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扔了抄书的笔,爬起来观看少傅大战太医。
眼见少傅炸毛,柳牧云想了想,只得道:“可是,太子殿下害羞,不愿意让太多人看到,他是储君,这是事关尊严的事。”
姜冕道:“你少胡扯!元宝儿嘴里的所谓尊严都是你教唆的吧?你知道你这样的臣子将来会入什么传么?告诉你,必是佞幸传无疑!”
“少傅自去入忠良传吧,柳某佞幸便佞幸。”
“……”姜冕被气急了,思维开始突破常规模式,“柳御医,你如此霸占元宝儿,莫非存了不臣之心,喜好小童么?”
“……”柳牧云顿时怒了,“姜冕!”
我满帘子里跑,要打架了……
少傅大战太医,眉儿等人被惊动,前来劝架,两方劝息怒,却全不知战事起因。眉儿将巴巴观战的我清理到一边:“殿下,究竟怎么回事,可是你挑起的?”
我赶紧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整理了一下逻辑:“太医要单独和我在一起,少傅不同意,说要照顾我的身心,太医说我会害羞,少傅说他胡扯骗人是佞幸,太医承认自己是佞幸,少傅就生气,说太医霸占元宝儿,是不臣之心,是喜欢元宝儿。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我摊手,表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眉儿一脸震惊。目儿一脸绯红。传儿一脸恍然。情儿一脸荡漾。
姜冕和柳牧云同时扭头,顿喝:“不要说得那么简省!”
眉儿灵机一动:“姜少傅,阿笙姑娘还在偏殿等您呢,要不,奴婢去叫她再等会儿?”
姜冕瞧了柳牧云一眼,摇着扇子便气呼呼地走了。
阿笙姐姐,我一听,也要跟去,被太医给拽住了。
“殿下还没换药。”
众人不由分说,抬了我到帘内软垫上,扔下,按住,扒裤子。嗖嗖的凉,外加柳太医轻柔的手指抹药拂过,钻心的痒。扑腾几下,又被按住。但是扑腾中,瞧见传儿情儿别有深意的目光在无声中交流传递。
柳牧云迅速给我上完药,抬头问传儿情儿:“二位姑娘可有眼疾?需牧云给看看么?”
“啊不严重……”二人潜逃。
目儿红着脸捧了杯茶,端到柳牧云身边小凳上搁下,“柳、柳太医,您喝茶。”
“姑娘可是中暑,可要牧云开一剂药?”太医整理医箱,头也不抬。
目儿捂脸跑了。
眉儿审时度势:“我找陆詹事说点事情去。”
……
我趴软垫上翘起脑袋四顾,除了一个太医,再无他人,连米饭都不来找我玩了,看来我在东宫人气已然下滑。趴下,继续抄书。半时辰后,抄完一篇语意不明的诗经,累得我满头大汗。扔了笔,自己跟自己玩了许久,一扭头,忽然见柳牧云还在身后坐着,坐得寂然无声,将我无声无息地看着。
这么说,我刚创的一个东宫太子吃遍上京顺便屡破奇案为人民所敬仰并广为传颂的游戏已经被发现了。慢慢扭回头,捡起笔来继续抄书。
“元宝儿喜欢民间小吃?”后方忽然传来声音。
一个字写歪了,我矜持地嗯了一声。
“还喜欢去坊间玩?”
接着嗯了一声,又续道:“储君要体察民情。”在刑部时,少傅似乎就是这么对刑部尚书说的。
后方沉默。片刻后,又问:“元宝儿,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么?”
我停笔,也不回头,看着前方,十分淡然:“嗯,我是太子,而且是个傻太子。有两处跟别人不一样。”
“错了。记着,你不是傻太子,说你傻的人,他们才是真傻。”
这个论断很是新奇,但我并不以为奇,依旧很淡定:“那我不一样的是什么?”
