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桂让人带着这些东西,进了夏太太房里,和夏太太瞧着这些东西哪些才是好的,哪些买的不那么好。魏娘子已经笑着走进:“姐姐,今儿有件事奇怪呢。”
夏金桂疑惑地看向魏娘子,魏娘子抿唇一笑才道:“方才送来的账单里面,夏家那边说,他们东家说了,这些小东西,还请得起这个东道,并没收银子,那伙计还说,说的是,这以后,凡去他家店里,些许小东西,都不收银子。”
“哎呀,这孙大爷,可真是会做人。”虽说这些东西,值不得多少银子,但夏太太已经称赞出口了,夏金桂的眉头一皱:“没有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当时你就该和我说,既不要银子,就该退回来。”
“哎呀姐姐,你也知道,那伙计送了东西就走,还是婆子和我说的,这会儿东西也收了,不好再送回去。”夏金桂的眉皱的更紧,这个孙大爷,以为这样就能让人对他稍微有些好感吗?不过魏娘子说的也有道理,送来送去的,太麻烦了。
于是夏金桂笑了:“既然他们送了我们东西,那我们也就送几棵桂花树苗给他。”说着夏金桂就走出去:“来人,把笔墨摆上。”
“姐姐,你要送东西过去,为何要笔墨?”魏娘子跟在夏金桂身后走出,十分不解的问,小舍儿已经把笔墨准备好,夏金桂想了想,提起笔蘸了蘸墨就在帖子上写起来。魏娘子凑过去瞧,见写的是八个字:“无功受禄,愧不可当。”
魏娘子念完就哎呀一声:“还是姐姐想的周到,虽说是他们会做人,但我们就这样收了人家的东西,别人不知道的,还当我们贪别人的这点子东西呢。”
夏金桂瞧着自己写的这八个字,再次庆幸小的时候也被自己的爹要求练字,这么多年也保持着一周练一次字的频率,不然这会儿就是几个狗爬字没法见人了。
“无功受禄,愧不可当。”孙大爷打开帖子,扫过上下款,见只有这八个字,念了念就笑了,这个夏姑奶奶,自己明明不知礼了,还偏偏要摆出这么一副自己很知礼,别人不能说的样子来,也真是好笑。
孙大爷把帖子收了,吩咐刘管家:“既然夏家送来了桂花树苗,那就收下,打赏来人。”刘管家应是后才又道:“大爷,还有件事,一直忘了和您说,就是唐家那边的婚事,大姑奶奶已经寻媒婆送去帖子了,可是媒婆这边回话说,唐家那边还要再合下八字,总要等到八字相合了,才好定亲。”
这件事要不是刘管家提起,孙大爷都快忘了,孙大爷只哦了一声就道:“既然唐家那边要合下八字,那就由他们去合,我…”
“大爷,不是这话。”刘管家斟酌了下才又开口:“大爷,是这样的,上回那些传言,只怕唐家会想着这些传言,到时不许婚,大爷您就…”
不许婚?这个可能性孙大爷是完全没有想过,虽说是再娶,可孙大爷也晓得自己年纪并不算很大,前头妻子又没有儿女,这一进门就当家,许多人家还是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因此孙大爷很自信地摇头:“那些传言,都知道没有实际凭据,理它做什么呢?也不用说了。再说了,没有这家,还有那家呢。”
刘管家可没有孙大爷这么自信,但刘管家还是应是,孙大爷和刘管家说完了话,就又嘱咐刘管家:“倒是要去和大姐说说,三弟的婚事,还要赶紧速办起来,还有二妹那边,这眼看要到年下了,也要把给她的礼准备好,要让那边晓得,就算她是远嫁的,娘家人也时刻记得呢,不会忘记她的。”
刘管家再次应是,孙大爷这才放走了刘管家,想着自己的事情,现在最要紧的是生意上的事,还要好好计划下,怎么才能抢了朱家的几笔生意,现在抢的这几笔,还不伤筋动骨呢,等到再多抢了几笔,朱家就晓得,当初他们家的选择,实实在在是错误的。
转眼夏家的赏花时间也到了,夏金桂和魏娘子借了旁边邻居的花园,把两边的墙一拆掉,就可以摆酒,京城里的戏班子很贵,因此夏金桂也只请了耍百戏的,这样办的又热闹又省银子。一大早就有客人来了,倒是朱太太比别人到的晚些。
魏娘子迎出去,朱太太见了魏娘子,还没说话就叹气:“夏大奶奶,原本我还不想来做客的。”这话惊住了魏娘子,急忙问道:“这才几天没见,怎么朱太太您就这个模样。”朱太太叹气:“哎,夏大奶奶你不晓得,这些日子我们家的生意本就不好,谁知我那儿子,罢了,也不能说的,横竖是被人引诱,我们家今年这运气,怎么这么不好?”
