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厮也是嘴尖,顺口说了一句:“那日小姐的身孕已经被老爷打落了。”王胜安今日的目的本是来金家把金小姐的孩子打掉的,谁知一听到这话,又转个念头,起身就揪住金老爷的衣衫,把他从地上直掀起来:“好你个老匹夫,竟打掉了我的孩子,我王家的子孙,岂是你这样的人能打掉的。”

金老爷虽混混沌沌,却还是瞧见方才王胜安的举动,喘了半天的气,才问王胜安:“方才你不是一拳拳往小女肚子里打吗?怎的这时又说你王家子孙别人不能处置了?小女已被你休了,早不是你王家人了。”

王胜安没料到金老爷竟能说出这样一篇话,愣了一愣,才喝道:“呸,我王家的子孙王家人自然可以处置,哪里轮到你这匹夫。”说着也不管不顾,就捏起拳头又要往金老爷身上打。

小厮见这样,早就抱头往里面去了,金老爷瞧瞧院里情形,竟只有一个王妈妈还有几分忠心,女儿躺在地上,血泊浸着身子,也不知是死是活,索性闭了眼睛,打死就打死吧,早这样还能落个全尸,不需等到诏书下来,满门抄斩的时候落的身首异处。

见金老爷闭着眼睛,一副受死的模样,王胜安的拳头反打不下去了,这时王妈妈的哭声响起:“小姐你快些醒醒。”原来王妈妈终究有些力气,况且年纪又老了一些,那几个泼皮讨不到什么油水也就放开她了。

王妈妈一被泼皮放开,就冲到金小姐躺着的地方,见她面色煞白,鼻息微不可闻,若不似胸口还有些起伏,说是刚死的人都有人相信,她服侍金小姐那么十多年,早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不由痛哭出来。

她这一哭,那些泼皮不由有些害怕,这出了人命可不是好耍的,况且王胜安已经被逐出王家了,一个个脚底抹了油样,溜出了金家大门。

王胜安听见王妈妈这样哭,还当自己真的一时不小心把金小姐打死了,放开抓住金老爷衣衫的手,就预备往外溜,王妈妈见他想走,怎肯让他走,上前抓住他先碰了一顿头,咬牙骂道:“你这黑心肝的,还不快些相帮我和老爷把小姐扶进房去。”

王胜安听见她这话,知道金小姐还没死,胆子又大了许多,预备把王妈妈甩开,嘴里还道:“她这样的贱人,死了算了。”王妈妈力气却不小,只是把他死死拦住,王胜安迈不开步子,嘴里说:“好了好了,我就帮你把她扶进去,也算日行一善。”

金老爷体衰,王胜安又不肯出力,只是拉住金小姐的一只胳膊,王妈妈手上的力气却大,也是推的推,拉的拉才把金小姐弄进房里躺下。

这时也没什么好的东西了,王妈妈寻了点红糖,用水泡了给金小姐灌了下去,虽说济不了大用,金小姐却也哎呀一声,眼睫毛轻轻扇动,醒了过来,睁眼金小姐就见王胜安站在她面前,这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泪水在睫毛上凝结成珠,开口道:“王郎,你来了。”

王胜安见金小姐醒来,对王妈妈道:“好了,你家小姐醒了,这里可没我什么事了。”说完甩甩袖子就预备走。

王妈妈也只哼了一声,金小姐却不顾小腹还在疼痛,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来,上前拉住王胜安的袖子:“王郎,你别走。”王胜安看着金小姐,眼里一片冷漠:“金小姐,男女授受不清。”

说着把金小姐的手指掰开,还弹弹衣袖,预备跨出,金小姐见他这样举动,满怀的柔情蜜意被兜头浇了一盘冷水,心都碎成一片片了,看着王胜安迈步出去,靠在门框上,双眼含泪:“王郎,可记得洞房之时,你我的誓言。”

王胜安却像没听见一样,径自迈步出去,金小姐的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到地上,王妈妈上前扶住她:“小姐,你身子不好,还是躺着去吧。”

金小姐浑然不觉,只是痴痴望着王胜安消失的方向,大门处传来骚动声,金小姐灰败的眼睛一亮,猛的去推王妈妈:“妈妈,快些去瞧瞧,是不是王郎回来了?”

