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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想到不过一年前后,自己处境就这般,刘大智真是喜的嘴都合不开来,一心只想着买美妾,却忘了陈氏娘子法度极严,听得这新中的进士要买妾,那京中的媒婆,自然蜂拥而上,相看无数。

这日刘大智正相看了人回来,刚走到下处,下了轿就听见有人在喊他:“刘兄,访你不得见,却又是去哪里去了?“刘大智一回头,原来是同科进士陈温良,恰只有他们两人年纪最小,都在二十以下,刘大智是三十六名,陈温良是三十七名,都是少年成名,自然比起别的同年,更为亲热些。

刘大智见了陈温良,忙的拱手:“陈兄却是甚时候来的,小弟不在家,险些让刘兄空跑。”陈温良长眉入鬓,是个极文雅的长相,笑道:“小弟却是去拜老师的,回来路上,想起许久没见过刘兄,拐了个弯,就到了。”

刘大智一边把他让到里面坐下,吩咐下人上茶,和他攀谈起来,陈温良知道刘大智去相看妾,笑道:“刘兄,你我读书之人,自当多分些恩爱给家里的正妻,况且你我都没满二十,房下都还年轻,何必现在就买妾呢?”

刘大智听了陈温良这番话,笑得连茶杯都拿不住,半天才道:“陈兄此言差矣,白学士有樊素小蛮,苏学士有朝云在侧,可见这红袖添香之事,本就是妾所为的,再则若点进翰林,在京中还要观政三年,难道要独自一个人宿?”

陈温良见和他在这话上不投机,却也不想多说,笑道:“刘兄既这样想,小弟也不好多说,只是这事,却也要等到授官之后再说,若授了知县,你叫这京中女子,抛家跟着你去,却也不好。”刘大智听见陈温良这样说,连日来相看的女子,也不甚中意,把这条心肠搁起,笑道:“既如此,就听陈兄的。”

过了几日,陈温良考选了庶吉士,刘大智得授扬州府下江都知县,那江都是个好缺不说,离家乡又近,刘大智甚欢喜,辞了众人就出京,欲先回浙江搬取家人,同去上任。

陈温良也请了假,他的家乡,却是苏州松江,和刘大智也是顺路,两人就一同出了京,这新中的进士,自然一路驰驿,到了苏州,陈温良留刘大智在家玩耍了几日,刘大智就辞去,却是陈温良的夫人,却是刘大智的同乡,瞧见有便船,自己嫁来数年,却没有回家省过亲,这下丈夫中了进士,自己也好回娘家显摆,在陈温良耳边唧唧哝哝,只是说要一同回去。

陈家却也人口简单,父母早亡,陈温良在一个堂叔的抚养下,才得长大,堂叔是个善心人,自己没有儿子,全把他当做自己儿子一般,支撑他读书,谁知天不佑好人,陈温良刚得十四岁,堂叔竟一命呜呼,葬了堂叔,陈温良也只得去县城里书行做个伙计,书行掌柜见他聪明,于别人不同,又瞧他相貌堂堂,起了一点怜才之心,继续送他去读书不说,还把自己哥哥家的一个女儿,许了给他做妻。

陈温良也十分争气,十六岁就中了举,那时族中的人,渐渐又聚拢了来,有那说媒的,陈温良却不肯做那负心之人,下了聘,娶了那掌柜的侄女,姓柳,小名顺娘的,夫妻俩一双两好,却是一对上好的夫妻,上科走脱了,天却不负苦心人,这科高中,那族中的人,见他中了进士,更是奉承不已,陈温良回来几日,应酬的却也烦了,听的夫人的大伯已因年老,已经辞了回浙江老家去了,内心也十分挂念,见娘子想回家乡,自然满口答应,又在家待了一日,没了些土仪,就和刘大智一同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起什么章节名了,今天身体不舒服,本来还打算码云破月来的,也不能码了,这章感觉都很乱,先凑合发上来吧,脸红的飘下。
婆媳
新进士到家,自然是鞭炮齐鸣,亲友们无亲的也来认亲,没故的也来攀故,忙得刘大智连日应酬不迭,等祭过祖,上过坟,周围的亲戚都去过了,这才想起,还有个一起来的同年,只是那日陈温良下了船,就别过自己,径自往柳家去了,自己那时忙着和来迎接的人攀谈,也没顾得上问问柳家在哪里。

