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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太太想想也是,伸手戳夏金桂脑门一下:“真这样就好了,罢了,我吃了午饭就走,还不晓得你兄弟在家,怎样盼望呢。”
“娘,兄弟也不小了,也该给他寻门亲事了。”夏金桂趁机提出,夏太太的眉一皱:“这,倒也是,不过你兄弟那样,哎,也找不到什么好姑娘。”
夏太太这话倒真直爽,夏金桂不由愣住,既然这人如此不靠谱,怎么夏太太当初就过继了?不过这些都是后来可以慢慢问的,要紧的是夏三一定要像书上说的,对夏金桂是忠犬啊!
宝琴已经走进来,见夏金桂母女坐在那说话,夏金桂也没起身相叫,宝琴的眉不由皱了皱,方才薛姨妈还说夏金桂只怕改了,但这样瞧着,夏金桂才不会改呢。宝蟾咳嗽一声,夏金桂抬眼见屋内多了一个人,晓得这只怕就是薛宝琴,书中浓墨重彩却没有后续的人物。夏金桂不由仔细打量起宝琴,真是个美人儿,原来果真不是曹公在书上的意淫啊。
宝琴已经走到夏金桂面前,对夏金桂福下去:“嫂子好。”不等夏金桂说话,宝琴已转向夏太太:“亲家太太好。”说完宝琴就自顾自坐下,瞧来薛家的人对夏金桂的怨气够重的,夏金桂心里嘀咕一句,面上已经堆起笑:“二妹妹好,二妹妹许多日子不见,近来可好?”
“我常回家来的,不过是嫂子不肯见我罢了。”宝琴的话让夏金桂又眨了眨眼皮,瞧来宝琴的脾气和宝钗不大一样。
、缘由
不过夏金桂并不想和薛家的人关系和缓,在这个时代,从夫家脱离那是要真正撕破脸皮的,再想关系和缓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的事儿。因此夏金桂浅浅一笑,什么都没说就躺了下去。这让宝琴的眉皱的更紧,方才薛姨妈还说这位嫂子性子变了,瞧着这做派,还是她夏家的女儿。想着宝琴就往夏太太面上瞧去。
宝琴眼里那丝不屑虽然收的飞快,但夏太太还是瞧见了,夏太太见夏金桂重又躺下,不由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就对宝琴道:“哎呀呀,从没听过这小姑子回家来,还要做嫂子的主动去见小姑子,哪家不都是小姑子先去…”
不等夏太太说完话,宝琴就已笑了:“亲家太太这话倒提醒我了,想来亲家太太当初归宁薛家的时候,都是主动去见伯母和我娘了。”这一句让夏太太的脸不由一红。夏金桂虽然闭着眼睛像在那养神,脑子却转的飞快,原来夏太太是薛家的女儿,但从宝钗宝琴的教养上,还真看不出来,也不晓得夏金桂这教养缺乏,是夏家的问题还是薛家的事儿?
宝琴赌气说了那么一句,又觉得这样太过失态,三个人都不说话,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宝蟾前来请问午饭要不要摆上来,宝琴也就趁机站起身:“嫂子还是慢慢养着罢,我这就告辞,去陪伯母吃饭去。”
说完宝琴也不管夏金桂回不回答,匆匆一福就离开。等宝琴走了,夏太太这才站起身走到门口,掀起帘子对着宝琴的背影吐口吐沫:“怎么说我也是你姑妈呢,连声姑妈都不叫,一口一个亲家太太,还说什么有规矩,我呸。”
夏金桂已经在宝蟾的搀扶下坐起身,小舍儿端来洗脸水,夏金桂任由宝蟾给自己擦着脸,对夏太太懒懒地道:“娘,这些小气又什么好生的,您还是快些过来,我们一起吃完了饭,您回家去,琢磨琢磨怎么给我兄弟寻房媳妇。”
夏太太走过来坐下,刚拿起筷子听到这话就讪讪地放下:“寻媳妇倒不是个什么难事,只是银子…”
银子?夏金桂看向夏太太,当初看书的时候就有这个疑惑,薛家的银子哪里去了,是有个去路的,不外就是被薛蟠败光了,但夏家的银子到哪里去了,就很奇怪,按曹雪芹的说法,夏太太也不算不能干,带着独女还能把这生意支撑起来,这可是在古代,死了老公没有儿子又富有的女人,简直就是块无主大肥肉。没被宗族啃光还能支撑家业的女人是很了不起的。等到了后四十回,夏家就突然生意消乏,夏太太还过继了个十分不堪的夏三做儿子,只能理解为高鹗对夏金桂不喜欢,于是为了解决掉她就用了金手指。
可这会儿听着夏太太的话,似乎夏家是真真切切的没银子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夏金桂瞧着自己,夏太太的脸不由一红,轻声道:“你瞧着我做什么?咱们家的情形你还不晓得?原先你二叔在的时候,他还是个好人,也肯帮衬,咱们家这才支撑下去了,这会儿你二叔的心也冷了,不肯帮忙,那些伙计见了我是个女人,就跟个无脚蟹一样,前年送进宫里的桂花,先是被说不如往年的好,那银子到这会儿还没要回来呢,没有银子,这门生意怎么做的下去?”
