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方才是我太急躁了。哥哥莫怪。”
柳二爷摇头:“我怎会怪你。说来呢,也是我们家搬离苏州的祸,要依旧在这,你大伯子怎敢这样欺负?”
这一句又惹起柳氏的伤感来,兄妹两人又说了些别后的话,也就各自去歇息。
柳二爷刚到苏州,吴大伯那边就晓得了,他心里不安,当然不敢去见柳二爷。吴大伯想去媒婆家里探听情形,那媒婆自从头上挨了一花瓶,又因没接到新娘,被陈老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也不好出门,只在家躲着养伤。
媒婆听到吴大伯来了,借着养伤的名义不肯见吴大伯,却让自己男人出去对吴大伯恐吓了几句,说陈家定不会善罢干休,让吴大伯等着上公堂吧。
吴大伯更是惊慌失措,吓的不敢出门,只缩在家里借酒浇愁。他这一喝酒不要紧,就惹起吴大伯母的不满来。
这天一早,吴大伯母端出早饭来,见吴大伯又去拿酒瓶,吴大伯母伸手把酒瓶给拿走,回身塞给自己女儿,阴阳怪气地说:“这好几天都不见你拿银子回家了,这酒,倒是下去了半坛子。”
吴大伯的女儿叫柳素,比茭娘大一岁,听到这话就帮腔:“爹爹前几天还说,拿到银子就给我好好地办一份嫁妆,这会儿了,就没见到一钱银子。”
吴大伯不耐烦地拍下桌子:“大难都要临头了,你们两个还说这些做什么?还有你…”吴大伯指下柳素:“这办嫁妆除了要银子,你自个平常也要做针线,我就没见你拿过一根针。”
“茭娘平常也不做,她的衣衫,不都是婶婶给她做的,还有…”柳素一脸不在乎,吴大伯伸手又拍下桌子:“茭娘茭娘,你能和她一样吗?你…”
吴大伯母早一巴掌打在吴大伯脑后:“晓得你是在那边吃了排头,你还是个男人呢!我的主意,就这样青天白日的,大大方方地,带了人把茭娘接出来,往陈家一送。横竖婚书也写了。偏你这个窝囊废,还让人把人抢走了,两百两银子呢,就这样飞走了。”
“就是!”柳素坐在桌边:“爹爹,索性啊,你今儿就带了哥哥去,还要多带几个哥哥的朋友。”
吴大伯冷哼一声:“说的容易,你没听见说,你婶婶家的舅舅来了,这…”
“呸!进了吴家门,自然就是姓吴不是姓柳,哪有柳家人说话的道理?”吴大伯母把筷子放下,卷卷袖子:“你不敢去,我去。两百两银子呢,要不是茭娘生的好,他们哪里舍得?”柳素也在一边点头。
吴大伯还在迟疑,吴大伯母已经高声叫起来:“啊也,我嫁了你二十来年,过了这二十来年的苦日子,眼见这回要发财,你还不肯?况且说了,你再不敢,陈家那边你交不出人来,到时你坐牢了,我可不给你送牢饭。”
吴大伯的眉头还是皱的很紧,吴大伯母已经吩咐女儿:“素儿,你去媒婆家里,把我的话说了,请她今儿吃了午饭,就去你叔叔家,我们把人接出来,送到陈家去。”柳素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就往外跑。
吴大伯嘴一砸:“这,这不大好吧?”
吴大伯母冷哼一声:“你弟弟死了,又没有个儿子,这份家业,就该是我们大儿承受的,许柳氏在那住着,已经顶慈悲了,我们把她女儿嫁出,也是天经地义的。吴家人的事,柳家人哪能放个屁?”