刘大智忙叫过个管家,要他去打听,管家却是陈家陪送过来的,就是那秦奶娘的丈夫,平日里,自己仗着是陈千金的奶公,哪把刘大智看在眼里,不过是虚面子罢了,这时听见刘大智差遣他,当着面答应了,下来就嘴里嘀咕:“我秦大爷,在尚书府的时候,别人见了我,都大叔大叔的称呼,谁知到了这里,油水全无,竟让我去跑腿,可恨,可恨。”

迎面碰见他娘子,见秦大嘀咕个不停,一巴掌打在他脑后:“嘀咕些甚?”秦大素日是最怕她的,把她扯到墙角坐下,抱怨起来,秦妈妈听完,脸一沉:“姑爷现在做了官了,我和姑娘说过,带我们任上去,那时油水不就多多的,你愁甚?”秦大听了,跳起来说:“当真?”秦妈妈点头,也起身道:“你勤谨些,姑爷使唤你,你也去,不过就是寻人这样的事情。”秦大听了婆子的话,连连点头,自去打听。

这来到地面上一个进士,动静自然不小,秦大出去,不过一时,也就打听到了,却不急于回去复命,在闲逛起来,乡间地方,也没甚好景致,秦大走了一会,口里渴了,坐到路边的茶棚喝茶,因是农忙时节,茶棚里人不多,不过就一两个路人在喝茶。

秦大坐下,要了一壶茶,喝了一口,乡里地方,那有什么好茶,皱眉道:“这茶不过解渴而已,想我家里,才有好茶。”那茶棚的主人,也是闲着,拿了抹布出来抹了桌子,笑道:“这乡里地方,不过解渴而已,不知贵府是哪里?”

秦大见主人殷勤,信口胡吹起来,正说的高兴,有个农人打扮的少年也走进来喝茶,主人忙起身给他倒茶,秦大见没人听了,又转身去对新来的少年吹了起来,少年听了两句,皱眉道:“贫儿乍富之态,实在可恶。”说着就放下两文钱,自出去了。

秦大一团高兴,被这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回过神来,要追去骂,被茶棚主人拦住:“大叔,那是宋家的少爷,只怕还为他姐姐抱屈呢。”听说是宋家的人,秦大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道:“这样的人家,配个富人也就罢了,猪油蒙了心,想和陈家争,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配的上那凤冠霞帔不?”

主人陪着小心:“是是,宋家姑娘,虽说在这周围也是头条的,那能比得上陈尚书家呢,再说当日也是口说,没有下聘。”秦大是个蠢人,哪听的出主人话里的意思,还当是帮着他呢,说了两句,这才披了衣服,扔下两个大钱,大摇大摆地走了。

一直在茶棚里的另外一个人,这时才抬头笑道:“方才那宋家和陈家,有甚恩怨?”主人是个好说话的,见有人问,坐了下来,把刘家先许了婚,后来中举又赖了的话,全盘托出,那人正是陈温良,听了这话,他虽是谦谦君子,心内也不由腹诽,没想到刘兄竟恁般,既许了亲,又怎能贪了富贵?

那日见他中了进士,忙忙地就要讨小,想来也不是甚值得交往的人,见他沉吟,茶棚主人叹道:“天不公,竟让那等人中了进士,这也罢了,只是误了姑娘的终身。”陈温良听的奇怪,笑道:“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宋家这头婚事不成,却也是有名的富户,难道连个女儿也嫁不出去?”

茶棚主人又叹一声,把玉莲定要找个进士的话说出来,摇头道:“我们说的,定是宋姑娘咽不下这口气,才这样想,只是客官你想,这三年才开考一科,取中的进士,不过数百人,没成婚的极少,只是人家也看不上这样的村姑,宋姑娘的终身,定是误了。”

陈温良笑笑,也没说话,茶棚主人见又有人来,起身去招呼,嘴里嘀咕道:“其实宋姑娘这样,除非。”陈温良笑道:“除非什么?”茶棚主人边给人倒茶,边面向陈温良道:“除非这进士里,有丧了妻的,娶去做填房,这还差不多。”只顾着说话,连茶都满出来了也没注意,陈温良忙出言提醒,茶棚主人忙抹了桌子,连声道歉,陈温良把茶钱放到桌子上,悄然走了。