夏金桂正好出来迎接朱太太,听到这几句话,猛地想起孙大爷来,这生意场上的手段,明的暗的,夏金桂都听说过,而朱太太这会儿的诉苦,听起来像是孙大爷用了点什么阴暗的手段。这个人真不是个好人,要说抢生意,这也是常见的,可要用什么阴暗的手段,就有些过了,更何况还引诱别人的子弟不学好。
夏金桂心里想着,这话不由就说出来:“生意不好,也是常事,不过朱公子若是被人引诱,只怕就是有心人在背后作怪了。”朱太太点头:“我也晓得这个理呢,因此今儿一大早起,就叫了他进来,哭着劝他,他倒好了些,不然我也不会来了。”
魏娘子和夏金桂又安慰朱太太几句,朱太太也就往里面坐席,夏金桂还没进厅,就有婆子来报,孙姑奶奶来了。魏娘子听到孙姑奶奶来了,低声问夏金桂:“姐姐,不是说,吴太太不会来吗?”
孙大姑奶奶夫家姓吴,出来行走,自然是被称作吴太太,夏金桂也没料到孙大姑奶奶会来,原先送帖子的时候,夏金桂就颇有一番踌躇,孙大姑奶奶这边的帖子到底要不要送,如果不送,两家还算融洽,自己家请客没往这边送帖子,说出来有些不大好看,若送了,孙大姑奶奶见了朱太太,又有些尴尬。
好在夏金桂去送帖子的时候,亲耳听到孙大姑奶奶说,那天有事,这帖子只怕不来了。夏金桂这才放心,不过这会儿人来了,夏金桂自然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夏金桂先让魏娘子进去里面,陪着朱太太她们说话,自己就整理一下衣衫,迎出外面。

、挑明

夏金桂走到门外时候,孙大姑奶奶刚走下马车,瞧见夏金桂走出来,孙大姑奶奶就笑着道:“这宅子不错,特别是院内这两棵桂花,很好。”
“这两棵桂花倒是原先房主的,不是我们家的,我们家的桂花,今儿都放在后面园子里,还有几盆菊花,说的是赏花,可是呢,一来没有你们家的花多,二来没有你们家的地方大,不过是借个机会,大家谈谈说说,解解寂寞罢了。”夏金桂陪着孙大姑奶奶往里面走,眼见要到席面上了,夏金桂已经笑着道:“原先吴太太说不来的,这会儿又来了,让我猜猜,吴太太只怕是要见唐太太吧?”
孙大姑奶奶停下脚步对夏金桂微笑:“果真你是个水晶心肝,这就被你猜中了。”说着孙大姑奶奶叹气:“这件事那天你也听到了,我也不瞒你,原本都说的好好的,谁知这两天,那边只说在合八字,什么话都不肯说,我性子急,就借了你家的席面,当面问问。”
夏金桂掩口一笑:“这样说来,到时还要把唐太太请出来,您二位慢慢地说。”说着夏金桂悄声道:“今儿朱太太也来,我原本还想着,您和朱太太,是不是也有些…”
朱太太?孙大姑奶奶微微一笑就道:“这也没什么,婚姻之事不成,也是常事,若从此以后就不来往了,那就显得太过心窄了。”夏金桂仔细看着孙大姑奶奶的神情,孙大姑奶奶神色自若,方才这话听起来也不像托词,难道说外面的传言是假的?还是孙大爷是那个心胸狭窄的,孙大姑奶奶并不是这样的人?
