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

“不多是多少?”

“大概百分之一的样子……”

我一口茶水呛到,搁了茶杯到桌上,掩袖咳嗽。梅念远赶紧过来,给我顺气。我将他推开,又咳嗽一阵,“你……还给我打工做什么?”

“换个行业,尝试不同的人生。”他如此解释着。

鬼才信!我心内一股气堵住了,非常不痛快,“日子能过便行,这话你倒说得煞是回事,敢情你是钱挣得手软了,现在视钱财为浮云了……”我站起身,心中之气还是不顺。

他默不作声,低手拉了拉我袖子,我狠狠甩开,大步走了出去。

气呼呼地到了前厅,外面已经陆续进了几批的媒婆,众男宠接聘礼接的手软,个个忙着笔录礼金。媒婆们见我到来,纷纷整理了头饰衣襟和手绢,脸上露出职业的笑容,将我围来。

“顾大人,看您满面红光,印堂发亮,一瞧就是有大喜临门哟!”

“顾大人,看您身躯伟岸,肩胸宽阔,一瞧就是有富贵亲家唷!”

我从人群中死命挤过去,黑着脸,甩下一句话,“家资少于万两银子的,请出府门左拐或右拐。”

一半的媒婆愣在了原地。

我挤入正厅,往正椅里一坐,对外面道:“家资在一万以上的,一个个来。”

小龙捧着账本跟到我身边,手里按着序号,开喊:“给蒋员外提亲的,有请!”

一个衣着红艳的媒婆扭着腰肢到了大厅,屈身道了个万福后,开始替那什么蒋员外吹嘘了开来,“长安城里有名的蒋员外家资殷厚,年过四十始终未娶,等的就是有缘人,近日听闻顾侍郎的表妹叶小姐才貌双全,文武兼修,遂有心结这秦晋之好。”

我点了下头,“蒋员外有心了,只是我那表妹爱挑年少公子作夫婿,所以……阿沅送客,小龙,叫下一位。”

下一位媒婆一身青葱,摇着手帕道:“年少多金,挑我们宋员外家的公子最合适不过了,年仅二十五,有貌又有财……”

“家里做什么的?”我截口问。

“开连锁烧饼铺的。”

我喝了口茶,“我家表妹喜,下一位。”

第三位媒婆现身,喜滋滋道:“年少多金,,说的可不就是赵员外家么?赵员外家的公子年仅十八,开私塾的世家……”

我放下茶杯,嘴角微抽,“我家表妹今年二十有二,下一位。”

媒婆一个接一个的进,一个接一个的出,我听得头晕脑胀,支着头应对,最后我懒得动嘴皮子,只在桌上将茶杯轻轻一磕,小龙便会意,直接叫下一位。

后来,只觉耳边女人的声音不断,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眼皮也撑不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嘭”的一声,我脑门磕到了桌上,一下子惊醒。

“嗯……到哪了?”我一袖子抹了口水,举目四顾。

却见厅里没有媒婆,只有一个梅念远在我面前,“没有合意的,都走了。”

“我还没听完,怎知有没合意的!”我揉了揉脑门,“小龙,谁家礼金最高?”

小龙从厅外转了进来,“大人,礼金最高的是城东的张先生,早年做过地方刺史,家资十万,聘礼一万。”

我两眼放光,手激动地握住了茶杯,“十……十万……”

梅念远眼眸一沉,问小龙道:“家里可有侧室?”

“无妻无妾。”小龙翻着本子。

我嘴角一咧,“甚好!”

梅念远阴沉地再问:“人品如何?”

“待人和善,为邻里称道。”小龙念着本子上的记载。

我眼中光芒大盛,“表妹嫁过去,必不会被欺负,甚好甚好!”

梅念远索性一把夺过小龙手里的本子,仔细看了一遍,忽然脸色轻松,眼里迸出一丝笑来,“大人可知道这张先生今年多大?”

我手指敲着茶杯,揣测道:“二十来岁?”

“再猜。”梅念远笑看着我。

“三十来岁?”我沉吟着,“其实三十也还可以接受。”

“再猜。”梅念远笑得十分开心。

我眉头蹙起来,“四十来岁……勉强也可以……”

梅念远眼梢眉角的笑意刻意收了收,凝视着我道:“那张先生今年,五十有五……”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被我哆嗦的手指掀翻,我霍然起身,奔到梅念远跟前一把抢来本子,亲眼查看。

……果然五十有五……

梅念远愉悦地看着我沮丧的神情,“五十五的高寿,其实也还可以娶妻……”

我咬了半天嘴唇,最后抬眼看向笑得惬意的梅念远,点头,“说得是,七八十都可以娶妻,别说只有五十五了。”

梅念远脸上的笑凝固住,紧紧盯着我,“你……你……你真要……”

我回视他,“我与我表妹意见一致,只要聘礼过得去,夫婿的年龄出身都不是太大的问题。”我转头对小龙吩咐:“就张家了!”

