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层层垂帘与幔纱,简拾遗还是拿自己衣袖往我身上覆来。

听嗓音不太熟,闯宫者慌张跪在地上,十分惶恐,“不知殿下同驸马在、在……”

“还不出去,你要看到几时?”我沉了几分音。

“可是——”

“本宫沐浴,还由得你可是?”

几个内侍忙上前将他半拖半拽弄了出去。

“可是大事不好啊!公主——”余音绕梁。

我命内侍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进来。

沐浴完毕,简拾遗又用纱帐裹了我抱起来,为了不让他看到我此刻窘迫的模样,便扭过脸将脑袋搁到他肩上。回到床榻上,那一片凌乱更是叫人不敢看第二眼。

简拾遗找了衣裳来一件件替我穿上,动作很是轻柔,我从他手中接过,自己来系腰带。他转眼准备收拾床榻,我将他拦住,“让她们收拾,你歇着。”

他手上虽停了,视线却聚到了一处。

床单上点点红痕,如一夜东风催下绽放的红梅。将手边换下的贴身衣物抛了过去遮住,转身坐到床边,“我会让她们守口如瓶的,再说,我行事作风她们也见惯了,你不用担心。”

简拾遗坐来身边,伸手从我腰上抱住,一手理过我肩上的散发,“不要管太多,有我在呢。”

我探出手,回抱住他,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拾遗,我有不好的预感。”

“嗯?”

“刚才那小吏带来的。”我再往他身上蹭了蹭,寻找一些定心的温度,“他敢这么闯,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可是,我好想睡一觉什么也不管,好想你不要走。”

简拾遗将我放开,“那你睡着,我去外面看看。”

我拉住他的手,将一物放入他手心,正是当初他还回来的玉蝉,“拾遗,这是十五岁那年我送你的,以后留着吧。”

他握回手心,神思略有恍惚。

我起身往外走。

走了七步,转身,三步奔回来,攀着他肩头,亲到他嘴上。原想意思一下就去办正事,又受不住蛊惑,学着昨夜他的样子,来了个深吻。主动越过齿关,探寻他的所在,迅速环绕,唇齿交缠依依不绝。沉溺期间难以自持,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明知时间一点点流逝,另有政务要处理,可就是这般纵情一发不可收。简拾遗毕竟是个理性的宰相,中途几次三番,想要制止我再这么持续下去,虚推了我几下。我即将撤走,忽然后腰一紧,被他扣得死死。再一个翻转,战况一变,他改守势为攻势,越陌度阡,一路尾随。于唇瓣上流连少顷,再趁虚潜入……

气息渐渐浓重,他果断鸣金收兵,放开我后腰,自行退了三步,很克制地呼吸着。

我果然是不知死活,挑到这般地步,险象环生,心口起伏,喘气严重。

简拾遗脸色不太好地看着我,“不要再闹了。”

我尽快平复气息,却还是喘得厉害,“你、你也闹了!”

他不说话,微微转了视线。我再幽幽问道:“我学得怎样?快不?”

他回我一眼,“你学什么不快?”

我乐了一乐。看着时光确实不早了,这才开了殿门出去。

宫女内侍们纷纷跪地,原本礼仪之中的“恭贺殿下”一话谁也不敢说。我垂着眼,走过她们身边,“驸马还没人影?”

“尚未找着。”

我站于晨曦中,渐渐凉却一身的燥热,“简相几时来的?”

“今早。”

“嗯。”我稍感满意,“备些热水,伺候简相沐浴更衣,再进些粥食。”

“是。”

我走出几步,稍顿,“殿内收拾妥当,明白么?”

“明白。”

凤寰宫前殿,我刚踏进,一人便扑通跪下,“殿下大事不好啊——”

“你只会说这一句么?”我踹他一脚,“重点?”

蓝衣小吏咽下口水,“赵尚书命小的速来禀报公主,又有叛军……”

“什么?”我定了一定,“可还是东鲁?”

