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那老头刚才看向自己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点心慌,果然人不可貌相,云月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传来骚动:“公主殿下的銮驾将要到来。”
楚首辅站起身,大家也都跟着起身,随着他出门迎接,此时公主府大门洞开,红地毯连绵不绝的直到行礼的厅里,众人依次到了门外静候,远远看见公主銮驾的前踏就要来到,后面的小官跪了一地,只有楚首辅和几位地位高的官员站在那里,啥时候才能到这个地步?
云月又开始哀叹了,果然世上的事情有利就有弊,真嫁了给陈飒,就算依旧能出仕,升职的可能性也就变的很小了。
二十四名宫女过去,才是公主的鸾车,楚首辅这才弯身欲要行礼,早过来几个宦官过来紧紧扶住楚首辅他们,今日的新郎官,柳安骑在一匹系了红绸的白马上面,满面春风,十分得意,而紧跟在公主鸾车后面的是太子的仪仗,太子送嫁,这规格可真够高的,此时就连楚首辅也跪了下来,迎接储君。
太子的车不像公主的车驾一样直接进去,而是停在门口,太子下来亲手扶起楚首辅,别的人这才依次起身,云月站起来,觉得膝盖已经变酸软了,真想做个跪的容易啊。
心里这样想着,云月就觉得有道眼光看向自己,抬头望去,那双眼是许久没见的陈飒的,他看起来瘦了些,还好不是胡子拉渣,否则就不要他了,呀,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把陈飒归到自己的人这一栏里面去了?
云月不由低头微笑,那笑意温柔甜蜜,是从心里满溢出来的甜蜜,陈飒看着她的笑,若能长留她的笑容,再辛苦些也没什么。
情敌
陈飒眼里的缠绵情意,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云月低头装乖,这可是在公主府的大门口,再被当做八卦女主议论可不好,可是心里的甜蜜却是怎么都压抑不了的,唇边的笑容已经扩大到了眼里,一句被用的很滥的话涌上心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了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垢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甜蜜,怎能轻描淡写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呢?这时若面前有面镜子,云月就能看到自己双眼闪闪发亮,唇边的笑就像三月的春风一样轻柔,并不是像她以为的,自己的表情和原来一样平静无波。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不放在陈飒耳里,他眼里只有一个她,直到有人的窃笑响起:“看来郡王的好事近了。”陈飒才回过神来,对说话的人微微一笑,跟着大队人马走进公主府。
云月可听到那句好事近了,哼,自己都没点头,他的好事怎么能近?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能这么亲热的只有秦敏,果然秦敏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呀,这都是秋天了,怎么有人还春心荡漾。”
这话可不是能在这个年代当众说出的,云月白她一眼,所幸秦敏的声音并不算大,近乎耳语,云月指着秦敏身上玫红色绣八团芙蓉的外袍:“去,是谁今日穿成这样,少来说我。”
秦敏亲热的挽住云月往厅里走:“还不是我娘,一大早就带着我进宫朝贺,不然我宁愿穿官服和你在一起,穿这一身,就要和女眷们坐在一起。”那可是八卦的好机会,云月差点脱口而出这话,不过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幸灾乐祸了?
安抚的拍拍秦敏的肩,两人此时已经走到大厅里观礼,皇家的婚礼和民间婚礼在仪式上也没什么不同,赞者高声唱颂,新人们随着赞者的唱颂一丝不苟的做着动作,只除了不能拜高堂,公主要在出嫁后的第二日才能拜见公婆。
既是太子送嫁,自然也要拜上一拜,太子,秦敏?云月想起秦敏说的话,不由在他们两脸上来回看了看,他们两还真淡定,连眼光的互相碰撞都没有,难道说秦敏和太子约定只做地下情人?