夏太太这一说夏金桂就明白了,看来夏金桂还是要比夏太太明白一些,而夏太太只怕也和薛姨妈差不多,是个只精于后宅的人,不,就这两天看来,薛姨妈连后宅都要靠着宝钗帮忙。不过只要还有别人家欠自家的银子就好。要账这种事,哪个做生意的人没经历过?
夏金桂想着就给夏太太打了一碗粥:“娘,您先吃饭,吃完饭回到家里找来媒婆,说给兄弟娶媳妇的事儿,家世长相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人能干,会说话。”夏太太接了粥碗却没往嘴边放,还是一脸忧心忡忡:“咱们家这会儿,自然还是要靠亲家帮衬的。”
说着夏太太压低声音:“就说这边,还…”夏金桂笑盈盈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夏太太嘴里:“娘,您放心,我有主意呢。”
夏太太见女儿满面笑容,身不由己地把那粥咽下去,夏金桂也端起碗吃饭,抬头却见宝蟾若有所思地望着这边。夏金桂的眉不由一挑,宝蟾已经急忙低头,现出一脸谦卑来。这个丫头,绝对有事瞒着自己,夏金桂又想起刚醒来没睁眼的那会儿,突如其来的,口鼻处像有什么东西紧紧蒙住的情形了。
这个宝蟾,是留不得了,不过现在自己身为薛家大奶奶,要处置宝蟾,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等哪天,寻个机会把她配了人就是。夏金桂的眼收回,和夏太太说笑着继续吃饭。
宝蟾觉得自己紧握的双手手心处全是汗,大奶奶这一醒过来,虽然相貌还和原来一样,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原先还敢和她强几句嘴,现在偶尔对上她的眼就有些害怕,不敢再像原来一样,敢强嘴了。
宝蟾的心思,夏金桂压根不放在心上,吃完饭送夏太太回去时候,夏金桂千叮咛万叮嘱,等到夏太太去相看那日,要告诉自己,自己也要亲自去瞧瞧这未来的弟媳妇。夏太太不晓得夏金桂的目的,满口答应了。
送走夏太太,夏金桂刚要闭上眼再养一养神,自己这会儿还是病人,不用去婆婆跟前伺候。虽说之前的夏金桂也没有去婆婆跟前伺候,但那总会被人说闲话,这会儿可不同。
“奶奶,您想去瞧瞧以后的舅奶奶,是不是…还有,二爷这边,也说要把二奶奶接过门了。”宝蟾见夏金桂闭目养神,担心夏金桂疑惑到自己身上,索性再来进几句言语,激起夏金桂对邢岫烟和夏三未来媳妇的怒气,好让自己脱身。
宝蟾这吞吞吐吐,透着不实在的话让夏金桂睁开眼,瞧着宝蟾不说话。宝蟾觉得心都快要跳出腔子了,堆着笑上前对夏金桂道:“奶奶原先,不是…”
原先的夏金桂是想过勾搭上薛蝌的,后来勾搭不上薛蝌,又想和夏三勾搭上手,薛蝌也就算了,夏三这样一个不堪的人,也不知夏金桂是怎样的饥不择食?夏金桂斜了宝蟾一眼:“什么原先不原先的?”
宝蟾急忙垂手而立,夏金桂对着宝蟾勾一勾手指,宝蟾往前一步,夏金桂凑到宝蟾跟前,声音透着一丝甜腻:“我瞧着,你是不是因为大爷出不来了,想着没有为他守的道理,想要嫁人?”