后方又沉默片刻后道:“就没有人说你长得像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后面一点,算作今天的更新=。=
鸣谢霸王票小萌物——若十一二君和柠小檬君
少傅,我要和你断袖
面对柳牧云的提问,我自然而然道:“还有人说父皇是女人呢,我同父皇长得像嘛。有人以为我是娘子不是郎君,这说明我是个美貌的太子,将来会有很多妃子愿意爱我。”
“你同陛下是十分的相像,但众所皆知,陛下是万千宠爱只在鸾贵妃一人之身,为什么元宝儿却想获得众多妃子的爱?”柳太医不急不缓娓娓问来。
我惊讶道:“难道不是越多越好么?”
“江山,疆土,子民,财帛,自然是越多越好。”柳牧云起身走了过来,曲身半蹲于我面前,幽晦不明的目光凝住我视线,“但这世间唯有一样,只可有一份,不可与人分享。”说着手指点向我心口。
虽然听不大明白,但觉得柳太医仿佛在戳一只可口糕点的神情,就让我稍微悟了一点点:“喔,好吃的东西一定不可以与人分享。”
他似是被我的领悟感动到了:“也算是一个意思吧,你多读书吧。”
我捧了书出示给他看,附带上自己皱巴巴的抄录,很期待地抬头望他:“太医哥哥,你看我读了好多书,也抄了好多。你不觉得我是个勤勉好学又非常让人感动的太子么?”
他看了看我扭曲的字迹,生出一个介于感动与感慨之间的微笑:“勤勉是好,但首先,让那混账姜冕教你写写字,练练书法。或者你不喜欢他,我也可以教你……”
“我喜欢。”我深嗅一下,赶紧道,“少傅身上有梨花的香气呢,我很喜欢。他在树上吃花,树下喝酒,我喜欢。他在卿月楼搂抱着漂亮姐姐们,在刑部大牢里被老鼠吓到,我也喜欢。”
柳牧云紧紧盯住我:“因为你喜欢留仙殿的梨花?”
我觉得太医哥哥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不,我喜欢有梨花香的少傅。”
柳牧云摇头不信:“你还小,你喜欢的只是梨花,混账无耻的姜冕恰好入住了留仙殿,染了梨花香。”他从袖中掏出一只枇杷果,“元宝儿还喜欢什么?”
嘴里口水流淌,立即道:“喜欢枇杷。”
他微微一笑,将枇杷往我嘴里一送:“那姜冕……”
我吃着枇杷含混道:“谁是姜冕?”
柳牧云抱着医箱离开的时候,依旧是面带微笑,并嘱咐我不可再乱跑,好生养伤,将可获得一日一个意外奖励。
我重新开始抄书,直到孙洗马急匆匆闯了进来。
“姜少傅!那些凤钗确是出自一家店铺嗯?少傅不在这里陪太子殿下?”
我扔了书本,速度爬起来,“少傅去陪阿笙姐姐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我们同去了安顿阿笙姐姐的偏殿,却没见人,宫女说,姜少傅已私下将阿笙姐姐转移去了他的留仙殿。他居然掳走了我的太子妃!
在东宫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对孙洗马沉重道:“孤男寡女在一起,果然是会出事的。”
孙洗马颇拿不定主意:“既然姜少傅愿意,那就让他们去出事好了,而且听说这位阿笙姑娘正是姜少傅在西京时定的亲,也名正言顺不是。殿下,你夺人/妻也就算了,可要是夺了你少傅之妻,是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我皱眉:“那我夺谁的妻好?”
孙洗马惊道:“殿下,臣说说而已,你最好谁的妻也别夺。”
“难道要夺人夫?”我明白了,“孙洗马的意思是,让我夺了少傅?”
孙洗马的意见让我陷入了深思,如此曲折的缘由让我顿悟。只要夺了少傅,阿笙姐姐就不能和少傅出事了,将来就可以是我的太子妃了!
醒悟过来时,孙洗马不知已将我凝视了多久,眼神纠结而复杂:“殿下,我朝不比邻国大曜,我朝自陛下立国起,就严禁断袖了,您可千万别重蹈前哀帝的覆辙啊!”