那秦敏可比自己这个穿越者还要大胆,云月只顾着观察别人,自然就没注意自自己进来时候,陈飒的眼就没离开过自己,这一切又怎么能逃过秦敏的眼,她含笑在云月耳边悄声的道:“云月,你还是早些嫁了小飒吧,不然他迟早会思慕成狂。”
这个秦敏,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云月脸红了红,伸手要去抓她的手,却感觉到有人好像怨毒的看着自己,顺着眼神看去,是个年轻少妇,有些眼熟,但是云月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得罪她了?
把伸向秦敏的手改抓为握,在她耳边小声问道:“那女子是谁?”秦敏抬头去看,少妇已经继续观礼了,秦敏只一眼就小声的对云月道:“她你都不认识了?现在的刘二奶奶,原先的梁三小姐。”
原来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如此怨毒,活像自己抢走了她最心爱的东西,云月特想上去拍着她的肩说,搞搞清楚,是安乐郡王不要你,不是我想抢他,躲他还来不及,还想抢,真是的。
此时仪式已经结束,观礼的人群散开,在知客们的招呼下去坐席听戏,云月真想和秦敏分开往官员们在的地方走,就见梁三小姐走上前来,含笑行礼道:“柳修撰许多日子不见。”别说的我和你挺亲热的,云月心里暗道,面上还是要还一礼。
本以为哈拉两句就可以各自分开,谁知梁三小姐突然道:“柳修撰虽是官员,却也是女子,还是往女眷那边去比较好。”你什么意思?云月停下脚步,含笑看向她:“这里是公主府,梁小姐一非知客,而非主人,不过是和我一样来观礼的,想必谁该坐在那里,与你无关吧。”
梁三小姐头只是微微一侧:“哦,柳修撰不日就要成为郡王妃,现时和女眷们亲热亲热,日后才好来往,不然等到嫁于郡王,还是只能和官员们来往,那可就叫不成体统。”
体统?云月冷哼一声:“梁小姐现在已嫁入刘府,是为刘二奶奶,还念着以前的事,我倒不知道这叫什么体统。”梁三小姐的脸色变一变,云月的头微微抬起,在现代时候,可是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还怕什么?
说完云月转身就要走,却停了一下附耳对梁三小姐道:“身已嫁人,心犹不足,难道梁小姐预备给尊夫帽子上染点颜色?”说话时候云月唇边含笑,纵旁边有人,也只当她们是说女子之间的私语,那知道云月说出这等毒辣的话?
梁三小姐斐然变色,碍于众人之中,不好发作,云月已经直起身子径自离去,还真当自己是以前那个没被附身的正版云月?不挠她几下,她还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爪子。
云月不用回头就知道梁三小姐的脸色肯定变绿了,暗示她可能红杏出墙,在这个时代比当面打她几巴掌还严重。
云月唇边的笑一直到坐进酒席都没消失,身边的人早笑道:“柳修撰满面春风,看来的确是喜事近了,只是等到日后见面,下官要称柳修撰一声王妃。”旁边有人接话:“周兄这话说的不对,日后王妃金面怎能轻易得见,只怕连你我的内人想要见王妃都不得其门而入。”
云月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这话是否认好还是肯定好?早有人端着酒杯道:“今日柳修撰还是同僚,就请饮了这杯,以表同僚之情。”云月起身接过酒杯,听着席上别人说的那些恭维话,都是恭喜自己不久就要嫁到王府。
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皇帝那边看来很难答应自己嫁人之后依旧出仕的事情,到时候失望的可就是陈飒而不是自己,云月觉得今天的酒怎么有些苦,看来一定是他们酿酒时候不小心米煮过头。
喝酒吃菜看戏,恭喜云月的人见她全不勾搭,自然也少了很多,开始讲些别的,云月竖着耳朵在听,边听还边想,谁说男人不八卦,这群男人八卦起来可半点不比女人差。
突然云月听到惠娘的名字,有人笑着道:“那个梅玖倒好,独占了花魁。”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当初我曾想替她赎身,谁知她口口声声说要做人正室,绝不做妾,现在你看那个梅玖一中了进士,她还不是巴巴的赶去做妾,哼,一个婊 子,还想做进士夫人,实在是没有脸皮。”
云月扫了一眼,说话的是四五个看起来有点猥琐的中年男人,哼,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从良对惠娘绝对是件好事,只是也要看从的是谁,像眼前这几个猥琐中年男人,看来还是从不得。
云月开始有点理解惠娘对自己的态度了,她可是一直把自己定位为情敌,又苦于身份限制,也只能言语上刺自己几下。
或许是那些官员酒开始喝的有点多了,有人已经嘻嘻笑道:“其实他们可是正好一对,一个娈童,一个妓女,这不正是乌龟配王八吗?”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人也跟着笑的打跌:“那是,那个梅玖不过就是裘侍郎豢养的娈童,说什么师徒,被窝里的事谁知道呢?”
