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难道我是个女孩子这个事实不是一目了然?
姜冕岔开话题:“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这真的可以不用在意么?
太子什么的,太不合逻辑了吧?怎么看,都是公主更合适吧?虽然被认作公主也是件很有压力的事。吃卤煮都会吃不踏实的好么。
脑子里浆糊一片,勉强扯开一个口子,理了理逻辑,清理一下浆糊:“那皇叔的郡主是怎么回事?”
姜冕无奈望月:“我总不能大张旗鼓昭告天下,太子丢了吧?皇叔年纪可以做你爹了,或者说他险些就是你爹,合理借用一下他,就当是草船借箭。”
的确是草船借箭,鲁肃与孔明借到了一船乱箭,姜冕借到了两个真假郡主,或者说是两个从头到尾都假得不能再假的郡主。
逻辑严谨的我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你怎么确定阿宝就不是太子?她有项圈。”
姜冕自己从水里起身,一针见血地回答了这个疑问:“因为她不呆。她就是有一打项圈,我也不敢认她。”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好像听起来也不是那么美妙。
我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你在公堂上不是很难抉择的样子么,见到项圈就跟见到亲爹似的。”
只见月色下的姜冕勾唇如一只潜伏的老狐狸:“既然有人希望我被蒙骗,那我不妨配合一下好了。再者,那只项圈确实太久违,初见之下,不由令人概叹。阿宝究竟什么来路,如何得到的项圈,我得查清楚方能助你回京。”说着又深深叹气,“朝野暗涌太多,危机四伏,陛下……”
我正竖着耳朵听,谁知他提到陛下就忽然打住,不再多言,好像讳莫如深的样子,不知在顾忌什么。
而提到陛下,我恍然惊醒,意识到一个事实:“陛下不是刚登基不久么,太上皇退位,那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从陛下登基后,便再没听人提过太子。倒是听说过三年前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是个痴儿。痴儿为帝,自然朝野不服,若不是太上皇摄政,太傅与皇叔辅政,只怕引起壬戌之乱的太师乱党余孽便要揭竿而起。
这些朝事,都是施承宣同我饭后睡前讲故事讲到的。我记得那时还对此做了评论,太上皇何必盛年退位,不如多生几个皇子,提拔一个有出息的太子为帝,不就扫清朝野顾虑了么?
那时施承宣神秘兮兮对我道:“据说因为壬戌之乱中,太上皇的爱妃鸾贵妃领兵作战,兵败后下落不明,太上皇哀思之下,无心皇位,便退位给了痴儿太子。当然明面上诏书说的是,壬戌之乱导致天下兵戈,民不聊生,太上皇下了罪己诏,以退位自罚。当然还有说法是为了扶植痴儿太子早早适应朝政。”
我却觉得这三种说法都只触及皮毛。
第一,太上皇一介帝王,据说出身行伍,乃前朝皇室旁支,是战火里走出来的,岂会因为一名爱妃失踪而消沉朝政——虽然这名爱妃据说美艳无双且颇具将才,文可代帝批阅奏章,武可代帝领兵出征,是比太上皇神秘出身更离奇的一代传奇。帝后恩爱到你死我也不活的地步,只有戏文里才有。爱江山更爱美人常有,爱美人不爱江山不常有。
第二,壬戌之乱说到底,罪魁祸首乃是前太师,欲辅佐其他皇子而谋朝篡位。乱后百废待兴,当务之急当然是勤于政务,罪己诏可以有,但退位实在没必要有。官面上的罪己退位,定然只是个说辞,为了掩盖其真实目的而布下的迷阵。其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想要掩盖的真相又是怎样?
第三,为了扶植痴儿太子势力与威望,更是站不住脚。因为就如今新帝继位的三年效果来看,实在乏善可陈。既没有新政推行,又没有独特举措。完全看不出太上皇扶植的力度,相反,却给人一种无为而治的即视感。
所以,太上皇退位给痴儿太子,绝对有其背后的隐秘,不为人所知。
结合姜冕透露的蛛丝马迹,总觉得我好像离真相更进一步,甚至是,已经隐隐触摸到了真相。但有一环无法解释,我不敢多想。
姜冕果然不愿再多加透露,他目光深沉,以看虚无的眼神看我:“现在你还不能知道,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今夜我对你说的每句话,你都吃进肚子里去。”
我又呆滞了:“那我究竟是什么?”
