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从哪里来的?”青娘故意问,宁榴呵呵一笑:“叔叔给的,他说难免有个…,”宁榴没说完话,只把药塞到青娘手里。
青娘接了药,打开被子,把药往腿上抹去。宁榴见她动作有些笨拙,拿过药替青娘抹着。青娘的肌肤比宁榴平日见到的村妇们要白一些,摸起来…宁榴发现自己竟然在想,青娘的腿好像摸起来很不错,虽然没有想象中的细腻,可在心里的感觉很好。
宁榴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君子不能趁人之危!
青娘看着宁榴,宁榴额头不知什么时候,有汗珠冒出,接着这些汗珠又迅速消失,仿佛从没有过。
宁榴抬头对青娘笑:“好了,已经抹好了。叔叔说,这药…”
宁榴没有再说下去,还是青娘打破了沉默:“你这个叔叔,是不是就是给大伯写信的叔叔,他看起来,很疼你!”
“叔叔没有儿子,原先是想,不过后来…”宁榴想起往事,苦笑一下。
想来,这叔叔是想过把宁榴过继过去的事的,既然没成,只怕就是宁榴那个名分上的兄长不愿意这件事成功。
宁榴的兄长,看起来很有势力,才会逼得那叔叔只能让宁榴离开。
宁榴把药瓶放好,回头见青娘瞧着自己,宁榴又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日叔叔说,我在他那里存身不住时候,我就晓得,从此,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青娘听出宁榴话里浓浓的伤心,想安慰宁榴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宁榴吹灭了灯重新躺下。
黑暗之中,青娘转头看着宁榴,宁榴也正好转头看向青娘。两人的眼对视在一起,尽管看不真切,可青娘觉得,宁榴很伤心。
青娘伸出手,拍拍宁榴:“这以后,你会什么都有的。”
宁榴笑一笑,没有接话。“婆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黑暗中,传来青娘这一句问话。


、第43章 辩白
宁榴想了想,才想起那说的是自己的娘,对青娘道:‘娘她是个很好的人,温和慈爱。外祖父就只有娘一个女儿,十分疼爱,把全部产业都当做嫁妆,给娘 办了喜事。嫁过去不到一年,外祖父就过世了。娘还在伤心之时,那家子翻了脸,说娘是不祥之人,克父克母,以后还会连累的一家子都死掉。要休掉娘。外祖族 中,恨外祖把产业全给了娘做嫁妆,不肯出面。后来还是祖父…”
宁榴说到祖父两个字的时候迟疑了下,青娘晓得这是宁榴想起他那兄长说的话了,拍了拍宁榴的肩。
“祖 父是外祖的至交好友,出面驳斥,那家子非但不肯听,还说祖父不过是沽名钓誉,为自己赚好名声,并说,若祖父能在他们休妻之后,把娘许配给父亲做为继妻,才 算是真好人。祖父一生为人刚正,差点被这一家子气的吐血!也知道这家子就是一家子无赖。祖父咬牙应了,为父亲娶了娘回家。”
这段往事,宁榴想来听过很多次,说起来一点也不生涩,只是那时,宁榴总为这段往事骄傲,这也是一段佳话。谁知道,后来,后来…想到父母相继离世之后,兄长所说的话,宁榴的眉不由皱起。
青娘的手碰到宁榴的额头,用手把他的眉松一松:“很多事,总要到了自己头上,才晓得谁对你好!”
青娘的话成功安慰了宁榴:“是啊,如果没经过这么些事,我还不晓得…”宁榴停下说话,瞧着青娘:“睡罢,听这风,越来越大了。”
青娘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宁榴看着青娘过了很久,这才把眼闭上,安心睡去。
宁榴拿来的药很有效,青娘第二天就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听到宁榴起床,青娘也披衣坐起。宁榴忙阻止她:“多睡一会儿,我去杀猪,很快就好了。”
“躺着也是躺着!”青娘打个哈欠,宁榴又笑了:“你受了伤,本来就该好好歇着,哪还能劳累?”
