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掀开,秋红手里拿着些东西走进来,见到雀儿就行礼下去:“大奶奶,您明日归宁,太太吩咐送些东西给来。”

秋红手里拿着的是几匹衣料,还有些零碎东西,雀儿忙命小冬接过,吩咐青宁给秋红倒茶,秋红还是站的笔直,脸上含笑道:“大奶奶不必着忙,奴婢还要赶回去给太太复命。”

秋红虽然说话的时候是恭恭敬敬的,可是那双眼还是忍不住往雀儿身上瞧,她穿着家常的红色缎袍,白绫的裙子,耳边是对小巧的石榴石耳环,比起初进杜家时候,感觉不光脸圆润了一些,连身条都长高了。

秋红有些惆怅的想,都是婢女,自己的容貌还要胜她一筹,应当也更好一些,为什么大爷就看不到自己呢?难道说自己不会放火的缘故?

青宁倒了茶过来,见秋红站在那里不说话,唤了一声:“秋红姐姐。”秋红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这里发愣,忙接过茶对雀儿道:“多谢大奶奶,奴婢还要回去给太太复命。”

那杯茶只在手里拿了下就又被放回到茶盘上,见秋红有些狼狈的往外走出去,已经放好东西的小冬上前好奇的道:“秋红姐姐是怎么了?她原来不是这样的。”

雀儿只是一笑:“她怕在这里待时候长了,婆婆会说什么吧。”小冬还想说话,雀儿已经笑着说:“东西收拾好了?”小冬忙把东西一一拿出来给雀儿看。

次日一早,雀儿吃过早饭,去和杜太太说过,带着小冬青宁归宁,除了她们,还有两个婆子,一个小厮跟着,上车往乡下去。

在杜家宅子关了一个来月,上车之后雀儿就不由挑起帘子往外看,这街上可真热闹,卖糖人儿的,糖葫芦的,南北货物的,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可比在安安静静的杜家宅里呆着舒服多了。

小冬还当雀儿是要买东西:“奶奶,您要买什么的话,告诉太太,由她吩咐买办去买回来就成了,给杜家的东西,没人敢把不好的东西送进去。”

雀儿把帘子放下,哎,小冬怎么能了解自己的心事呢?并不是说想买什么东西,而是想瞧瞧外面是什么样子,可是这大街上来来去去的车马轿子,有女眷的都把帘子放的严严实实,连看看外面的景都不成。

雀儿心里浮起一丝惆怅,不过这种惆怅在出了城,车越来越快的时候慢慢消失了,很快就可以看见娘了,也不知道她好不好?虽说之前也是在庄子里做事,可是隔三差五的,还是能见到娘,还从没像这次一样,离开她一个多月。

走过一道小石桥,就进了村子,雀儿大大方方的挑起帘子往外瞧,看着这熟悉的地方,之前怎么不觉得这天这么蓝,水那么清?

到了门口,雀儿想跳下车,两个婆子忙止住她,先下车去叫门,门开处是个粗手大脚的婆娘,她看一眼婆子的衣着,还有门口那辆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马车,双手一叉腰:“都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张大嫂不会回什么张家,你们怎么又来了。”

说着婆娘就要关上门,婆子们知道是误会,刚要解释,已经听到雀儿催生生的声音:“刘三婶,是我回来了,我娘呢?”

刘三婶听到雀儿说话,脸上的神情立时就从愤怒变成笑容:“哎呀,原来是雀儿侄女回来了,我还当是那起子不要脸的。”说着还埋怨婆子:“你们不会说是雀儿回来了,差点让我误会了。”

婆子们你看我,我看你,分明是她不让人开口说话,不过这不好埋怨得,忙回到车前扶雀儿下车,刘三婶看着,嘴里啧啧有声:“雀儿,你现时可是掉进福窝里了,回趟家还这么多的人陪着。”

她叫一声雀儿,婆子丫鬟们脸上的神色就变一下,这大奶奶的名讳,实在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听能说的,好在这些人装聋作哑的功夫不错,只当一个没听见,已经来到门口。