姜冕咳嗽一声:“姑且扮作我的侍妾好了。”
我望着他,他顿时扭开脸,炸毛一样:“说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想望望他脸皮究竟有多厚,他扭过脸不给我看。
忽然,叫他发现了河边的一个细节。他俯身拾起一片枯叶,在月光下照看。我凑过去一看,枯叶上有凝固的血滴,昭示着此地的确发生过凶残的一幕。
这个证据令他脸色瞬间沉重:“不是被他逃了就是有同谋。刚出平阳县,就有人忍不住要对你动手,这一路需更加小心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情太多,木有按时更新,求原谅>_<
鸣谢小萌物们:小手冰凉的一颗巨型手榴弹和一颗萌萌哒地雷,二九的一颗彪悍手榴弹,太阳之上的一颗萌萌哒地雷,小溪涓涓的一颗萌萌哒地雷,十三月的兔子的八颗土豪地雷每天都扔的节奏太壕了,小西瓜的一颗萌萌哒地雷,如花大王的一颗萌萌哒地雷,煜尘的一颗萌萌哒地雷,冰河无际的一颗萌萌哒地雷,17504194的两颗萌萌哒连击地雷(疑似系统抽搐连点了两次,狠狠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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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幼苗期,很需要你萌的鼓励,让我们一起陪伴元宝儿走得更远吧!一起来见证女帝的成长之路~
陛下的回宫之旅八
由于今夜异变一出接一出,姜冕颇不放心,直接在河边召唤出了影卫。
嗖嗖几道人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就出现了,端正地跪了一地,真正是随叫随到。
姜冕对着这批人就是一顿大发雷霆:“你们干什么吃的!眼睁睁看着陛……看着殿下被歹人掳走,不知道护卫?要你们何用?!禁卫军推荐你们来的时候,说好的飞天遁地精英暗卫,结果呢,本官被人追杀连随身带的被子都丢了!一堆酒囊饭袋!”
严词厉色的一顿训骂,众影卫默默受着,无人出声。倒是听得我摸了摸鼻子,这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像在形容我。
单方面的责骂而无回应,姜冕表示很不愉悦:“看来你们是默认了嘛!影卫什么的,果然不靠谱呢!你们从前的专业训练都训练到姥姥家了吧?”
面对如此言语刻薄的挑衅,领头影卫动了动身子,终于被迫回应:“回禀太傅,影卫第一课便是不辩解,我们只对雇主生命负责,不对自身能力做辩护。”
姜冕冷笑一声,以对方落入陷阱的姿态继续高调挑衅:“是吗,你方才的话便已然是为自己做了辩解,你们老师一定没教你们学习语言逻辑吧?”
众影卫:“……”
我对被带沟里的影卫们表示同情。
姜冕肃然一声:“既然你们的天职便是对雇主生命负责,那为何置殿下安全于不顾?”
领头影卫一板一眼回道:“因为我们雇主乃是太傅一人,便只为太傅一人的生命安全负责,即便是陛下,生死也无关我们职责。”
姜冕被震惊到:“如此冥顽不灵!那如何才能更改你们的雇主?”
“一趟任务执行中不可半途更改雇主,待任务结束后,回京师重签血契,我等可归属新的雇主。”
仇恨旧规矩的革新派姜冕对此表示不服,还要同他们理论,被我出声打断。
“我不要影卫!”
“不行!”姜冕即刻驳回。
“我就不要!说不要就不要!”我坚持。
“为什么?”
“洗澡上茅厕都会被跟踪观察,我才不要呢!”这么明显的原因,还用问么?