“这叫什么受伤?”青娘的话让宁榴的笑里,多了几分叹息,青娘瞧一眼宁榴:“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躺着罢。再过两日,你也不用再做生意了,你瞧瞧今儿留片后腿肉出来,我做了腊肉,过年好吃。”
“守着杀猪的,你倒要吃腊肉了!”宁榴穿好衣服,掀起帘子打算出去时,对青娘取笑。
“这不一样,就算是杀猪的,哪家也要天天吃肉了?况且那些肥肉,总要留着好卖,自个只能吃些瘦的!”青娘的话让宁榴又笑一笑,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走出去杀猪。
青娘听到外面猪叫,听着宁榴在院子里面收拾猪,听着宁榴推着车出去,推车出去时候,还不忘转身回来把大门关好。
青娘的脸越来越红,红的青娘觉得双颊都是烫的。昨日吴氏的话在青娘的耳边响起,青娘缩在被子里害羞地笑,接着青娘就摇头,不行,不一样的人就是不一样的人,不要想多了!
可青娘觉得,自己心中,有个地方,和原来,是真的不一样了。
宁榴到了平日卖猪肉的地方,路上遇到的人瞧见宁榴,都微微惊异。宁榴明白那是因为昨日的事,毫不在意地走到摊子跟前把摊子摆出来。
宁榴还在忙碌,苏娘子就走过来,宁榴瞧见苏娘子,含笑开口:“婶子,今儿猪肝特地留给你的。今儿这猪肝,还是绸肝,比平日的好!”
苏娘子一手接猪肝,就在那悄声问:“昨儿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宁小哥,你不晓得,都在那传说呢,说什么你是江洋大盗,也不晓得杀了多少人了。因为风声紧,这才来我们这边落脚,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婶子觉得我像江洋大盗吗?”宁榴把刀放下,对苏娘子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苏娘子上下打量瞧瞧,摇头:“的确不像,你说那江洋大盗,好可怕,哪是你这样斯斯文文的人?”
说着苏娘子迟疑一下:“当日吴家的,那么英雄,还不是死在那江洋大盗刀下?”宁榴虽然只见过吴大哥几面,但对吴大哥很敬重,听到苏娘子提起,宁榴的语气也变的有些沉重:“舅兄的确很不错!”
说话时候,宁榴见有人悄悄地围拢,宁榴声音扬高一些:“昨日的事,我晓得列位都有疑惑,既然如此,我就把事都说明白了!”
这些围拢上来的,也是想打听打听,听到宁榴主动表示要说清楚,于是一个个靠的更紧些,生怕听漏了一句。
宁 榴一口气把昨日的话给说出来,说完就对众人笑道:“我虽然杀猪,又有一身力气,其实手上功夫全不会的。列位那日想来也瞧见有地痞过来挑衅,我都没和他们打 一架,就是因为这个。昨公堂之上,老爷也断的清楚明白,等明年开了印,行文我家乡,列位就晓得,我说的话,并无半点虚言了!”
宁榴说的情真意切,众人也都点头,有人已经道:“宁小哥,你可晓得昨儿去告你的,是什么人?”
宁榴正打算回答,瞧见秀才娘子站在人群外面,脸色有些不好,宁榴已经笑着道:“虽不敢尽知,但我晓得,这人,已经自食其果了!”
宁榴的声音并不大,秀才娘子听的清清楚楚,听到这句,秀才娘子气的肺管子都要炸了,手里捏着帕子,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人群散去,宁榴又做了一会儿生意,这才走到秀才娘子跟前,笑眯眯地问:“大嫂今儿要割点肉?”
秀才娘子本意是来寻宁榴,和他算驴子的账,方才在外面听了会儿,已经晓得只怕宁榴也是个难缠的,这会儿听到宁榴问自己,秀才娘子抬头瞧着宁榴,冷笑一声,开口道:“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大嫂!”