王妈妈看着金小姐站立处的一摊血迹,张嘴想说什么,被金小姐连推几下,王妈妈拗不过她,起身去了,也等不得她去,那群人已经进来了,却不是王胜安,看装束像是县衙的衙役。

王妈妈大惊失色,这官家的人来了,肯定不会有好事,慌乱中回头去望金小姐,金小姐见不是王胜安回来,眼里的光已经消失了,身子仿佛再没了力气,肚子里的疼痛也越来越重,顺势倒了下去,根本没听见领头的人在那里说:“这就是人犯。”

王妈妈慌乱完了,见来的人群里面竟然有一天都不在的绿绮,上前喝住她道:“绿绮,你这一天都跑哪里去了?”

绿绮可不怕她,哼了一声:“王妈妈,这金家的运都到头了,你还想着什么服侍不服侍的?”说着就对领头的道:“班头,那个就是散布流言,污蔑公主的人。”王妈妈见她所指处就是金小姐,气的双手直抖:“绿绮,你怎能这样。”

绿绮整一整鬓边头发,看着王妈妈:“妈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这样,难道还要我陪着金家的人一起死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狗血啊,你们可以深刻的鄙视我。

 


救美

“你?”王妈妈一口气上不来,她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绿绮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早有几个衙役上前把金小姐用铁链锁了,带上就走,金小姐怎肯让他们带走,回头对着王妈妈的方向大叫:“妈妈,他们要把我带走了。”

王妈妈好不容易顺过来的一口气又不行了,顾不得绿绮,就要上去帮金小姐,衙役们只是手一抬:“这位,你请旁边去,这是人犯。”绿绮在旁边听见了,哼了一声:“这是小姐的奶娘,小姐的事情全都是她教唆的。”

领头的听见了,微微示意,一个衙役上前用铁链锁了王妈妈,和金小姐两人恰似一根线上拴的蚂蚱一般,被推了出门。

绿绮唇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还好自己识机,不然连自己都被锁走了,领头的见把金小姐和王妈妈都抓了,对绿绮笑道:“还要劳烦姑娘走一趟。”绿绮不由一愣,这还有自己什么事?领头的笑道:“这老爷要开堂审案,还要姑娘作证。”

绿绮忙笑道:“既这样,我就走一趟。”他们一群人走了,金老爷才从花坛后面出来,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久没经打扫,屋檐下都结了蜘蛛网,一些精细的摆设也被那些逃走的家人小厮们捞走了,看起来满是凄凉。

金老爷缓步走到堂中,堂上还有办王小姐喜事时候,没有撤走的一幅帐幔,看着上面绣着的四个字,百年好合,金老爷老泪纵横,这不过短短数月,仿佛还记得丫鬟来报金小姐有喜时候,自己和王胜安的高兴,摊开双手看看,就是这双手,生生把那个孩子从肚里面打落了,而王胜安和自家,已成陌路。不,陌路还要好些,现在竟是反目成仇了,这一切都怪自己当日花那五千大钱买回来的一个丫鬟。

金老爷浑浊的老眼突然有了亮光,对,却找隔壁村的万二,当年就是他把这个洛京来的丫鬟卖给自己的,谁知竟给自己弄来一场泼天祸事。金老爷急忙起身,就往门外走。

后面传来喊声:“公爹,你要去哪里?”金老爷头都不回:“我要去邻村。”觉得不对,转身去看,见是小玉和个陌生男人站在那里,金老爷不由愣了愣,小玉却是自从小圆是公主的消息传来就日日不在家,怎么这时又来了,还叫自己公爹。

小玉走上前,装模作样的行个礼:“儿媳见过公爹。”金老爷此时看她不知怎么的厌恶,只是点一点头就要出去,谁知被那个男子拦住,金老爷人虽倒了架子却还没倒,皱眉看向小玉:“你要另嫁,我是不管的,怎么这时这样?”