角落里,崔舍人也震惊了片刻后,开始取随身纸笔记录。
打定主意后,我已率先往留仙殿跑去了。
气喘吁吁跑出雍华殿,闯入留仙殿,跨过大门,往正交谈的二人之间一站,紧接着扑向一人——
“少傅,我宣你。”
姜冕被撞得往后一退,“喘完了再把舌头理顺了说。”
“少傅,我喜欢你。”
姜冕站定了道:“嗯,我知道了,去抄书。”
我觉得节奏好像不太对,继续扑,埋胸:“我要和你断袖。”
被埋胸之人僵了僵,顿喝:“谁告诉你断袖的?!”
门口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少少少傅,下官只是提了一提……”
姜冕转头骂道:“你是哪里不对劲,跟他提断袖!你不知道他见什么学什么,听什么想什么?陛下禁断袖,你教他儿子断袖,你是想把自己脑袋给断了吧?”
孙洗马伏地痛哭:“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少傅你听下官说……”
我从少傅胸前抬头,深深凝视他:“羡之,不用担心,孙洗马说,我大表皇叔就断过,我们也可以。”
姜冕将我从胸前拎起来,抖到地上,再转向一脸绝望的孙洗马:“孙昭,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一死!”
貌似已极度生无可恋的孙昭洗马,瞅准了一根柱子,爬过去抱住,一边绝望着,一边把脑袋往上撞,一下又一下:“好的,少傅。”
阿笙姐姐茫然在当地:“这,究竟发生了什么……羡之哥哥快住手,你真的不可以揍元宝儿……”
姜冕第六次将我从身上扒下来后,忍无可忍抽了戒尺,挽了袖子,照着我屁股就是一顿打。
没有想到少傅如此刚烈,完全不在计划掌握,我捂了屁股往外蹿。
一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将我往怀里一护,跨过门槛,怒道:“混账姜冕,元宝儿屁股有伤,是你随便打的么?你再敢打她试试?”
我使劲点头,从柳牧云怀里露出一只眼窥探。少傅一气未平一怒又起:“无耻太医,元宝儿是我弟子,我怎么打不得了?你一介太医整日是有多闲,时时刻刻都能出现在跟前,你还不放了元宝儿,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好这口!”
柳牧云怒笑道:“姜少傅似乎忘了我乃专属东宫御医,主管太子殿下健康,你肆意妄为践踏殿下身心,我有陛下赋予神圣职责,自然有权制止。另外,小殿下自六岁起,就是由我看护照顾,说是抱到大的也不过分,便是这么搂搂抱抱至今也有六年,你要将我如何?”
姜冕深吸口气:“果然无耻!”
柳牧云一笑:“承让。”
姜冕回头转身,抬手:“留仙殿,关门!”
我挣脱怀抱,扑向大门,赶紧道:“不能关门,我已经知道卿月楼凶手是谁了,少傅你听我说……”
我夹在门缝里的时候,姜冕转过身来,冷淡地看着我,似乎是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我迅速抓住这根稻草,暂时也没有去想他冷淡的眼神把我的小心脏戳得有点疼,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隔着衣服和皮肉将我戳到的,努力在门缝中伸手够向他衣角:“我知道,是跟制作凤钗的商铺有关的……”
他走过来,拉开半扇门,我得以恢复自由身,不敢再扑他,也不敢再抱大腿,做出怯怯的样子,试探去攥他衣角。他哼一声,手里的戒尺没有再往我屁股上落,似乎也没有往我手上落的趋势,我得到极大鼓舞,将怯怯的模样深入推进,眼神闪烁地抬头望向他。
门外,似乎有人转身走了,脚步沉缓,渐渐消失。
我视线里,姜冕看着门外,若有所思,似有所忧。
我以为他同我一般在考虑凶手,不妨,他突然问道:“元宝儿,柳御医可曾对你说过奇怪的话,做过奇怪的事?”
思维和我一样跳跃,我喜欢。于是想也没想道:“刚才太医哥哥给我屁股抹药后,戳着我心口好像说了我是好吃的,这世间只有一份,不可以与人分享。”我觉得应该是那个意思吧?
姜冕眉头一皱:“果然被我猜中,谦谦君子的皮相,掩盖着一颗龌龊心,这个恋童癖!”