“慢着!”梅念远将我扯到椅子边,按我坐下,俯身,凝眸到我跟前,“一万的聘礼算什么?我下十万!”

一个炸雷从我耳边滚过。十万——

“这么说,明月珠占你积蓄的百分之一是假喽?至少是千分之一?”我盯着他。

“浅墨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钱两,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筹集。”他眸子深下去,将我望住,“可你常常一掷千金,是真的在意银子么?”

我与他对视,从彼此的眼眸里看到对方,咫尺却也往往是天涯。

“大人不好了!”阿沅飞奔而来,满头大汗,“萧阁老家提亲的来了!”

我眼皮狠狠一跳,“什么?”

梅念远也是一惊,“萧阁老?”

阿沅上气不接下气,“据说是……萧阁老家的公子……什么东西向来只要最贵的,连娶老婆……也要最贵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阁老府上抬了七箱子绫罗绸缎五箱子珠宝玉石三箱子金银,落到我院中,领头小哥将礼单呈上,肃声道:“这是我家公子下的部分聘礼,待我家公子与老爷商量妥当后,再将剩余的礼金补上。”

我有些腿软,叫人搬了椅子到院里,我软软坐到椅中,阁老是我的宿敌,这聘礼只怕不能收,正欲拒绝,那小哥命人将箱子都打开,珠光宝气,流光四溢,顿时晃晕了我,脱口问道:“为什么只有部分?”

梅念远在我旁边接着道:“只下部分的聘礼,可见没有诚意,送客。”

我从袖里抽出扇子敲到他手臂上,忙对那小哥细语道:“我家总管心胸狭窄了些,小哥不要往心里去!”

小少年依旧肃声道:“下聘礼只是我家公子的主意,还未得老爷应允,我家公子担心叶小姐被人抢了先,所以先来下了部分,待公子说服老爷后,再补上。”

“这样啊……”我微微思索。

梅念远又道:“你家公子可知道萧阁老与我家大人乃是死对头?萧阁老怎么可能同意与我们府上结为亲家呢?”

小哥回道:“我们公子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多贵的东西都要买下,老爷夫人也一直迁就着,如今虽在终身大事上有些龃龉,但我们公子哭闹了几天,不吃不喝,夫人也陪着哭了几天,想必今日便能劝动老爷。”

梅念远一副当家人的口气,“此事难说!我们表小姐是万不会嫁去阁老家受欺负的。”

我抖开扇子摇了摇,“总管,我饿了,去东巷买几个包子回来。”

梅念远半步也没挪动,吩咐起了小龙,“去买几个包子回来。”

“是。”小龙奔了出去。

我只得继续向那小哥求证,“有多大可能说服你家老爷?”

“十之。”

梅念远沉着嗓音道:“再大的可能也只是可能,未成事实之前一切都无意义,从未听说聘礼只下一部分的,此事于礼不合,送客。”

我抬起扇柄往左侧方树下一指,“总管,去那里歇着。”

梅念远转身去了树下,择了块石头坐下,半闭着眼,吹着清风。

我和颜悦色对小哥道:“既然如此,那这部分聘礼就暂时搁在我这里,等你家老爷定夺下来再说。”

“若我家老爷同意了这门亲事,会先请顾大人往我们府上去一趟。小的告辞。”小哥招呼家丁准备走。

“且慢!”我一屁股弹了起来,忙问,“去阁老府上?用……用不着这么复杂?”

“我家公子娶妻,自然不能轻率。”小哥扬起了头,“最迟就在明日,顾大人先做好准备!”

“这个……”我面色为难,神态纠结。

“大人——”小龙揣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跑进了院子,边跑边喊,“不得了了!谢大人派人提亲来了!”

接着就见谢府小哥毕恭毕敬地进了府,怀抱着一个木匣,到我跟前行了一礼,“小的替公子求亲,迎娶叶小姐!”

我心中有些些复杂,些些怅然,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萧府小哥不悦地跨前一步,轻蔑地瞅了一眼谢府小哥,“懂不懂规矩?我家公子已下了聘,迎娶叶小姐是我们萧家的事情!”

谢府小哥凛然道:“我家公子与叶小姐共过患难,对叶小姐是势在必得!”