小玉用手吹着指甲,看都没看金老爷一眼,笑着道:“公爹,这金家横竖是要败了,你老平日攒的那些金的银的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小姑是被抓去了,你何不拿出来给儿媳我,到时我们走了,也念着你的好。”

金老爷气的双眼发黑,手里的拐杖就要往小玉身上打去,小玉这时怎还怕他的打,双手抓住拐杖,轻轻一扯,就把他扯到地上,嘴里笑道:“死老头,以为我真是怕你了?原先不过是瞧着你家的银子。”

说完对那男子一使眼色,那从没说话的男人走上前,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贴在金老爷耳边慢慢滑下去,金老爷被吓的一哆嗦,小玉满意的看着金老爷的哆嗦,凑近金老爷跟前:“不说别的,我陪你那傻儿子这么多天,换些钱花花也是常事吧?”

金老爷被她这句无耻的话说的差点没喷出血来,愣愣的看着屋顶,这是怎么造的孽啊?

瑶光殿内,一片欢声笑语,冯瑗正在试着礼服,虽然还没有最后完工,礼服的精美已经显示出来了,紫茜她们一边伺候着,一边笑道:“真是从没见过像公主一样美的人。”

冯瑗看着镜中自己的身影,依旧是帝女风范,抚着袖子上精美的刺绣,冯瑗不由愣了,这耗百名绣娘三个月功夫的礼服,却只有两次在众人面前穿着,一次试衣,另一次是典礼上,此后这套礼服就会被收起来,再不会被自己穿着,当日在洛京时候,这一切都是应当的,谁能想到这套礼服所耗的资财已经足够普通人家过一世。

看见冯瑗在发愣,紫茜和橙雁对看一眼,小心的问:“公主,你怎么了?”冯瑗收回思绪,难道能不理这个,只有重新册封,自己才是真正恢复了身份。对紫茜她们笑着摇摇头,依旧由她们给自己整理着衣服。

“十六姐姐,有好消息。”这样的叫声,除了兰陵公主,在整个皇宫里面都不做第二个想法了,果然兰陵公主从外面跑了进来,跑的还有些急,冯瑗正好示意她们把礼服脱掉,只剩下贴身里衣,橙雁拿了件外袍给她披上。

冯瑗坐下,对跑的急了,这时正在喝茶的兰陵公主说:“珏妹妹,什么样的好消息,你这么开心?”兰陵公主喝完茶,甩掉脚下的鞋子,赤着足就爬到冯瑗坐着的榻上:“十六姐姐,哥哥已经下诏,捕金氏全家下狱,而且。”

哦,这个结果是冯瑗预料到的,前些日子建康县令上奏,称金氏竟然敢散布流言,说公主为假,现在已经一一招供,处置金氏也是理所应当的,那个而且后面又是什么?

冯瑗猜不出来,也不想猜,只是看着兰陵公主,兰陵公主是装不住话的,接着说道:“哥哥下诏,没收金氏产业,并赐于姐姐,以慰藉姐姐。”这也算个好消息,毕竟真要等自己的册封诏书一出,总也要有些产业。

兰陵一口气说完,见冯瑗脸上还是一样的平静,不由伸手出去握住她的肩头摇晃:“姐姐,你怎么还这么平静?”冯瑗一笑,兰陵公主依旧天真烂漫,只是自己的心,已经苍老许多了,拍一拍她的手:“我还在想,怎么让你嫁了你的心上人呢?”

提起这个,兰陵公主并没有前些日子一提到这些就满脸羞红了,她垂下眼帘,沉默不语,这是怎么了,平时一直开心的兰陵公主怎么会这样?

冯瑗忙摇一摇她,兰陵公主幽幽的叹了口气:“姐姐,陛下已经下诏,兰陵公主下降宗正夏侯通。”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冯瑗不由哑然,兰陵公主的不悦只不过是一霎那,随即就笑道:“姐姐,你也别这样,哥哥还是想了很多法子的,但是强扭的瓜不甜,难道我身为公主还要死命的贴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

说到最后一句,兰陵公主总是有些落寞,眼里的泪似坠未坠,冯瑗不由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拍打,兰陵公主顺势趴到她膝盖上,手里搅弄着丝帕,嘟着嘴说:“他不肯娶本公主,是他没福气。”

说着抬头看着冯瑗,认真的说:“我看他日后娶个贾后样的女人,闹的家宅不宁这才能消了我的心头气。”