雀儿的娘陈氏已经来到门口,看见一月没见的女儿,陈氏眼里分明有泪花,婆子丫鬟们见了她,急忙行礼如仪,口称亲家太太。

陈氏自从离了张家,已许多年没被人如此行礼,忙唤她们起来,母女俩手握着手就要说话,婆子忙道:“这里风大,亲家太太和大奶奶还是请里面说话。”

母女俩这才走了进去,雀儿瞧着这熟悉的院落,收拾的还是那样干干净净的,能听到猪圈里猪的哼哼声,猪圈上方的鸡笼里,正在闭眼晒太阳的鸡偶尔剔下羽毛就继续睡去。

小小三间屋子,中间那间就当了客座,左边那间,是雀儿在家的住所,床上铺着的还是那床蓝花的被褥,虽说已在杜家做大奶奶做了一个来月,可是一见到这熟悉的一切,雀儿就有些想流泪。

母女俩在堂屋坐下,也没有个使唤人,刘三婶在张家是熟了的,张罗着去烧水煮茶,婆子们忙去帮忙,屋里就剩下母女俩和小冬在旁边伺候。

陈氏这时方细细看了看女儿的脸,依然有稚气的脸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还好不是自己最怕见到的那种算计的亮光,一个女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剩下的这个女儿若再变成那种除了算计再不会做旁的事的人,自己可没脸去见雀儿的爹。

雀儿乖乖的任娘摸着自己的脸,一边还在说:“娘,我极好的,婆婆待我很好,女婿待我也很好,吃好穿好,娘你不要担心。”

富家怎会克扣儿媳的衣食呢?怕的是那深宅大院里旁的东西,心里虽然这样想,但陈氏脸上还是露出笑容,看见娘脸上熟悉而温暖的笑容,雀儿顺势依到她怀里:“娘,我真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女主怎么可爱,怎么这么着人疼呢?

 


母女

陈氏笑的更开心了,拍了拍女儿几下:“做女孩的,总是要出门的,日后你还要当家理事,难道就这样撒娇?”雀儿嗯了一声,还是没有起来,陈氏把女儿扶起来:“好了,当着别人的面,你也好意思。”

雀儿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小冬,小冬一直是低着头的,听到陈氏说起只是一笑,陈氏眼里的笑容更深一些,刘三婶啪嗒啪嗒的走回来,一双手还湿漉漉的,坐下喘了几口气才道:“雀儿,你现在可真是掉进福窝了。”

雀儿打眼一瞧,婆子已经端着茶进来,小冬忙上前接过茶盘,倒了三杯茶,先端给刘三婶,再递给陈氏,最后才是雀儿,刘三婶慌的忙站起来接茶,嘴里又是啧啧赞叹:“瞧瞧,这才是大家子出来的人的气派,哪像那什么张家的,一张嘴说话活像别人欠他家样的。”

听到提起张家,还有方才来的时候刘三婶的态度,雀儿瞧着茶杯,家里的茶杯自然不像杜家那样是一色细瓷,釉色闪亮,而是白色粗瓷,茶叶也不过是粗茶,咽下口有些苦味,不是杜家的茶水,入喉一股清凉。

刘三婶说完话也就渴了,把茶水咕嘟喝干,见雀儿拿着杯子不动,笑着道:“雀儿想是在杜家喝惯了好茶,喝不惯这家里的粗茶了。”雀儿喝了一口笑道:“不是这样的。”

唤过小冬:“你出去把拿来的东西拿进来。”小冬领命而去,刘三婶的嘴张了张:“雀儿,这还真是装一佛像一佛,你瞧瞧,穿成这样,说话举止也不一样了,日后你再回来,只怕就不敢叫你雀儿,要称你一声杜大奶奶了。”

雀儿只是一笑,对刘三婶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家,劳烦三婶照顾我娘,只是三婶刚才说的,什么张家不张家的事,难道他们还对娘出言不逊?”

