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色胚趴在老狐狸膝头,抬起脸可怜兮兮道:“父皇,母妃病了么?我们回宫吧?”
老狐狸眼睛一转,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我一步迈进厅里,“既然昭仪娘娘身体不适,陛下和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吧?”
小色胚转过身,小步冲过来,抱住我的腿,“圣卿,今日你都没怎么抱抱本王,本王这就要回宫了。”
我弯腰将他抱起来,笑眯眯地,违心道:“回宫不要紧,以后可以常来嘛。”
“可是父皇不让。”小东西满脸委屈。
“殿下一个人当然是不可以随便出宫的。”我安慰着。
老狐狸放下茶杯,微微笑,“顾爱卿,这是在邀请朕以后常来?”
我只得摆出一脸春风般的笑,“这是臣的荣幸。”
老狐狸也没提浓烟入卧房后,我一个人率先逃离的罪状,我便也当没发生过。折腾一天,终于要送走老流氓父子了,我喜不自胜,只不过面上仍旧要摆出一副凄凄送别的模样。
一院子人恭送老狐狸到府门外,老狐狸带着小色胚即将入轿时,我一眼瞧见他手上的折扇,猛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忙一个箭步窜了上前。
“陛下!”我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地喊了一句。
老狐狸回身,看了看我的模样,“爱卿,何事?若舍不得朕,朕以后可以常来。”
我心底抽搐得厉害,拿手指了指他的折扇,“陛下,这个……”
他低头看了眼,欣然道:“爱卿的题字,朕会好生收藏的。”
老狐狸转身要入轿,我从后面拖住他,咬牙道:“仁德之君,是从不赖账的!陛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老狐狸再回过身,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眼睛一眯,“顾浅墨不打劫就不是顾浅墨!”
我心底一凉,直觉老流氓要赖账,他却忽然将自己手上的一枚翡翠扳指取下来,拿起我的手,将扳指放到我手心。我还没转过弯来,他已经弯腰入了轿,放下了轿帘。
护卫队低调地护送老狐狸和小色胚出了我府前的巷子,我还傻站在原地,盯着手上的扳指看。身后众人围上来,也都盯着我手心。
“这是二十年前滇国进贡的翡翠,皇室用它打造了三枚扳指,一枚随先帝陪葬了,一枚由先帝赐给了当时的宰相,一枚由先帝赐给了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晏濯香娓娓道来。
我顿时觉得手心里托着一团火焰,烫手得很,却也不忘问一句,“值多少钱?”
“半个长安。”
我直挺挺往后便倒,幸有梅念远在后托住我,并低语:“行家一看就知道是皇室之物,你若拿去典当,人家只怕当你是窃国之贼,再不然此事落入其他人耳朵里,你又有得罪受了。”
我又直挺挺站住,痛心疾首,“这么说,此物能看不能用?”
众人郑重点头。
我将翡翠扳指往地上灰尘里一扔,骂道:“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要它作甚!”
晏濯香俯身拾起来,擦去扳指上的灰尘,往我手里一放,“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老狐狸一走,众人也都有散了的意思。晏濯香走前给我号了一脉,按了按我后脑勺,扔下一句话就甩手走了。
“侍郎有健忘的顽疾,也不在这一时。”
我揣摩来揣摩去,不解其意。
漆雕白抹了一袖子泪,“贤弟早些好起来,愚兄大概五日后就要被削职贬官发配岭南了……”
我只得好言劝慰一番。
漆雕白也走了。一个个送走后,梅念远自然而然地看向谢沉砚。
砚台假作看不见我家总管送客的眼神,跟在我身边,忽然说了一句,“小墨,我有话对你说。”
“哦。”我止步。
“我们换个地方。”砚台眼光瞟过梅念远。
“好。”我欲抬步。
“大人,这个月的账务,我刚结算完。”梅念远道。
“哦?”我停步。
“去后厅,我给你汇报。”
“好。”我走了一步。
“小墨,去后院,我有很要紧的话同你说!”谢沉砚急忙道。
“大人,明日便是新一月的账务,今日必须审明细!”梅念远道。
我站在二人中间,沉思了小会儿,“先听砚台说完,再来看账。”
谢沉砚脸上神色稍缓,梅念远只得道:“那可否就在厅里说?”
“小墨,去后院没人打扰的地方。”砚台坚持道。
我转身往后院走,砚台连忙跟上。
“浅墨……”梅念远嗓音低下去。
到了后院,再避开偶尔散步的男宠们的视线,我问谢沉砚,“有什么话?”