“当不当得起,大嫂您心知肚明!”宁榴又是微微一笑,秀才娘子觉得那股气又上来了,宁榴转身往肉摊上走,秀才娘子忍不了那口气开口:“我们家的驴子…”
宁榴回身瞧着秀才娘子:“大嫂家的人,牵着大嫂家的驴,出了事,为何要问我家?这世上也没这样道理。”
“我好心好意把驴借给你…”秀才娘子可算逮到宁榴的把柄了,就要跳脚骂,宁榴还是只微笑不说话。
秀才娘子被噎的觉得都快喘不上来气了,宁榴已经走到肉摊,顺手拿起刀子就割了一块肉下来,丢给秀才娘子:“大嫂还是回去,炖碗汤补补吧!”
“你,你,你…”秀才娘子指着宁榴,一张脸全是红色:“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还这样对我,你就该在牢里坐上几日!”
“我可没有少大嫂家的房钱!”宁榴的话再次气到秀才娘子,秀才娘子气冲冲走了。宁榴的眉皱在那里,接着摇头,这样好像违背了父亲生前和叔叔的教诲,该与人为善的,可是,若有一日,善意总被人践踏的时候,那该如何?
“这有什么不好想的?”宁榴回来时候,青娘已经把晚饭做好,听到宁榴的疑惑,青娘就笑着说:“对待我好的人,那我当然也要还以善意,如果一个人总对我好,难道我还要对他好吗?”
“按理说该是这样,可是…”宁榴的话再次被青娘打断:“你和我实话说罢,当日你到底读过多少书?”
“五岁父亲亲自为我开蒙,也读了十来年了。若不是父亲母亲先后去世,我本该是赴过院试,说不定…”
宁榴的话里带着遗憾,青娘哦了一声:“那为何你孝满了,还不去考?”
“考试卷上,要填三代履历,青娘,我只知道母亲,我连我的父亲,到底是谁都不晓得。叔叔若能过继我,我也能去考,可是兄长他担心我一旦考上去了,会对他不利,因此联络族人,逼叔叔赶出我!”
这些青娘是真的不晓得,听到宁榴话里有深深的伤痛,青娘拍拍宁榴的手:“没想到你还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倒是我鲁莽了!”
“不,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宁榴忘情地抓住青娘的手,两人并不是第一回双手碰触,可这一回,却和别的时候不一样。青娘觉得双颊红的不能看了。
宁榴也觉得异样,青娘已经把宁榴的手转身跑进屋里,宁榴以为青娘害羞了,自己这种举动,的确鲁莽了。
青娘已经从屋子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纸:“这就是张家祖上三代的名讳,上回办丧事的时候央人写的。你拿了这个,填在试卷上,就能去考了!”
原来青娘是去寻这个去了,宁榴并没接过来,笑容里还是有无奈:“不一样的,我落籍在此,需有两个秀才为我作保,我才可以去考,否则还是不能去考。”
考个试,原来这样麻烦?青娘瞧着宁榴面上神色,心里在沉吟。


、第44章 彼此
考个试,原来这样麻烦?青娘瞧着宁榴面上神色,心里在沉吟。
宁榴看着青娘,伸手抚一下她的肩:“别想了,科考这种事情,一个外人,没有根基,想要参加,是难上加难的事。不然当初他们也不会…”
宁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手从青娘肩上离开。青娘听出他话里深深的难过,青娘想安慰他,可一时青娘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过了好一会儿青娘才自嘲般的笑笑:“我总觉得自从男人死后,我过的苦,可这会儿想想,你过的,才更苦。”
一个从小读书的人,才学想来也是好的,想必也有许多对未来的设想。可这一切,都被人无情剥夺了。青娘的意思,宁榴也听的出来,宁榴唇边的笑也不由带上几分自嘲:“算起来,我们两个,倒还真是…”
真是一样的苦呢!宁榴想着这句话,耳根不由一红,青娘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手摇一摇:“罢了,不提了,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多谢了!”宁榴对青娘认真的说,青娘莞尔一笑:“多谢什么,怎么说我们也是,也是…”
青娘没说完就笑了:“趁这些日子闲着,你也出去走走,你既然是读书人,我们家有个柜子,里面放了几本书,上面的字我大半认不得,都给我收拾在箱子里,等我去给你寻出来!”