“……”短暂的震惊后,姜冕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你们谁偷看过本太傅洗澡的,站出来……”
……
很多时候人的不幸福都是因为四个字:想得太多。譬如姜冕被我的发散性思维指引,得知了自己洗澡上茅厕都被偷窥着。
而不幸中的不幸则是因为:想得太多,而知道得太少。譬如姜冕以为自己洗澡上茅厕都被偷窥着,却不知道影卫也是有节操有规范的,人家有三不看,洗澡、如厕、男欢女爱,三不视。
所以,姜冕忧心忡忡各种反思影卫的利弊,顾虑重重后,得知三不视后,顿时就放下心来。
但人生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譬如我告诉姜冕,官场上是不许官员贪污受贿的,然后官员就不贪污受贿了么?于是姜冕陷入了对三不视执行程度的深深怀疑中。一个自己想要宽慰自己,一个自己立即跳出来反驳。
他又不幸福了。
……
巡视完囚车里的一批山匪,见无异样动静,姜冕领了我回客店房间。届时天已将亮,我们二人都已疲惫不堪,尤其我看见被子就热泪盈眶,奔过去拥住被子不放手。
关好门窗,姜冕将我扒下来,随手几下脱掉了外衣,再除去鞋袜。我噌的一下窜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随后姜冕也爬上了床,在身侧躺下。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滚动几下,发现睡不着,今夜的一幕幕从脑海闪过,想将这些串成一条线,发现难以为继。
转个身面向平躺着的姜冕,发现闭上眼睛不说话的姜冕要端庄几分。他发髻未松,是个匆忙睡觉的模样,发带都铺在枕上,雪白的缎带衬着他肌肤,倒也不显突兀。再转眼看他衣着服色,细看才发现无一处不和谐。不知是太会挑东西搭配自己身段,还是太天生丽质难自弃,简直是寸寸相融处处协调。
咬着手指趴在被窝里观摩他许久,忽听天生丽质的太傅阖目开言:“殿下睡吧。”
“睡不着。”我捧着脸继续瞧他,“姜冕你有妻室没有?”
他不自在地撇了撇脸:“……没有。”
我吃惊,不由便将心里想法脱口而出:“可是你年纪不小了呀?你是太傅怎么会缺妻妾呢?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愠怒地睁了眼:“这种事情,就不要你操心了!”
我大概又知道得太多了……
可是他即便生气动怒,也是很好看的。脸色气红了一圈,连带耳根都是粉的,玉质肌肤透着隐隐的粉,真是怎么看怎么可口,虽然不知该联想到哪种食物,但就是很激发人的食欲。感觉很好吃的样子呢。我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被我一激,他好像也没了睡意,气哼哼地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以龟速爬行到他身后,侵占了他刻意保持的距离,拿手指戳了戳他肩背,不怕死地继续招惹:“你连妻室都没有,叫我扮你的侍妾,这样会不会太有违你们世家的礼法?”
当朝太傅出身西京百年世家,是当今名士,学识冠绝天下,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虽然瞧不见他的脸,但这回连脖颈都是粉的,我却看得分明。
他带着点困倦的鼻音生气道:“世家的礼法,也不用你操心!”
我看着浑身粉色的姜冕,不由舔了舔嘴角,继续拿手指戳、戳、戳……
戳得他愤然起身,掀了被子就要下地,觉都不睡也要远离我的模样。
我忙扑上去将他压回枕上,好言相劝:“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你继续睡,我不提问了……”
他还是愤怒得脸红脖子粗,想将我推到一边,又不好下手,只虚碰着我的腰背:“那你要压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趴在他胸腹上,弯肘托腮:“那你不是要我扮作你的侍妾么?压你一下你都不乐意,那我还想扮得像一点呢,不预演一下,在别人面前露出破绽怎么办?”