他看着我的眼睛,神情十分郑重,“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从后门走。”
“你都订了亲,还去哪里。”我转开眼睛。
谢沉砚眼神忽然空洞起来,“小墨,我真的很羡慕梅念远,他可以每日每夜在你身边,跟随着你,没有家族的束缚。我若不生在谢家……”
我将他打住,“跟着我有上顿没下顿,一个不留神就被发配蛮荒之地,砚台,你还是在世家的好,不会有这么多波折。老狐狸罚你也只是罚三个月扫大街,你有世家撑腰,念远却是什么也没有。”
“所以你怜悯他?”
“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他。”
“难道生在世家的人,就不值得怜悯?”谢沉砚神色哀伤。
这时,树顶上跳下一人,背上扛了一个大麻袋,“出身世家的多是纨绔子弟,哪里值得怜悯,还是总管哥哥可怜,不明不白就被顾断袖给玷污了。”一个天真少女气呼呼地看着我,将背上的麻袋卸到地上,再从地上将麻袋一点点往屋宇下拖动。
“这是谁?”我指着少女问谢沉砚。
谢沉砚还没答话,少女就扭过了头,瞪着我,“听说你失忆了,我特地告别了师父,回来看看你!哼,果然连我也不记得了!”
我诧异道:“你也是我府上的人?我府上除了男宠,还有这么不可爱的姑娘?”
少女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顾浅墨你会遭报应的!我去告诉总管哥哥,你跟世家的公子眉来眼去,情意绵绵,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少女一边念叨一边继续拖动麻袋,很快身影就被扶疏的草木给遮掩了。
我与谢沉砚回到正题,“刚才说哪了?”
“难道生在世家的人,就不值得怜悯?”谢沉砚哀伤地重复了一遍。
“生在世家的人,我怜悯不起。”我答道。
谢沉砚愈发低落,抓住我胳膊,“那你只怜悯我一天,成不成?”
这样的要求,这样的眼神,我如何能够拒绝。都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还就往刀锋上蹭了。鬼使神差就同谢沉砚悄悄出了后门,雇了马车。
“去哪里?”我问。
“清天观。”
“去道观做什么?”我问。
“前天有道士在我家门前拦住我,说要给我算卦。”
“算什么卦?”
“姻缘。”
我哦了一声,本想就此打住,却还是没忍住问,“怎么算的?”
谢沉砚面容抑郁,“那道士说我……命中该娶世家女子为妻。”
我又哦了一声,却没兴致再问,坐马车里摆弄扇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谢沉砚瞧着我,自顾自道:“我问能否改命。”
我手上顿了一顿,扇子合到了一处。
谢沉砚继续道:“那道士说,若有诚心,姻缘命格也是可以改一改的。”
我手里的扇子掉到膝盖上,“怎么改?还能改成男人娶男人不成?”
谢沉砚扭过头,“我不在乎。”
马车到了清天观,有小道童将我们迎入观门。这道观座落在长安城东南角,周围都是荒宅,人迹罕至。道观也不大,道士也不多。
我拉了拉谢沉砚,低声道:“这地方有些诡异。”
谢沉砚脚步也放慢了,面色有些犹疑,“是有些不同寻常,我以为清天观很大,没想到这么荒凉。”
我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么荒凉的道观,那道士怎么就找到了你家门口?还特地给你算卦……”
“我们寻别的道观去,或者佛寺也行。”谢沉砚拉着我的手,就要转身走人。
“二位善信请留步!”一个小道童在后面喊住我们,“我们道长请二位善信到观里用茶。”
我觉着自己堂堂门下侍郎,即便是如今沦为更夫,也不该畏惧一个小小道观,便拉着谢沉砚回过身,对小道童笑道:“那就打搅了。”
入山门时,我趁人不备,在谢沉砚耳边小声道:“不要喝他们的茶。”
正堂里,一个玉帝牌位,一鼎小炉香,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道士执着拂尘对我们起手,“贫道有礼了。”
我拉着谢沉砚还礼,“我们也有礼有礼,道长不必客气。”
“看茶。”道士延请我们就坐后,吩咐童子。
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送了上来,我悄声问谢沉砚,“砚台,这是什么茶?”
他看了看,“普洱。”
我嘴边一笑,“一个小道观,一个牛鼻子老道,喝普洱茶。”
砚台与我会意,都不动茶水,十分健谈地同老道士东拉西扯,老道士一副高深莫测的形容,一一对答。
我见这道士十分沉得住气,极像个修道之人,心底不免起疑。若这里真有诡异,还是不可多加停留。
我起身对道士行个礼,“打扰多时,不敢再耽误道长清修,这便告辞!”