我问:“少傅,什么是恋童癖?”
他晃了晃戒尺,严肃道:“元宝儿,以后不可以再让柳牧云给你上药,知道了么?”
我摸了摸屁股,“那我伤还没好,谁给我上药?”
他将我盯了一眼:“你那么期待地看着我做什么?眉儿她们是干什么用的?”
我扭头:“好吧。”
姜冕又看向门外,迫不及待道:“陆詹事,银票查得如何了?”
我回头,果然见陆詹事拎着袍子挥着汗赶了来,喘道:“少傅,你交待的事,我照办了。以东宫少傅欲出售鸾贵妃赏赐的乌丝栏素缎以偿还青楼巨款为名,以乌丝栏素缎锦兑换银票,确实自东宫和后宫收上来不少仿造大殷宝钞的假钞,模样与你交给我的那叠银票一模一样,背面有月牙形抠痕,偶尔还有同号银票。少傅,若不是这般收集查看,我也不会发现这批混杂真钞中的假钞,尤其若不是少傅发现那叠银票中有同号存在,谁会在意那个月牙抠痕,只当是不同批银票模具偶尔有异。不知坊间是否也有假钞流通,此事可得立即禀报陛下啊!”
姜冕拉了陆詹事入殿,断定道:“民间自然也有流通,不然那叠假钞我是从何得来。但,此中牵扯过多,暂时不可惊动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银票真假的问题,反复思考了很久,其实布匹绢缎在古代也曾做过货币等价交换流通物,可以直接给花魁扔绢缎打赏的说,“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所以姜冕此举并不是特别严密,咱当架空看吧。唐代流通的开元通宝,不同批次发放的铜钱背面就有过月牙形印记,有很多流传的说法。(具体可参考鹿娘子的唐穿指南)于是我觉得铜钱上可以有印记,银票也同理╮(╯▽╰)╭。
后面牵扯的故事我还得再编严密点,万一有bug也说不定,我脑子就长得有很多bug。傻白甜文夹杂推理神马的,真是伤脑筋。自作孽。
最后感谢大家等这么久,我今天关小黑屋码出来的一章。
鸣谢萌物莲动舟017童鞋的两颗地雷,不知道是不是点错了投了两颗。
东宫推理不准不要钱
原来从卿月楼花魁房间搜出来的一堆纸是银票,还是假银票,但是假银票也能当真银票用,真真假假,我一时傻傻分不清,好学地扒住姜冕问:“少傅,真钞和假钞有什么区别?不可以都拿去用么?”
姜冕瞅了瞅我,道:“假如有一个真元宝儿和一个假元宝儿,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也一样的贪吃好玩不学无术,我们可以把真假两个元宝儿一起送给陛下,让他笑纳么?”
我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姜冕欣慰地择了把椅子坐下,端起桌上茶盏润喉,“为什么?”
“两个元宝儿占地方,会影响父皇和母妃行周公之礼!”
“咳,咳咳……”少傅被呛到,咳得不能自已。阿笙姐姐红着脸将我腮帮子轻轻一拧:“你少傅说你不学无术,有没有人说你学起成语来特别可怕?”
我扭捏着想蹭往阿笙姐姐怀里,被姜冕一手拎了出来,陆詹事擦了把汗,将我拦开,对我附耳小声道:“在你少傅面前,不要总乱说话。让娘娘知道了,又得罚你了。”
“我又没有乱说,是父皇说……”陆詹事一把捂了我嘴,消音。
姜冕顺气了后,点着我脑门道:“不可以有两个元宝儿,是因为储君的位子只有一个。同理,大量假钞流通后,市场物资供不应求,将引起通货膨胀,相应地也就引起真钞贬值。同时,银票可兑换金银,假钞混入,将减少国库金银储备。明白了么?”
我望着少傅,点点头。
姜冕一指戳过来,“你明白才怪。”戳完我后,他似乎想起什么,“陆詹事,东宫采办物资,市价可有变动?”
陆詹事回道:“并没发觉异常。”
姜冕想了想,又问:“艾窝窝几文钱一只?”