吴大伯呵呵一笑:“果真还是你聪明,哎,前段时间我就想着,总是一家子,哪能那么地…”
“呸,一家子,也要互相给脸,谁叫她给脸不要脸,那就怪不得我们要下辣手了。”吴大伯母骂的越发起劲。吴大伯仔细想了想这些话,也眼睛一眯,欢喜地笑出来。
茭娘母女自然不晓得吴大伯母竟然会如此恶毒,见这两天吴大伯不来,柳二爷又去问过邻舍们事情周折,又谢过了邻舍们。柳氏就想着带上陈婆子,和苏二嫂一起,到苏桐家去道谢。
去道谢总不能空手上门,柳氏买了几样点心,装了匣子,和苏二嫂约好,两人都换上出门衣衫,正在那说笑打算出门。
迎儿已经慌慌张张跑进来:“婶婶,不好了,大伯母来了,这回还带了媒婆,说…”柳氏和苏二嫂都眉头皱紧,苏二嫂已经站起身对柳氏疑惑地说:“记得你姆姆,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这会儿也…”
不等苏二嫂说完话,吴大伯母已经带着人走进堂屋。瞧见柳氏,吴大伯母皮笑肉不笑地对柳氏笑了笑:“你大哥给侄女定的亲你也晓得,该把侄女叫出来,好出门子了。”
、第7章 主意
“什么亲事,我不晓得,我更不晓得,我这个做娘的还不发话,倒有人亟不可待地给我闺女定亲了。”柳氏见吴大伯母来者不善,自然也没好面皮对她,冷笑回答。
“我晓得你舍不得侄女出门,只是这人说话,一口吐沫一口钉,哪有说了的话不算数的?”吴大伯母已经自顾自坐下,对媒婆道:“见笑了,我这婶婶,向来…”
柳氏已经打断吴大伯母的话:“什么我说了的话不算数?我的女儿,从没定亲,这左邻右舍是知道的。”
苏二嫂也点头:“吴大嫂,都是十多年的老邻居了,谁家的事儿不清楚?茭娘侄女,哪里就定亲了?”
“我这里,可是有婚书的。”媒婆慢条斯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拍在桌上:“都看清楚了,这有见证,有吴柳氏按的指印。”
柳氏和苏二嫂都愣住,柳氏下意识地要去抢媒婆手里的婚书,媒婆已经把婚书收好:“柳氏,我可和你说了,这会儿,你把女儿从房里叫出来,打扮了上了花轿,那就什么事都没有。若不然,我们把这婚书往公堂上一递,你不但也要把女儿送过去,只怕还要吃些苦头。”
吴大伯母听到媒婆的话,脸上露出得意笑容,这本就是他们商量好的,把那天吴大伯写的那张婚书,重新改了改,改成柳氏写的,不怕柳氏不答应。
想着,吴大伯母不无嫉妒地瞧向柳氏,都是差不多的人家,都嫁了吴家,当初自己的丈夫分家时候得到的产业还要更多一些,可耐不住自己小叔疼媳妇,又能干。柳氏嫁过来这么些年,都没受过什么气,小叔的生意做的越发得法,柳氏也能使唤个丫鬟。
哪像自己家,不但分家时候的产业都花的干净,原本身边还有两个人使唤的,也全都辞了去,下厨洗衣,全是自己动手,苦不堪言。
吴大伯母拿起帕子遮住唇边的得意笑容,柳氏,你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该受点苦了,你那女儿,被当做宝贝一样,那就去做了别人的妾,你以后说话还怎么响亮?
“柳氏,这婚书在我手里,你啊,还是赶紧的,不然…”媒婆见柳氏呆住,以为柳氏害怕了,又加上几句。门边已经传来柳二爷的声音:“我们柳家的外甥女,要去做别人的妾,就算我妹妹糊涂肯做这样事,我这做哥哥的也不答应。”
说着,柳二爷就走进来,茭娘跟在柳二爷身后也走进堂屋。媒婆往茭娘身上一扫,心里倒先夸了一下,那天半夜时候,茭娘又狼狈,后来干脆又跳进水里,只觉得茭娘生的好,可也没觉得特别好。
这会儿细看,茭娘还真是生的特别好,一双眼是水灵灵的,面皮粉白,泛着一点浅红,鼻子高挺,唇小小一颗,像那三月樱桃。
哎呀,这要进了陈家,以陈老爷那好色的性子,起码有那么两三年,会守着茭娘不肯放的。媒婆心里想着,就对柳氏嘻嘻地笑:“哎呀,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这张脸一瞧就是有福气的,你啊,也别舍不得了,嫁了那些小门想…”
媒婆的话没说完,柳二爷一巴掌就打在媒婆脸上,媒婆吃疼,用手捂住脸对柳二爷:“你是谁,你竟敢打我,难道不晓得我是陈家派来做媒的?”