回到柳家,顺娘接了,嗔怪道:“出门也不带个人跟着,这地方你不熟悉,走迷了怎么办?”陈温良搂了娘子的小蛮腰,笑道:“我小时,不也到处跑去,再说,走迷了,鼻子下面不就是道?”说着嘴就往娘子脸上凑,顺娘打他一下:“你也不瞧瞧,这不是在家里,屋子里还有下人呢。”

陈温良搂了妻子,笑呵呵地说:“我和我娘子亲热,这是圣人都准的,再说,哪有人?”顺娘抬头一看,见屋里果然只剩他们两人了,低头一笑,陈温良见妻子脸色娇羞,更添媚容,抱起她道:“生儿子去了。”顺娘听了,更是害羞,脸只埋在他怀里,再不抬起。

陈温良在柳家盘桓数日,见顺娘会过了亲友,自己的假期将满,催促起身,临走时虽不愿,还是带了顺娘,前去刘府。

到了刘府,递了帖子,刘大智满面春风地迎出来,笑道:“陈兄可是怪小弟?怎的前几日,数次相请,却不过寒舍来?”陈温良怎能说出实情,只是笑道:“内人难得归宁一次,总要去她家亲戚那里,各自拜访一下,祖宗坟墓,也要去祭扫一番,故此今日才来,还望刘兄海涵。”
说笑中,已经进了刘家。

顺娘自有陈千金迎进去,里面招待。顺娘自幼生于商人之家,待人接物,也是有眼色的,陈千金嫁过来这边一年,又难得归宁,一归宁婆婆就唠叨,说妇人家,当以娴静为要,怎能日日往娘家跑,陈千金不服,却是刘大智也说过,寡母不易,要她多顺着点,也只得耐住性子,平日想找个人说话都不成,刘母又嫌她不如玉莲伶俐,平日里也不是见人就笑的,刘母找几个老妯娌说说话,也不见她叫人。

陈千金从小生长官家,又是幼女,如掌上珠一般,性子也是娇养的,虽出嫁之前,母亲说了些为妇的道理,初时还好,时间长了,自然嫌婆婆唠叨,身边带来的家人,也有不把刘母看在眼里的,刘大智此次上京赶考,婆媳间也斗了几次口,只是刘大智回来,一来陈千金见丈夫中了进士,也是高兴的,二来丈夫面前,也要做做样子,早日把刘大智拿服,不愁刘大智不向着她。

故此晚间床上,温柔体贴,又是小别胜新婚的,两人如鱼得水,甚是快活,刘母见儿子除了出去应酬,就是和媳妇关在房里厮混,气不过去,说了几次,却被秦妈妈一句,哪家婆婆,管起儿子房中事来,就是老夫人在日,也不过就是炖些补品,给儿子补身,可没因这事骂过媳妇,这小门小户的,可是不懂规矩,气了个半死。

刘大智自去京城开了眼,也知道官家是要有规矩的,悄地反和刘母说,现在是太孺人了,知县的娘,平日行事,也要有些章法,那些穷妯娌,就不要去见了,只要在家安享清福就好,刘母只得闭了口。

见陈千金和顺娘说的投机,自己这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个丫鬟在这里服侍,席上的菜,也不是自己惯吃的,心里不由哀叹,都说做官享福,官的娘更是享福,只是除了下人伺候,连媳妇都不能说句,真是,又看眼陈千金,想起玉莲的好来,自己在宋家住时,玉莲却也事事亲自照管,每顿饭,定要有自己合口的,不由叹气:“哎,要是娶了玉莲,也不是今日这般。”

陈千金和顺娘正说的高兴,听见婆婆这样说,险些发作,只是闭了口,恨恨地瞪向婆婆,顺娘见陈千金突然不说话,又见刘母没事人般,心知她们婆媳,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般,眼珠一转,对刘母笑道:“伯母手上的玉镯,看来极为细致,这边都没这种,是不是刘大人从京城带回来的?”

