老年痴呆。我只好引导林公子跳过各种族,直奔回春谷。
林公子脱离了各种可怕的族,进入到他的专业领域,遂精神一振,给我讲解医学术语,“是这样的,骨科是各大医馆最常见的科室之一,主要研究骨骼肌肉系统的解剖、生理与病理,运用药物、手术及物理方法保持和发展这一系统的正常形态与功能。骨科学又称矫形外科学,是医学的一个专业或学科,专门研究骨骼肌肉系统的解剖、生理与病理,运用药物、手术及物理方法保持和发展这一系统的正常形态与功能,以及治疗这一系统的伤病……”
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你不想再睡午觉而不得不再睡一次。
不行,不能睡,千岁忧说过我很白痴,难道这是真的?
想了想,我开始小声念:“一条虫,两条虫,小虫喜欢钻洞洞。三头猪,四头猪,肥猪赶路打呼噜。五匹马,六匹马,马儿一跑呱哒哒。七只鸡,八只鸡,公鸡打鸣喔喔啼。 九朵花,十朵花,桃花树下是我家。”
一遍完,再来一遍……
二百五十遍后,林梦溪公子终于点题:“从此,我换了容颜,却让我遇到了此生中最大的孽障。她忽而温婉可人,忽而风情万种,于是我坠入爱河,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沉沦此生……”
林梦溪管那位姑娘叫清夜。清夜美丽非凡,同林梦溪渡过了一段男耕女织的幸福时光,互相海誓山盟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哈蜜我是瓜。然而,恩爱两不疑的誓词却抵不过一张真实的面皮。有一天,两人嬉闹,清夜一指捏开了林梦溪的画皮,才知美人皮下藏了不堪的真相。
清夜不发一言,林梦溪心肝俱碎,慌张中,怎么也补不好那张精美的易容,索性作罢。他问清夜:“如果,这就是我的真相,你还爱我么?”清夜语调悠悠:“爱呀。”说罢,拿起林梦溪的手臂,指甲划开他的肌肤,将一只蛊虫种入了他血液中。
清夜从不坦承自己的身世,但从她种种举止来看,应是苗疆姑娘。林梦溪知道,苗疆姑娘爱使蛊,尤其在爱上一个男子后,便在他身上种情蛊,这男子便不可以移情别恋,否则情蛊啃死你。
林梦溪不仅不畏惧,反而很高兴,这是清夜对他身份的认可?坠入情网的男子,所见都是人世间的美好和对爱人的完全信任依赖。
直到,半月后,林梦溪被拒之门外。
清夜不见他了。
为什么?林梦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挣开拦住他的侍女们,硬是闯入了房间,他所见的一幕摧毁了他对爱情的所有向往。
曾经的海誓山盟怎么敌得过如今的新欢?
清夜有了新的恋人,正同她的新恋人一起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爱情是林梦溪所有的信仰,这个信仰一旦被摧毁,他便开始等待报复的时机。
一个月后,身边多了一个跟他一样信仰被摧毁的可怜虫,正是步他后尘的清夜新恋人。这时候的清夜,当然又有了新的新恋人。半年后,前仆后继被始乱终弃的男子们越积越多,无一例外都是在被抛弃前种下蛊虫。这些蛊虫确实是情蛊,每月十五必须吃下解药才能安抚体内蛊虫,否则便会被蛊虫吞噬血脉而死。用意依旧,我可以抛弃你,你不可以离开我。
林梦溪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她的恋人,而是她的男宠、玩物。
有性情刚烈的,不畏恐吓,毅然出走,不过很快,其尸身就会被发现,无一不是死相惨烈,蛊虫破体而出,导致血肉模糊。
男宠们的怨愤越积越大,终于在某个十五的月夜结了联盟一起攻入清夜房间,若不逼她取出他们体内蛊虫,只怕永无天日,谁愿意一辈子生活在一个恶魔的控制中。之所以选择十五月夜,是因为他们发现,只有这一夜,清夜才不会招人作陪,必是她自己也被蛊虫反噬。听说蛊虫的嗣主往往也会在自己身上下蛊,是为母蛊,而嗣主下给别人的蛊,是为子蛊。母蛊存,子蛊存,母蛊灭,子蛊灭。
众人带着对清夜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扑了上去。彼时的清夜,虚弱地靠在桌边喝酒,却在十几人近身时,鬼魅一般的消失了。众人惊惧,不妨她已到了他们身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她轻柔的手拂过他们后颈,温柔地叹息:“你们要背叛我么?”