旁边已经有人拍着桌子笑了:“也不知梁尚书头上的绿帽子戴的舒不舒坦?”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像话,这边几桌不过是些低品级的官员,云月不由把杯子重重一放:“几位的酒喝的也太多了吧?私自议论些妇人的臆测,可是朝廷命官所能做的事情?”
有两个稍微清醒些的看云月发火,打着哈哈道:“不过是说来耍子,柳修撰又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来来,还是坐下喝酒。”有一个喝的满脸都通红的官员看见云月发火,火气更大,拍着桌子就大叫:“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老夫面前叫板?就算中进士,老夫也早了你二十多年,若不是你们这些女官,老夫早就。”
看他红涨了脸,一脸不满的样子,难道说这是个以为裘侍郎升迁了自己没得到升迁而不满的人,云月瞪回去:“就凭你今日之表现,平日如何就尽知,你有何脸面教训别人。”云月这话就像戳到这人心窝子上一样,他卷起袖子就要上前:“你们这些女子,本该在家相夫教子,为什么要出来顶冠着带,做什么女官。”
见他要打云月,旁边的人急忙死死抱住,云月后退一步,身子已经被人扶住,一个温和的女子声音响起:“灌了几口黄汤,就全失了体面,连小事都如此,大事可想而知。”说话的是裘侍郎,云月急忙行礼,其他的人也低头行礼,裘侍郎扫一眼他们:“吏部考核升降,皆以公平为要,诸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个方才喝醉的官员只是狠狠瞪了裘侍郎一眼,就低头不语,裘侍郎也不理他,其他人忙道:“下官知道。”裘侍郎这才转向云月:“随为师出去。”
外面阳光明媚,裘侍郎走到一座亭子里面才道:“云月,女子出仕之难,你今日可都看见,为师还是想问一句,你还执意嫁人后出仕吗?”怎么连她都知道了?一定是陈国公主告诉的,云月行了一礼:“若不能,则云月会弃嫁人。”
裘侍郎微微叹气:“你这孩子,还真是倔强。”云月站的笔直:“嫁人则成王妃,只能在王府里过一辈子,出仕却是自己,能在天地遨游,云月并不想为了嫁人而失去自己。”
裘侍郎并没答话,云月却觉得有点不对,回身望去,陈飒正站在亭外看着自己。
召见
陈飒脸上的表情竟然十分平静,难道说被自己打击次数多了,已经不会难过了?云月心里暗自这样在猜,裘侍郎已经起身,脊背挺的笔直:“郡王,方才的话你全听到了?”陈飒点头,一步步往亭子里走去。
他眼神平静,到了离云月只有一步时候才停下来:“云月,若我不再是郡王,你可愿意收留我?”呃?难道小郡王要放弃爵位?可是要不要养呢?云月唇边露出调皮的笑容:“下官只有五百亩田地,一座宅子,年俸不过两百两,锦衣玉食是供不上了,一日三餐只能吃白米饭,郡王若要吃肉,想必要去做工,不知郡王能过这种日子吗?”
陈飒的眼随着云月的话一点点被点亮,当云月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拉起云月的手:“我可以学着养猪,学着下田,还可以去河里抓鱼。”小郡王,你描述的好像是农家生活,但看你一双细嫩的小手,能做这些吗?