陈千金冷哼:“这是我孝敬婆婆的,大智一个男子,哪能想到这些。”顺娘顺着陈千金的话就道:“伯母恁般福气,我娘在世的时候常说,知足则乐。”这话却是说给这婆媳两听的,陈千金面红一红,刘母也觉得自己失言,拿起筷子道:“吃菜,吃菜,都凉了。”

顺娘赴了刘家宴席,和陈温良叹道:“刘家婆媳,瞧来竟是这般,其实媳妇若把婆婆当母亲般,婆婆把媳妇当女儿般,也少些纷争。”陈温良听了娘子的话,拍她的肩道:“他日你为了婆婆,须这般就可,别人的事,休管。”顺娘白他一眼,也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顺娘姑娘,我舍不得把你写死,但是如果你不死的话,玉莲就嫁不出去,为了玉莲,你就牺牲了吧,我会给你烧很多纸钱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明朝的时候,夫妻归宁,可不可以在娘家那啥,不过明朝市民阶层一向忌讳很少,所以就让他们那啥了。
阻碍
刘家的新进士回了家也好,任上去了也罢,宋家也全不在意,除刘大智初回来那日,送去贺她的两匹尺头,二两折席银,宋家旁的,甚话都没说,刘大智见了宋家送来的东西,贴上只有芹哥的名字,皱了皱眉,却也没说甚,想起玉莲花容月貌,若能求来做妾,也是美事一件。

这样念头也不过想想就罢,玉莲此时却在忙碌,芹哥已经满了十五,王氏想着,他七岁那年定下的亲,此时也该准备起来,给他完了婚,差了媒婆上去女家,要定日子,娶媳妇过门。

芹哥的岳家姓秦,接了那帖子,秦父不管事,叫去和秦母商量,秦母看了又看,对媒婆笑道:“老林,别的也没甚挑的,只是想问问,他家大姑娘嫁了不成?”老林听了秦母这样说,心里犯了嘀咕,这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玉莲被刘家赖了婚,发下誓愿,非进士不嫁,这秦母现在这样说,不就是来找事的?

见老林沉吟不语,秦母一笑,端起茶杯道:“老林,我这话就说在这了,没有个大姑姐没嫁的,弟媳妇进了门的,回去告诉亲家,等甚时候,姑娘出了门,再来商量小女出阁的事。”说着起身:“这就不送了,拿四十钱给林妈妈来。”

老林本打算说几句,见秦家这赶人的架势,也只得拿了钱,回去和宋家复命。

王氏听了秦母这番话,气的暴跳,只是当着老林的面也不好说甚,老林讪笑着说:“论理,这弟媳妇也不能说大姑子的是非,只是秦家这样想,也是为她家女儿着想。”老林话还没说完,王氏就冷哼一声:“老林,你先回去,秦家这头,我自然有主意。”老林忙辞了回去。

王氏在这里,越想越气,把刘大智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都骂了个狗血喷头,恰好芹哥从外面回来,王氏上前,揪住他的耳朵道:“全为你要读书,你老子请了个甚先生回来,结果让你姐姐被人赖婚不说,还让你岳父家也有话说,全都赖你。”

芹哥的耳朵,却是常被王氏揪的,哎哟哎哟的叫起来,对娘道:“娘,你不去怪我爹,怪我做甚?当初可是我爹许的婚。”王氏揪住芹哥耳朵转了几圈,这才放手,嘴里恨恨地道:“你爹那个老糊涂,提起来我就一肚皮气,抱怨了,就跟打在棉花堆上一样,出不了气。”芹哥把娘扶了坐下,笑嘻嘻地道:“她家不嫁来,我还不乐意娶呢,去年在县里戏台那边,见过一回,不就是个黄毛丫头,那有娘一半好看?”

王氏被芹哥这番话,说的心里甜蜜蜜的,笑弯了一对眼道:“还好你和你姐姐,都不像你爹那样,要不,这日子都要闷死。”玉莲得了丫鬟的报,知道秦家那么不顺利,本打算过来安慰娘的,谁知进了房,才见娘和弟弟坐在那里,说的热闹。

玉莲上前道:“娘和弟弟说什么,这样热闹?”王氏拉了玉莲坐下,笑着把话说了一遍,玉莲看眼弟弟,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手点他额头一下:“这会不在乎,等过几日,心里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芹哥梗着脖子说:“我还小呢,才十五,这么着急完婚做甚?”玉莲笑道:“这准备喜事,怎么说也有一年功夫,爹还说要把你挪出去,重新给你弄个小院住着,这收拾房子,不也要花功夫,等全忙完,也有个两年了,那时你都十七了,不盼着新娘子早些进门?”