夏金桂和孙大姑奶奶说话的时候,魏娘子也和朱太太说了孙大姑奶奶也来赴席的事儿。朱太太听到一个孙字,那眉头就微微一皱,接着勉强笑道:“这也是常有的事,两边都有来往,就没有个我来了,不许别人来的道理。”
“朱太太的性情,果然还是和原来一样。”唐太太在旁边赞了一句,朱太太也笑了,对唐太太道:“前几天,听人说,你们家大姑娘,要寻婚事呢?”
唐太太发愁的就是这件事,刚想和朱太太再说一说,就见夏金桂和孙大姑奶奶两人笑着走进,于是众人也就停下说话,各自见礼。夏金桂和魏娘子彼此一个眼神,明白朱孙两位最起码这面子上的事是会护住的,两人都松了口气。
众人各自坐下之后,上茶上点,说笑一会儿,也就传来耍百戏的,前面耍着百戏,众人瞧着,就吃了几杯酒。孙大姑奶奶就放下酒杯对夏金桂笑着道:“我这两天酒量不好,想去散散,还请…”说着孙大姑奶奶就摇头:“可是我糊涂了,这时候,哪能请夏姑奶奶陪我呢?倒是唐太太我们好几天都没见了,可能一起去赏赏花,说说话?”
众人的眼都盯在唐太太和孙大姑奶奶身上,唐太太微一思量,也晓得这是迟早的事,因此笑着起身:“如此最好,吴太太请。”夏金桂忙叫了一个婆子陪在她们俩后面,这席上的人其实个个都想去听听她们两位说什么,不过这主人家在这殷勤招待,众人也不好离席,依旧各自寒暄说笑。
等孙大姑奶奶和唐太太走了,朱太太才轻叹一声:“姻缘这事,还真是说不定呢。”在场的人都明白朱太太话里的意思,不过没有人接茬,只有夏金桂端着酒寻出别的话头来把话叉过去。
夏家是以桂花树出名的,夏金桂和魏娘子挑的桂花,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树,但每一株都满是金色碎蕊,这菊花又正是时候,金黄的桂花,合着这各色菊花,虽说园子不大,但也有几分可观。不过孙大姑奶奶和唐太太两人都没什么赏花的心情,一路走来,眼见着离席上越来越远。
孙大姑奶奶也就坐在廊下的美人靠,吩咐婆子:“我有些渴了,你给我倒杯茶来。”婆子离去后,孙大姑奶奶这才招呼唐太太:“唐太太,还请坐下罢,方才走了好一会儿,也累了。”唐太太并没坐下,只瞧着孙大姑奶奶道:“吴太太的意思,我晓得了,可是这女儿…”
“婚事这事,本是两家情愿的,若贵府着实不情愿,我也不好强求,只是想问唐太太一句,那些传言唐太太就信了那么七八分吗?”孙大姑奶奶单刀直入,唐太太也不好意思再虚与委蛇,坐在孙大姑奶奶身边道:“吴太太既晓得,何必又来问我?这传言是真是假,我不晓得,可是孙千户家的大奶奶,被活活地,我还是知道的。吴太太,有句话,也不怕你笑话我,我是宁愿女儿一世嫁不出去,也不愿女儿嫁的人家,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不好。”
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孙大姑奶奶低头想了想,这才抬头对唐太太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求了,只是还有句话,唐太太能不能回答我,我那弟弟,唐太太也是见过的,当初也是连声赞好的,还有我这弟弟,在这京城里面做生意,也有好几年了,怎么偏偏这时候有了传言,唐太太又信了呢?”
婆子已经端着茶走过来,唐太太轻叹一声:“吴太太,我晓得你心疼弟弟,不过呢,你出嫁已久,有些事就算是令弟也未必会告诉你,这是其一,其二呢,我今儿来赴席,听到朱太太抱怨了好一通她儿子近来被人引诱,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朱太太也说了,虽说是她儿子轻信了别人,又打骂过跟着的人,可是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冒出这么一件事呢?”
婆子已经走到跟前,孙大姑奶奶的脸色已经变的很不好看了,唐太太这话里的意思孙大姑奶奶怎么会听不出来,怀疑孙家怀恨在心,找人引诱朱家的儿子,才会酿出这些事来。可是孙大姑奶奶是晓得自己弟弟的,要说孙大爷会去抢朱家的生意,这是肯定的,但找人引诱这样的下作手段,孙大爷根本就干不出来,也不愿意去干。
因此孙大姑奶奶也不伸手去拿茶杯,只对唐太太冷笑:“无凭无据,空口说说,唐太太就信了吗?”