刘三婶听到雀儿这样问,看了陈氏一眼,陈氏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雀儿,娘只要你过的好就好,别的什么重回张家,母女相认,都和娘无关了。”

雀儿听陈氏话里似乎有离尘之意,手不由抖一下,自从爹去世,陈氏虽忙于生计,但早已开始茹素,家里虽养着猪鸡,不过是添补家用,鸡生下的蛋,没卖掉的也都进了雀儿的肚子,年下杀猪,除卖掉的,剩下的肉也全给了雀儿。

平时空闲时候也念几句经,雀儿看一眼堂上供着的那卷白衣大士像,这像还是爹爹在时画的,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绣的纤毫分明,大士低垂的眼里满是慈悲,就算再穷,这像跟前的鲜花清水是从来不会少的。

雀儿开始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陈氏,陈氏用手拢拢鬓边的乱发,笑着看向女儿:“雀儿,女人这辈子,不过就是丈夫子女,杜家家风极好,断不会做那种看人低的事情,你自小聪明,有些事情不需人教就明白的,娘也就放心了,别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雀儿的心更加痛,嫁人离家自然是痛的,可是慢慢的,可以和婆婆说,娘一个人在乡下无人依靠,接进杜家奉养,也算是做女儿的一点心,冷不丁的听到娘有出家的打算,孤灯古佛过此一生,做女儿的不能在跟前伺候,这又是另一桩事了。

小冬已经带着婆子们抱着东西进来,见屋里静寂一片,倒愣在那里,还是刘三婶机灵,拍掌一笑:“好了,你们母女难得见面,也该好好说说话,我该回家做饭去了。”

雀儿被这声提醒,忙站起身道:“等我送送三婶。”说着从小冬手上顺手拿了一匹料子,小冬她们不明白,想要跟上去,雀儿已经和刘三婶出了门。

刘三婶见雀儿跟出来,反有些不好意思:“雀儿,方才也是我没想起来,这富家的规矩大,哪有个媳妇抛头露面的道理,你快进去吧。”

雀儿哪肯进去,把料子塞到刘三婶怀里:“这些日子全靠三婶过来陪伴我娘,解她孤寂,做侄女的没什么可谢的,这料子三婶拿回去做件衣衫穿?”

刘三婶的脸一放:“难道三婶是想贪你料子不成?”雀儿的眼圈不由红了:“三婶,不是这样,方才我听我娘话里,有出家的念头,她苦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我嫁人了,等过些日子,就求了婆婆,把她接过去奉养,难道她还不肯成全我这点孝心?”

刘三婶叹气:“雀儿,这事说来也是张家太过。”果然是张家搞的鬼,雀儿想起姐姐那日来说的话,不由叹了一声,刘三婶摇头:“那日张家来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辈数,只是口口声声的说你娘不识好歹,米箩不住偏要住在这糠窝里,还说什么一日进了张家,就是张家的人,需与张家同生共死,你说这是不是混账话?当日你爹去的时候的情形,大家都知道的,没有好发送,还是你娘把陪嫁的镯子卖了,才算完的丧事,到说什么同生共死,还说什么什么共的。”

“荣辱与共?”刘三婶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我不合多了句口,说你现时已嫁进杜家,这女婿奉养岳母的事情又不少见,何必要回那个当日把你们赶出来的张家?结果他们说的更难听。”
“他们说的什么?”雀儿已经抓住刘三婶的手,刘三婶迟疑了下,还是拍了拍雀儿的手:“那些话你还是别听,脏耳朵,我也算是见过一些事的了,怎么还有大户人家的骂人时候半点体面都没有?”

雀儿浑身已经开始发抖:“三婶,你告诉我。”刘三婶迟疑了一下,看着雀儿的眼,肚里思量一下,这话告诉她也好,能让她知道人心险恶,叹了口气:“他们说,你娘年不到四十,细细收拾起来,也还算可观,杜家老爷又是没有妾室的,等进了杜家,说不定还能明做亲家,暗做妾室。”

雀儿大声咳嗽起来,怎会有这样无耻的话,刘三婶忙拍了拍她的后背:“雀儿,这些话自然是他们造出来的,你娘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出家,只等寻个时机,去杜家寻你说清楚就好,你今日恰好回来,也省了你娘进城去。”

雀儿咳嗽定了,直起身,咬一咬下唇:“三婶,我知道了,谢谢你今日告诉我这些,我娘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怎舍得让她再苦?”