宝蟾一时猜测不出来夏金桂的目的,膝盖一软就跪下:“大奶奶,奴,奴怎会想着嫁人呢,奴是大奶奶的人,是生是死是荣是辱都要靠大奶奶。”
夏金桂居高临下地看着宝蟾,心里在琢磨薛姨妈到底有多纵容儿子,才会连这样两个一眼就看得到底的人欺负的话都说不出来?接着夏金桂对宝蟾微笑:“起来吧,横竖你记得今儿的话就是。”
宝蟾刚要磕头起身,就听到上面的夏金桂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可要记得,生死荣辱都要靠了我。”
宝蟾没想到夏金桂突然重复,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夏金桂,夏金桂笑的意味深长:“宝蟾,要记住哦,别忘记。”
宝蟾觉得舌头有千斤重,这不该是一句表忠心的套话?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晓得这不过是哄人的话。可是这会儿,夏金桂的意思却不是当做套话了。宝蟾觉得自己把自己逼到无路可去的地步,只有咬着牙,磕头下去:“是。”
夏金桂又是一笑,重新躺下去:“我乏了,要歇歇,你在门口守着,凡有人要来探望,就说我睡了。”
宝蟾急忙给夏金桂把被子盖好,放下帐子,自己端了个板凳坐到门口,一边做针线,一边想着心事。薛家的院子里一片安静,薛姨妈在窗口见了,对宝琴笑着道:“你瞧,这会儿多好,安安静静的。”
说着薛姨妈就叹气:“要是早先就这样安静,蟠儿也不会…”
见薛姨妈又要落泪,宝琴急忙安慰几句,又道:“我方才听说,我哥哥要娶嫂子了?”这一句让薛姨妈点头:“你们父母的服都已满了,你哥哥的亲事定的又早,按说早该完婚才是。只是因着你大哥的事要你哥哥去奔忙,这才耽误下来。这会儿你都出阁了,你大哥那边,只怕也没指望了,让你哥哥完婚,到时我也好有个帮手。”
说着薛姨妈又开始哽咽起来,宝琴又安慰几句,就有人来报,凤姐打发平儿来瞧夏金桂。
、夏家
宝琴接出去,和平儿各自叙了几句寒温,宝蟾已经来说夏金桂歇下了,不见人。平儿也不以为忤,先去给薛姨妈请了安,又去瞧过了香菱,也就告辞。
平儿一走,梅家又来接宝琴,薛姨妈送走宝琴,见夏金桂的房里还是安安静静,不由又叹一声,但愿以后,夏金桂就像现在这样,再不吵闹,十分安静。夏金桂这一歇,就歇了四五天,这几天里面,贾府的人流水样的来探望,夏金桂都给来了个不见,贾府的人也不奇怪,照了这位奶奶的脾气,肯见才是奇事。
因此来人大都是给薛姨妈请过安,还有几个去见了香菱之后就当走过了这个过场,再不打发人来了。
封建社会大家族里面,真是规矩繁多。夏金桂见这两天人来的少了,在心里感慨一句,想着夏太太那边只怕也寻好媒人了,想着自己再不能装病了,也好打扮了起来,先回趟夏家,和夏太太把夏家的账都给拿过来,该讨的去讨,该归拢的去归拢,也好让夏家的生意重新做起来。
因此夏金桂唤宝蟾来给自己梳洗打扮,又让小舍儿去和薛姨妈说,自己要回娘家一趟。宝蟾给夏金桂梳着头,见夏金桂并没有别的吩咐,忍不住开口:“奶奶原先回去,都要带上些东西。”
东西?夏金桂不由往自己梳妆台和箱子里面瞧去,这两天夏金桂也没闲着,把自己箱子柜子都给开了,里面的衣料首饰衣衫,都检查了一遍,还找到了一本账,上面记着夏金桂的嫁妆和这几年的开支情况。
虽然上面的记账字码夏金桂不大看得懂,但半蒙半猜,夏金桂还是猜出了一些。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夏金桂这些嫁妆,除掉衣衫首饰,还剩下千把两银子呢。当然在原先的夏金桂眼里,这千把两银子都是死的,但在现在的夏金桂眼里,这千把两银子,可是能派大用场的。不过,最好还是先回夏家,看了夏家的账本,再把欠下的银子给讨回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自己手里的银子。
此刻听到宝蟾提醒自己要带东西回夏家,夏金桂的眉不由一皱,看来夏金桂和夏太太一样,都只在意后宅的事儿而不晓得外面的世界。真是好气又好笑,就算在家里斗赢了又怎样,也不过就是这三斗稻子两升米的东西,外面的天地才大呢。