冯瑗不由笑了:“好了,你这又是何苦?”兰陵公主的脑袋在冯瑗膝盖上挪动了一下,打个哈欠:“嗯,也只是想想,像贾后这样的女人,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来。”说着兰陵公主无限神往的道:“还是当年的杨皇后美貌,姐姐是她的女儿,长相却也酷肖,性子也像。”

听到此时在皇宫里被视为禁忌的母后,冯瑗愣了一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若不是有这张酷肖母后的脸,想必在金家也会少些磨折,不过如果这样一来,只怕自己就会甘愿如此了吧?毕竟母后此时在皇宫里已经被视为禁忌。

兰陵公主是全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禁忌的话的,眼皮渐渐重了起来,又打了个哈欠,身子发软,冯瑗觉得自己腿上渐重,知道她是睡着了。慢慢把腿往榻下放,把她扶了躺平,紫茜她们也上前帮忙,冯瑗下了地,才觉得腿有些酸麻。

橙雁忙上前扶住她,冯瑗看兰陵公主已经睡好了,一只手放在头边,闭着眼睛,睡的安详甜美,不由会心一笑,虽然回到宫中已经数月,但这样的睡相自己是再没有了,冯瑗心里不由叹气。

留下两个小宫女在殿内伺候,冯瑗带着紫茜她们走出瑶光殿,随着她身子日渐好转,不似初回宫时足不出户了,还是常在外面走走,除了兰陵公主,有些妃子偶尔也会过来,太液池边的荷花已经开的衰败,偶尔有小舟出没,是宫女去采莲蓬。

冯瑗驻足看了一会,紫茜调皮,已经站在太液池边伸手去摘莲蓬了,冯瑗见她站的地方离水很近,一句小心还没出口,紫茜就扑通一声掉到池子里去了。

橙雁惊呼出声,冯瑗见紫茜在水里挣扎几下,就渐渐往下沉去,忙叫来人,池边有几个小宦官,听到叫声忙往池边赶来,冯瑗见他们离的远,不由有些着急,等到他们来的时候,紫茜的命?

此时远远跑来一人,脱掉外袍,一头就扎进水里,游到紫茜身边,把她托出水面,几个宦官已经驾着小舟来接,把紫茜救上来了。

冯瑗见紫茜没事,心这才放了下来,男子已经上岸,跟他同来的手里拿着他的剑和外袍走过来说:“林兄,你的东西。”冯瑗此时招来人,命他们把紫茜送回瑶光殿,吩咐橙雁去谢这名男子,男子抬头,冯瑗不由一愣,这人是她认识为数不多的男子中的一个,林迦。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无可救药的狗血啊,鄙视自己一下,金老爷啊,乃真素墙倒众人推

 


心动

林迦头上满是水滴,顺手拿过外袍,抬头之时见到站在池边的女子有些眼熟,还生怕是兰陵公主,转头去看同来的,想起冯睿已经下诏,把兰陵公主嫁给了夏侯通,此后和自己就无关了,心这才放下来,再一细看,发现女子是冯瑗。

数月不见,冯瑗和自己在金家时候看到的样子大不相同,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已经不见,此时的冯瑗高髻黄衣,脸上虽没脂粉,双颊却是自然有光泽的,在金家时候,那种畏缩之态也全都消失,现在的冯瑗看起来和所有的公主没有任何不同,高贵美丽,静静站在池边,看着自己。

林迦的心突然狂跳了一下,一种不知道被称为什么滋味的情感涌了上来,他不自觉的摸摸胸口,难道自己当日出手相救,并不是为了什么侠义,而是别的什么原因吗?

敷衍的和橙雁说了两句,顺手把外袍披在身上,看着一直没动的冯瑗,林迦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这样看着冯瑗。

有小宦官上前,对林迦道:“林公子,这里终是后宫,还请公子随奴婢出去。”林迦又看一眼冯瑗,嗯了一声,就打算跟着宦官出去。

冯瑗见状,吩咐了橙雁几句,自己就挪动步子,往瑶光殿走去。

刚走出几步,就见兰陵公主跑了过来,她今日穿的是留仙裙,跑动的时候,裙上褶皱里面绣的百鸟仿佛也在飞翔,长长的披帛飘在身后,远望去真是如仙子一般,冯瑗不由停住脚步,对她道:“妹妹,你这样叫裘夫人看见,又该说你没规矩了。”

兰陵公主跑动的脸都是红红的,虽是八月天,她额头上都已经挂满汗珠,听见冯瑗这句话,停了脚步,规矩的走到她身边,望远处看去。冯瑗看她这副模样,笑着问道:“是不是听见林公子在这里?”