刘三婶看着雀儿脸上的神情,心里暗自奇怪,怎么雀儿出嫁才一个来月,就觉得不是以前的小丫头了,小冬已经寻了出来,见她们站在拐角口说话,也不敢出声催促,只是上前站在雀儿身后。

刘三婶推雀儿一下:“好了,大户人家规矩多,你站在这里也不像什么样子,快些回去吧,你放心,你娘那里,我会慢慢劝的。”

雀儿行礼下去:“侄女谢过三婶了。”刘三婶哎呀一声:“这样多礼,倒不习惯了,我走了,回家还要做饭呢。”小冬直等到刘三婶走过拐角才对雀儿道:“奶奶,回去吧,楚妈妈她们已经在做饭了。”

雀儿点头,回到家里,两个婆子一个在灶下烧火,另一个在那里切菜,盆里摆着杀好的鸡,青宁在那里剥蒜,娘受了这么多的苦,就算出家,也不能顶着个被张家逼进尼庵的名头,雀儿不理她们的行礼,径自进了堂屋。

陈氏正跪在大士像前,手里转动着佛珠,嘴里喃喃在念什么,雀儿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陈氏念的是往生经,想是给刚才杀的鸡念的,陈氏足足念了七遍,这才站起身,转头看见女儿站在那里,笑着说:“我倒想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可是瞧着也不需我沾手,这才进来念经。”

雀儿走到她跟前:“娘,你不要出家,好不好?”陈氏又笑了:“说什么傻话,娘此时全无挂碍,出家正当其时,你日后只需侍奉公婆,照顾丈夫子女,帮着你婆婆操劳家务就好,娘这里,是不消担心的。”

这几句话让雀儿更加伤心:“娘,张家说的话,你只当放屁就是,行的正,怕他说什么?”陈氏微微愣一下,接着又笑了:“傻孩子,娘半截都进土的人,还怕什么风言风语,娘怕的,是这话对你不好。”

雀儿忍不住了:“娘。”陈氏扶住她:“雀儿,你不是孩子了,可要学着当家,断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深宅大院里面,掉眼泪只会让人瞧不起你。”

雀儿点头,小冬进来:“大奶奶,宁家五奶奶来了。”凤儿?陈氏的眼亮了下又黯下去,凤儿已经不是那个在自己怀里索乳的婴童,从她被抱给张老太太那天起,陈氏就明白,这个女儿自己是永远失去了,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凤儿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进来,她脸上笑意盈盈:“雀儿,没想到你也是今日归宁?”说着解开了山水缎面白绫底的斗篷交给丫鬟,对陈氏行礼下去:“女儿给娘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段写写改,改改写,所以才这时候更。

 


母女(下)

凤儿跪下去的时候陈氏已经站了起来,不等她膝盖碰到地面就双手牢牢的扶住她的肩:“三姑娘,不必多礼。”凤儿的肩被陈氏扶住,跪是跪不下去了,又听到陈氏称呼自己为三姑娘,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有泪花闪现:“世上可有娘这样叫自己女儿的?”

陈氏一晒:“三姑娘怎可这样说,我是你的婶娘,自然不好托大唤你名字。”凤儿的泪花此时已经变成泪水流下来了:“娘还在怨女儿?”

陈氏看着凤儿,眼里有些复杂,这个女儿,生下来时也是十分欢喜,况且她生的好,刚满月时,就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皱巴巴的,而是唇红齿白,眼如黑丸,又兼不哭不闹,人来逗弄时候都只会嘻嘻的笑。

老太太吩咐抱到她身边抚养,当时自己夫妻虽然舍不得,但能得了嫡母的喜欢,自己相公也是高兴的,高高兴兴把孩子抱给老太太,谁知道从那以后,自己这个当娘的就少见女儿,等到日后分家,才明白老太太当时是怎样的心肠。

母女分离,甚至让父母双全的女儿过继到别人膝下,难道说一点嫉妒之心就能盖过所有?陈氏叹一口气,凤儿又道:“娘怨女儿,女儿也不敢埋怨娘的,只是娘,女儿也是有苦衷的。”

说话时候,凤儿一双眼里泪光点点,她本就生的好,这样一哭,就更加柔弱,让人心生怜惜,陈氏看着她,转头又去看了看雀儿,此时连小冬带凤儿的丫鬟全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雀儿的手紧紧抓住袄子下摆,凤儿这样神情再加说的话,就是铁石心肠只怕也要化了,可是连上那日再加上今日刘三婶所说,雀儿是怎么都不相信自己这个姐姐是顾念母子之情,毕竟,对她有养育之恩的,是张老太太他们。

就算念着母子之情,小时候不必说它,自己到杜家做事,张家是不会不知道一点风声的,真念及母女之情,姐妹之谊,为何那个时候不来寻?

