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嫂笑着说:“春儿和他大姑父果然有缘,这才见了几面就这样亲热。”春儿已经嚷出来:“没有,我和大姑父见了很多很多面了。”说着春儿还扳着褚守成的脸:“大姑父,原来在家时候,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好?”
褚守成摸一摸他的脸:“是啊,大姑父最喜欢春儿了。”这话让毛嫂觉出内里是不是有内情,再联想到秦秀才书坊第一天开张时候,王大叔就上了门,还谈了好大半天的话。难道说这芳娘和褚守成很早前就认识?
看着毛嫂探寻的眼神,如果不解释清楚不晓得会传成什么样子,芳娘笑一笑:“我和他许久之前就相识了,后来他还在桃花村住了一年。”毛嫂一脸恍然大悟:“哦,看来你们也是天生姻缘。”
褚守成深情地看芳娘一眼,接着看向毛嫂:“不止,当初我和芳娘已成过一次亲,只是种种缘故分开了。”毛嫂的眼顿时瞪大,旁边说话的人也安静下来。芳娘没料到褚守成会说出实话,眉不由一挑,褚守成在袖子下拉一下她的手,瞧向芳娘的眼除了深情还有坚毅。
芳娘也笑了,与其任人猜测,不如大胆说出来,倒还免了许多口舌是非。芳娘开口道:“是啊,当初我们分离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重新在一起。”说着芳娘和褚守成相视一笑,然后芳娘才转向毛嫂道:“毛嫂子你方才说对了,我和他,确实是天生的姻缘。”
天生的姻缘吗?褚守成面上的欢喜神色更深,如若不是在众人面前,就要把妻子紧紧抱住,倾诉这长久的思念。秦秀才听到褚守成和芳娘说的话,面上也露出喜悦神色,姐姐的人生,大概不用自己操心了吧?
秦秀才瞧着抱着锦儿满心欢喜的妻子,把春儿拉过来,芳娘已经握了褚守成的手和他们道别登车而去。芳娘他们的车方走,毛嫂长长出了口气,其他的人议论了一下,包嫂也要问一问:“秀才啊,到底是什么回事?”
秦秀才把春儿抱起来,对着邻居们好奇目光,笑了:“姐姐姐夫已经全说过了啊,当初他们曾成亲,后来分开,再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了。”说完秦秀才对众邻居们点一点头,带着家人走进家门,留下一群叽叽喳喳在外讨论的邻居。
秦秀才走进家门的那一刻,面上露出温柔笑容,春儿已经从秦秀才身上蹭下来,爬到石桌上伸手去摘已熟的葡萄,锦儿虽然还不会说话,但依依呀呀地叫着,好像在给哥哥鼓劲。
秀才娘子小心地瞧着春儿让他不要摔下来,好奇地问秦秀才:“相公,为什么姐姐姐夫要把实情说出?”秦秀才已经坐下,听到妻子这样问,面上笑容更深:“心里坦然,自然什么都不怕,与其等到他们东打听西打听出无数和实情不一样的,倒不如坦然说出,毕竟破镜重圆也是佳话一桩。”
哦,秀才娘子笑了,春儿已经从架上的葡萄串里揪下几颗葡萄,先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转头瞧着自己爹娘,蹲下伸手往自己爹嘴里塞一个:“爹,葡萄很甜。”说完春儿就站起身往秀才娘子方向来,秦秀才忙伸手扶住他,春儿踮起脚尖把另一个葡萄塞到娘嘴里:“娘吃。”
秦秀才止住春儿打算给锦儿也塞一个的行为,把儿子抱在膝上,剥了葡萄皮和籽给锦儿喂一点点。锦儿看见哥哥在吃葡萄已经伸手索要,那一点点葡萄塞进去,她用舌头裹了半天也没咽下去,小脸皱成一团把葡萄吐出来。
秦秀才不由放声大笑,葡萄很甜,可是比葡萄更甜的是这心。
芳娘的心也很甜,褚守成说出实情的那刻起,芳娘才真切认识到,褚守成再不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纨绔子弟了,这个男人现在已经有担当。两人携手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褚守成轻声道:“芳娘,我现在才知道,原先瞧起来繁华无比的日子,那一刻也没有这刻能让我安心。”
芳娘顺着他的眼望去,旁边那条街,就是全城有名的销金窟了。当初褚守成在这里,可是花了无数的银子,此时各条街都已经归于安静,可只有这条街比平日热闹多了,有风吹来,似乎还带来她们身上的香味。除此还有笑声唱曲声,偶尔还夹着几句怒骂。
褚守成把帘子放下,把芳娘的眼遮住:“常有人因子弟跳槽而吵架的,当日我也曾,”话说到一半褚守成就住口,接着不好意思地笑笑:“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很英俊潇洒呢,现在才晓得别人看中的,不过是你的钱财。”
芳娘笑着握一下他的手,马车已经过了那条街往褚家驶去,芳娘迟疑一下没有问出来,方才那争吵声中,有个粗喉大嗓的声音有些耳熟,是不是就是那位只见过一面的顾姑爷?