青娘说着就转身进了屋子,宁榴看着青娘的背影,心中升起感慨,当日叔叔劝宁榴离开时候,说的是去的远些,去的远了,兄长也就不会想着宁榴要回来谋他的家产,等过上三年五年,让宁榴再回来,那时叔叔说服了族内,再行过继之事。到时再去考试也是平常事。
三十少举人,五十少进士呢,怕个什么呢?宁榴当时也是这样想的,船还没离开家乡,就有人匆匆追上,带来了兄长的口信,已经说服族人给叔叔另立嗣子了,让宁榴这一走就别回来了。
若还要回来,只要一进到县城内,就要带了人把宁榴赶走。那时起,宁榴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浑浑噩噩到了这里,投了张秀才,当张秀才问起,宁榴以后要以何为生时,宁榴脱口而出就是两个字:杀猪!
当看见张秀才惊讶的神色时候,宁榴心中反而镇定下来了。前途再没有了,活在这世上,也不过是怕自我了断之后,会让地下的娘伤心。
杀猪吧,用这种市井间最粗蛮的一种生计,来提醒自己,那些往事,已经全都过去。但宁榴没有想到,遇到被逼迫的青娘时候,心里生起的,竟是久违的怜悯,进而由之,变成另一种从没有过的情感。
青娘抱着十来本书走出来,瞧见宁榴坐在那沉思,青娘含笑上前:“这些我也不大认得,不过晓得,也不是什么四书五经。”
宁榴起身接了青娘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翻了翻倒有些惊讶:“你们家,怎么会有史?”
青娘有些疑惑地瞧着宁榴,宁榴忙解释道:“就是史书,而且我瞧别的,虽也是闲书,却是记载了各地的奇闻异事的,倒和别的闲书不大一样!”
原来如此!青娘笑一笑就道:“公公年轻时候,也是出去闯荡过的,肚子里存了一肚子的故事,这些就是公公搜回来的,当日分家出去时候,任由大伯选要些什么书,大伯说这些闲书,就留在这里,给人解闷罢!”
说着青娘摸一下这些书:“我认不得多少字,只勉强能认得几个数目字,这些书撂在这,也是可惜了!”
宁榴听出青娘话里深深的遗憾,安慰青娘:“这认字,认起来也快呢,一天学十个,一年下来,就是三千个字了。认得了三千字,再识得句读,瞧这些,可就很快了。”
青娘的眼睁大一些:“真的?我小时候,见哥哥去读书,我也想呢。爹爹说,这读书啊,是男人做的事。男人家识了字,以后出去做活也方便些。女儿家识字做什么呢?倒是多学些针线要紧。哥哥疼我,回来时候常教我识几个字。”
说着青娘仰起头,面上有几分骄傲:“我会写自己名字呢,还会写爹娘的名字,还会…”
青娘的骄傲渐渐消失,接着语气里带上几分郁闷:“自然,和你是不能比的。你们家那边的女子,是不是个个都会读书写字?我听哥哥说,有些大户人家,不但男的是一肚子才学,就算是女子,也是个个读书写字,连有些贴身服侍的丫鬟,都知书达理的!”
“那也要了!”宁榴含笑道,拿着手里的书翻了翻:“既然这些日子闲着,那我就先教你写字吧,只是笔墨…”
“这没什么要紧,等明儿我去镇上买来。”青娘说着双手一拍:“到那时候,就再不会有人说我浪费墨和纸了,女儿家,学什么读书写字?”
青娘的话让宁榴又想起往事,宁榴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安慰青娘:“就算学的满腹才学,没有用又如何呢?”
青娘摇头:“不一样的,读书人中,明理的总要多些。就像那日公堂上的邢举人,他说的话,句句都是我肚内想的,可是呢,我就说的没他那么好。你瞧,这不就是读书的好处?”
青娘说话时候的神情很专注,脸上就像带了光,宁榴觉得长久以来,那死气沉沉的心中,有一点火苗慢慢燃起。过日子,是不是就要这样过,不管面前遇到多少困难,都要笑着面对,而不是就此放弃了自己?
宁榴不由汗颜,枉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为何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忘记了?只在伤心自己无法科举,不能把这满肚子的才学都使用出来,倒是青娘,一句读书人总是要明理的多些,让宁榴记起,开蒙那日,父亲说的话。读书能得功名,辅佐君王,报效朝廷,光宗耀祖,那是最好的!