要知道那时候张家三姑娘已经嫁到宁家成为五奶奶了,陈氏拉住雀儿的手,脸上露出笑容:“三姑娘说笑话了,人人都知养恩大过生恩,当年我不过生你一场,张家老太太和大太太可是养了你,又是明公正道的过继过去,我怎敢再以你的亲娘自居?”

凤儿哭的更加梨花带雨:“娘还是在怨我,娘也是深宅大院过来的人,难道不知道在那里面,不是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吗?”陈氏似被触动,抬手想要摸上凤儿的脸,接着就放下了:“我自然是知道,所以我不怪你,只是你既已过继过去,就该以那边的爹娘为重,我这里有雀儿,有什么好担心的?”

雀儿听了陈氏这话,反握住陈氏的手,对着凤儿笑道:“三姐姐,娘这里有我,你自然不晓担心。”凤儿知道说什么都已晚了,只是这件事情没做到,到时?

雀儿又加一句:“只是三姐姐,回去还请转告大伯母,我娘她行的正,坐的稳,我公公更是正派人,女婿奉养无子的岳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容不得别人在那里乱嚼舌根,日后若再有风声传到我耳里,休怪我不客气。”

陈氏看着凤儿的脸霎时转白,拉了雀儿的衣襟一下:“你啊,这话就太孩子气了,张家下人这么多,总有个把不识数的,关你大伯母什么事情?”雀儿的脸红了下,拉住陈氏的衣襟撒娇的叫了声娘。

陈氏拍了拍她,对凤儿道:“让三姑娘瞧笑话了,雀儿虽说已经出嫁,也不过就是十六岁的孩子,在我面前还爱撒娇。”

凤儿张了张嘴,她是极伶俐的人,又在张老太太身边长大,虽说张老太太抚养她,也带了些许怨气,但那些妇人家该学的,也是手把手的教了,此时本该说些什么,半句也说不上来。

唇微张一张,看着雀儿偎在陈氏身边撒娇。这样的举动,凤儿是从来就没有过的,做大家小姐,要的是端庄大方,绝不能像小家子的姑娘一样,动不动就撒娇,失了做大家小姐的体统,此时看着雀儿的举动,凤儿心里五味杂陈,究竟当日是对是错,今日来此又是对是错,什么都算到了,就连母亲要打骂自己也想到了。

谁知这不打不骂,这母女亲昵的一幕,是凤儿没想到的,也是她算不到的,陈氏把雀儿推了站直:“好了,别撒娇了,快请三姑娘坐下,我去瞧瞧饭熟没有。”

说着翩然而去,雀儿露齿一笑:“三姐姐,请坐吧。”说着扬声:“小冬,倒茶来。”这声喊似乎惊醒了凤儿,她手扶着椅边,尽量保持着她的教养:“罢了,娘既然不想见我,我就告辞了。”

说着莲步轻移,往门口走去,雀儿也没留她,见她出来,她的丫鬟急忙上前搀扶,凤儿看了走过来的陈氏一眼,对陈氏行了一礼,就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门上车而去。

陈氏依在门边,看着女儿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远处,风吹着她的头发,迎着太阳,似乎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雀儿定睛一看,才发现陈氏鬓边已经现出了白发,雀儿不由伸手摸着她的鬓边:“娘操心太过,连白发都有了。”

陈氏转身笑道:“说什么呢?要是凤儿有个孩子,我早是当外婆了,有根白发有什么稀奇?”说到这里,陈氏觉得不对,凤儿嫁进宁家已经五年,怎么没听说她怀孕生子?别说是大户人家,就是寻常百姓,成亲五年没生孩子,都急的不得了。

雀儿拉一拉她的衣袖:“娘还不到四十,以后的日子还长,想那么多做什么?”陈氏把方才的想法压进心里:“好了,不想了,我们吃饭吧。”