褚守成的眉头没有松开,方才已经听出争吵之中有顾三爷的声音,按说他们也还算新婚,就已日日不归了,守玉的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
87、借银 ...
回门礼毕,也算告一段落,褚守成也继续去店铺里照看生意。芳娘每日送走了他,去褚夫人那里问安,陪她坐着说说闲话,回来再打理下院里的事情,偶尔做做针线。
芳娘虽不大习惯这种无事不得出门的后院妇人日子,但既嫁了进来,就要慢慢习惯。好在褚夫人是个十分开明的婆婆,也不让芳娘到她面前立规矩。再说褚守成虽慢慢接手这店铺生意,可是褚夫人还是要操心账目,有什么变动两母子也要商量,芳娘日子更闲。
院里的丫鬟们和芳娘也熟悉起来,见她其实是个好服侍不多话的主母,原本提的紧紧的心又松了下来,渐渐也敢在芳娘面前说笑。除了玉桃她们三个,还有两个专管洒扫的小丫鬟,比玉桃她们还小些,都才十一二岁,有时闲了就凑在檐下说笑。
芳娘这时常坐在窗前听她们说话,虽然她们尽量压低声音,可是还是能听到少女银铃样的笑声,还有她们娇俏的话语,这样的笑语欢声,能让人的心都变年轻。每每此时芳娘都会露出会心一笑,觉得自己那颗心也会跟着她们的笑声颤动。
过了九月,天气渐渐凉下来,芳娘刚给褚守成做好一件内衣,瞧着自己的针脚,芳娘不由摇头,虽然自己的针线活比起从前要好了很多,但还是不够细密,看来这针线活还是要再好好练练。
院里除了丫鬟们的轻声说笑,又多了一道声音,接着玉桃在外面道:“大奶奶,玉脂姐姐来了,说太太请您去呢。”玉脂是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芳娘把手里的衣衫放好:“进来吧。”玉脂这才挑起帘子进来,笑眯眯地对芳娘道:“大奶奶,太太说该裁冬衣了,请您过去前面挑挑料子。”
芳娘对她微笑一下这才吩咐玉桃把东西收好跟着玉脂走出去,芳娘不喜欢唤丫鬟们在自己身边服侍的一个原因就是时时都要记得礼仪,虽然恭敬毕竟生疏了些。
不过这出门总是要带着人的,此时已是菊花盛开时候,路的两边摆了几盆菊花开的正好,见芳娘驻足欣赏,玉脂笑着道:“大奶奶您不知道,等再过几天到重阳节时候,前面堂前会用上百盆菊花搭成一个高台,那时的菊花更多。”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来了几个人,瞧见芳娘,领头的朱氏停下脚步对芳娘笑着行礼:“大嫂好,大嫂也不到我们那边去坐坐,我虽来过几次,倒没遇见大嫂。”芳娘本还预备着她话里藏针,可是朱氏一开口就是这样温和笑着谦虚问候,芳娘也要做出个样子来,瞧一眼朱氏身后的守玉,笑着道:“我素来不大爱出门,二婶婶那边又有孩子,怕二婶婶忙不过来,这才没去,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
守玉比起芳娘成亲那日,脸还要更瘦一些,眼里竟像有泪光一样,听到芳娘招呼,这才露出丝笑容道:“我回来瞧瞧爹娘,这会儿跟二嫂过来给大伯母问安,大嫂这是要往哪里去?”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姑子,芳娘没有多深印象,但是嫁了那么个人,听说还招婆婆不待见,芳娘心里不由有了几分怜悯,笑着道:“正巧,我也要往婆婆那里去,我们一起去吧。”
说着芳娘伸手就去拉守玉的手,嫂子做这样动作本是极平常的,可守玉的手不自觉的一缩,眼就看向朱氏,朱氏的唇边露出一丝凌厉,但很快就消失。
芳娘此时已经握住守玉的手,她那很快的畏缩芳娘也察觉到了,再看向朱氏,芳娘的眉不由微微一皱,但很快就转向守玉和她说起话来。
守玉是个性格温柔的女子,芳娘既和她说话,她也就跟芳娘问答,只是守玉有心事,说不得几句就愣一下。这举动当然也瞧在芳娘眼里,芳娘不由安抚地拍拍守玉的手,守玉感觉到芳娘对自己的温和,不由奇怪地看向朱氏,眉头微微皱住,二嫂和娘不是都说大嫂十分粗俗不懂礼仪,以前只见过短短几次,惊鸿一瞥也没记得多少,可是今日一见怎么大嫂如此亲切?