“不是,这回是——”蓝衣小吏白着脸色,颤声,“是殿下的封地,舞阳郡!”

我脚下不稳,晃了几晃,两个宫女惊呼着上来搀扶,“眼下情形如何?”

“大半个舞阳郡一夜之间都落入了叛军之手哇公主!”

脑子里嗡地一下,全身都虚了。

“公主!公主!”

我在椅子里坐下,平复情绪,“赵辅国呢?”

“赵尚书正在紧锣密鼓部署,特让小臣先来禀明……”

不过是不敢闯宫,特让替死鬼先行。火烧眉毛的军情,竟然有人顾忌我新婚,不敢前来冒险。

舞阳是什么地方?是本宫我的封地!是素有帝乡侯国之誉的沃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此地绝非一朝一夕可攻破,所谓的一夜之间落入叛军之手,不知叛军背后做了多少准备才有得这一夜之间。我却丝毫未曾察觉。

早不是,晚不是,偏偏在我新婚,偏偏在我的封地。当然,公主大婚,天下大赦,各地戒备松弛,京中喜气冲天,遮蔽了底下的暗涌,更是阻隔了军情报备,便如此刻,兵部堂堂尚书都缩了起来。

舞阳,离京师长安不过一千两百里,快骑六七个昼夜便可抵达。

一边夺下要塞,一边也是向我示威。

无论哪个朝代,公主封地被夺,便是被废的昭告。

只不过,从前都是掌权者削夺公主封号与封地,如今竟是叛军来夺掌权公主的封地。

一夜的疲惫,加上这一早的军情,我心力交瘁,从椅中栽倒。

……

不知过去几时,一阵清新的气息环绕在旁,仿佛春雨后的杨柳,携着春风的柳枝轻抚过我脸颊,柔和低沉的嗓音不停唤着我。

重重……重重……

这样温柔,又这样急切,我转过千山万水,寻回他身边。

醒过来就见着一张熟悉的脸,头发上还带着水珠,身上气息十分好闻。

“拾遗……”我蹭着往他脖子上抱去。

脑袋搁在他颈旁,抱住后,视线开阔起来,瞧见,一屋子的人……

兵部尚书、兵部左侍郎、兵部右侍郎、御林军少将,禁军都尉……

僵了一僵后,我同简拾遗各自分开。他表情淡定地坐到一旁,众人也不管前一刻如何的视觉冲击,总之下一刻也都跟着淡定起来。

我被宫女灌了几口参汤定了定神,扫视众卿,“舞阳失陷,叛军是什么来头?”

兵部尚书赵辅国上前答话:“听说是东鲁叛党余孽,躲避朝廷耳目,私下在舞阳郡筹备多时。”

我淡淡垂着眼,“本宫封地没了,各位大人等这一天多久了,比本宫都还要淡定。”

众人大惊,急忙赶着跪地,纷纷摆上忧急之色。

“公主息怒!臣等无能,致使叛军猖獗!”

我不为所动。众人便将求助视线投向简拾遗。

“殿下。”宰相为百官之首,自然还是当护则护,何况此刻我一半是迁怒一半是威胁,“舞阳与长安相距不过千里,叛军锋芒毕露,虎视眈眈。为今之计是早些点兵平叛,阻拒叛军西进,却不知谁可担任。”

禁军都尉道:“上次东鲁之乱,终被驸马领兵平叛,不如这次也……”

“驸马……”我沉吟着。

“殿下——”门外木统领如释重负的嗓音传来,随即人也跟着入了内,喜形于色,“驸马跟白将军找着了!你猜他们俩在哪?”

外臣并不知晓洞房夜驸马失踪之事,此时闻言,都深感吃惊。不过都没有最外层那名最先来报军情的小吏吃惊之甚,那眼神便穿越了众人朝我瞄了来,难得他脑子也好使,立即醒转过来,眼色大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抽搐着祈求于我。

我送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似乎是见我没有意料中的惊喜,木统领木头一样杵着,无辜的眼睛转来转去。

简拾遗替他解难,接了他一句:“在哪?”