芹哥被姐姐说的脸红,低下头不说了,说笑了一会,王氏皱眉道:“玉莲,这秦家这样说话,是不是想赖婚?”玉莲见娘这样说,笑道:“娘,秦家妹妹今年十四,听的人说,亲家那边,对她都是娇养的,我的名头,又不是不知道的,自被刘家赖了婚,四周有些流言,说全是因我太能干,才被刘家赖了,娘细想想,秦家娇养女儿,这样一个没出门的厉害的大姑子,怎舍得嫁进来?”

王氏听了玉莲这话,拍拍玉莲的手:“儿,你这样说,也是在理的,只是我宋家难道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家,放着你欺负弟媳妇不成?他秦家娇养女儿,难道我宋家多留女儿几年,就留不得?”

芹哥见自己在这里插不上嘴,早溜了出去,玉莲笑道:“娘,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这话说出去,也要传到秦家耳朵里去,要不,岂不成你白生气了?”王氏点头:“这好办,那些妈妈们,不好传话,过了几日,就是你舅舅的寿辰,秦家和你舅舅家,素有生意往来,到时定去拜寿,我带了你去,见了秦家的人,好好说说。”

玉莲点头,王氏叹气,拍玉莲身子几下:“儿,你不愿嫁,娘也不逼你,只是。”玉莲打断她的话:“娘,各人自有各人福,女儿这十八年来,都是蜜罐里泡大的,受些磨折,也没甚舍不得。”

这时香儿进来,手里还捧了盆瓜果,上前微弯一弯膝盖,笑道:“奶奶,这是今年院子里新得的西瓜,说比去年的更甜,请奶奶尝新。”说着把盘子放下,西瓜早以切好,王氏用牙签挑起一块,尝了,笑道:“是比去年的更甜些,回头告诉管园的,让他留十个大西瓜,给你舅舅送去,也好尝尝新。”

王舅爷的寿辰是八月初八,他今年刚满了四十,这王家虽也有几亩田地,却是从祖父起,就做起生丝生意,传到王舅爷的时候,这一带的生丝,都由他家收了,也是他时运高,做生意从没失手,把原来的祖宅,几次翻盖,修的次第,却是正室带着孩子在家住着,在城里又买下大屋,把自己两个心爱的小妾,搬去那里住了,一月不过回家一两次,王舅母是个软弱人,自己在家守着庄子,看顾儿子,虽也劝说过王舅爷几次,让他保养身子,不要再女色头上要紧。

却被王舅爷说她捻酸吃醋,全不贤惠,再者王舅母也想着,自己现在年纪已长,年轻时候,还有些恩爱,既说不下去,也就由他去胡闹,王氏看不上嫂子的做法,也说过几次,却听不进去,自己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不好再管王家的事,也只得罢了。

这次王舅爷四十大寿,摆下酒席,请来戏班子,还新收了一个十六岁的美妾,却是从城里暗香院赎出来的,赎身银子花了上千不说,打首饰,做衣裳,银子流水样的花,王氏去给哥哥拜寿时候,王舅爷还特地让这新娘出来,和众人见见。

王氏见这新娘,长的倒是头挑人才,只是一双勾魂眼,伸出手来,十指尖尖,又兼得在那烟花之地,那学的些好的习气,行动之时,都带了些妖媚气。王氏受了她三拜,见她回到后面,才皱眉对王舅母说:“大嫂,你怎的也不说说大哥,要收妾,那好人家女儿又不是没有,再不成,你房里的丫鬟,看上眼的,也收了去,这样一看就是狐媚的,让她进门做甚?”

王舅母还没说话,椅子后面站着的人开口了:“姑娘,你说这话,我们奶奶是心善的,棉花做的耳朵,爷说甚,就是甚,别说抬这样一个狐媚子进门,就算抬十个,她也不会吭声。”说话的是王舅爷的陈姨娘,新妾进门之前,她可是最得宠的,和王舅爷住在城里,偶然回家,对王舅母也不过面子情。

王舅母一张脸,此时红的一直烧到了耳朵根了,王氏冷笑一声:“若不是嫂子心软,你们今日可还能在这里,也只是嫂子,换作是我。”陈姨娘被王氏抢白,一张粉面涨的通红,正待嚷几句,却是王氏不似她嫂子,是个厉害人,嫁到宋家二十年,也没听说宋大爷有甚外心,自己就算再得宠,也只是个妾,只得咬了下唇。

王舅爷此时一身新衣,满面红光进来,见屋子里没人说话,自己妻子和爱妾,都是满面涨红,自己妹子没事人般品着茶,玉莲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呵呵一笑,也不理起身行礼的玉莲:“这都怎么了,没人说话?”