灯火灭尽,只有窗外满月的光辉。背衬满月,清夜重又出现在了消失的地方,支着腮喝酒,月亮的光芒又把她照得如同一尊女神像。
林梦溪当时完全呆了,其他人也不比他好到哪去。
月正天时,众人蛊毒一起发作,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林公子现在讲来仍忍不住哆嗦。清夜将本次解药赐予了他们,竟也并未再为难。
经此折磨,众人替身体会到了蛊虫发作的可怕,多数人不愿再冒险离开或与清夜作难。少数有气节的也都被蛊虫折磨死了,想与清夜同归于尽的,都在离清夜七尺外惨死。林梦溪是个异数,甜言蜜语智取到第二个月的解药后,带着对清夜的爱与恨,离开了。虽然只够活一个多月,他也希望能寻欢作乐一场,再牡丹花下死。
于是便有了与芙蓉镇花魁沁芳的一场相识相恋,却没想到,沁芳也因自己而死。
讲完整个故事,林公子忽然神神叨叨:“小慕,你说她是不是依旧爱我,才对沁芳施以毒手?”
这种匪夷所思的情情爱爱我不甚了解,含糊地唔了一声。
没防,天玑在我膝头道:“她哪有说爱你。”
林公子也不知究竟是为什么而辩解:“当初,我问她,如果,这就是我的真相,你还爱我么?她回答,爱呀。”
天玑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其实,她说的是,哎呀,语气词。”
林公子张着嘴,呆在当地。
已经醒来的千岁忧也来补一刀:“我也觉得是语气词,哎呀。那时你易容掉了,她当然很惊叹,哎呀好高明的易容术。你问她是否还爱你,她觉得哎呀这个样子还指望我爱你么。”
林公子嘴巴再张大一号,整个人要崩溃掉了。
我跟天玑同时看向千岁忧。我训诫:“这个时候应该安慰人家,哎呀,就是说,哎呀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么扫兴的问题。男人最怕的就是被娘子问你昨天爱我吗今天爱我吗明天还爱我吗,尤其是在少儿不宜的时候还要被问到,何其扫兴。”
千岁忧吃惊地看着我,“慕小微,你怎么不呆了,这种事情都知道?”
天玑唰唰望着我,“师父,什么是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就是少儿不宜问。”我端正面色,将目光引向林公子。
见我们絮叨个没完,神捕对林公子的话也半信半疑,独自去勘查尸首,又嫌人手不够用,“来个人,跟我一起验尸!”
林公子双手捂脸:“我下不了手。”
千岁忧也捂脸:“太恶心了,不卫生。”
天玑爬下我膝头,我把她捞回来,“做什么去?”
头也不抬,“验尸。”
我把她按住,“不要乱学人说话。”
神捕一手指我,“册那!不要啰嗦,快来给大爷打下手,不然拿你归案!”
见周遭实在无人做志愿者,我只好挽袖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徒弟弄丢了
虽然我迫不得已做了验尸志愿者,但在神捕眼里,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仍未洗刷。神捕不同于一般捕快的地方就在于,不会轻易施舍自己的信任与人。所以,神捕既不信任我,也不完全相信林公子的这段凄美人间惨剧。表现就是,盯着我的目光不放松片刻警惕,“你究竟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此时若自首还来得及,只要你供出主谋或帮凶,六扇门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我老实回答:“在下姓沐,水旁一个木头的木,名微,微小的微。在下觉得在下不是凶手。”
“沐微微,若是欺骗司法,你可知是什么后果?”神捕十分严肃。
略微惊讶了一下神捕给我名字的断句,忙回答:“不知道。”
辨识了许久我面上的诚恳之态绝非作伪,神捕哼了一声:“如今的人一个个都是法盲!开始验尸吧!”