唐太太的脸微微一红就道:“朱太太总不会说自己儿子的坏话。”
“朱太太当然不会说她令郎的坏话,可是唐太太,这京城如此之大,地痞流氓之辈,充斥其中,唐太太又怎么肯定就是我家做出的这种勾当?”孙大姑奶奶这话一听就是气的狠了,唐太太急忙站起身道:“吴太太,我并没有说这事是令弟做的,您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吴太太,姻缘的事,不好强求,正巧来之前,他们也和我说了,说这八字只在两可之间,并不是上好一对夫妻。我原本还在犹豫,既然如此,吴太太,这门亲事也就作罢。令弟的帖子,我会让人送回来。令弟如此青春美质,定会寻到更好的人。”
说着唐太太就离去,婆子端着那杯茶站在那,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开,只是瞧着孙大姑奶奶,孙大姑奶奶突然笑了:“罢了,罢了,生什么气呢?人活这一世,什么样的人瞧不见?”说着孙大姑奶奶伸手就把这杯茶拿起,一口喝干,接着就把茶杯放下,对婆子道:“替我和你家大奶奶还有姑奶奶说,我突然有事,要回家去了。”
婆子急忙应是,孙大姑奶奶匆匆离去,唐太太那边回到席上,不见孙大姑奶奶跟来,众人都很好奇,唐太太已经对夏金桂笑着道:“家里突然有点小事,告辞了。”这客人要走,夏金桂也不能强留,起身要送唐太太,刚走到门口那婆子就回来了,夏金桂听到孙大姑奶奶不告而别,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就送唐太太出门。
“今儿这事,看起来真是十分蹊跷。”唐孙两位都匆匆离去,自然有人议论。魏娘子也很好奇,但主人家总不好开口去说,只有瞧着众人。朱太太唇边已经露出一抹笑,没想到来了夏家,还看到一出好戏,今儿这趟,没有白来。
想着,朱太太就端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议论了几句,见夏金桂回来,也有人问起可见到孙大姑奶奶了?夏金桂自然是没有见到,用别的话把话叉开了,夏家的酒席也就继续。
那一边孙大姑奶奶已经气匆匆地到了孙家,孙大爷听说姐姐回来了,急忙迎出来,见姐姐满面寒霜,孙大爷更加惊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今儿是去夏家赴席吗?难道说是夏家那位姑奶奶,礼节上不礼貌,冲撞了你,姐姐我就说,这样人,就不该多来往!”
孙大姑奶奶猛地一拍桌子:“气着我的不是她,是你!你老老实实和我说,你可知道外面这些流言?”孙大爷先是惊讶,接着就笑了:“我当多大点事儿,原来是那些流言。姐姐我和你说,外面人的话能信的?我和你已经过世的弟妹,生前是…”

、低头

“不是这个!”孙大姑奶奶又拍一下桌子,冷笑道:“这回稀奇,竟然有人说,朱家的儿子被人引诱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人说,这是你指使的。”流言还会进化变种?孙大爷的眼眨了眨:“姐姐,你难道会信我去做这些事?”