兰陵公主眼里的光闪动了一下,又黯淡下去了,低头说:“哥哥已经下诏了,我要看的。”稍微顿一顿,兰陵公主把那个名字吐出来:“是夏侯通。”

哦,冯瑗微微怔了下,看来方才和林迦一起的男子,就是夏侯通了,侧着头,对兰陵公主笑道:“十八妹妹,我看见了,那个男子生的俊朗,说话声音也很响亮,十四哥哥是很有心的。”
兰陵公主眼里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看着冯瑗,想多问她一些,橙雁已经回转了,看见兰陵公主在这里,上前行礼才对冯瑗道:“公主,奴婢已经吩咐小宦官在出宫前让林公子先把衣衫弄干了。”

冯瑗嗯了一声,兰陵公主急急的问:“姐姐,方才我听说林迦是救了紫茜那个丫头,他没事吧?”橙雁差点笑出来,使劲憋住才道:“殿下,林公子很好,没事。”兰陵公主这才又放心了,垂下眼帘,冯瑗握住她的手往瑶光殿那边走,兰陵公主小声的说了一句:“要是他救的人是我该多好。”

冯瑗愣了一下,看见兰陵公主重新平静下来,冯瑗不由叹气,世上不如意事有八九,就算身为公主,同样有不如意的事,只是这些,兰陵公主还不会懂的,或者,让她知道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坏事。

数日之后,随着冯瑗册封诏书的下来,她被从琅琊公主改封为会稽公主。另一样东西也被送到瑶光殿里,这样东西,就是廷尉拟定的对金家人的处置。

谢皇后把这份奏折往冯瑗在的方向推一推,看着她道:“妹妹,你看看可有什么异议,若没有的话,陛下就准了。”

冯瑗打开,不出所料,金家全家都被判斩,家产充公,看着那一列连仆役都在内的名单,冯瑗有暂时的失神,这样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吗?只要自己轻轻点一点头,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辱骂过自己的人就全都可以消失不见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欣喜,而是有一点难过,金小姐自然是该死的,还有王妈妈,但是那些小厮呢?他们很多连自己的面都没见过,此时就要用同样的罪名死去。

冯瑗把奏折慢慢的放下,看向谢皇后,字斟句酌的开始想怎么说话才能让那些仆役没事?谢皇后看向冯瑗,眼里有些了然,不等冯瑗开口就道:“妹妹,你的意思是不是罪不及孥,只论首恶?”

冯瑗点头,谢皇后松了口气,笑道:“实在是我也是这样想的,虽说依例有从坐之法,只是里面有些人却是无辜的,照这样看,我就把你的意思禀告陛下。”冯瑗俯身再拜,却没有说话,谢皇后安然受了她这一拜,拜毕起来,冯瑗眼里又有泪水。

谢皇后伸出一只手,扶她起来,拍了拍她的手,终究没有说什么。冯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擦一擦眼边的泪水,自嘲的道:“那四年,若是一梦该多好?”

谢皇后看着她,很肯定的说:“十六妹,金家已经没有了,那四年,确是一梦。”冯瑗听了这话,眼睛亮闪闪的,重重点头,是梦,那四年是梦,现在自己的梦醒了,再也没人能辱骂自己,自己依旧是公主。

看见冯瑗脸上明显灿烂许多的笑容,谢皇后起身,笑道:“那金家也真是背运了,连一个丫鬟都出首指证。”丫鬟指证,冯瑗仿佛想起了什么,对,方才的名单里面没有绿绮的名字,跟着谢皇后起身,冯瑗问道:“嫂嫂,是不是一个叫绿绮的丫鬟?”