很快,就见姬无常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皮小箱子,搁到地上,再从耳朵里掏出一把做工精巧的钥匙,用钥匙打开小铁箱,就见箱内唰地弹出九层铁架,每层躺满了工具,各种造型的刀、长短不一的针、色泽各异的药丸、雪白的丝帕、大小不等的口袋、筷子、汗巾、琉璃小水杯……
我眼花缭乱之际,姬无常已取出一把银针分握五指之间,嗖的一下甩出去,无一落偏地分刺沁芳身体从头到脚主要几处穴位。
我好学不耻上问:“这样钉住就不用担心诈尸了吧?”
姬无常鄙夷地看我一眼,“银针试毒!看哪出银针色泽有变化就重点解剖,减少工作量,提高效率。”
我谦虚地受教了,但是,万一诈尸怎么办?见神捕忙着拔针查看颜色,我便将到嘴的疑问咽下去了。
所有银针□□后,只有头部那枚变了黑色。
姬无常得意地向我示范:“沐微微,这下知道了吧?”
我略不解:“可是,既然头部早就掉了,而且没有一点外伤,应该优先检查头部,不就可以早些发现?另外,大人你看,沁芳姑娘手上肌肤如玉,面部却黑得像块碳,不就说明有毒的话,毒素应在脑部,又因为脑袋掉得早,未能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么。”
姬无常瞪了我许久,“知道妨碍六扇门神捕办案是什么罪么?我让你说这么多个句子了么?我是神捕还是你是神捕?再说谁知道她是本来就这么黑还是怎么的?办案光看色相而没有可靠的依据,逻辑推理不严谨被人指控怎么办?一看你这种皮相和为人就知道常年浸泡酒色导致肾虚肝火过旺,你这眼神脉脉注视本大爷是什么意思?”
出于礼貌,我没有打断神捕,直到他一通话说完,我才道:“大人,沁芳姑娘头部断裂处方才爬出了一只甲壳虫,有小徒的指甲盖大小,唔可能还要大些,肚子好像撑得很大,但行动很迅速的样子……”
“在什么地方?本大爷怎么没看到?”
我指过去,“在大人的手肘上,唔已经到了肩膀,在下琢磨它大概是想钻进大人的衣领。”
“册那!”神捕一蹦三尺高,手速极快地扯开上衣往自己身上抽打,终于让他抽下那只虫子,却落到我手上。
小虫停在我手上,不前进也不后退,完全没有在神捕身上的灵活和兴奋,忽然它原地转了一圈,就晕倒了。好生奇怪,我正想把它拨弄醒,好研究一二,天玑猛地窜过来,把我手上的虫子扫落在地,抬腿一脚踩死。
证据,就这么,被踩死了。
姬无常还来不及喊脚下留虫,又见躺在地上的沁芳忽地直立起来。
身后林公子、千岁忧一起尖叫:“诈诈诈尸——”
神捕愣了,“这是迷信……”
沁芳直愣愣地抬起了一只手,向我们伸来。此时第一要务当然是跑,神捕来不及收拾百宝箱,却舍不得丢下,一个慌神,掉落了一张丝帕,不幸的是,还一脚踩上了丝帕,丝质光滑,带着他滑行了几尺,将正捡回徒弟的我猛撞过来,猝不及防,我便带着天玑一起迎向了沁芳姑娘。
林公子、千岁忧:“嗷——”
电光火石之间,我一手抱着天玑,一手化指,点往沁芳丹田,聚气一灌,砰地一声,沁芳后飞坠地,我拔了发簪,注力发出,弦箭一般钉入沁芳手掌,直入地下。
危机解除后,神捕又甩了一把银针钉入。千岁忧跑过来检查我与天玑,“吓死老子了,怎么还带诈尸的?慕小微,你居然会收僵尸的道术?不需要加上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和急急如律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