其次就要能明理,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一个明理的好人,而不是一心只想着必要光宗耀祖,当考不上的时候就在那里抱怨天地。偶尔得了功名,为官一方,也是鱼肉百姓,这不是什么好事,也是让祖上蒙羞。
读书人,切记,不可酸腐!慈父的话在宁榴耳边响起,许久没流的泪从宁榴眼里流出。
这让青娘瞧向宁榴:“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的很好。只是我忘了,很多事,我都忘记了!”宁榴用大拇指擦着眼中的泪,又哭又笑,哭的是自己为何忘记了父亲教诲,笑的这会儿想起,也为时不晚!
青娘拍拍宁榴的肩:“这有什么呢?等再过两年,你在这住的久了,认得的人多了,那时说不定就能求人为你作保,然后可以考试,等考上了,你就可以另娶一房,到时风风光光回乡去,让你那不要脸的哥哥瞧瞧,有才的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有才的!”
另娶一房?宁榴知道青娘这是说的真心话,可心里就是不舒服:“青娘,这些事以后再说罢!”
“不能以后再说!”青娘的头微微一侧:“我听说,这读书人,是要日日都肯读,才会考上的,你这会儿不肯用功,以后有机会考试,怎么能考上呢?以后你也不用杀猪了,家里的田地,一年挣的钱,也够我们过日子了。你在家里,好好温书就是。”
“青娘,你这话说的,堂堂男子,难道还要媳妇养不成?”宁榴打断青娘的话,青娘瞪宁榴一眼,宁榴摆下手:“罢了,你去做晚饭罢,我这里瞧瞧这几本书,等你买回了笔墨纸砚,我再教你识字,可好?”
当然好!青娘点头,站起身欢快地往厨房走去。宁榴瞧着青娘的背影,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原以为,不过是心灰意冷的自己,想帮一下困境中的别人,毕竟这一生,宁榴已不想成亲了,就该孑然一身过下去。谁知竟会有这样的收获。
宁榴摇摇头,把心中的别的念头摇掉,专心看着书上的故事。青娘做好晚饭,并没喊宁榴,而是把饭菜放进一个捧盘里,端着到堂屋,还没进屋就瞧见宁榴在那专心看书,青娘抿唇一笑,他这样,真好看。
吴氏说的话又在青娘耳边响起,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是他是个读书人啊,而且这一肚子的才学,自己怎能…
青娘的脸又红起来,心中似乎还有个小小声音在说,可这怕什么,人不就是这么几十年,总要过个快活,横竖等这一回过了,以后还是相敬如宾,等他考上秀才,就和他分开,让他别娶。
青娘的脸红了又红,感到捧盘也越来越重了,青娘这才牙一咬,想什么别的呢,赶紧吃饭是正经事。
青娘第二日去镇上买回了笔墨纸砚,这大过年的,家家都要写春联,贴对子,买笔墨的人也不在意青娘来买。
买回来的笔,头一件就是宁榴写了副春联。天增日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宁榴写一个,青娘跟着认一个,等宁榴写完,青娘也就认完了。
“哎呀!小夫妻还真恩爱!”就在青娘和宁榴相视一笑的时候,身后响起说话声。青娘转身,瞧见是张二婶,张二婶笑吟吟地道:“倒忘了你家的识的字,还想约你去□□联呢!”


、第45章 过年
青娘正要把春联收起,听到张二婶说的话就看向宁榴,宁榴已经笑了:“这也没什么麻烦的,二婶想要写个什么?”
张二婶皱眉:“这就难了,我只认得你的字比在街上买的好像还要好些,可要写什么我就不晓得!”宁榴含笑:“我那写的是魏碑!二婶要写,我就给你写楷书?”