柳二爷才不把媒婆的话放在眼里,手已经握成拳,要不是顾忌着吴大伯母总是自己妹妹的嫂子,柳二爷还真恨不得给吴大伯母一拳。柳二爷只淡淡地道:“好啊,来的正好。我正愁找不到理由去公堂呢。不如,我们就去堂上走一遭,说说这陈家仗势欺人,逼良人女子为妾这件事。”
媒婆不料柳二爷不但不怕陈家,反而要上公堂,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柳二爷已经卷着袖子:“我晓得,你们都以为我妹夫没了,这会儿各自趁火打劫。先摆布了外甥女,就要来摆布我妹妹了。”
说着柳二爷抬起一双眼,唇边有浅笑,眼里含冰:“我妹夫虽生死未卜,我妹妹却不是没有娘家的人。柳家若连个出嫁女儿都护不住,还要不要在这地面上过日子了?”
媒婆走千家窜万户,最能察言观色,晓得柳二爷只怕不好纠缠,伸手去扯下吴大伯母的袖子。吴大伯母先是被镇住,接着吴大伯母回神过来,强硬地道:“这话说的,你妹妹原本姓柳,嫁了吴家的人,自然姓吴。连茭娘侄女也一样姓吴,我吴家人的事,自然是吴家人来做,轮不到外面…”
吴大伯母还没说完,茭娘忍不住一口啐在地上。吴大伯母愣了一下,柳氏拉一下茭娘的胳膊,茭娘靠在柳氏肩上,双眼满是挑衅地看着吴大伯母。
吴大伯母被茭娘这样一搅,倒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柳氏已经开口:“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只是这礼上从没有不许娘家人为嫁出去的女儿出头的。我哥哥虽然姓柳,茭娘是他外甥,自然是可以为她出头的。”
吴大伯母和媒婆互相看了一眼,柳二爷已经对苏二嫂打一拱:“还请苏二嫂回去,请了苏二哥来,去堂上作证。”
苏二嫂巴不得这一句,连连点头,也顾不上招呼一声,就往外跑。柳二爷眼里的笑意微微暖了下,接着看向媒婆。
媒婆不料柳二爷是真的要上公堂,有些害怕了,急忙去扯郑大伯母的手,郑大伯母也没有主意。
柳二爷已经浅浅一笑:“这也没什么可怕的,横竖你们家口口声声说有了婚书,不管怎样,这公堂总是要上的。”
说着柳二爷故意对媒婆露出雪白牙齿:“不上公堂,怎么才能让人知道,我们家没写那混账婚书?”
这下媒婆是真的腿抖了,茭娘已经对郑大伯母道:“大伯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出去,这会儿,该吃晚饭了。”
柳氏伸手扯一下茭娘,茭娘对柳氏做个小鬼脸,郑大伯母横下一条心:“既然你们不肯听好话,那就走着瞧。”
郑大伯母的狠话只换来茭娘的冷笑,郑大伯母气势汹汹地来,偃旗息鼓地去。等郑大伯母一走出去,茭娘就跳到柳二爷跟前:“舅舅,你好厉害,三言两语说的她们什么都说不出来。舅舅,你也教教我。”
“茭娘!”柳氏喊了一声女儿才对柳二爷道:“茭娘是孩子话,哥哥你别放在心上,这女儿家,哪能学这些呢?”
“我瞧茭娘不错。”柳二爷对茭娘笑了笑才对柳氏道:“妹妹,我晓得你是想着女儿家总是要出阁的,可女儿家也不能过于软了,不说别个,就说你,难道也是那样被人一吓唬就泪涟涟的人?”
柳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话给插开:“哥哥,难道真要上公堂,惹官非?”
“公堂自然是要去的,这样事情,不上一回公堂,谁会知道事情真相是什么呢?”柳二爷说了这么一句对茭娘笑着道:“舅舅能三言两语说的她们闭嘴,是因为舅舅有底气。茭娘,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底气遇到人欺负你的时候,你知道怎么做吗?”