他震惊了。
看他的这番反应,我又不怕死地道:“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怎么扮一个夫婿呀!”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昨天的嘤嘤嘤~
下午赶火车之前争取再赶一章。。。
陛下的回宫之旅九
面对我无情的揭穿,谁知他反倒不怒了,沉默着且毫不客气将我从身上推下,迅速拿被子一裹将我摁住,再丢进床里侧。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他接着睡下,翻个身背朝里,彻底不言语了。
承认真相并不可耻呀,我觉得。
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扮好一个侍妾嘛,知识这个东西,就是要互相探讨的嘛。
显然他并不想跟我探讨。
算了,来日方长。打个哈欠闭眼睡,一夜再无话。
翌日,我睡到很晚才睁眼,睁眼就见姜冕拿一卷书在桌边看。从书卷翻过的厚度,可推测他看了至少有一顿卤煮的时间。我从床上跳下地时,他狠狠搁了书卷,眼神杀到:“袜子穿了么?”
那眼神太可怕,我默默倒回,重又跳上床。
姜冕从桌边起身,从他那只神奇的乾坤袋里翻出一只中央画着胖胖又金灿灿的元宝标识的锦袋抱出来,打开锦袋一阵挑,挑出了一双袜子一双鞋子。
捧到床边时,我看得瞪圆了眼。这样精致漂亮的鞋袜,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他了解我乡鄙村姑没什么见识,对我的吃惊无多少反应,蹲到床边地上,拿过我一只脚穿袜子。极其名贵柔软的丝罗袜,大小刚好,一点也不磨砺皮肤和脚趾,舒适如水。我拿手摸了摸,第一次触到蚕丝质地,这就是传说中的罗袜呀。
他拿过另一只脚继续要套袜子,手指碰到那朵盛开的桃花痕便一滞,指腹趁机摩挲了一下,描摹桃花的轮廓,描得我一阵发痒,缩了缩脚。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低着头,屏着呼吸,很专注地把这只脚纳入手心里。五指收拢,握紧,揉了一揉,捏了一捏。
我托腮望房梁。看在他这些天尽心尽力服侍的份上,姑且让他玩玩吧,只要别太用力。
终于待他玩够,意犹未尽恋恋不舍,慢吞吞给套上另一只袜子。
最后拿起床头的一双精致小鞋,圆头高履,很像是戏本上描画的大户小姐的金蹙重台屦。姜冕助我穿上,又是大小刚好合脚,仿如量脚定做。
他在鞋子上前后按了按,见无多少空隙,不甘地嘀咕一声:“又叫那混账太医算准了……”
几次都听他提到混账太医,我穿好鞋袜蹬蹬迈了几步,一面感受这种奢华质感一面问他:“太医很了解我么,连我穿多大鞋袜多大裙子都知道,他还知道什么?”
姜冕不是太乐意提及太医似的,蹲在床边看我蹦跳试鞋,一双眼一瞬不瞬盯着我脚下,敷衍回应:“关于你的事情,恐怕没什么他不知道。”
我围着桌子跑了一圈,脚下生风,非常武威,看来战靴很重要,瞬间提升气场几个档次:“譬如哪些?”
“譬如几岁断奶几岁不再尿床,几岁才开始吐字清晰,几岁开始会念书,几岁不再被兄弟们揍……”
我刹了战靴,一脚抬起踏上桌边凳子:“有没有威武一点的?”
“威武一点的,譬如几岁无师自通会背着大人给兄弟们设陷阱,再装作无辜路人的样子呆呆围观,能顺便就顺便进一步落井下石,不能顺便就转身逃。”
听得我呆呆道:“我是这样的人么?”
“混账太医说,每次你干坏事他都在暗处看着,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从前我还不信,这几日,我是信了。”
我踢翻凳子撒泼:“我饿了!”
他走过来把我拖开,再扶起凳子,去开门喊小二送热水。不多时,小二抱了一脸盆热水送上楼,进门见到我便是一阵哆嗦,洗脸水洒出不少。
我一脸呆滞地走过去问他:“早饭有卤蛋么?”
“没……有有有!”小二把热水搁到地上,哭着跑了。
姜冕回头看我:“他怎么了?”