不过这个疑问云月这个时候是不会说出来的,她看着陈飒:“若如此,下官家里正缺一个守门的,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吧。”陈飒似乎放心了,他轻轻一拉,就想把云月抱到怀里,裘侍郎还在旁边呢,而且这里是公主府,不是郡王府,云月怎肯被他抱住。
陈飒的声音很轻,轻的像羽毛在耳边挠说:“裘侍郎已经走了。”云月这才俯到他怀里,陈飒满足的叹了一声:“只要抱一小会就好,云月,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辛苦?云月差点想歪了,不会是忍的很辛苦吧?听说憋久了会阳痿的,那自己的性福呢?
不对,现在阳光明媚,鲜花盛开,不能想那么不纯洁的东西,云月直起身:“郡王,想来你的名节已经被我全毁了。”这话是开玩笑的,陈飒却异常认真的道:“云月,就算真的名声尽毁又如何,只要为你,就值得?”
这话说的云月觉得自己的脸热起来,情话可真好听,陈飒看着云月发亮的眼,已经有些痴了:“云月,陛下前几日就要召见你,预备问你的罪,亏的陈国公主拦住,只是不知道还能拦住多久?”
难怪自己被皇帝不闻不问呢,原来中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云月笑了:“陛下是明君,就算问罪,不过就是罢官,到时你成庶人,我被罢官,我们俩就真的只有在那个庄里养猪下田。”
陈飒的眼也亮了,他似乎又被吃了定心丸:“云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王爵,什么富贵,我全不在意。”云月轻轻摇头:“你不在意可不成。”
陈飒愣住,云月已经接上那句:“也不知道郡王有没有私蓄,不然那五百亩田可只够养我们两人,若日后添了孩子,那就养不住了。”
云月这话立即让陈飒的眉眼变的弯弯,云月也含笑看着他,原来男人这么好哄,而且哄这个男人还可以让自己也很快乐,这种事情以后要多做,云月暗自决定。
又过了几天逍遥的日子,最坏的结局不就是被皇帝罢官,云月反而不担心了,罢官和成为庶人可不一样,说不定日后还有起复的日子,这就是进士官的好处啊。
秋天好啊,菊花黄,螃蟹肥,各种瓜果也已上市,现代虽然各种物资十分丰富,可也少了那种等待的兴奋,各种水果瓜菜果然还是应季吃菜好吃,特别是在自己有个庄子的情况下,那就更好了。
皇宫的传召终于来了,皇帝将于九月初六召见采风使柳云月,云月那日起的极早,穿好官服拿出镜子仔细看着镜子里的容貌,过了良久才放下镜子抚摸着身上的官服,过了今日,只怕就不能着这身官服了,说什么红颜祸水,男色也害人啊。
云月一边感叹着,一边走到厅里,柳池已经收拾好坐在厅上,看见云月出来,皱了皱眉道:“今日虽说是陛下召见,但总要在早朝后,差不多要到午时,你不必这么早。”
云月微微一笑:“父亲,今日只怕是女儿最后一次以采风使被陛下召见,说不定今日陛下就下诏罢我的官。”柳池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看向云月的眼里满是慈爱:“罢了,素儿,父亲还有几亩田地,一些银子,就算没有你的俸银,也过的下去。”
云月不由上前挽住柳池的胳膊,把头放在他肩上蹭了蹭,柳池先是僵了一下,又伸手出去拍了拍她的头:“都这么大了,还小女儿态。”虽然是怪云月的话,那口气里的疼爱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这个父亲看来终于可以接受自己时不时的撒娇了,云月直起身子,对柳池笑一笑:“父亲,我们走吧。”
去的路上还是那么安静,快要到的时候柳池终于开口道:“素儿,若陛下真的盛怒之下,父亲陪你去吧。”
云月露齿一笑:“父亲,女儿不是孩子了,况且女儿这么些年,口齿和原先不一样。”说完云月掀开帘子,先跳下车像以前上班时一样把柳池扶下来,柳池下车的时候久久的看着女儿,云月给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看着他转身往里面走去,这才挑眉上车,车子拐个弯,往另一边走去。
下车,早有宦官等在那里带着云月往里面走,云月只觉得这皇宫好像每次来的时候都比上次来的时候那么大,好容易七拐八绕的到了一个地方,宦官才停下脚步道:“柳修撰,陛下还在上朝,请柳修撰稍待。”
稍待?只怕要等上一两个时辰,云月坐了下来,宦官送上一壶茶和几碟点心,这皇宫的点心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云月从荷包里掏出银两赏了下去,这才耐心等着。
这屋子并不算小,云月连里面的摆设都数清楚,还研究出来用的是什么木头,无聊到开始数屋顶上的椽子有多少根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皇帝的传召,看来两个时辰还是自己猜错了,这太阳都升的老高,看来已经快午时了,自己好像是卯时不到就出的门,这都快三个时辰了,六小时,皇帝陛下,你难道就这样为难我?