茭娘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柳氏已经有些不赞成地喊了声:“哥哥。”
柳二爷还是瞧着茭娘,茭娘已经双手一拍,对柳二爷欢喜地说:“我知道了,就算背后有深渊,我也不能跳下去,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一点也不怕他们。”
柳二爷微笑点头,柳氏张了张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慈爱地瞧着女儿。
媒婆和郑大伯母已经走出吴家,媒婆不等上船就推郑大伯母一把:“得了,这回你家真的闯祸了!”
郑大伯母嘴张一张,对媒婆连连道福:“我们见识浅,还望姐姐你救我们一救。”媒婆冷眼瞧着郑大伯母:“怎么救?这会儿,我自己还要认倒霉呢,给人做媒,媒钱没拿到,倒贴了这许多的话。”
说着媒婆就招呼船夫:“赶紧的,把我送到陈家去。”
船夫应了一声上前要摇船,郑大伯母伸手拉着媒婆:“还求你行行好,不然我们这家子,就没处可去。”
媒婆的眼珠一转,声音压低一些:“方才你女儿不是去我家寻我?我瞧着这模样生的也不错,不如你把你女儿送到陈家,等上了公堂,就说是搞错了,定的是你家女儿,写婚书的时候别人听错,听从是你小叔家的女儿。横竖都是吴氏,到时我就认了这个写错婚书的罪名,如何?”
郑大伯母没想到媒婆竟想出这个主意,用手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媒婆:“可是我女儿在家娇养,什么都不会,怎么会去伺候人呢?”
媒婆见郑大伯母一步步往自己圈套中走来,对郑大伯母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这有什么,谁不知道妾要做的,哪是什么端茶递水的活?”
、第8章 动心
吴大伯母当然晓得妾要做的是什么,眉头微皱有些犹豫地说:“可是,妾毕竟听起来有些不大中听。”
“嗨,这年月,什么名声能抵过银子?”媒婆凑在吴大伯母耳边:“那天你男人来和我说,我还觉着奇怪呢,不是你家有个女儿,这样好的婚事怎么反让给别家去,后来想着,只怕是你闺女生的没有你侄女好,你也晓得,做妾的,自然是一张面皮最好。”
吴大伯母轻咳一声,媒婆又笑了:“也不是我说,陈家老爷是个最慈和不过的人,陈太太就更不消说了,一点也不嫉妒,要讨了老爷的欢喜,一年到头,那银子衣衫,流水样的赏下来。”
一听到银子衣衫,吴大伯母这心里,就更动了一下。
媒婆察言观色,对吴大伯母双手一击:“要说起来,做妾呢,就是上门时候不能做亲戚,生下的儿女也不能叫你们阿公阿婆,可你也要晓得,我们这些人,原本就和陈家攀不上亲戚。见了他们管家还要着急道福,至于生下的孩子,虽不能叫你们阿公阿婆,可等长大难道还会亏待你们?舍得这一些,岂不比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实惠多了?”
这会儿吴大伯母是真被说服了,但她还是迟疑一下:“话虽这么说,我呢,总要回去问问我男人,还有陈家那边,会不会…”
见吴大伯母有七八分肯了,媒婆拍下胸口:“陈家那边,包在我身上,到时大事化小,你们女儿嫁过去,得了宠时,可千万要记得我。”
“一定一定。”吴大伯母连连点头,媒婆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笑容,又和吴大伯母说了几句,也就各自分开。
媒婆去寻陈家的管家,要和他商量怎么在公堂上说不过是婚书写错,横竖到时不过就是陈老爷又添了一个新姨娘,陈老爷也不会再动气。至于吴家女儿进了陈家,是得宠也好,不得宠也罢,那和媒婆没有什么相干。
吴大伯母这边回到家中,先把柳二爷的话说了,吴大伯吓的面色如土,半天说不出话来。吴大伯母这才又把媒婆的主意说出来,吴大伯母连连摇头:“这可不成,我们吴家,虽不是什么大门户人家,也没有把女儿拿去做妾的道理。”
“这个道理我也晓得,可不走这一步,一来银子拿不到,二来只怕你还要在公堂上吃苦,我怎舍得?”吴大伯母假哭两声,才又劝吴大伯:“况且陈家大富,虽是个妾,也是锦衣玉食的。”
说着吴大伯母把媒婆说的话又添上几句,凑成锦片一般说话,只要打动吴大伯的心。
吴大伯还在迟疑,谁知柳素早已在房中听见,先听到爹娘要把她嫁给陈老爷做妾,柳素就想出来和爹娘吵上一吵,等后来听到吴大伯母把做妾说的如此之好,柳素的心也不由动起来,也不忙着出门,只把耳朵竖的高高的。
吴大伯听了吴大伯母这番说话,也有些心动,但想起女儿就摇头:“不好,女儿只怕不答应!”