“我自然不信,可是我也挡不住外面人信!”孙大姑奶奶也晓得自己弟弟不会去做这种事,可还是忍不住叹气:“我也晓得你的脾气,你是相信生正不怕,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真切切地晓得这句话?我早和你说过,有些应酬,该去的就要去,有些话,该说的就要说,可你总是不信,这会儿,出这样大的事。”
“姐姐,这无形无影,没凭没据的事,就算外面传疯了,又和我有什么干系?”孙大爷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又恢复的和平常一样,坐在孙大姑奶奶面前,认真的解释。孙大姑奶奶抬头看一眼弟弟,摇头叹气:“你啊,真以为没什么干系?原本唐家,已经答应婚事了,这会儿唐太太说了,合过八字,不过两可之间,决定不答应这门亲事了。阿弟,这件事看起来是件很小的事,影响却是深远,我晓得,你向来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自然你是男人,有大志向,这些后院里的事,原本也不该你管。可是众口铄金。”
孙大爷被孙大姑奶奶训的头低低的,不敢说话。孙大姑奶奶叹了一声:“不过这世人的嘴,能说这样也能说那样。这件事,毕竟还要我来帮你了结。”
“姐姐,怎么了结?”孙大姑奶奶见弟弟一脸无辜,叹气声更重:“你啊,去把那引诱朱家的人给寻出来,找个罪名,交给朱家,从此之后,我们两家也好放下心结,再一起…”
“不行!”孙大爷的话让孙大姑奶奶愣了下就看向弟弟:“为什么不行?本来就是一点…”
“小事,小事,你们人人都和我说是件小事,三弟和那朱姑娘,自小定亲,当初朱家回到京城,也是我们看在亲家份上,对他们多有帮助,现在呢,一家业复了元气,就想攀高枝,看不上我们家了,借着三弟一点小病,就趁机退婚。大姐,你也是晓得的,三弟这个病,原本是没那么重的。”孙大爷的话里满是愤怒,孙大姑奶奶愣了下才叹气:“我当然心疼三弟,只是阿弟,人在这世上,总是要…”
“总是要多和气些,做生意的,更是要左右逢源,才能做的好。这些话,我听的茧子都要听出来了。”孙大爷的声音变的柔和了些,但语气依旧不满。孙大姑奶奶轻叹一声:“那又能怎样?朱家攀上的这个高枝,别说一时半会儿,就算是穷尽这一生,只怕都难以追上。”
孙大爷的手已经握成拳,孙大姑奶奶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晓得,你心里这个结,是怎么都打不开了。阿弟,就算我求你,把这件事给了结了,不然你和三弟的亲事不谐,我还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又有什么脸,等着你和三弟各自生儿育女,好为二弟延续子嗣。阿弟,我…”
说着孙大姑奶奶眼里的泪就滚落,声音到后面更是不成句,用帕子捂住脸,孙大爷见孙大姑奶奶这样难过,上前扶住孙大姑奶奶的肩:“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了结了,朱家出什么事,别人也不会再攀扯到我们家身上。只是姐姐,朱家这等小人,偏要装成好人模样,我这心里,不服!”
“不服?”孙大姑奶奶抬头看着自己弟弟:“不服你又能怎样?就算你抢了几个生意,朱家仗了现在亲家的势,再抢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这会儿你家里又没有内眷,你能挡住朱太太在席面上名虽抱怨,实际是在下你的毒的话?你啊,别成天不把女人们的话不放在心里眼里。有时候,女人们要恶毒起来,比谁都狠呢。”
“姐姐不是这样恶毒的人。”孙大姑奶奶被孙大爷这句话怄的笑了,瞪了弟弟几眼就道:“这会儿也比哄我了,我也晓得,要你去做这件事,难为你了。你不愿意,我就让你姐夫去做。”
“姐姐,我…”孙大爷还想阻止,孙大姑奶奶温柔地对他说:“你啊,从小就觉得,自己能护住所有的人,可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姐夫横竖也和朱家有生意来往,把那引诱朱家少爷的人寻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想瞧你和朱家争的人,也不是一家两家,难道白白成全了他们?”