摸摸开始叫的肚子,还是等着吧,这几碟点心只怕还是那些宦官看在陈飒的面子上送来的,饭就不用想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方才的宦官出现在门口:“柳修撰,陛下已经用过午膳,传你过去。”呼,自己猜的果然没错,皇帝陛下要吃完饭才召见自己,不过抱怨可不敢露在脸上,谁让对方是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出了等着的屋子,沿着路绕来绕去,今天的太阳真不错,云月觉得自己刚才喝的茶已经全部变成汗了,宦官总算停下脚步,示意云月稍待。
这次宦官很快出来,带着云月进去,皇帝还是依旧坐在上方,距离上次见面时候,虽然威严不减,但云月觉得他很迅速的在老下去,难怪京中一直在暗中传说,等到过了五十万寿,皇帝就禅位于太子。
行礼下去,皇帝很久都没叫自己起来,难道又要罚跪?云月心里暗想,但不敢抬头,只感到皇帝的目光一直在看自己,不会今天叫自己来就是罚跪吧?
过了许久皇帝才开口道:“柳卿的采风之事完了?”果然开口就没好话,云月心里暗自这样想,面上依旧恭敬的道:“采风一事十分繁重,就算穷尽臣一生之力,只怕也不能做完。”
皇帝在上面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柳卿也明白这点,那为何卿现时会在这里?”这是在下套子给自己钻呢?云月的头低得更低:“陛下,百善孝为先,臣父已年老,膝下唯有臣一女,虽忠君事重,臣也不敢对父不孝。”
这番话真漂亮,云月在心里为自己轻轻鼓掌,皇帝没想到云月竟会这样说,眉皱的更紧:“柳卿嘴里全无半点实话。”
说都说了,就继续吧,云月抬头:“陛下,臣句句是实,并不敢欺君。”皇帝看着她:“柳卿,难道你此次回京,和安乐郡王毫无关联?”这样说话多好,陛下,方才绕圈子绕的你我都很累。
云月心里暗自想,抬头去看皇帝:“陛下,臣非木石,岂能无感?”
皇帝的眼一直盯着云月在看,云月的脸上十分坦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也很坚定,皇帝不由叹了口气:“照你所说,你和安乐郡王也是两情相悦,那为何柳卿不嫁于他,成为郡王妃,而是非要依旧出仕?”
云月看着皇帝,十分坦然的问道:“陛下,恕臣大胆,当日女科榜眼梁氏,和今日陛下后宫中的梁贵妃,可有不同?”梁氏?皇帝没料到云月会问这个,当日她是以才女之名被召入宫的,初进宫的时候还常写几首诗词,自己闲暇时也去坐坐,久了,就觉得所谓才女和后宫别的女子也没有多少不同,再加上她容貌平凡,去的次数自然少了。
云月的眼一直没离开皇帝的脸,缓缓吐出一句:“臣大胆,梁贵妃自然是不被陛下放在心上的,却不知梁贵妃回首当年,可曾有过悔意?”