木统领顿时枯木逢春,咧嘴大笑,一拍大腿,“小白将军胁迫驸马上了那醉仙楼,叫姑娘们睡了一夜,哈哈哈!”

满殿寂然无声,只有木统领粗犷的笑声绕梁三周,回音不绝。

听见只有自己的回音飘荡,这厮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四顾一圈,在众人同情的注视下,渐渐悟了。

扑通,“公主,臣臣臣其实不是……”

我懒得听他解释,“是驸马睡了姑娘们一夜,还是姑娘们睡了驸马一夜?”

这厮正要答话,见有人暗中使眼色,便装起哑巴来,不再多嘴。

洛阳花落入青楼,也不晓得会被摧折成什么样儿。

我摔下一只杯子,“带回来了没?”

“带、带回来了。”木统领咬字艰难。

殿门吱呀开了,白小起神清气爽昂首走了进来,众人略过他,看向他身后。

——衣衫勉强还算整洁,却失了平时风流隽永的劲儿,一身半是酒气半是脂粉味的驸马,站在门外,一脸受了奸计被人陷害的愤恨和愧伤。

瞧了他一眼,我心中仿佛被刺了一下。众人见我脸色不好,都投来宽慰的眼神。

我一脚踹翻椅子,“白小起,你他娘的给老子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都发表意见了,不要潜水啦~~~

看在就快完结的份上~~

 


58

58、公主在上臣在下(三) ...


罪魁祸首昂扬的姿态丝毫不动摇,白小起军姿魁步站得笔直,不动如山。我掀了桌,上前便要踹得他哭爹喊娘不可。几位军机大臣傻了眼,都没敢动。唯独简拾遗赶来拦住我,“殿下息怒!”

我怎么可能息怒,尤其对着这么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货。这货一边拒不下跪,一边还用哀怨幽绝的眼神望着我,“虫虫,你变了!”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数年如一日的莽撞幼稚?”我怒斥。

白小起眼里霎时愁云密布,“你、你还嫌我幼稚?分明是你移情别恋,始乱终弃,这些年一封书信都没给我回,果然是你变心了……”

众臣苦着面孔,想要回避,又不知该往哪里避。

我便要接着怒斥他造谣生事,简拾遗又将我打断,低声道:“不要动怒!他毕竟是四品少将!”

勉强压下火气,我稍作淡定,“书信?这些年,你连我的名字都没写对过,词不达意,句子混乱,毫无长进,还指望我给你写回信?”

白小起惊讶地抬起澄澈的眼,“什么?你的名字不是虫四么?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火气又上来,奈何简拾遗一直在跟前制止我的过激之举。

被半拖半拽进椅子里,我跟白小起之间的战火距离拉远了些。看一眼门外,何解忧意趣寂寥地望着天边云朵,看得我不忍心,吩咐宫女:“送驸马去歇着,我一会儿去看他。”

白小起又不平衡了,脸上十分委屈。

我无视他,召众臣接着商议军情。

兵部尚书分析来分析去,只一个意思:速速召回镇守边疆骁勇善战的老白将军,抗击叛军,护佑京师。

众军机大臣一半认同一半反对。反对方的意思:边疆若缺了白将军镇守,恐怕会生动乱,边境十六国无一不对我大曜虎视眈眈,若是知晓白将军重师撤离,必生滋扰之心。

军情同上次东鲁相似,为难之处也仿佛,于是有人提议效仿上回,命驸马出征平叛。被我否决。

我询问简拾遗的意思,他不疾不徐道:“有可平叛之人就在眼前。”

我揉揉头,“不要开玩笑了,你还不如让我亲征呢。”

“殿下是一叶障目。”简拾遗神情很是认真,分析道,“你只看他书信中的错误,可看到他带兵练兵巡守边境的案例?白将军曾命小白将军率三千骑兵做先锋,数次攻破来犯敌军,那敌军数量却是三万。”

我不由坐直了,“当真?”