婆子们的手艺虽然还算好,但只有一只鸡,几样菜蔬,再加上这里的调料也没杜家厨下齐全,做出来的菜闻着可没有杜家大厨做出来的香,雀儿却吃的很开怀,特别是葱花炒蛋,差不多全都包圆了:“这家里的鸡下的蛋,可就是比城里买的鸡蛋新鲜。”

见她爱吃,在旁边伺候的婆子笑道:“这道菜是亲家太太亲自下厨做的,小的们不过烧了个火,放了点盐。”

陈氏见女儿吃的香甜,已经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吃饭,吃完了婆子们收拾了下去,小冬泡上茶,雀儿坐在檐下晒着太阳,见身边的陈氏笑眯眯的直看着自己,忍不住又偎到她怀里:“娘,总这样该多好?”

陈氏的手摸着女儿的脸:“雀儿,嫁了人就是大人了,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雀儿在娘怀里点头,抬眼看见陈氏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小心翼翼问道:“娘是不是还在想凤儿姐姐?”
陈氏拍拍她的脸:“罢了,都过去了,说来说去,她虽是我生的,也不过就在我身边待了三个月,论起来,倒是老太太和大太太和她日子长些,她听她们的话也是应当的。”

虽然陈氏说的云淡风轻,但雀儿还是听出她的那一丝惆怅,雀儿直起身子:“娘,有我在一日,就不许别人欺负你。”陈氏勾起笑容:“你这孩子,又说傻话。”

雀儿摇头:“娘不信我?”陈氏笑的更开心:“信,娘当然信你。”

陈氏再舍不得雀儿,也要在吃过晚饭后让她回去,天亮着也好赶路,又叮嘱了她一番为人妇的道理,这才看着女儿的马车离去,依在门边,感觉着热闹散去后的一院萧瑟。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房子到期,于是白天要找房子,房子找好还有搬家,宽带等诸多事宜,于是可能到六月二十号前保持不了日更,但是我会尽量码字更新。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要六月一号开坑呢?找好房子搬好家,弄好宽带后再开坑不是更好?

 


第 9 章

雀儿回到杜家,先去见了杜太太,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两个婆子走过来,一个穿红,一个着绿,头上都戴了一大朵绒花,两腮的胭脂擦的红红的,走路时候一扭一扭,说笑时候拿着手帕直捂着嘴笑,身后也没个人送出去,能在这里来去自如的外人只怕就是媒婆了?这是给谁说亲呢?

雀儿心里想着,两个媒婆已经走到雀儿面前,见雀儿带着从人,穿着也不像是什么侍妾,这些媒婆走千家窜万户的,没见过雀儿也知道杜家大爷前一个月才在庄上成的亲,作累她们没赚到媒钱,早笑嘻嘻行礼下去:“小的们给大奶奶请安。”

雀儿站着受了,笑道:“妈妈们好,不知妈妈们是来给谁说亲呢?”穿红的媒婆笑的眼都快要合在一起:“是给二爷说亲。”着绿那个还在细细瞧着雀儿的打扮,听到穿红的说话,也忙加上一句:“说的是宁家的二姑娘,她今年刚十三,和二爷恰是一对。”

宁家?难道说是凤儿的娘家?雀儿的眉微微一皱,穿红的点头道:“宁三姑娘人长的标致不说,人又是最温柔大方的,见了小的们都是不笑不说话。”这话就是专门说给雀儿听的,谁家做媳妇的,也望着妯娌是个温和好相处的。

雀儿只微微一笑:“两位妈妈慢走,我还要去见太太。”说着就往前款款而行,穿红的拉一把着绿的:“不是说这大奶奶不过是个烧火丫头,怎么这行动做派,没有点小家子气?”

着绿的嘴一撇:“你难道不知道一句俗语,大家奴胜过小家女,大太太这样的人,教出来的烧火丫头只怕比别人家的还要更强些。”穿红的连连点头,两人说笑着往走去。

雀儿去见了杜太太,回了今日归宁时候的事情,把陈氏的回礼送上,是陈氏亲手绣的一副挂屏,杜太太谢过陈氏,命夏青收了,雀儿这些日子也摸着她的脾气,知道她不喜人多口,事一完就站在那里等她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