萧府小哥不甘示弱:“我家公子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对叶小姐自然也是势在必得!”

我从小龙抱着的纸袋里摸出个包子啃了一口,默然瞅着谢府小哥怀抱里的木匣。他似是捕捉到了我的目光,立即将木匣打开,一个古朴沉甸的物事出现在众人眼前。

萧府小哥取笑道:“谢家如此寒碜,一块破石头就想娶走叶小姐?”

谢府小哥瞪他一眼,郑重道:“这是我家公子收藏十几年的砚台,是前朝大司乐俞怀风用过的东西,极具收藏价值!我朝开国太祖曾拟用十个州县换这方砚台,被那时的收藏者拒绝,后来这方砚台辗转流落,为我家公子所得,视若珍宝,堪比性命!为表示迎娶叶小姐之诚意,我家公子特拿此方砚台作聘!”

我咽下半个包子,险些噎死,“那那那现在值多少钱?”

谢府小哥眼角一亮,“此物可升值,价钱不可限量。”

我手里捏着余下的半个包子,默默为其估价。古董的价值取决于收藏者的欲念大小,前朝大司乐是我朝太祖曜武帝的胞弟,史书载武帝一生怀念其胞弟,改年号为怀章,拿十个州县换一方砚台,也在情理之中。可武帝也早已作古,如今可还有珍视这砚台的人么?宫里那头老狐狸不知道会不会跟他太爷爷一个样儿……

我拿不定主意。身边忽然多了个人,梅念远拿起了那方砚台,细细查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殷殷道:“总管,你觉得值多少钱?”

梅念远将砚台放回去,若无其事道:“这古老的砚台,也就对谢家那只砚台有价值。”

我神色一紧,“这话怎么说?”

“你若是跟谢家砚台一样有收藏癖的话,那这砚台就是无价之宝,若没有,它就是一方砚台,不管是大司乐用过还是谁用过,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的意义么?”梅念远眼风扫过我面前。

我又咬了口包子,沉吟道:“可以转手倒卖什么的……”

梅念远不以为然轻笑一声,“谢家砚台会允许你卖掉么?他将视若性命的东西交到你……你表妹手里,再娶了你表妹,这砚台还不是回到他手里?这兜兜转转一圈后,砚台无失,还拐个老婆,这回的买卖,他倒不亏。”

我点头,“说得有理。”

谢府小哥急道:“才没道理!我家公子吩咐不要跟顾府的总管理论,尽是歪理!我家公子说了,万一遇着那自以为是的总管的刁难,顾大人千万不要受他蛊惑!”

梅念远眉头动了动,抬手吩咐小龙,“将这谢府无诚意又无礼的信使遣出去。”

“公子说的没错,顾府总管自以为是蛮不讲理一肚子坏主意!”小哥抱着木匣愤愤然。

我将意欲自己动手的梅念远拉住,抬了抬眉,嘴角一勾,“我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萧府小哥有些不耐烦了,“一方破砚台能值什么钱?反正顾大人收了我家的聘礼!”

“小墨!”一个熟悉的喊声传了过来,随后声音的主人闯入了我府中。

众人愕然,谢府小哥惊道:“少爷你……你不是在扫朱雀大街么……”

谢沉砚一路向我奔来,“听说萧家也来下聘,我只好自己来了,墨墨跟我走!”

梅念远往我身前一拦,“谢大人这是要来抢亲么?”

“梅念远你让开!”谢沉砚一脸隐忍,“我有话要对墨墨说!”

“又要效法上回么?让她身陷险地?谢沉砚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梅念远毫不退让。

又吵了起来,我连连叹气,转到二人中间劝架。谢沉砚一把拉住我手腕,转身便跑。诶?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拉着跑了。

“浅墨!”我家总管在后面追来。

院里众人都呆住。

——“抢亲难道不是该抢新娘子么?”

——“从没听过抢亲要抢新娘子她表哥……”

一路被拉着跑,上气不接下气,东拐西绕,早已晕头转向。从来不知道谢沉砚腿力这么好,竟不在我之下。

被拉到一个荒废的园子里,齐腰深的杂草,虚掩的木门倒在一边,谢沉砚终于让我停下来喘了口气。

“这这这这是什么地方?”我满头大汗。

“就是个弃园……前些日子路过这里……感觉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谢沉砚也气喘吁吁,掏出手帕给我擦汗。

“你身体有没有事?”我也拿袖子替他擦汗。

“晏濯香给我把过脉……说并没中毒……”

“那就好,那就好!那蛇蝎女果然是对你下不了手。”我嘿嘿一笑。

“不说她!”谢沉砚正色看着我,“小墨,你究竟是男是女?”