柳素听到吴大伯这句,急忙掀起帘子走出来:“爹,娘,我愿意的。”
吴大伯夫妻瞧见女儿出来,都愣了一下,还是吴大伯母道:“这事,哪轮到你女儿家说话,赶紧进去。”
“娘,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女儿自然也能听听。”柳素撒娇地说了这么一句,坐在吴大伯身边道:“爹爹,女儿晓得你这会儿遇到难了,我做女儿的,自然要帮帮你,这是一,二来呢,我想着,嫁了差不多人家,也不过就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不能帮衬家里,要嫁了陈家,虽说是为妾,但省了银子衣衫,还是能帮衬家中。”
吴大伯原本就有些肯了,再听到女儿这话,还要假撇清,叹口气:“你说的是也有道理,哎,只是苦了我儿了。”
吴大伯母也把柳素搂在怀中,柳素瞧着吴大伯夫妻:“爹娘,我也不苦,等多拿些银子回家,让爹娘使唤上丫头,这也是女儿尽孝。”
“我的闺女能这样想,能为我们两老尽孝,我们两老哪能不答应?”吴大伯母顺水推舟说了这句,把女儿搂的更紧。
吴大伯的眉没有松,虽说做妾不大好听,但想想那些银子,吴大伯也就嘴一砸,还是银子最要紧。
柳二爷这边并不晓得吴大伯母和媒婆商量了这个法子,到了第二天一早,陈婆子收拾了早饭,柳二爷用了早饭,就带上小厮,请了苏二叔,要往衙门里面去。
茭娘和柳氏母女送柳二爷出门,茭娘远远瞧见除了苏二叔外,苏桐也站在那里,正在和苏二叔说话。
茭娘不知为了什么,耳根一红就低下头。柳氏并没见过苏桐,也不晓得他是谁,抬头见女儿脸红低头,还当女儿年纪大了,懂得避嫌了,比不得小时候。因此柳氏推着茭娘,要她进门去。
苏二叔正和苏桐说话,抬头见柳氏母女,苏二叔也就走过来打拱:“吴嫂嫂早。”柳氏推了茭娘一下,没有推动,心里正在奇怪,见苏二叔过来打招呼,柳氏急忙还礼。
茭娘虽低着头,还是悄悄地抬头看向苏桐,苏桐也正好抬头瞧过来,四目相对,茭娘的脸更红了,又觉得自己这样站在这不好,忙退回门内。
这举动让柳氏更加奇怪,柳二爷已经对柳氏道:“这位苏小哥,就是前几天救了外甥女的。”
柳氏急忙收起思绪,啊也叫了一声就对苏桐道个万福:“多谢小哥了,原本还要去小哥家道谢的,谁知七事八事的,又弄混了。”
柳氏深深道个万福,慌的苏桐急忙还礼不迭:“不敢不敢,小可正好路过,又是见过的,自然要伸出援手。”
柳氏见苏桐生的好,声音清亮,礼数周到,又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这心里顿时就喜欢上了,急忙道:“还该叫小女出来给恩人道谢的。”
说着柳氏就高声叫茭娘,柳二爷已经笑道:“这倒不消,我们还要往衙门里去,苏小哥也是我特地请来去作证的。妹妹你和外甥女好好在家,等我们的信。”
柳氏叫了两声,不见茭娘出来,也就顺水推舟:“既然哥哥这样说,那就劳烦苏小哥了。”柳二爷也就带人离去,柳氏等他们上了船瞧不见船影了,这才走回家里。
柳氏一走进屋子就见茭娘双手拄着腮帮子坐在桌边,柳氏仔细瞧了瞧女儿,眉头微皱上前拍一下女儿的肩:“你到底是想什么呢?方才我在外头叫你好几声,你都听不见。”
茭娘站起身,拉着柳氏的袖子撒娇:“娘,人家大了啊,不能再在外面。”
“胡说,都是一条街的邻居,谁还不认得谁?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柳氏自己坐下,给自己倒杯茶,瞪眼茭娘。
茭娘见自己的掩饰被娘看破,也笑嘻嘻地坐在柳氏身边:“舅舅不是说了,说外婆家在杭州,现在生意比以前做的大,表姐们有些已经嫁了,有几个表妹现在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你昨儿可不是这样说的。”柳氏敏锐地察觉出女儿话里的不同以往,凑在女儿耳边:“告诉娘,你是不是对苏小哥动心了。”
茭娘一张脸登时通红,用手捂住双颊:“娘,哪有您这样说话的。都说婚事是…”柳氏已经把女儿的双手给拉下来:“你是我的独生爱女,别的罢了,难道不能给你寻个你心爱的人做夫君?苏小哥呢,瞧着家境和我们家也差不多,也算门当户对,等他们回来,我问问你苏二婶子,苏小哥可定了亲,若没有定亲,就寻媒人去说,好不好?”