陆詹事道:“两文。”
姜冕沉思道:“市价并无波动,看来假钞混入民间并不多。”他又掏出两张银票比对,“乍看之下,你们能看出区别么?”
我脑袋凑过去,伸手摸了摸,摇头:“看不出,都一样厚薄。”
“没错,钞料厚度、大小都一模一样,说明什么?”
阿笙姐姐道:“难道是材质相同?”
姜冕举起其中一张大殷宝钞:“我朝银票均由户部印制发放,既是官营,自然银票钞料也需官方垄断,印制银票所用钞料便是桑皮纸,大殷律明确规定民间不得私造桑皮纸,只许官办。”说着又举起另一张宝钞,“这张假钞却同样使用的桑皮纸,所用模具同样丝毫不差,唯一差别便是背面隐藏的月牙痕迹。”
听到这里,陆詹事慌忙往门口巡视了一圈,钻了回来,焦心道:“少傅,是说这伪造银票的不法之徒正是朝中官员?”
姜冕毫不在意道:“能使得桑皮纸,用得飞钱模具,完全可以缩小范围,这蠹虫只怕就在户部。户部又可分四部: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范围还可缩小,辖管飞钱银票乃金部。”
我蹙眉思索出几个成语:“监守自盗,窃钩盗国,掩耳盗铃,盗亦有道……”
姜冕截道:“保留前两个,监守自盗是手段,窃钩盗国是目的。”
我追问:“那我们怎么把他抓出来扔进刑部大牢喂老鼠?”
提到老鼠,少傅神色微变,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往事,拿戒尺将我推出去些许,暂置了一个安全心理范围,重又思索:“不要打草惊蛇,瞅准了再一招击毙。户部可不是那么好惹的,闹不好我还得回刑部大牢跟你舅舅作伴。”
阿笙姐姐顿时红了眼眶:“舅舅……”
我赶紧安慰她,蹭过去,往怀里钻:“阿笙姐姐不用担心,元宝儿已经见过舅舅了,还让刑部给舅舅送了蘑菇汤。”
致力于破坏我与未来太子妃姻缘的少傅又残忍地将我拎了出去:“你方才说卿月楼凶手与凤钗商铺有关,具体怎么说?”
我一手指向另一边。
殿内,孙洗马撞柱子上瘾,一时没有停下来,直撞得眼神呆滞。阿笙姐姐曾想劝止,无果。我指着孙洗马对姜冕道:“少傅,孙洗马已经查到了,可是他已经撞傻了。”
姜冕一转头:“孙昭!”
“少傅,下官在!”呆滞的孙洗马瞬间恢复清明,吓得我倒退三丈,一跤跌入太子妃怀里。
姜冕抽空又将我拎出来:“你还能跌得再准点么?”
我苦心经营的软玉温香又泡汤了,决定从此生无可恋,挂在少傅身上随风飘摇。他甩了甩,没甩开,大约觉着从此他的阿笙妹妹安全了,便也不甚在意。
“孙昭,你详细说来。”
“好的,少傅。”孙洗马整了整歪掉的帽子和发髻,自怀里掏出一个油皮纸包,搁到桌上,一层层小心翼翼打开。众人敛声屏气观看,只见,一层层揭开后,内里躺着的,是一张纸。孙洗马两手将其捧出,小心谨慎奉到姜冕跟前。
姜冕一时不知该以什么手势来接,便也准备两手恭迎。
只听孙洗马道:“少傅,那些凤钗均出自一家二十年专注于仿造上京第一首饰铺‘钗头凤’的著名山寨铺子,簪头凤便是,这份单子上均是簪头凤近三个月来下过大批订单的商客名单。”
姜冕一听,两手变一手,一手化两指,从孙洗马手掌心里嗖的一下夹过来,抖到眼前来看。我把脑袋挨过去,从右往左一扫,顿时眼晕。少傅将这密密麻麻一张名单一眼扫过去,与我一般的神态。我俩一同休息眼睛保养视力。
孙洗马及时补充道:“少傅,背面还有……”
被高度利用的纸张“啪”的一声,被甩到了孙洗马脸上,伴随姜冕极度克制的嗓音:“多抄几张纸会穷死你!你替我看,有朝官的都念出来。”
孙洗马从脸上摸下名单,解释道:“下官担心会有人阻止下官调查,为防范未然,下官因此都抄录在一张纸上,关键时候可一口吃下,毁灭行迹。”
姜冕压着火气道:“你一口吃下,毁灭我们的证据,是帮别人呢还是帮别人呢?”