“什么,什么碑?宁小哥,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张二婶眼睛连连眨,疑惑地问宁榴,宁榴唇边笑容微微凝滞一下,才对张二婶道:“是种字体,我从小就…”
宁榴飞快转口:“二婶,要不,我给你写一副和这副不一样的?”张二婶连连点头:“这好,哎,宁小哥,你既写这么好的字,想来也不是只读了两三年书,为何不开个蒙馆?免得我们村里的小孩子,还要去隔壁村上学,有时,还会被那些村里的人欺负!”
青娘已经把浆糊调出来,把对联的墨吹干了,搬了椅子要往门上贴对联,听到张二婶的话就对宁榴笑。
宁榴饱蘸了墨,往纸上写了一个今字才对张二婶道:“我不过就读了几年,哪能去误人子弟?”
张 二婶眼巴巴地旁边瞧着,见宁榴写字时候笔走龙蛇,明明白白地写的那么好,唇一撇:“什么误人子弟啊?隔壁村的蒙馆,也不过就是教些百家姓千字文,什么宇宙 玄黄。教上那么三四年,识的些字,能写封信,去铺子上做伙计时候看的懂账,就成了,我们这样乡下人家,难道还指望孩子考个秀才?那可是文曲星做的事,不是 我们这样人家做的事!”
文曲星?宁榴已经把对联写好,听到张二婶说的这三个字,宁榴的眼微微一暗,青娘正好瞧见宁榴眼里的暗色,青娘的牙不由咬一下唇,这世上的事,难道真的…
张二婶已经探头在宁榴写的对联那瞧来瞧去,嘴里的赞美就不要钱似地在那说:“哎呀,宁小哥,你这写的,可真好。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们村里的孩子,送去那学堂读了那么几年的,就没一个有你写的这么好。”
宁榴已经在那洗着笔:“这字,只要定心静气,就能练出来了。”张二婶拿着对联在那翻来覆去地瞧:“这可不一样,那秀才,还是个秀才呢,可我瞧着他那一笔字,连你一半都不如!”
宁榴又是一笑,张二婶已经喜滋滋地拿着对联走了,等张二婶离开,青娘才对宁榴道:“其实二婶说的也有道理,不如你…”
“我是杀猪的!”宁榴的语气很轻柔,可青娘能听出他话里的伤心,这让青娘心里也不好受起来,青娘用手把眼角的泪擦掉:“我晓得的,你心里很难过,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青娘,你不用安慰我。从离开家乡那日起,我就晓得,那些事情,都永远过去了。”宁榴看着青娘认真地说。
这让青娘鼻子里的酸涩更重,青娘扭头,让眼泪弹掉,这才对宁榴道:“我们去贴对联吧。”
宁榴嗯了一声,经过青娘时候,宁榴还是忍不住拍拍青娘的手:“别为我难过了,青娘,父亲生前常说,有些事,是有定数的。”
说完宁榴又顿了顿:“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件事,我又怎会遇到你?”说完宁榴觉得害羞,转身去贴对联。
青娘觉得面上有些*辣的,见宁榴站在椅子上,青娘忙走过去,把春联递给宁榴。宁榴认真地在那贴着。
宁榴刚把横批贴上去,三姑婆就来了,瞧见宁榴夫妻在那贴春联,三姑婆就手一拍:“哎,宁小哥,这春联是你自己写的,哎呀呀,这春联上的字,真是好,只怕比那朱老爷写的字还好呢,他可是进士,是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宁榴把对联贴好,这才跳下椅子对三姑婆道:“三姑婆谬赞了,不过胡乱写写。”三姑婆歪着头在那仔细瞧瞧,对宁榴笑道:“什么胡乱写写?我虽不识字,可这好坏还是瞧的出来的,你若是叫胡乱写写,有些人写的,只能叫狗爬了。”
青 娘在旁听着,不知为何心中就有些骄傲,三姑婆赞了几句这才话锋一转:“哎,宁小哥,和你商量件事,你也给我写副对联罢!原先呢,我侄儿在朱家做事,朱老爷 每年一过年的时候,会写几幅对联赏给下面得用的管家,我侄儿也会被赏两幅,就拿一副给我。今年你也是晓得的,我啊,已经把我侄儿得罪很了,不过呢,我这都 是已经嫁了的人了,还想这些别的做什么呢?所以,就想请你给我写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