这下茭娘的脸更是红的不能看了,靠在柳氏肩上没有说话,柳氏捏下女儿的脸:“不过呢,娘也要和你先说一句,若是苏小哥家不愿意,或者已经定了亲,你可不能把他放在心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茭娘的脸红的已经快滴下血来,趴在桌上不说话,柳氏担心女儿没听进去,伸手摇摇女儿的胳膊,茭娘在那点头。柳氏这才放心,开始挂念起在衙门里的兄长来。
柳二爷他们的状子,是这天的第二桩案子,知县审完第一桩,传齐了人,尚未开口,媒婆就已经跪下对知县道:“老爷,这事实在是小的做的不对,写错了名字,才闹出这么一桩官司来。”
这变故是柳二爷始料未及的,不由愣在那里。媒婆已经一脸苦求,把昨儿和吴大伯母,陈家管家商量好的话都说了,口口声声原来定的是吴大伯的女儿,因为媒婆听错,写成茭娘,才惹来这桩官司,害得陈老爷的新姨娘迟迟不能过门。
、第9章 打算
媒婆刚开始说的还有点疙瘩,后来就越说越顺畅,等到后面已经是声泪俱下。柳二爷已经从刚开始的惊讶中醒悟过来,望着媒婆若有所思,还真不晓得媒婆许了吴大伯多少好处,才会让吴大伯转口答应把他闺女嫁到陈家为妾。
媒婆说完,觉得口干,伸手想去拿茶,手伸出一半才想起这不是在家中,媒婆眼珠一转,急忙对知县道:“老爷,事儿就是这么一桩。若柳二爷真要告,小的也只有拼着挨上几板子了。”
说着媒婆又开始哭起来,知县拿起惊堂木拍一下,止住媒婆哭泣,这才转向柳二爷:“原告,你可听清了,此事不过是误会,若…”
说着知县停口思索,柳二爷已经想清楚了,对知县拱手:“回禀老爷,既然是媒婆出错,造成误会,也只有请老爷秉公断了。”
苏二叔在旁听见,不由咳嗽一声就想说话,柳二爷已经拉一下苏二叔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依旧对着知县恭敬站着。
既然柳二爷也这样说了,那知县也就坡下驴,按了媒婆说的,全是一场误会,判媒婆打了十个板子,也就了了这件事。
一出了公堂,苏二叔就迫不及待地对柳二爷道:“柳二哥,这件事怎那么轻易就算了,分明是…”
“二叔,照我瞧来,柳二叔不过是因对方自己退了,也就不用再纠缠了,毕竟现在最要紧的是以后日子怎么过下去。”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没有说话的苏桐开口为柳二爷解释。
这让本想自己开口解释的柳二爷看一眼苏桐,微笑道:“没想到苏小哥年纪不大,为人处事却很明白。”
一听有人称赞自己侄儿,苏二叔就欢喜起来:“我这个侄儿,别的不说,从小就聪明伶俐,我堂哥在世时候,把他看的十二分值钱,也送去学堂读了好多年的书,开笔做的文章,老师都称赞不已。只是前年我堂哥去世,家计一下消乏了,他就没有再读书,寻了些小事情做,供养我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