“姐姐教训的是!”孙大爷对孙大姑奶奶又说了这么一句,孙大姑奶奶已经摆手:“罢了,罢了,你这话,听起来就不是从心里发出的。阿弟,我活着一天,能帮你一天,可是这人有旦夕祸福,你又是这么一个容不得别人欺负自家人的脾气,可有时候,该低头就要低头,这是一,二呢,我看中唐姑娘,就是因为她性情柔和,能帮着劝你些。阿弟,刚强是件好事,可过刚易折。”
孙大爷的头低低垂着,低声应是,孙大姑奶奶看着弟弟,轻叹一声,突然往外面道:“三弟,你在那里躲了多久,快进来罢。”孙三爷这才顺着墙根蹭进来,对孙大姑奶奶行了一礼就期期艾艾地道:“大姐,你也别怪大哥,大哥都是心疼我这个做弟弟的,其实朱姑娘虽然和我自小定亲,我们两个,却没见过几面,不管是娶她也好,不娶她也罢,我只怪自己不成器,读书不用功,才让朱家失望的。”
说着孙三爷转向孙大爷:“大哥,朱家的事儿,您也别往心上去,姻缘这种事情,总是…”
“好了,你们也不要轮番来说我了。”孙大爷深吸一口气才对孙大姑奶奶道:“这件事,我也不好让姐夫出面的,还是我出面吧。”孙大姑奶奶面上露出欢喜,孙三爷神色更加不好意思:“大哥,你…”
孙大爷摆下手:“不用再说了,三弟,我也晓得,要护住这家子人,只恨我能力还不够,才会让人欺负。我是当家的人,谁欺负来了,也只有我去受着,没有让别人去受着的理。”孙大姑奶奶眼中又有泪光闪烁,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孙大爷也叹一口气,有些事情,自己还是想的简单了,朱家靠上那样一棵大树,就算抢了几笔生意,又有什么用呢?还有朱公子所谓被人引诱,只怕是朱家见状借机说的,好趁机再把自己家踩下去。恨的是,就算知道朱家的阴谋,也要为了家人低头。
过了几天,孙大爷果真绑了几个地痞流氓样的人去朱家,说已经查清了这都是谁在背后作怪,还说这些事,在京城也不稀奇。朱老爷见孙大爷这样上门,也不好装看不见,亲自出面接待了,又把朱公子叫来,当着骂了一顿,朱公子也表示要痛改前非,不再受人引诱。
朱老爷又请孙大爷喝了几杯酒,两边在席上和和气气,把当初悔婚之后的这事给揭过了。
这样大的八卦魏娘子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也第一时间就寻到夏金桂和她说这件事。夏金桂倒没想到孙大爷还有这一出,把人给绑了去,明明白白告诉朱家,这件事不是他做的,这个人,倒还不蠢。不过一想到此人就是个直男癌,夏金桂也就没什么兴趣,和魏娘子说了一会儿,也就要散去。
魏娘子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一件事:“姐姐,还有件事,不好和你说呢。”不好和自己说的事,只怕就是薛家的事,算起来,薛蟠这时候也该被问斩了,想他一个被宠坏的公子哥,当初在金陵当场打死人,因着好亲戚,也没有一点事。这会儿落到这个下场,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想什么?还是在那怪东怪西?
“姐姐,薛家那个人,昨儿已经吃了一刀,婆婆还让我问你,毕竟也是亲戚一场,她要去薛家吊唁,问姐姐你,要不要她去?”自从魏娘子进了门,夏金桂回了夏家,夏太太就认清了形势,这个家,是女儿和儿媳说了算,她只需要享受就好。这会儿要去薛家,夏太太当然要问问女儿。
夏金桂刚想说去了做什么,猛地想起夏太太和薛姨妈,还是姑嫂关系,这古代的亲戚关系,也是这样盘根错节的。夏金桂沉吟一下就道:“这事,娘自己做主罢,毕竟,那也是她堂侄儿。”
魏娘子把话告诉夏太太,夏太太倒犯了愁:“我做主,我就是不晓得去不去。要是不去呢,我这就真没娘家了,要是去呢,金桂和他们那时候闹成这个样子,还不晓得他们怎么给我冷脸呢。”

、了结

“婆婆,这事您也不用担心,您既然要去,她们也不会把您撵出来,不过是去一下,又不是久住。”魏娘子的安慰一点作用都不起,夏太太更加犯愁了,这明面上的理由说给魏娘子是因着毕竟那是自己娘家亲戚,可这暗地里的理由却是夏太太也想代夏金桂再去做一个了结,亲眼看看薛家现在是怎么样了。不过这暗地里的理由,夏太太自然不会告诉夏金桂。
夏金桂可一点也不知道夏太太的意思,反正薛蟠这个人,自己又没见过,不管他是生是死,都和自己没有干系。只可惜了香菱,想到香菱,夏金桂就叹了口气。又顺着香菱想到薛宝钗,这会儿贾府被抄了,迎春也死了,贾赦父子都被流放了,贾珍也去军前效力,整个贾府只剩下贾政一个顶不了多少事的,至于宝玉,这块来历劫的玉,终究是要离开凡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