道士笑了笑,未回话。我正转头叫谢沉砚一同告辞,就听咚的一声,砚台已晕倒在一边。
我大惊,忙到他身边查看,却忽然发觉自己脚步发软,眼前也模糊起来,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中秋快乐~~~~~~~~~~~
☆早年情史,昆仑旧事
地窖特有的味道将我激醒,当我从冰冷的地上苏醒并爬起来时,周围原本审视并围观的一群人都忙不迭地退散,一个个面色惊恐,仿佛我是个怪物。
“在下是个好人。”我摸着头,看清四周都是年轻的姑娘,衣着有简有奢,贫富不等的样子。
不知从哪里扔过来半个烂苹果,往我脸上砸。
“不要打脸。”我抬袖子往面前一挡,“在下的的确确不是坏人。”
烂苹果从我袖子上滑下去,惊恐的姑娘们更加惊恐,一堆半腐烂的食物劈头盖脸朝我砸来。
再坐在原地,我就要被腐烂的东西湮没。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腾身而起,闪到一边,左右环顾,瞅着了角落的一只木桶,我奔过去,挽起袖子,侧脸对惊恐的姑娘们沉声道:“哪个再往我脸上砸东西,这只木桶就是你们的下场!”
语声落,掌刀下。“嘭”的一声,木桶盖被我劈裂,众姑娘惊得一个个面色发白,在我狠厉的目光扫视下不敢再为非作歹。
此刻我只能感受到手掌边缘火烤般的疼,原来徒手劈物不是有蛮力就可以的。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我上前抓住一个姑娘连抛几个问题。
被我抓住的姑娘面色惶恐,嘴唇哆嗦,却发不出一个音。我再去抓了一个姑娘,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同样是满面惊慌,但无言。反复试了好几个,都是一样的情状。
被人下了哑药了吧。
“顾大人,好气魄。”一个柔媚宛转的嗓音进入地窖,在我身后响起。
正在观察地窖结构与出口的我霍然转身,看向一个黑纱遮面的窈窕女子,我原是想上前将她揪住,终是忍住了,“谢沉砚在哪?”
“如果我只回答顾大人一个问题,顾大人会问什么?可以重新来,刚才不算。”黑纱女子眼角弯弯,笑问。
“砚台在哪?”我又忍住了上前掐她的冲动。
“谢公子自然是在一间干净的房间,不过还在昏迷中。”这只蛇蝎女在观察我的反应。
“带我去见他!”
蛇蝎女好整以暇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以及这些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带你去见谢公子?”
我瞧着蛇蝎女的面部轮廓,直觉那不是她的真正容颜,“这里藏了家境不等的众多姑娘,想必便是近来长安城内失踪的少女,共八十人,算上我,刚好八十一人,道家讲究九九归一,劫来九九八十一人,想来是做些什么炼丹的狗屁玩意。你没给我喂哑药,是希望我能跟你聊聊天告诉你一些事情吧?既然你有求于我,当然我也是可以提一些要求的。”
蛇蝎女面纱下的檀口微开,有些诧异,有些笑意,“你果然不是个简单的酒囊饭袋。”
“过奖。”
离了地窖后,空气明显新鲜多了,我扶着墙喘了几口气,换一换肺叶里的腐气。沿着土块砌成的盘旋阶梯,一路向上,光线也越来越多。上到顶层时,一个小木门上扣了一把锁。
蛇蝎女从袖中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我紧随其后。一间空荡荡的房,一张满是灰尘的破木桌,一张只有一块木板的小矮床,这就是蛇蝎女所谓的干净的房间。
我几步扑到木床前,俯身查看昏迷的谢沉砚。先是试了他额头温度,好在还正常,再试他手腕温度和脉搏,身体较冷,脉搏虚弱,脸色也微微发白。
“弱质公子哥,兴许是对迷香有些过敏。”蛇蝎女给了个解释。
我猛地侧头,怒视蛇蝎女,“解药呢?”
蛇蝎女摊手,“又不是毒药,哪来的解药。”
我终于再也没忍住,冲上前,一记辣手摧花掌扫了出去,蛇蝎女闪身避过,还我一招降魔掌,掌风扫过我头发丝。我再战,霹雳掌挥出,蛇蝎女千手如来掌来挡。我出一招铁琵琶手,她还一招飞凤手。连战了十来个回合,我一招比一招难看,她一招比一招优雅。我终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退后半步,气沉丹田,两袖扬起,一高一低,一顺一逆,运气后猛地推出,一招袖里乾坤,劲风呼啸,打到蛇蝎女腹上,如我所料,蛇蝎女飞了出去,撞破了木门。
吐了几口血后,蛇蝎女从地上起来,恨声:“果然不该小瞧了你!”