不过夏金桂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又斜了宝蟾一眼:“我是回娘家,空手来回,谁又会说我一个不字?赶紧收拾了,我们赶紧回去。”宝蟾急忙应是,手上已经麻利起来。小舍儿走进屋里,把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对夏金桂恭敬地道:“大奶奶,太太听得您要回去,这是几样点心,说带给亲家太太的。”
夏金桂示意宝蟾把点心收起,在镜中瞧了瞧自己,果真是个美人,才十八|九的年纪,这样的人品相貌,又有银子,为什么眼界就这样想,除了薛家的男人就想不到别人了?夏金桂自恋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理一理衣服,扶着宝蟾的手走出屋子。
都有好几天没见太阳了,今儿天色又好,一走出屋子,夏金桂用手挡在额前看向太阳,宝蟾已经拿过扇子给夏金桂支在眼前,夏金桂刚走下台阶,就见一个做妇人打扮的二十上下的美人走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行礼:“大奶奶好,我已经养好了,大奶奶要出门,合该来伺候。”
这说话的姿态,再加上宝蟾见到这美人的时候面上现出的一抹不屑,都让夏金桂知道,来人必定是红楼梦中命最苦的一个,香菱。看着这个年纪不大,容貌美丽,却被命运折磨的有些死气沉沉的姑娘,夏金桂并没说话,只是瞧着香菱。
“秋菱,你还好意思到奶奶跟前来?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夏金桂不说话,宝蟾却忍不住了,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宝蟾比夏金桂恨香菱还要多恨几分。秋菱,秋菱,这个女子,除了随波逐流,仿佛不能做什么事。此刻宝蟾呵呼着她,她除了面色更苍白之外,没有别的动作。
夏金桂收起心中的叹息,对宝蟾道:“菱姑娘也是好意,你这样大呼小叫做什么?”宝蟾被夏金桂制止,急忙低头不语。香菱的面色却更苍白了,也不知道这位大奶奶,和颜悦色后面,是不是藏了别的心思?只是,除了叹一声自己命苦之外,香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夏金桂已经看见香菱握住帕子的骨节已经泛白,在那微微摇头就对香菱道:“我出门,向来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你好好地伺候太太,就跟伺候我一样的。”香菱急忙屈膝应是,后退半步,避在路边,让夏金桂先走。
夏金桂走出一步,回头看向香菱,见她身子在阳光之中,更显单薄。这是一个可怜的,被命运摆弄无法挣脱的姑娘,夏金桂心中的怜悯更深,然而夏金桂更清楚地知道,对香菱,自己无能为力,即便把她放出去,重新嫁人,香菱也不会过的好,她像一只笼中的鸟,习惯了在薛家,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的。
自己只能用夏金桂的身份对她好一点了。香菱见夏金桂停下脚步看向自己,以为夏金桂又要呵斥自己,急忙站的更加笔直,现出谦卑相来。
“我觉得,香菱这名字不错,从此后,就还是叫香菱罢。”夏金桂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宝蟾离去。宝蟾还不忘狠狠瞪香菱一眼,这才扶着夏金桂离开。香菱没想到夏金桂丢下的竟是这么一句话,抓住帕子的手再次握紧,名字有什么要紧?叫香菱也好,秋菱也罢,都不过是别人喊着,自己就要应着。
只有英莲,甄英莲,才是自己心中,从没忘记过的名字。怎么会忘了家乡在那,叫什么呢?只是不敢提,不能提,提了就是一顿打,一顿骂。久而久之,心就死了,只当这世上,从没有过甄英莲,只求这无常,快些来到,好让自己在这世上不再受苦。
“菱姑娘。”小丫鬟见香菱在院子中间怔怔站着,动也不动,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香菱这才回神过来,对小丫鬟微笑:“走吧,我们去服侍太太去。”小丫鬟点头,接着就笑了:“奶奶果真和原来不一样了,不但对菱姑娘你笑,还说,你从此以后,还叫香菱,真好。”