见陈姨娘站在王舅母椅后,王舅爷道:“琳儿,坐着好了,这都没外客,做规矩给谁看呢?”陈姨娘八不得一声,就从椅后出来,准备坐到王舅母旁边去,王氏把杯子重重一放,陈姨娘刚坐下去的屁股,又吓的弹了起来。

王氏对哥哥笑道:“大哥,几日不见,原来这家里,都没规矩了?”王舅爷摸不着头脑,看向陈姨娘,见她一脸的委屈,知道定是自己妹子,又来找了什么麻烦,却是自己平日宠妾也太过了,呵呵笑道:“妹子,这没甚外人,立那么多规矩做甚?”

王氏淡淡一笑:“是,没外人倒不怕,就怕做惯了,等有外人在时。”说到这,王氏看眼哥哥,淡淡地接着说:“那时,王家的面子?”王舅爷见妹妹这样说,也只得示意陈姨娘起来,正待再说什么,丫鬟进来报,秦家爷,奶奶都来了,王舅爷夫妇忙出去迎接。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我真是个喜欢生事的家伙啊,忏悔中。
巧言
这里陈姨娘见众人出去,想说什么,却见王氏那个架势,不敢再说,王氏只是一笑,这时外面传来王舅母和秦奶奶说话的声音,陈姨娘忙迎出去,王氏带了玉莲,也出去,秦奶奶见了王氏,笑道:“亲家,你今日却来的早。”王氏笑着和她寒暄,玉莲也见了礼,秦奶奶把玉莲扶起来,赞道:“姑娘却是越来越标致了,亲家,你好福气。”王氏微微一笑,王舅母把秦奶奶往屋里让。

众人进了屋,又各自重新见了礼,坐下各自说话,王舅母命新妾又出来见礼,秦奶奶笑道:“这么标致的一支花,落在了王家,王爷的艳福,可历来没浅过。”王舅母听了,面上有些讪讪,陈姨娘嘴一翘,哼了一声,王舅母咳嗽一声,对陈姨娘道:“你们都到后面去吧,让我们好好说说话。”

陈姨娘巴不得一声,忙行个礼,退了下去。这里王氏她们各自说了几句淡话,王氏咳嗽一声:“亲家,你女婿今年也过了十五,我想着,挑个日子给他们完了婚,却不知道亲家的意思?”

这当着众人的面,秦奶奶也不好说出实情,把茶杯放下,笑道:“亲家说的,你媳妇还小,刚过了十四的生日,我想着,多留几年。”王氏手拿着个梨子,慢慢地削着皮,对秦奶奶笑道:“亲家这话,也是实的,只是前日我遣那老林去时,却说亲家是嫌我家姑娘没出门,才不让媳妇过门。”

秦奶奶笑道:“女大不中留,姑娘今年也过了十八,我在这多句口,该想的要想,心太高了,不是甚好事。”

她们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王舅母插不上嘴,招呼玉莲道:“玉莲,随我到后面去瞧东西。”起身道了宽坐,携着玉莲去了。

见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秦奶奶两人,王氏垂目笑道:“亲家可是听了人言,当我家姑娘,是个刁蛮的大姑子,这才舍不得女儿嫁过来?”王氏既已点破,秦奶奶也不掩饰,咳嗽一声,正色道:“亲家,你我都是做母亲的,谁舍得自家娇养女儿,到了婆家受气,再说,受婆婆的气,却也罢了,只是这大姑子。”

还没等她说完,王氏就摆手道:“亲家此言,却是错了。”秦奶奶奇怪地看向她:“亲家,为甚说我错了?”王氏坐到秦奶奶身边,笑道:“亲家,你素日知我为人,却是哪般?”秦奶奶想了想:“亲家的为人,这十里八乡,谁不赞好,宋家奶奶为人热心肠,从不打骂下人,极是扶老惜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