“拿水来!”我趁着丹田之气未消尽,吼了一声,一屋子的回音不绝,煞是有气势。
蛇蝎女身体僵硬地转身出了房门。我趴回木床,近距离瞅着砚台,目不转睛。这模样生得真是好,俊秀得过分。不知道能不能亲一亲,这么想着,不觉便咽了下口水。嘴巴凑近几分,停留了小会儿,终究没敢啃下去。万一正啃着,人家醒了呢,多么难为情。又念及人家是定了亲的人,以后自会有他家娘子亲他,我心里霎时一片酸楚。
“顾大人也有得不到的时候?”端着水碗的蛇蝎女不声不响进了门,瞧见我情绪低落,似乎心情好了一些。
我不作声,她送水碗过来,我也没接,只没温度地瞅她一眼,“你先喝一口。”
蛇蝎女嘴角一勾,将碗送到面纱下,喝了一口。我从她手里夺过水碗,将砚台头部抬起,喂他喝水。一碗水才喝到一半,砚台又长又密的眼睫颤了几颤,眼睛睁了开来,眼珠一转,看到正给他喂水的我。
他抬手推开嘴边的水碗,拉住我的手,“墨墨,我梦见你被抓走了,我到处找你!”
“现实还是比梦境要好些的,至少,我找到了你。”我心中略觉宽慰。
蛇蝎女轻柔的嗓音道:“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至少,你喂了他有毒的水。”
半碗水从我手中抖洒了出来,碗落地,碎裂声中,我一记摔碑手挥了出去。蛇蝎女早有防备,毫发无损地避了过去。
“不想他死,你就放老实一点。”蛇蝎女的语气也硬了起来。
“你也喝了……”我心头暗骂自己愚蠢,她自然是有解药在手才这么坦然。
“果然关心则乱,顾大人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蛇蝎女扳回了一局,眉梢飞扬。
我手上一紧,回头便是砚台清澈的眼眸,他柔和一笑,“她骗你的,我没感觉身体怎么不好。”
“自然不会立即让你七窍流血。”蛇蝎女放肆地笑,“让顾大人陪着你,看着你一日日走向死亡才有趣呢。”
“贱人你给我闭嘴!”我怒吼,“解药!”
“我是贱人,还是你是贱人,顾大人?”蛇蝎女以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那么多男人围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很愉悦很开心很自得?顾浅墨大人不是一向从容自若的么,怎么现在这么没气度?”
“你明明是嫉妒,却要用假作怜悯的眼神,我很同情你,贱人!”我尝试去踩猫尾巴。
“啪”的一声,蛇蝎女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到我脸上,“先同情你自己吧,贱人!”
砚台从床上起身,将我拉到身边,抚着我被打肿的脸,眼里雾气隐隐,“墨墨……”他霍然转身,再闻“啪”的一声脆响,蛇蝎女捂着脸倒向了铺满灰尘的木桌。
蛇蝎女靠着桌缘,望着谢沉砚笑道:“谢家芳树,沉砚公子,可知你心心念念护着的贱人,早年曾与探花郎晏濯香有私情,忘个一干二净后,又与自家总管不清不白,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还与他来个断袖情深,哈哈哈……”
我脑中似乎要裂开,她说什么?早年曾与晏濯香有私情?
“你是谁?”谢沉砚掩过眼里的情绪,紧盯着似乎知道一切的蛇蝎女。
“我自然不会告诉你,我是谁。”
我不知她说的有几分真假,“你说的早年,我似乎并不认识晏濯香。”
她冷如蛇的目光看向我,“真想让他听听,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冷漠无情。你这样的贱人,根本就配不上他!”
“哦,莫非贱人你配得上?”我笑了笑,“莫非贱人是吃醋了?”
我再一次踩了猫尾巴,蛇蝎女一掌拍在桌上,喀喇一声,木桌萎顿于地,她朝我走来,“顾浅墨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关你鸟事。”
她继续朝我走近,“不关我事,却关你明日会是个什么死法。”
“那是明日的事,今日,先把解药拿出来,否则你走不出这个门。”我站起身,袖底蕴满了真气,袖管荡了起来。
她与我对峙了片刻,手中赫然多了两枚药丸,“我对谢公子下毒,只为了牵制你。你先服下抑制真气的药丸,我自然会给他解药。”
一粒小丸抛了过来,我接在手里,“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如果这不是抑制真气的药丸,而是一粒毒丸,能够为谢公子换来解药,你是服还是不服?”