我蹲地上去正待洗脸:“他见到我人见人爱的容貌,激动得哭了。”
姜冕当然不信我的鬼扯,却也不再细问,抢着弯身去试了水温,才在脸盆里绞了帕子,给我擦脸擦手。洗漱完毕,再给我束发。
束的是男孩子的发髻。我往镜子里望一眼,一个呆呆的男孩子的模样,脸上圆嘟嘟呆傻气十足,但是转眸间流光溢彩,怎么看怎么分裂。
脑子里一疼,记忆里一个呆傻的男孩子被两个兄弟踹翻在地,一阵痛扁,痴傻的小男孩爬起来抹鼻涕,一声不哭,一点眼泪也没有。
姜冕见我按着太阳穴,没有像昨晚河边那样急切,反倒像是预料之中,或者说是预谋之中:“看到这个样子的自己,是不是能想起一些?”
我忍着痛点点头。
姜冕将客店里昏暗的铜镜扣到桌面,使我不再照见自己。他拉了我下凳子,重给穿上灰扑扑的外衣。我扭头一指那只元宝标识的袋囊:“有新衣服为什么不给我穿?”
他垂眼深邃道:“女囚有穿那么好的么?”
我即刻接口:“不是说好扮侍妾的么?”
他老脸不自在:“也不用那么张扬啦。”
我抬脚:“那这些就不张扬?”
他咳嗽一声:“裤腿把鞋子遮了,看不见。”
我斜视他,这样自欺欺人好么,这样歧视且区别对待我身上除了脚的部分真的好么?
脚贵人贱,亘古未有。
下楼用饭,姜冕依旧是一身闲服走在前面,我一身灰蒙蒙的村妇衣着跟在后面,为了不露鞋,只好规规矩矩走路,让膝盖处打着两只大大补丁的粗布裤子遮没了罗袜和金蹙重台屦。
饭桌边原本坐着的人齐刷刷起身,神态各异。有继续对姜冕惊艳且畏惧的,前者如几个女流,后者如几个县令和客店人员。
而当我身影从姜冕背后露出来时,我明显看见阿宝眼里的憎恶和似有若无的一丝丝惧怕。施承宣见我男孩子的打扮很吃惊,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我,眼睛暂时还不太适应。
京都才女童幼蓝却不愧是京师来的,见多识广,她看了看阿宝,再看了看我,一脸恍然大悟地转向清俊打扮的姜冕,以发现某种癖好的眼神注视这位巡按。
我嗖地坐到桌边,那里已摆好了几只卤蛋。我狼吞虎咽以弥补昨晚没吃到嘴的卤蛋。姜冕随我坐到身边,亲密地拿手帕给我擦拭颊边的蛋渣,一般情况下我没空理他,只偶尔配合地抬一下脸。
这一抬脸就不幸见到诸多各异的眼神。
施承宣眼里喷火,阿宝也在喷火,只有王县令在艳羡,当然还有更离奇的童幼蓝在揣测巡按大人的某种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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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州府见闻一
短暂的一夜小憩后,一行人即将离别荒村客店。
巡按侍从结算完账单用度,客店老板见老板娘虽一味给姜冕送秋波但也还算没太出格,尤其没有打包袱跟着巡按一起跑路,终于是长吁一口气,并热切地目示众人赶紧走人。
众人出出进进地收拾行装,我趁乱潜入厨房进行地毯式搜刮:翻筐篓扒拉菜蔬,揭锅盖铲锅巴,倒橱柜刮糖罐,探米缸抓大米……
嘴里嚼着锅巴正忙得团团转,被一个人闯了进来,吓得我脑袋撞上灶膛边,衣兜里的食物险些落地。
“别慌,是我。”一个熟悉了三年的声音,带着许多慨叹许多沧桑。
施承宣一身县令旧官服掀帘子转进了厨房,顶着一脸的倦怠与生无可恋,还有两只明显的黑眼圈,人也好像在这几日间瘦了一圈。他走来我跟前,连带着我的一衣兜吃的抱入怀中,在耳边用很难过的腔调说话:“容容,你是彻底要跟他走了,不再理我了?”
我嘴里的锅巴都嚼得失了味道,两手紧捏着衣兜口不让吃的漏下去,在他暖暖的怀抱里依稀还有残存的眷恋:“我是犯了大罪的囚犯,自然要跟他回京师大牢。”
他将我搂得更紧,耳畔呼呼吹着热的呼吸:“你为什么要替我顶罪?你离开我,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我多不甘,你知道么?”