好吗?香菱又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就往薛姨妈的屋子走去。
夏金桂感慨了会儿香菱的身世,等马车从宁荣街转出来,上了大街时候,夏金桂的注意力就被大街上的繁华给吸引了,她掀起车帘,瞧着外面,从路人身上的衣着,小贩们的吆喝声,还有他们报的价格开始判断起这个王朝的富裕程度来。
从目前来判断,这个朝代应该处于繁华期,而且还不是繁华初期,往来的人面上带的笑让这个判断更正确了。这样就太好了,要知道不管在任何时期,人们都不会放弃美的追求,更何况是桂花这样在中国传统中,属于十分吉庆的花。
夏金桂觉得,这把牌其实并没那么烂,还是有反转的余地。幸好自己不是成为四春中的任何一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夏金桂都没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下,宝蟾已经跳下车,等着扶夏金桂下车,但等了许久夏金桂都坐在那一动不动,宝蟾只好出言提醒:“大奶奶,到了。”
古代的城市就是小啊,这么一会儿就到了。夏金桂忙收起思绪,扶着宝蟾的手下车,夏家门里已经走出一个男子,对着夏金桂满面都是笑:“妹妹,你回来了。”这是夏家?虽说薛家的住处小了些,不过他们毕竟是客居,住的是贾府的房子,夏金桂还能表示理解。
但这夏家,先不说这巷子不算太宽,勉强能算城市中产阶级住的地方,就说这房子,看起来也不大,还有门口连个正经守门的都没有,只有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厮站在那里,不时把鼻涕往上吸一吸。这夏家就这样落魄?至于眼前的夏三,因为早知道他上不了台盘,夏金桂的落差倒没那么大。
“妹妹,你怎么还不进去?”夏三见夏金桂下了车只在那皱眉看着不进门,有些惊讶地问。夏金桂瞧向宝蟾:“我娘就住这样的地方,你怎么从没和我说过?”宝蟾被夏金桂这一问问的有些糊涂了,但又不敢驳回夏金桂,只低声道:“我,我…”
“妹妹,先进去吧。”夏三急忙打圆场。夏金桂也不理他,扶了宝蟾的手走进门内,好在里面院子收拾的还算干净,院中一棵桂花枝繁叶茂地,堂屋上也挂了门帘,夏太太扶了一个婆子站在院里。夏太太身后还站了一个丫鬟,看来这婆子丫鬟和小厮,就是夏家现在剩下的下人了,还真是败的很彻底啊!
、劝说
这样的人家,娶媳妇还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夏金桂心中叹了口气,望向夏三,夏三见夏金桂瞧向自己,笑的更加谄媚,嘴一张,那黄牙就露出来。怎么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猥琐?夏金桂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了,这样的男人,要个靠谱勤快的姑娘嫁给他,夏金桂自己都觉得是推那姑娘进火坑,而夏三要娶个不靠谱的,懒惰的,那就是夏金桂自己给自己挖坑。
见夏金桂用手扶住额头,夏太太还当夏金桂身子没完全好,上前拉着夏金桂的胳膊:“快进屋歇歇去,哎,你叫个人过来就成,何必又自个过来,上回你来过了,还说…”夏太太想起自己女儿那骄纵的脾气,又把话给咽回去。
原来夏金桂以前来过,难怪宝蟾会一脸奇怪地瞧着自己。不过夏金桂也急忙顺着夏太太的话说“上一回来,那是许久之前,我都快忘了这屋子是什么样了,这回过来,倒吓了一跳。还和宝蟾说,她怎么就忘了提醒我?怎么说我也是做女儿的,给你们再赁一处房子,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这一句话就说的夏太太泪涟涟的,用帕子点着眼角:“我的金桂,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哎,我也想呢,后来你婆家事儿这么多,我也不好开口,再说这些时日,你常让人送些吃的用的来,也就够了。”