当着人面,朱氏也是十分贤惠温柔的,只对守玉笑一笑。此时已到了褚夫人上房,已有丫鬟掀起帘子,玉脂在那高声报道:“大奶奶、二奶奶、姑奶奶到了。”
三人走进屋里,褚夫人手里拿着匹衣料,瞧见她们进来对春歌笑道:“方才还说人少,这会儿就这么多的人来了。玉儿来的正好,我找了些料子出来打算给你大嫂裁新衣呢,你也过来挑几匹,这颜色正适合你们年轻人。”
春歌带着丫鬟给她们三位端来茶,听了褚夫人的话又插嘴:“原先大爷二爷大姑娘都还小的时候,这家也挺热闹的,现在一个个成人了,难免就要做出规矩来,要瞧啊,除非等到大奶奶生几个孩子,这家才能真正热闹。”
守玉虽有心事,被褚夫人招呼也要上前拿了料子瞧瞧,朱氏正在参详,听到春歌这话微微一愣,守玉没想那么多,张口就问道:“难道大嫂有喜了?”褚夫人哈地笑了出来,拍侄女的背一下:“你大嫂进门才二十来天,就算是撞门喜这会儿也瞧不出来,倒是你,过门也快一年了,该给你娘添个外孙了。”
提到这个守玉的眼黯了一下,把手里那匹衣料放下,轻叹道:“大伯母,只怕侄女没那个福气。”这话除了朱氏,屋内的人全都愣住。
朱氏见是个机会,嘴张了张有话要说的样子,春歌示意丫鬟们退出去,自己走到门边。守玉的泪一下掉了出来,伸手去拉褚夫人的袖子:“大伯母,求您救救侄女吧。”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芳娘已经上前扶守玉坐下,又端了一杯茶给她:“姑奶奶你先润一润,别急。”褚夫人也拍着她的背:“这里都是自家人,快别哭了。”守玉喝了一口茶才道:“大伯母,这话我也不好意思去求别人,是你侄女婿出了事。”
说着守玉又哭了起来,当初那桩婚事,褚夫人是不赞成的,但毕竟是守玉的亲爹娘定的,褚夫人再不赞成也只有忍着,听到守玉这样说,褚夫人的眉皱紧:“是不是他在外面青楼柳巷串惹出了祸?”守玉点头:“前几日喝醉了和人争一个粉头,结果打伤了人,等他酒醒也害怕的不得了,对方又是那种无赖,定要三百两银子,他每月月例不过二十两,哪够他花用两天,回家就来逼我。”
说着守玉又哭起来,褚夫人的眉皱的更紧,朱氏忙道:“小姑的性子大伯母您是知道的,这种事情又不好走公帐的,就只有回娘家来设法,偏生不巧,我嫁妆田庄里收的租子前几日正好用了,婆婆手里大伯母您是知道的,自从分了家,布庄的生意不过如此,就算加上田庄的租子,也不过就够全家嚼用,三百两银子一时竟凑不出来,婆婆没了法子,才说让小姑来求大伯母,有便钱暂借三百两。”
朱氏说话时候,守玉哭的更伤心了,褚夫人并没打断她,只是瞧着哭泣的守玉,等朱氏说完褚夫人才问:“你的嫁妆呢,总是应急。”提起嫁妆守玉更加悲伤,朱氏叹了一声才道:“大伯母,您不知道,小姑嫁过去这么几个月,嫁妆被姑爷全都花光,若不是还要留几分体面,只怕连身上穿的和头上戴的也要被姑爷拿去了。”
褚夫人拍了下桌子,朱氏急忙闭嘴,守玉闭一闭眼,声音沙哑地道:“大伯母,侄女命苦侄女自己知道,只求大伯母借侄女这三百两银,侄女以后做牛做马都要还。”这话说的朱氏也用帕子点了点眼角。
褚夫人心里有些愤恨,虽说顾家这门亲不靠谱,但守玉是褚夫人瞧着长大,心里也有几分疼爱,没想到为了算计褚二老爷夫妇竟把守玉也算计了进去。
朱氏还待开口央求,褚夫人已经挥手:“三百两银,玉儿,今儿你借了三百两银把他抹了这件事,下回呢?你嫁妆已空,难道每次都要回娘家来求告吗?”守玉抬头瞧着褚夫人,小脸上满是哀伤,朱氏心里虽有算计,瞧着守玉的神色也不由叹了口气。