“你在内政上耗了多半心力,边境战事我自然格外注意些。”

既然简拾遗都这么说,我也没有理由反驳,只有些不放心,“可这次非同小可,舞阳便在眼前,平叛稍有闪失便是纵容叛军长驱直入京师!”

简拾遗面容沉定,目光坚定,“自然需有个万全之策。先令小白将军率京畿驻军五万,前往舞阳郡平叛,同时,派八百里加急羽书传于白将军,命其速派两名偏将率三万边境铁骑支援小白将军,合围舞阳郡。另外,为保京师万全,京畿地区进入备战阶段,崤关、蓝田、武关等隘口加固严守。”

众人听得都有些心惊,我也捏了一手心汗水,实在是承平日久,未曾受过这般存亡之秋的冲击。

于是白小起被临时任命为平叛大将军,即刻前往舞阳迎击叛军。

简拾遗反复叮嘱,舞阳西边伏牛山一带极可能有叛军设伏,千万小心。

“你们放心,我定为公主夺回封地!”小白走出去,又折回来望着我,“公主还会说我幼稚么?还会原谅我叫你虫虫么?”

我将他看了一圈,“你若凯旋,我定向你郑重道歉,也不追究你篡改我名一事。”

他咧嘴一乐,“其实虫虫蛮可爱的。”

大军出城后,一切后续事宜也都办妥,我跟宰相累得直接歇在宫里。内侍推开殿门来掌灯,僵化了片刻,又默默退了出去。

开门关门声颇为吵人,我动了动,醒了。醒了发现自己枕着宰相的腿,睡得姿势极为不雅。目光探寻过去,还好简拾遗也闭着眼睛倚着书案休憩。

恍然记起两人其实都一天一夜没休息了,难怪讨论着军国大事都能讨论得睡过去。

我小心翼翼撑着地毯,从他腿上侧身,替他减去重压。这动作有点小难度,转折过程中没留神,闪了腰,僵持着便动不了。

动不了便罢了,可是这姿势太诡异,扭头再来一个转折,直接撞上了桌腿。

我埋头桌腿下默默饮泪。

倚着案边休息的人被这响动弄醒了,静观片刻,蹲了下来,温柔得要滴水的嗓音灌入耳朵,“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撞着了?我看看。”

身体被翻了过来,我一手捂住眼睛和额头,誓死抵抗下还是被他拿开了手。

温热的手指便覆在了额头,轻轻地揉动,很是受用,“还有腰!”

他停顿了一下,犹豫着探手到我腰部,再轻轻揉捏。他这一俯身,距离便十分近,我被这气息魅惑得迷了方向。

晦暗的殿堂,浅浅的呼吸,静谧的相伴,须臾也是奢侈。

……

叩门声终于响起,“殿下,时候不早了,驸马还等着殿下。”

“知道了,门外掌灯。”

我扶着简拾遗肩头,从地毯上缓缓起身。他一手托着我腰,助我起来,一手却在上方将我阻住,语声低微:“要去么?”

借着门外的宫灯,我看着他夜里略白的脸容,“可以不去么?”

静了片刻,他扶我起来,却沉默着不说话。我自然知道这是不乐意不开心,我又哪里愿意他不开心。

“去看一下,又不留宿,我今晚回公主府睡去。”

他还是不开心的样子,半晌后才开口:“就不能直接回公主府?”

这样讨价还价的简拾遗还是头一回见,我再对他进行安抚,“我说过会去看他,而且看他情绪好像不稳定。”

简拾遗忽然定定看着我,“你真的相信他情绪不稳定?你今日倒真是替他着想,为了他都宁愿得罪白将军。”

“那你说我怎么办?他毕竟是驸马不是?我知道东鲁的事他对叛军网开了一面,不过我也没有想将造反百姓一网打尽,所以任他去了。这次舞阳郡的事,传说是东鲁余孽,是否真是如此尚未可知,而他是否脱不了干系,我也想知道。”

简拾遗侧开一步,眼睛看着别处,“既然都想到了,还要去说服自己原谅他是不是。他毕竟是驸马,你心中早就认定他是驸马,不管他是什么来意。”

我想把脑袋再往桌腿上撞一撞,“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你可没这样的说法!”