这女人也是很能打蛇打七寸,我将药丸抛进嘴里。
“小墨……”砚台想来阻止我,没拦住,我已经咽了下去。
又一粒药丸抛了过来,我又接住,警告蛇蝎女道:“你要再玩什么把戏,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事情,想必也知道我师出昆仑,但愿你知道玉虚子的手段。”
蛇蝎女笑道:“的确没人敢惹西圣,不过你师父远在千里外,我自然是不会让他知道你是死在我手里的。”
我眼睛一斜,“我师父若知道有人这么小瞧他,他会生气的。”
蛇蝎女面纱下不真实的脸皮微微动了动。也许果真如玉虚子当年送我下山时所说,危急时刻报上他的名号,也许能救我一条小命。至于是不是他吹牛,我就不知道了。
我与谢沉砚被关到了一起,除了解药的事,我倒并不关心其他。
“你都已经吃下一粒药丸了,我也该吃一粒陪你。”砚台从我端详许久的掌心里拿走了药丸,放入了嘴里。
“万一不是解药呢?”我着急道。
“那就不是吧。”他想安慰我,却不知道说什么,便问师出昆仑是怎么回事。
被关着无聊,就同砚台讲起了我师门的事情。
昆仑一派数百年来守护九州大地,这一派却并不繁茂,几百年来都是单传。尊主被人称为西圣,昆仑西圣号称玉虚子,名号世代相传,玉虚子一生收徒多少由天下的国家数量决定,几乎只收男徒。这一代,九州有三国,玉虚子便只收了三徒,三徒学成后下昆仑,分别进入三个国家(曜国、汤国、殷国)辅政,具体进入哪个国家,抽签决定。
三国互相依存又互相攻伐,最后只能有一国胜出,吞并其余两国,统一天下。胜出国的辅政者退出朝堂,回归昆仑继承玉虚子的西圣称号。同时,沦丧国的另外两个徒弟必须自绝性命。天下安定时,玉虚子只需在昆仑上悠闲的过日子,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旦九州再度分裂,玉虚子便要开始收徒。
我只隐去了这一代玉虚子破例收了一个女徒儿这事。
“这个传说我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你竟是昆仑派弟子!”砚台惊讶之余,也不乏担忧,“这规则也未免残酷了些,岂不是同门相残?”
“为了天下统一,九州安定,必须只留一个胜者。”
“那要是……”砚台坐到我身边,忧虑重重,“要是我们曜国最后被吞并,你岂不是……”
我衔了根草,倒到木床上,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据说是要自绝性命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禽兽不如的想出这个点子,纯粹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砚台趴到床头,满眼焦急,“你师父这么狠心?”
我望着他温润好看的眼睛,笑着安慰他,“我向来游手好闲,没什么治国的本事,我师父早就预测过,哪国在我手里,哪国会完蛋,所以他知道我斗不过我两个师兄,但又不忍心我白白送命。我也知道自己下山没几天好日子过,当年赖死赖活不下山,整日抱着玉虚子的腿,哭得要死要活。他被我哭脏了所有的袍子,最后忍无可忍,给了我一道护身符。”
砚台眼里掠过喜色,“墨墨好聪明,是什么护身符?”
我叼着草,道:“一个宝贝,可以瞬间千里传书,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我一命。”
砚台仿佛看到了希望,“刚才那坏女人说明日会对你不利,你又压制了内力,不如先用宝贝请动你师父,然后我带着你逃走,不管什么辅国成败的事了!”
我诧异道:“砚台你不是小青天么,怎么能不顾苍生?”
他顿了顿,“正是因为顾念苍生,才不能让你辅政。”
我垂下眼睑,“原来你也这么认为。”
“快用宝贝吧,小墨。”
我叹气,“这点小事就把我师父从千里外叫来,他会骂我的。”
“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
这时,门旁边的小窗口被人敲了敲,“送饭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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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青灰色的衣袖露在小窗外,来送饭的是个小道童。我探手出去接饭碗,手里的一个物事不小心滚落了下去。
“哎呀!不好!”我惊呼,连忙扯住小道童的袖口,“小兄弟帮帮忙,我东西掉外面了!”
小道童受惊似的,忙着要挣脱,我没扯住,真让他挣脱了去。他退开去,弯腰捡东西。
我着急不已,“这是我家传的翡翠,可不能弄丢了,小兄弟真是好人,帮我捡回来。”
我伸着手掌,小道童指尖捏着翡翠扳指,放向我手心,扳指边缘刚擦到我手掌,便又离了我能握到的距离。翡翠扳指被紧紧握入小道童的手里,并藏于身后。
我伸着手使劲往外够,“小兄弟,这翡翠价值半个长安城,丢了它,我可怎么活哟!”
小道童一步接一步地退,直退到我伸长了手臂也够不着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