“躲到这里来,就问这个么?”我敛容,低头。

他拉起我手腕,将我手放入他掌心,独自喃喃道:“这明明就是女儿家的手,我真愚钝……”继而他面上一喜,“这么说,我……我不断袖……”

我收回了手,“仅凭这个就断定我不是男人么……”

“那回见你穿女装……”

“那是我表妹!”

“我不信!”

“不信,还提个什么亲?”我将他一推,他一退,不想后面有个杂草遮没的坑,他身体失衡,直接跌了下去,我连忙去拉,却同他一道跌入了坑里,重重磕到了后脑勺,躺坑里不动了。

“小墨?”砚台大惊失色,连忙拿手试探我脑后,“你你你……你不要又……”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往旁侧一压,一手捂住了他的嘴。谢沉砚被我压倒在坑底,手脚挣扎了一会儿,被我眼神示意后,不再动弹,却脸色如红霞一般,一双眼睛湛亮湛亮地看着我。

我被他的眼睛吸引,定定凝视着,这个模样的砚台,怎么这么……诱人?他呼吸喷在我手心里,十分痒痒,我收了手,看他唇瓣粉嫩的颜色,我一忍,二忍,三忍后,再也没忍住,低头上去咬了一口。

谢沉砚嘴上一颤,两手抱上了我的腰。我忽觉自己就是那偷吃的猫,有些愧疚,挪了嘴巴到他耳边,细语:“上面有人,不要说话。”

坑外的声音传来,一个是苍老的男声,一个是柔媚的女声。

“没事不要找老夫,若让人看见……”

“长生丹炼不成了,可怎么是好?”

“怎就炼不成?老夫说炼成的就是长生丹,谁会反驳老夫么?”

“……是。”

“还有什么事?”

“探花郎似乎在调查大人您往年的一些事……”

“老夫知道。”

“殷国三皇子没有死。”

“现在何处?”

“大皇子当年将三皇子流放西域,任其自生自灭,据说他不仅没死,还来了长安。”

“有趣。”

“有人来了,大人您走这边……”

接着是匆忙离去的脚步声。

谢沉砚震惊道:“这是……萧阁老和那个坏女人?”

我有些出神,那些话都还在耳边绕来绕去。

“小墨?”谢沉砚将我脑袋掰了过去,鼻翼触到了我脸庞,顺势亲到了我嘴上。

坑顶蓦然传来怒火隐忍的声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有完没完?!”

另一个淡然中透着冷漠的声音:“梅总管,我以为这样的事情,你也该习以为常。”

我和谢沉砚唰地分开,欲夺路而走,无奈困于坑中,两人一个转身又撞到一处,再度滚成一团。

后来,晏濯香垂了条白练下来,将我们一一拉上去。我一边拍着身上灰土,一边见我家总管脸色难看得紧,于是转向晏濯香打算寻个话头,谁知这厮也撇过脸,愈发冷漠出尘。我只好转向谢沉砚,见他脸色还红着,便柔声问:“有没有摔疼?”

梅念远与晏濯香转身便走。

我拉着砚台追在后面,“这是个误会……你们是怎么找来的?对了……刚才有人……你们有没有看见?”

此刻是否,爱我一二

原来,晏濯香正是跟随那蛇蝎女才到了弃园,不巧路上碰到了寻人的梅念远,得知我被砚台拉着跑了,担心我与砚台再遇蛇蝎女,于是故意制造了动静,惊走了那不知做什么勾当的两人。

“萧阶这老匹夫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回到府里后,众人分椅子坐了,分析眼下局势,我忧心忡忡道。

“既然他跟那坏女人是一伙的,那他一定也是对小墨你不利的,以后可要小心了!”谢沉砚嗓音柔和眼神关切,脉脉看着我。

“嗯。”我笑着对他点点头。

“侍郎都听到些什么了?”晏濯香清音如冷泉一般中断了我的遐思。

我正色,十分慎重道:“萧老匹夫跟那牛鼻子和蛇蝎女是一伙的,炼丹一事他脱不了干系,这长生丹,他似乎是要拿去糊弄什么人。对了,他们还说晏大人在调查萧老匹夫的过往,这事萧老匹夫自己知道,晏大人以后要谨慎些了。”

晏濯香面部表情轻描淡写,不甚在意似的,“若不是上回我透露出来,他如何能知道。”

我目光凝到他脸上,不太赞同他这态度,“官场风云诡谲,不可轻视对手,还是当心些好!”