芳娘走上一步道:“婆婆您说的对,这三百两银并不是不能借,但总要给顾家姑爷一个教训,不然他只觉这钱来的容易,觉得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长久之后,姑奶奶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褚夫人强自把心里的怒火压下去:“你这话说的是。”朱氏面上笑容没变:“大嫂这主意虽瞧着是对小姑好,但若传出去,小姑来告借,竟为了三百两银就这样作难,到时姑爷知道了,只怕小姑日子更难。”
88嫁妆
说话时候,朱氏的手还放在守玉肩上,一副疼爱小姑的嫂子模样。芳娘瞧着朱氏这番做作,若是还在桃花村时,定会一拳打过去,让她再装什么温柔贤惠,但此时进了褚家门,也只有先忍住。芳娘面上的笑比朱氏面上的笑还带了几分心疼,手轻轻地拍一下守玉的背:“二婶婶这话说的煞好笑,婆婆可曾作难?,不是说借就借了?况且出这样事情,难道娘家还等在这里不为女孩出头,说出去,只怕全沧州城都笑,笑褚家护不住女儿,出嫁的闺女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出银子抹平。”
芳娘口齿伶俐,褚夫人不由听的会心一笑,朱氏的面色有些变化,但很快就笑了出来:“大嫂思虑的周详,是做弟妹的糊涂了,一心想着安慰小姑,就忘了还有这样一遭。”说着朱氏拉起守玉的手,亲亲热热地道:“小姑,是做嫂嫂的我糊涂了,实在该打,该打。”
守玉听的那三百两银子有了着落,心里已经松一口气,再听到芳娘后面一句,脸顿时红了起来,有些嗫嚅地道:“大伯母,全是做侄女的不争气,管不住自己丈夫,才惹出这样的祸来。”
褚夫人叹口气,拍一下守玉的手:“你有哪里不好,贤良淑德管家哪点差了,不过是…”褚夫人到口边的话又咽下去,再说下去就该说是这门亲挑的不好,挑这么个人。
守玉又怎不明白褚夫人话里的意思呢?当初结亲时候就曾听人议论过顾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有几分不愿意,但褚二太太当时说了,男人家没成亲前总是不定心的,成亲后特别是有了孩子就栓住了,还举了无数的例子。
守玉性情温柔乖巧,从来都是听爹娘话的,既然娘都这样说了,他们是不会害自己的,也就满怀憧憬出嫁。起初那几日还好,没等过了满月,顾三爷就常不着家,那时守玉还有些害羞不好问,等到后来,顾三爷就以种种借口来和自己拿嫁妆银子周转。既嫁了他,他就是终身之靠,自然要全部相信,守玉把箱笼里的钥匙全都交给丈夫由他自取。
当时丈夫满心欢喜,抱着守玉说了很多好话,等守玉后来听到风声要和他拿回钥匙时,顾三爷倒也爽快,把钥匙扔了过来,一打开箱笼除了几件自己平日穿着的衣衫和戴着的首饰之外,别的东西全都无存,那两千银子的压箱钱也一毫没有。
守玉如同被霹雳劈了一样,再温和的性子也要和丈夫问个分明,这边刚一问,前面婆婆就遣人来问他们嚷什么?守玉还待让婆婆做主,谁知顾太太听了后只嘴一撇就道:“不过不多几样首饰,银子也没多少,当初你家送来的嫁妆本就不多。花了也就花了,你还这样嚷出来,果然不是什么好教养的。”
守玉得了这样的话,才晓得原来不但是丈夫如此,婆婆也不待见自己,只得忍气吞声。顾三爷见娘为自己撑腰,行事越发无所顾忌,这次打伤了人,直接开口就让守玉去寻银子。守玉欲待不回娘家,又怕丈夫婆婆责怪,欲待回来寻银子,又觉得忍羞带耻。只得回了娘家,在爹娘哥嫂面前哭诉一番,谁知爹娘哥嫂个个推脱,人人叹穷,临了还是嫂嫂开口说过来褚夫人这边求一求。
此时听到褚夫人说这样的话,守玉只觉万剑攒心,那泪又滴滴答答地掉。见她掉泪,朱氏还要做面上好人,劝她道:“小姑,你也不用伤心,你和姑爷总是少年夫妻,姑爷现在还不到二十,难免有些毛躁,等以后就好了,不说旁人,你就说大伯,到现在可不就是换了个人。”
一提起褚守成,守玉也觉有了希望,眼里有希冀神情,反抓住褚夫人的手:“大伯母,大哥会换了个人,是不是他也会?”