孙洗马立时惊讶张嘴:“那幸好下官没有一口吃下……”察觉到面前长官目光不善,孙洗马乖巧地闭上嘴,摊开名单边找边念,“二月初五,太常寺祝史下订单预订凤钗三支;二月十六,御史台书令史下订单预订凤钗两支;二月二十,崇文馆校书下订单预订凤钗两支;三月十五,太医署祝禁下订单预订凤钗一支;三月十七,内侍省寺人下订单预订凤钗三支;三月二十二,大理寺狱丞下订单预订凤钗一支……”
陆詹事趴桌上已睡着,阿笙姐姐强撑睡意,眼神恍惚。不知不觉,我趴少傅胳膊上也已小睡片刻,流下一小滩口水后醒来。少傅右胳膊被我压着,便拿左胳膊撑在桌上,托腮晃神道:“孙昭,到山寨凤里预订凤钗的难道就没有九品以上的么?难道就没有预订凤钗三支以上的么?难道我朝陛下如斯抠门,给百官俸禄如斯低微么?难道……”
孙洗马抹了把汗,担心少傅继续晃神数落朝廷,便斗胆打断道:“少傅,不是山寨凤,是簪头凤。这份单子里记录的朝廷官员均是九品以下,而且是从九品。再往上的品官大约都去钗头凤预订了,而且九成九不是送自家夫人,都是赠的红颜知己。虽然从九品的这些大人们喜欢购买山寨货,但起码是送自己家眷的。”
我将视线从少傅胳膊上的口水滩转移,重新挪了个地方,“孙洗马怎么知道从九品的大人们不送红颜知己?”
孙洗马道:“从九品的大人们即便用购买簪头凤所花费用的几倍,也付不起卿月楼入楼费,因此对夫人们的忠贞度普遍比九品以上的大人们高一些,没什么红颜知己,有且仅有荆布发妻。”
阿笙姐姐适时警醒过来,若有所悟。
姜冕也同时警醒过来,险些将我抖出去:“孙洗马,你方才说什么?几倍于簪头凤的费用,也付不起卿月楼入楼费?那有没有携带许多簪头凤入卿月楼送花魁的?”
孙洗马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姜冕,似乎以为后者智商被前者传染:“当然不可能!即便一箩筐簪头凤可抵入门费,也不会有人那么傻帽,携一支钗头凤便可会佳人,谁会扛一袋子簪头凤进去,何况是送花魁。”
我难得地抓住了少傅心中所想,便替他说了:“那卿歌阙姐姐房里的簪头凤就不是客人送的了。”
少傅给了我一个正眼,鼓励着问道:“那是?”
“事出反常即为妖,不是客人的,也不可能是卿歌阙姐姐的,只有一个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我就喜欢回答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少傅又问:“凶手为什么要留下?”
居然追问超过我智商上限的问题,我扭头:“谁知道坏蛋为了掩盖什么秘密……”
手里忽然被塞入一个小壶,少傅罕见的温柔:“这是还你的蛐蛐儿,奖励你又聪慧了一丁点。”
作者有话要说:520群么么╭(╯3╰)╮
感谢花欢喜童鞋的地雷~
大理寺卿VS刑部尚书
我举起手心一看,居然是少傅那只心爱的茶壶,先前被我霸占来做了蛐蛐儿罐,又被少傅一脚碾压致使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爱宠,如今旧茶罐装新蛐蛐儿,勉强算原样复还。我迫不及待揭了盖子,往里瞅我的新宝贝。油亮身躯长触须,矫健身姿粗后腿。我满足地将盖子合上,“以后它就叫二宝儿,少傅,这名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