他眼梢拂过几缕清明的笑意,若有又似无,眸光朝我一掠,“侍郎是在替我担心么?”

“你这样敌暗我明,自然是让人……”我转头摸了杯茶水,低头喝茶。

他嗓音里融开的一点笑意又刻意收了回去,“就听到这些?”

“大概是。”我灌了几口茶水,解了渴,“然后你们就来了。”

“不对……”谢沉砚回忆道,“还听他们提到什么殷国……皇子……”

“殷国皇子不大好对付比较让萧老匹夫苦恼……”我转头问谢沉砚,“砚台,饿了没?要不就在我府上用饭?”

谢沉砚猛然记起什么事,突然站起来,“险些忘了……我还要扫街去……”

梅念远抱着一个木匣上前,“谢大人一起将砚台带回去。”

谢沉砚不接,转身用脉脉的眼神看着我,“小墨不要收萧家的聘礼,他们没安好心,我先走了,扫完大街就来看你。”说罢,他无视我家总管,径自从他身旁走了出去。

“总管送……小龙送客……”我吩咐道。

梅念远在旁边抱着木匣,手一动,匣子颤了几颤,慌得我一下子从椅中站起来。他沉潜的目光瞟向我,“看来,大人很是心疼这块砚台。”

“这可是……能升值的……”我神色紧张。

“若是我不小心,砸了这砚台呢?”梅念远不冷不热地看我。

我心肝颤了几颤,喉头动了几动,以十二分的凄苦状望着他。他看我几眼,最后将匣子搁到桌上,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我长吁口气,坐回椅中,抹了把虚汗,“这么名贵的古董,不心疼才怪!”

一直在悠闲品茶的晏濯香突然向我看来,蓦然发问:“殷国皇子,是怎么回事?”

我摸杯子的手顿了一下,闲散道:“萧阁老突然忧国忧民关心敌国皇子的事情想要知己知彼大概也许。”

“那侍郎可清楚殷国皇室的一些内情?”晏濯香神色略显高深。

“不太清楚。”我一脸好学貌,“晏大人请赐教!”

晏濯香娓娓道来:“殷国皇室纷争由来已久,殷惠帝留有十二个皇子,这十二个皇子在宫廷严格的教育中个个成长为经纶之才,尤其以大皇子和三皇子最为出类拔萃,最得惠帝喜爱。据传,惠帝曾戏言,若将来统一诸国,当以大皇子继位,以二皇子镇守汤国,三皇子镇守曜国。然而惠帝突然驾崩,并未留下传位遗诏,于是朝中势力出现分裂阵营,一方支持正宫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继位,反对方则支持梅妃所出的三皇子为帝,理由是大皇子生性暴戾,不如三皇子有仁爱之心,而且当初惠帝也多在人前斥责大皇子,称赞三皇子,不时表现过对三皇子非正宫所出的惋惜之情。”

我静静听着,“大概是殷国正宫皇后去世的早,才会有这些纷乱。”

“也因外戚干政,造成许多大臣的不满,所以才执意清除大皇子与其舅父的势力,支持一无所依的三皇子。”

“后来怎还是大皇子赢了?”

晏濯香嘴边牵出一抹笑,“大皇子心机深沉,为争帝位可不择手段,囚禁梅妃,逼迫素来孝顺的三皇子远离国土。”

“这样……”我低眉看着茶杯里的水纹,“那梅妃现在可好?”

“大皇子下令流放三皇子,命其不得返国,否则梅妃性命不保,不过……”

“什么?”我手腕一偏,打翻了茶杯。

“似乎二人也有密约,只有一种可能,三皇子才能重返故土。”晏濯香起身取了方手帕给我擦去手上水渍。

我将衣上水珠抖了抖,将信将疑望着他,“这些秘闻,你怎知道?”

晏濯香将沾水的手帕摔到桌上,拿起我的手,送到我眼前,冷声道:“这茶水烫不烫?”

我看了看自己手背,竟起了几个水泡,顿时疼得甩手,“烫……”

他将我拉起来,“可有药箱?”

“卧房有!”

我被拉着几乎是脚不沾地到了卧房,魂儿都快没跟上。晏濯香直接将我甩到床上,“药箱在哪?”

我眼珠还在飞速转来转去,将房间指了一圈后倒进了被子里。没多久,药箱被抱了来,我受伤的手被拉了出去,火辣辣的手背被敷上了一层凉凉的药粉,又被裹上了薄纱。

我脑袋埋在被子里,还觉得天旋地转,心口有些发闷,“晏兄弟,快去把我的魂儿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