我果然是搞不懂男人。

他看我一眼,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出了大殿,腰还是没揉好,再加上气血冲脑,走路不大利落。走出老远一截,回头,大殿内亮起了灯火。

男人就怕有脾气。

扶着我的内侍叹口气:“简相是要熬通宵处理政事了。”

我也叹口气:“一会你们送些宵夜。要是子时还亮着灯,就去把灯给我灭了。”

凤寰宫寝殿内,琉璃宫灯迤逦了一路。

我在门口站了站,期间对驸马青楼失身一事做了诸多猜测和假想,安慰的话也预备了一些,这才推门进去。进去后吓一跳,何解忧一袭白衣负手站在我面前。这样看来,他也是站了许久。可他没有被我吓到的迹象,说明我在明他在暗。

“你、你站这儿做什么?这么晚了怎么没睡?”

“等你。”吐字简洁。

“我这不是来了么。”我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个果子吃,“有些事情不可挽回,就想开一些。”

“要是想不开呢?”他慢慢走来,也在桌边坐下,宫灯下,面容有些冷冷淡淡。

我把果子停在嘴边,暗中打量他气色,“必须想开啊。这种事,其实嘛,不要太往心里去,谁没个失足?”

他牵了牵嘴角,说是笑又不太是,说是哭那更不是,只回味重复着我的话,“不要太往心里去……”

我点点头,继续啃果子。他挽了袖口,在桌上给我倒了一杯红酒。

我正琢磨着接下来的劝解慰问词,忽然,果子从我嘴边溜到地上,砸在静静的夜里分外响,骨碌骨碌滚开一丈远。

红酒……红色的酒……

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起身,跑走,一气呵成。

可惜,有人比我更加一气呵成,起身,拦截。我一头撞在他身上。

“跑什么?”他一手抓住我手臂,步步逼回。

“要小解!”我只能顺势往后退。

一直退到后腰抵上桌缘。我想反手把酒杯打翻,他快我一步,夺过酒杯送到我眼前,幽冷的眸子盯着我。

“这酒听说不错,要不要尝尝?”

“不要!”我抬手去打,还是被他躲过,“何解忧!你给我滚开!犯上你上瘾了?”

“这就不玩了?”他漆黑的眸子里起了一丁点笑意,笑得人毛骨悚然,“莫非这相思引,你尝过?”

“尝了又怎样?”我抬眼横过去。

他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散去,只剩冰原一样的寒冷,身体前倾,我跟着后仰,忽听哗啦一声,身后桌面上的杯盏物什都被他一手扫落到地。

“这么说,有人替我做了新郎?”

“当时,你不在。”我红着脸辩解。

“我不在,我为什么不在?”何解忧继续前倾,脸色愈发冷漠,“若不是我的恩师、你的太傅放出消息到边关,那小白能知道你何时何地大婚?若没有暗中打点,他能顺利返回长安?若不是他一再拖延,小白能在我们婚仪上搅局?”

我强撑着后腰,“不能什么都推到拾遗身上,你不也是经他许可,来的长安么?再说,他哪能预料这么多?相思引就更不可能了。都是巧合……”

“没有巧合!”他索性推我到桌面,俯看于我,“拾遗,你还能叫得再热切一点么?昨晚,你就是这么叫着他的吧?他没有阻止我自荐驸马,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机会,你看不出他有多么不情愿么?原本我敬他让他几分,给过你们时间在一起,可他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你们做下这苟且之事,是否有哪怕一丝的愧疚和不堪?百里重姒,你是不是以为我何解忧是臣,你是主,便可任意践踏我的尊严?”