谢皇后点头:“虽她也在案中,廷尉说了,既有出首之功,就一笔出了她。”冯瑗有些急了,伸手出去抓住谢皇后的袖子:“嫂嫂,身为丫鬟,出首主人,这不合律法。”

谢皇后嗯了一声:“但是有功也要论赏。”冯瑗的脸有些红了,她自然有私心的,希望绿绮不得好死,可是谢皇后说的也有道理,谢皇后见她这个样子,拍着她的肩缓缓的道:“赏了之后再罚也是一样的。”

冯瑗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终于放松下来,谢皇后见她的脸色变幻,轻轻拍了拍她就走了。冯瑗站在瑶光殿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再看向那一片看似望不到边的宫墙,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册封诏书下,金家被抄家,从此之后,自己终于可以踏实的活在这里了,再不用去想别的什么了。

“还请殿下进殿里来,更换衣衫,等会会有各殿妃子前来恭贺殿下的。”温润的声音响起,转头是郑尚仪的眼睛,接受各殿妃子的恭贺,等到三天后的册封典礼上,自己就成为会稽公主了,而不是现在身份尴尬的前朝公主。

冯瑗对郑尚仪点头,进殿里换衣化妆,一切的一切就像从没发生过那四年为奴的情形。

“不,这不可能。”绿绮看着廷尉,眼睛睁的大大的,还没从被赏百匹绢的狂喜中醒过来,就听到下一句话:“功已赏,则过应罚,以奴背主,罪莫大焉,与金氏一族同斩。”绿绮就算再笨,也听的懂这话是让自己和金小姐她们一起赴死。

这是怎么一回事,从狂喜到死亡,她顾不得许多,上前扯住廷尉的袖子:“大人,你一定是看错了,没有这回事。”廷尉皱一皱眉,把她甩开,两边的衙役上前把她一路拖着拖到了牢里,谁都不管她一路的大哭和喊冤。

到了关着金小姐她们的牢里,衙役们把死死扳住牢门口的绿绮的手掰下来,这些衙役都是粗人,只听咔嚓的一声,绿绮的三根手指被掰断了,衙役们就跟没听到一样,把她扔进牢里面,还有一个衙役把绿绮的那百匹绢也一起扔进去:“拿着,和你的赏格在一起吧。”

说完这话,牢门就被锁上了,绿绮被扔在冰冷的地上,右手断了三根指头,此时疼的钻心,那百匹绢虽然轻柔,但全扔在她身上也觉得沉重无比,过了许久,绿绮才抬眼去看周围的一切。

散落在自己身上和地上的都是上好的绢匹,红的绿的粉的,各种颜色都在那里,摸上去光洁柔软,和牢里潮湿的稻草,犯人身上肮脏的衣衫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人走近她身边,声音带有讥讽:“这不是那出首我们,自己去过好日子的绿绮吗?怎么现在和我们也一样了。”

嘲讽的声音在牢里响起,绿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现在是和金家人关在一起的,王妈妈会怎么对自己?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妈妈,你让她过来,我倒想看看她这几天在外面过的怎么样了?”

若不是从小就服侍金小姐,对她的声音很熟,就算变的如此粗哑绿绮也能认出来,她还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肮脏的女人是金小姐,她那总是油光水滑的,梳成高髻的长发现在披散在头上,一张脸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全是污渍,两只眼睛里面放的光就像要把绿绮生吞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都快过去吧,我们女主要出嫁,从此不再受噩梦的干扰。
觉得最近真是很囧,为毛幺蛾子的事情又出现了,囧囧囧,难道我最近人品值开始下降?

 


第 44 章

绿绮是刚被关进牢里,身上的衣衫也算光鲜,头上的头发还梳成髻,金小姐看了看她,突然猛扑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口就在她肩上狠狠的咬了起来,绿绮吃疼,自然会反击,脚不停的动,顾不得污秽就去抓住金小姐的肩膀,脚猛踢过去,想把金小姐推开。

金小姐怎么肯放,已经把绿绮肩上的肉都咬下来一块,这才放开口,呸的往地上吐了口,满嘴的血水,地上的东西除了血水之外竟是核桃大小的一块肉,金小姐不由大笑起来,血水从嘴巴里面出来,流到下巴上,渐渐有往衣襟上滴的趋势,绿绮见金小姐这个样子,蓬头垢面,嘴里带血,形同鬼魅,不由忘记了放抗,手松开些,惊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