我咔嚓咬着没滋没味的锅巴:“我不是替你顶罪,说了你可能也不信,我是为着自己的安危,将案情复杂化,就不再纯粹是冒充郡主的罪名。为着我身负的复杂案情,我被押往京师还能多活几日。说不定那时,京师有很多聪明人,能够审出这个案子的蹊跷,为我翻案,我就不用死了。我,其实也怕死。”
他身体一僵,不由自主松开我,面上错愕着:“仅仅如此?莫非你真觉得我会让你去送死?”
我埋头翻检衣兜,语声低弱:“只有靠自己才牢靠。”
翻出了一只鸡蛋,我握着送到施承宣手里,这是还他当初牢里的蛋。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走出厨房,姜冕已在客店大堂的凳子上坐着等我了。
见我沉默着走过去,姜冕以疏淡的目光迎着我:“又说了多少伤人的话,可知伤人者必自伤。”
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似的,说完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甩袖起身径自往外走。
诸人已登车马,我依惯例爬上了姜冕的马车,这回坐在车里的他可没拉我一把。我吭哧吭哧为了不漏掉衣兜里的吃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蹬腿爬上去,气喘吁吁坐到他对面。
狭窄的空间,即便是衣兜里的食物香,都盖不过他衣上馥郁清冽的梨花香。
气氛闷闷地,我掀开车窗布帘一个口,瞧着客店大门,直到一个疲惫不堪的身影摇摇晃晃走出来,我放下帘子。偏过脑袋坐好,正撞上对面原本在闭目养神的姜冕的视线。我讪讪缩回角落,埋头啃锅巴。
车马再度启程,重新上路。
官道上策马奔驰,车速极快,车身的晃悠幅度有所减轻。车内已然不说话沉默了两个时辰,再憋下去我觉得要憋坏,探了探身,想要寻个话题。
这时,一阵破空之音在车外响起,音未落,便见一只羽箭嗖地从被风吹开的车帘空隙射入车内,钉入与车窗相对的另一面车壁。
我大惊,便要喊出有刺客。却见姜冕淡定如常,抬袖伸手拔出了羽箭,解下箭身上裹着绕了好几圈的一个布包。
原来是飞箭传书?
我还没有彻底回味过来,又见姜冕伸手一按车壁某个突兀的圆钮,又是嗖的一声,一块桌板从壁身弹了出来,正好横亘在两人之间。神奇的是,桌板不是纯粹的桌板,其上有几个嵌入的大小不一的凹槽,凹槽上有拧动的小枢纽。
他将这枚打磨光滑的羽箭搁到桌板边,扭开小枢纽,从羽箭上解下的布包里取出一叠纸堆,嵌入凹槽里固定着,再打开另一个凹槽的盖子,露出里面的墨汁盒,最后拧开右手边的长条形凹槽枢纽,取出里面一只毫笔。
我目瞪口呆看他一系列动作,他翻开纸堆垂目看起来,翻页速度不一,有时快速扫过,有时慢慢沉吟,看到最后页时,提笔抿墨,在纸页上唰唰写字。
行文速度极快,字迹却不潦草。我偷看了一眼,是我在施承宣公文里看到过的官体字,却比呆板的官体字好看许多,兴许是融入了他自身的笔迹特色吧。严整中透着飘洒,细微处偶有飞笔。我还是第一回见有人这样写官体字。
他行文不停顿,思虑很快,处理一本公文的时间并不长。奈何飞箭传书传了一堆的纸,够他批阅一个时辰的。
我无聊得很,从对面看他写字,倒着的字看得吃力,只大概偷看到写的是怎样加固河堤预防水患,边疆贸易可行但要先通路且派骑兵护送,各地粮仓定时严查不准克扣战备粮,京师府兵虽由皇叔掌管但也需分一股兵力交由圣上不得耽搁,邻国想要我们公主和亲此事待议,又邻国想要嫁公主给我们陛下和亲此事呵呵休得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