守玉今年还不到十七岁,一张小脸上又是泪痕又是希望,让褚夫人不忍心说出实话,可是骗她也是不好的。芳娘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上前扶住守玉的肩:“姑奶奶你先歇息一会儿,等你大哥回来,顾姑爷来接你的时候,再和他好好说说。”
守玉抬眼去瞧芳娘:“可是他还在家等着我拿银子回去。”芳娘的手在袖子里握起,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捏住守玉的肩膀让她不要对那个男人那么好,不值得;但毕竟隔了一层不好说,只是咬牙道:“你为他那么操劳,他还等着要银子,难道他来娘家接你都不行?”
说着芳娘瞧着朱氏,面上笑容不由带上一丝寒意:“二婶婶,姑奶奶回来住两日也很平常,你一定不会小气吧?”朱氏这种时候自然要做好人,急忙道:“自然不会,这里是姑奶奶的娘家,要住几日谁敢说个不字?”
褚夫人顺势点头:“既如此,二奶奶你就带玉儿下去歇一歇,你做嫂嫂的人多劝劝她,那三百两银子,等那边来接时候,我让人送过去。”守玉虽在朱氏搀扶下站起来,但脸上依旧有徘徊神色,听了褚夫人后面一句,心中更是大惭,羞愧地用袖子遮一下脸。
褚夫人在心里摇一下头,等她们姑嫂下去才叹气。芳娘端上一杯茶,褚夫人接了茶在手:“芳娘,若依你的性子,这事该怎么做?”没了外人在,芳娘也就坐下眉一扬道:“若我妹夫敢做这样的事,哪还能拿钱给他去赔?自然是做兄弟的要出头,总要打他一顿让他之后不敢才成,再不成,就一拍两散,哪能看着自己妹妹在那里受苦。”
已经走过来的春歌笑了:“果然这大奶奶和太太您年轻时候有些像,这种事情,亏顾姑爷还有脸让姑奶奶回娘家来告借,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再等一些时,做出宠妾灭妻的事也不稀奇,可惜的是二老爷那边,要借重顾家,只怕不会答应为姑奶奶出头不说,还会来寻一些麻烦,说大奶奶居心叵测,这样的话都讲的出来,岂不是让姑奶奶没好日子过。”
褚夫人气叹的更重:“说的是啊,那边来嚷,我还能挡住,只是可惜了守玉,嫁那么个浪荡人。原本我还以为二老爷也有几分心疼守玉,谁晓得今日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嫁过去不到一年就把媳妇嫁妆花光的姑爷,他竟连一个字都不说。”
褚夫人这话倒让芳娘想起了王氏,当日王氏不也是这样,瞧着对喜鹊还好,可是为了得银子供儿子,就连喜鹊的清白名声都不要,落后闹到如此地步。褚二老爷就算有几分真心疼守玉,可为了自己儿子能多得些财产,一个女儿送出去又算得了什么?