庶人
皇帝又被问住,半响才道:“她为后宫诸妃之首,金尊玉贵,怎能后悔?”云月轻轻叹气:“陛下问过梁贵妃吗?”皇帝的手在案上击了下:“大胆,你怎能如此大胆?”云月俯下身子:“臣不过是想让陛下明白,纵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不得施展抱负,这样的日子,臣不愿。”
皇帝看着云月,半天才道:“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只是世事难两全,柳卿,你必将择其一,从卿所说话里,安乐郡王只怕不是卿所选。”
果然皇帝就是皇帝,一不绕圈子了,就开始下结论,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双眼,是陈飒的,那样的含情,那样的殷切,难道说日后不能再看到那双眼看着自己了吗?云月心里开始做起激烈的斗争,皇帝的声音又响起:“柳卿,朕问话而不答,似乎不是臣子之责。”
管他的,云月心一横抬头去看皇帝:“陛下富有四海,坐拥后宫三千女子,数百朝臣,家里莫不绿环翠绕,为什么不能容许女子为官后嫁人?”
皇帝的眼危险的眯起:“你想说朕不公平?岂不知天生男女有别,做女子的就该辅佐丈夫,而不是顶冠束带,做什么官。”又是这个老问题,云月觉得自己穿越来之后,已经快成宣扬女权的了,她的脊背挺的笔直:“照这样说,当年卫国公主不该摄政,陈国公主不该为陛下守住西南。”
哐啷一声,皇帝推倒了面前桌子上的东西,什么玉镇纸,金笔架全都倒了下来,有碎玉溅到云月身上,多好的玉,就这样摔了,云月心里可惜,面上的神色还是半点不慌,看着已经发怒的皇帝:“陛下当年赖卫国公主重整社稷,又赖陈国公主定住西南,陛下当时怎么不说男女有别?”
反正既然已经惹怒了,就再加把油,说不定被皇帝下令杀了,魂灵还能穿越回去,就是见不到秦敏他们会想念,好吧,再加个陈飒。
皇帝是不明白云月心中所想的,他已经怒瞪双眼:“柳卿是嫌你脖子上的脑袋太结实了?”怎么又是这么经典的台词?云月的眼里并没有一丝慌乱:“因为臣明白陛下是明君,不会胡乱杀人,更能听的进去,不然臣今日就不会说这番话。”
这马屁拍的果然舒适,皇帝眼里的怒火好像有些消失:“明君?方才柳卿不还在说朕是靠了两个姐姐,才坐稳这个位置,怎么这时候又说朕是明君?”
虽然有两块棉花,但跪久了还是有些不舒服,云月悄悄的挪动了下膝盖:“陛下,当日社稷危难之时,陛下年纪尚幼,却能信任卫国公主,全力依托于她,若陛下不是明君,又怎会如此处置?”
皇帝的眼光放的更柔:“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我受挟持?”云月笑了:“若真是陛下受挟持,数十年陛下怎会对公主念念不忘,又怎会不停了女科?”
皇帝长叹了一声:“开女科是四姐的念想,我怎会停了呢?”皇帝对卫国公主的感情看来还真是那么复杂,云月顺势接上:“那陛下为何不让女官嫁人,以免卫国公主的遗憾?”
皇帝眼里的光一凛:“柳卿,你想要的太多了,你真以为在你之前没人给朕上过表,恳请允许女官嫁人吗?”皇帝就是皇帝,几句话就又把自己堵住,云月叹气:“陛下既知这事不成,为何又召见臣,难道说陛下嫌日子太空?”
皇帝没等到云月的辩解,而是这几句抱怨,差点被口水呛住,这人还真大胆,他看着云月,有些不确定的问:“柳学士的家教就是如此?”
为什么每个人都怀疑父亲的家教?云月觉得无力:“家父曾为帝师。”弟子不能言师过,陛下,我看你怎么回答这话?
皇帝没有忽视云月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挥了挥手:“罢,朕今日还是只问你,究竟是要出仕还是要嫁人,必选其一。”看来是无法说服皇帝开女官嫁人之例了,云月有些泄气:“陛下,臣已经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