见夏太太又泪水涟涟,夏金桂不由有些头大,不知道是古代女人泪点特别低还是夏金桂遇到的人都是这样的,怎么说不上三句话,就要用帕子擦眼泪,难道不哭她们就不会说话了。好在夏金桂也不是会安慰别人的人,夏太太掉了几滴泪,就和女儿走进屋里。
这屋子里的家具,应该是夏家自己的家具,虽说木头上的漆掉了,螺钿小箱子上的螺钿也缺了角,那椅袱看起来更是用了许久的,颜色一点都不鲜亮了。但乍一看还有几分气派,能骗的了人。
夏金桂打量了下屋里摆设,和夏太太坐在炕上,夏三赔着笑在下面椅子上坐下。丫鬟端来了茶,夏三接过茶亲自给夏金桂送到手上,才搓着手说:“前儿薛家那边送信来,吓的我和娘都哭了,原本我也过去了,谁知荣国府的琏二爷来寻我说话,就没进去见姐姐,姐姐身子好了,真是大好事。”
从这说的话上来看,夏三也不算不会说话的,只是这形容,怎么就那么猥琐?夏金桂喝一口茶,见茶色也不够透亮,这夏家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夏太太让丫鬟端来几样点心,又对夏金桂道:“你想吃什么菜,我让人去做,恰好昨儿杀了只鸡,白煮了,还剩下一半没动呢,我让人把这鸡炸了,你和我喝一盅。”
嗯,记得书里的夏金桂就好油炸了骨头下酒,看来这爱好还夏太太还是纵容着女儿的。不过夏金桂这会儿可没心情喝酒,就着把茶杯放在炕桌上,对夏太太笑着道:“这酒先不忙喝,我就想问问娘,前儿和娘说的话,娘寻了媒人不成?”
夏三本来就张着嘴巴在听夏太太和夏金桂说话,听到这话,嘴巴张的更大了,夏太太见夏三这一脸的呆相,迟疑一下才对夏金桂道:“这事儿,我是寻了媒人了,不过这媒人说,那样小户人家的姑娘,只怕担不起家来。大户人家的姑娘,正经说,我们这会儿去求,人家也不肯把女儿嫁来。倒是想着,不如去求那种寡妇。”
求娶个寡妇?夏金桂倒不会反对,不过听夏太太这话,只怕夏太太不愿意,果然夏太太已经皱眉:“我们家,怎么说也是有名声的人家,求不得大户人家的,难道那样中等人家的女儿也求不得。我想着,倒不如去求个贾家族里的。说来也是老亲,顶多我们这会儿落魄了些,但嫁过门来,两口子好生把家做起来,也不会让人家女儿受苦。”
看来夏太太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和贾家绑在一起,那是,在外人眼里,贾府现在还正是兴旺时候,那想过没有不多时候,就被抄了家,夺了爵,所谓的兰桂齐芳,不过是高鹗的yy罢了。要按曹雪芹的本意,不过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夏家这样败落的人家,当然是抱上越粗的大腿越好。
当然这些话夏金桂不会和夏太太说,只能用别的话打消她的这个念头,否则和贾家绑的越紧,到时就越难脱身。
夏金桂的眉只微微一皱就对夏太太笑着道:“那娘可打听过,贾家族内,有哪个姑娘合适?”这一问就把夏太太问住了,她还真没打听过,她还是没败落前的富家太太的想法,只要有了这个念头,去和荣国府的当家人一说,除了宁荣二府的,剩下的贾家族内的姑娘,那不是任由自己家挑吗?哪还想着去打听打听?
夏金桂见夏太太愣在那里,笑的更甜了:“娘,这不光是兄弟一辈子的事儿,还是您后半辈子的事儿呢。我虽有心孝敬您,但我毕竟是个嫁出去的女儿了,除了能常让人送些东西给您,接您过去住几天之外,别的也就无能为力了。娘您怎么说也是要和兄弟住一起。要是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却不过面子,让人去说,那家子又不敢驳老太太的回,把女儿嫁过来。这女儿心里不情愿,到时…”
夏金桂故意停下不说,夏太太已经有些迟疑,夏三却开口道:“这话说的不对,我是做儿子的,要媳妇对娘不好,我自然要管教媳妇。”
哎,这个夏三,还真是个马不知脸长的人物,不过这话夏金桂当然不会直说,只对夏三摇头:“这就是男人不懂后宅的事儿了,你就算有心孝敬,可常出门在外,这儿媳是和婆婆长住的,到时候面上过的去,可细微处要寻点什么事儿出来,你这做男人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