芳娘也不由叹一声,接着就道:“若二叔那边真的不愿,那花用的嫁妆呢,难道就这样白白花了,就算是小门小户,也没这样道理。”
褚夫人笑了笑没接话,芳娘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往下说,转头见她面上有疲惫伸手扶起她:“婆婆歇一会儿吧,那些布料我瞧样样都好,也不用格外去挑。”褚夫人就着她手站起来,听她这样说笑了:“你既说样样好,我就随便挑两匹让他们做去,果然有媳妇好,那几年我再怎么辛苦,成儿也不会记得让我歇一会儿。”
春歌在旁凑着说两句,褚夫人在床上躺下,突然瞧着芳娘道:“我还忘了一件事,你嫁进来也快满月了,家里的人也熟了,以后这家里的大小事情也要管起来。”这是让芳娘管家,芳娘的眉微微皱了皱,春歌已经笑了:“这样一来,太太您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嫁进褚家,迟早是要管家的,芳娘这时也笑了:“婆婆既看重媳妇,媳妇也不能推辞,只是到时媳妇管不好这个家,婆婆不要骂就成。”褚夫人已经闭眼:“怎么会,你啊,若是一个男子,不知比成儿能干多少,可惜是女儿身。”
说到最后,褚夫人已沉入梦乡,芳娘和春歌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帐子走出去。春歌已经对芳娘道:“恭喜大奶奶。”芳娘和她熟了,抿唇一笑:“王婶婶,再多的恭喜我也没有钱赏你。”春歌拍一下手:“大奶奶当小的是什么人?虽说钱财能买动人心,可是钱财买来的人心终究不稳妥。”
芳娘曾听丫鬟们悄悄议论过,说朱氏为人最大方,给她跑腿传话总是能得到打赏,相比而言,没多少嫁妆的芳娘手头就没这么大方。当然议论是议论,芳娘身份摆在这里,也没人敢忤逆她的话。
此时听到春歌这样说,芳娘微微一笑也没再说。
晚饭还没摆上桌,丫鬟就说二太太到了,还不等褚夫人叫请,就看见褚二太太走进来,脸色都是铁青的,一见褚夫人褚二太太开口就是:“好一个大嫂,为了这三百银子,您竟要断送你侄女的婚姻。”
89做戏
褚夫人尚未回话,朱氏也急忙追了进来,刚叫了声大伯母,褚二太太就大哭起来:“我好命苦,嫁了个不中用的男人,招公公不待见,家产一毫都无。苦巴巴过了这些年,好容易儿长女大,各自婚姻。还被大嫂你从中使计,把我们全家近乎光身赶出,现在竟然为了三百银子,大嫂你就要去讨什么公道,要让你侄女的婚姻断送,大嫂你是不是要我们全家都过无可过你才安心。”
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没让褚夫人动怒,唇边反而带上一丝冷笑,跟在褚二太太身后的朱氏察言观色,忙扶住褚二太太,对褚夫人柔声道:“大伯母,婆婆她只是惦记着小姑,怕小姑夫妻失和,这才口出不悦之语。”
褚二太太把朱氏狠狠一推:“吃里扒外的,我才是你婆婆,你口口声声只唤大伯母做甚?若你妹妹真的夫妻失和,那就是笑柄。”说着褚二太太又盯住褚夫人:“三百两银子,大嫂你不过是从手指缝里一漏就漏出来,此时竟为了这么点点银子,就要你侄女夫妻失和,婚姻断送,大嫂你好狠的心肠。”
朱氏被褚二太太这一推,不但发有些乱,连眼里也有了泪,那泪欲坠未坠,瞧来分外可怜。褚夫人此时不但不动怒,反而坐了下来:“二婶婶,若真是缺了三百两银,守玉是个侄女,我给也就给了,但二婶婶你算错了,不是三百两,是三千三百两。”
褚二太太正在那准备大声数落,听到褚夫人说是三千多两,顿时喊了起来:“什么三千多两,那家人要的就是三百两,我一时不凑手,才寻你借的。”褚夫人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二婶婶,守玉的嫁妆呢?守玉嫁过去不到一年,嫁妆全被姑爷花用,我们是守玉的娘家人,难道不该去问问?有哪家有脸面廉耻的人,连媳妇的嫁妆全都花了不说,没钱就让媳妇回娘家要,不给就是坏了姻缘?二婶婶,守玉是你闺女,我一个做大伯母的虽不好对她的姻缘指手画脚,可也要说一句,嫁妆本就是做爹娘的给女儿伴身用的,花用了不问一句,也不是做娘家人的吧?至于什么断送姻缘,二婶婶,我说句不该说的,这样的姻缘当真是好姻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