“何解忧,你也不要得寸进尺。”事到如今,我也冷然了,“驸马并不恒定,驸马也可以被休。”

“是么?”他淡淡地笑,仿佛当日初见之时,华灯下,阴谋也好,缘分也好,总是初遇,“只怕你没机会了。”

他俯身直下,咬破嘴唇,抵开齿关,横冲直撞,肆掠攻伐……

 

作者有话要说:转弯了,你们能挺住咩?

 


59

59、翻云覆雨凤囚凰(一) ...


寝殿内的战事如火如荼,被压在下面的一方想要反攻实在太遥远,随着衣裳一件件被扯掉,凉意一点点爬上脊背,失望与绝望也一寸寸占据心底。

衣不蔽体地被摁在桌面上,腰也快要折断。见我放弃抵抗,何解忧终于不再那么暴虐,让了我喘气的时机。他压在我身上,黝黑的眼瞳盯着我,如同在看陷阱里的猎物,粗重的呼吸吹得我面上发烫。

喘息片刻,我养精蓄锐。

“怎么,认命了?”他眼里染起暧昧的颜色,手已往不该去的地方去,“不打算叫人来护驾?”

“你敢这么犯上作乱,这外面还有我叫得来的人么?”我忍着难受,尽量忘记腰部的痛楚。

“明白就好。”他继续胡作非为,手法娴熟,“辛苦你一下,这里不比床上舒服,但也别有趣味是不是?”

“你就不嫌弃这身体?”我不做丝毫反应,不迎合不抗拒,木头一样躺着。

他脸色陷入半冷峻状态,“被人夺走的东西,我也可以夺回来。”

“那我可以嫌弃自己的驸马么?”

他停了手,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在赌,点人死穴后,是同归于尽还是劫后重生。看不出苗头,我便再加一把火,“我会要一个睡了青楼的男人么?”

他没有怒,反而淡定地反问于我:“如果,是简拾遗呢?相府侍妾那么多,他还会是清白身?”

被人反戳死穴,我一时思维僵化。

他低下头,附在我耳边,言辞暧昧蛊惑:“简拾遗也不清白呢,你会怎样?”

太阳穴隐隐胀疼,我咬破下唇,一掌甩到他脸上,清脆如玉瓶乍裂,“你不过是想知道,他和你分量几何,我告诉你就是。洛阳花乱迷人眼,我当然喜欢你,喜欢你到任由你妄为,任由你索取,你做什么,我都不过问,也不准别人过问。原本这样就够了,就该知足了,守着我的驸马安安稳稳过日。可你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你跟从前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

“是么?”他二度挨我巴掌,似乎比较习惯,又回看着我,“这短暂的喜欢抵得上你对他多年的积淀么?”

“你既已知道,何必问。我爱慕渴慕仰慕了他多少年,不因得不到才这么想爱,却是不知不觉与生俱来骨子里的爱,仿佛那情愫的种子就在那里,不晓得什么时候就生根发芽,那花朵就盛开了,开得那般鲜艳夺目,我只能避开那花容,转移这跗骨不绝的依恋。”我望着脸色渐沉的何解忧,兀自笑出声,“我爱他所有,不论其他。”

准备好了遭报应挨巴掌,他的巴掌却迟迟没落下来。

“好。”他闭上眼,许久后才睁开,居然放了我起身,“昨夜我是被小白捆去了醉仙楼,他自己喝醉了,却以为我同他一样。我哪有时间睡青楼,一夜都在撤换你的嫡系御林军。这凤寰宫里,也都不再听命于你。昨夜你错饮相思引,简拾遗到来,我也知道。你却不知道,我就在这门外。”

不似我衣裳凌乱,他随手几下便整理好自己,捡起裙子甩到我身上,再拉开了门,对外面道:“取来没?”

御林军左将军走了来,托起手中一物送上,何解忧接了。

我坐在地上,感到全身冰冷。御林军,我的御林军……

何解忧合上门,走来我身边蹲下,手心一物伸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