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萱的眼还是瞧着针线,听到春儿这话顺口道:“是啊,我不就想着,我嫁出去这家里不就少了…”话说到一半雨萱觉得不对,这才抬头瞧着黄娟吐一下舌,黄娟顺势把她手里的针线拿过来:“叫你少做些,这些东西,做的多就多穿,做的少就少穿。我晓得你的心,可是别说你还有好几年才出嫁,就算嫁出去,陆家离的也近,你瞧你小姑姑,不也常回来的?”
这番安慰的话反倒让雨萱眼里的泪下来了,黄娟拍拍她的背,摇头道:“都别做了,春儿你去拿几样点心出来,你们把这茶重新换一遍,大家坐着瞧瞧雪,说说话。”春儿应是,开柜子取点心,下剩的那些丫鬟也拿着茶壶茶杯出去清洗换茶。
见丫鬟们忙碌,雨萱忙把眼泪弹掉笑着道:“母亲说的是,倒是我想的太多。其实也见过婆婆,是个温厚人。”黄娟见丫鬟们重新端进茶,给雨萱倒了杯塞到她手上:“女孩家,晓得自己要出嫁总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怕婆婆做作,怕丈夫不好,还怕,怕的很多。可是再怕也要出嫁,毕竟女儿家总是要嫁出去的,再舍不得也要嫁出去。黄娟拂开雨萱的额发,细细瞧着她的脸,缓缓从额拂过鼻子往下,最后点在下巴上,轻声道:“做女孩的,总是会这样的。不过今儿我和你说一句,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可不信这句的,你嫁出去了还是我们的女儿,遇到什么事可别千万憋在心里。”
雨萱吸吸鼻子,努力露出笑容:“母亲瞧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有事自然会来告诉母亲的。我的性子又不是灵儿妹妹那样。”黄娟不由捏一下她的鼻子:“说的就跟你灵儿妹妹只会吃亏一样?老实告诉我,你给你灵儿妹妹吃了多少亏?”
雨萱不由腻到黄娟怀里:“才没让灵儿妹妹吃亏呢。”黄娟又拍拍她:“瞧,一说这就把自己当姐姐了,起来吧。我们再说说话。”雨萱直起身却没有离开黄娟怀里,伸手摸一下黄娟的耳垂:“母亲,我这姐姐也不比灵儿妹妹大几天,我定亲了,灵儿妹妹呢?”
黄娟的笑容微微滞了一下就道:“你妹妹,和你不大一样,这定亲啊,还要寻呢。”雨萱眨眨眼明白一些,不由叹了声:“哎,灵儿妹妹其实比我还要强些呢,相貌人品性子。又有舅母教导,更是宜室宜家呢,只可惜世人看的不止这些。”
这些日子黄娟也曾远远和族内那几位挑过下口风,可是都被碰了软钉子。细想起来,婚姻本是合两姓之好,除了姑娘好,还要看出身人家。能看上灵儿的人家,家事要不就淡薄许多,黄娟虽不太挑对方家事,可那种赤|裸裸就为的灵儿嫁妆来的人家也不敢许。
要不就是这家有些什么缺陷,灵儿虽依黄二奶奶居住被黄二奶奶教导,但在众人瞧来,依旧是林家的女儿,而林世安已经彻底沉寂,赵氏所生的那个孩子瞧着以后只怕也难成器。纵有汪枝做为继父,又有黄家。但总归隔了一层,除了有几个特别想攀上关系的人家,别人家也未必会看重这层。但这样的人家,黄娟更是不敢把女儿嫁过去。
左思右想,这灵儿的婚事就如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黄娟心上,此时听到雨萱这话,黄娟觉得心上的石头又重了几分,轻拍下雨萱的脸:“瞧瞧,方才还为要嫁人不知所措呢,这会儿就为你灵儿妹妹着急起来了。这事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妹妹胡乱嫁出去的。”
雨萱嗯了一声就道:“不是有说过灵儿妹妹命贵,既是贵人,那定要好事多磨。”黄娟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不过是当年吴家为了要你灵儿妹妹去冲喜,故意放出的风声。哪就真的是命贵了?”
吴家当年被黄娟回绝,虽然心里恨的不行,但林家在这周围也是大族,总不能强抢了人家的闺女?也只有把这事丢开去寻别家姑娘,寻来寻去,竟又给他家寻到一家,奇的是这家女儿的八字和灵儿竟是一模一样。只是这家要比林家穷许多,连田地都没有一亩,只是靠挑货郎担为生。
吴家一让人来说,这家顿时觉得天上掉下个财神爷,自然忙不迭答应。吴家也是看人下菜碟,银子只许了三百两,田地只有一百亩。饶虽如此,一个女儿能得这么大笔聘财,别说是嫁去冲喜,还有冲的好那日,就算是嫁去做了镇墓的童女,爹娘也要硬下心肠把女儿嫁去。
欢欢喜喜做了亲,这冲喜新娘嫁过去开头那些日子还算过的了段好日子,有好吃好穿好住。随着日子慢慢流逝,吴二爷还是那样浑浑噩噩似白痴一样。转眼三年过去没有一丝好转,这下吴二太太看这个儿媳妇就跟眼中钉一样,下令把这儿媳妇的好衣衫好首饰全都剥掉,发到厨房去做粗活,准备再找一个姑娘来冲喜。这姑娘家收了那么一大笔聘财,既然女儿冲不好喜,就当这女儿已经死了,一家子在那丰衣足食,也不敢上门和吴家争个长短。
这事传出去众人更是暗地里议论纷纷说吴家只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况且一个姑娘冲不好,难道第二个姑娘就还能冲好?就算有穷人家想把女儿嫁去得这大笔的聘财,备不住女儿听到这事就要寻死觅活,宁叫当爹的一根绳先把自己勒死,也不要嫁到吴家去零碎受苦。
吴家在这附近寻不到冲喜新娘,听小林来的时候说起,只怕要到外州他县远远的去寻。此时雨萱听黄娟这样说就笑了:“不会,我觉着,灵儿妹妹一定是贵人命,只怕过几日就有贵人来。”
黄娟扯一下雨萱腰上挂的荷包:“这是你灵儿妹妹做给你的吧?这荷包做的好,就满口为她说好话?”雨萱摇头很认真地道:“才不是为灵儿妹妹说好话呢,灵儿妹妹本就好。”黄娟嗯了声:“那就承你吉言。”
雨萱嘻嘻一笑,老柳家的已掀起帘子走进来:“奶奶,族内的五奶奶来了。”黄娟牵起雨萱的手:“你也别和我闹了,去见你五婶婶吧。”
这汪五爷也是个秀才,他爹就是个老幕僚,他也从小随他爹在外面做幕,连妻子都是在外面娶的,只是娶的那一年回了趟家乡祭祖,此后就一直在外漂泊。今年八月的时候汪家族内突然收到一封信,说汪五爷在千里之外去世,积蓄办了后事就再没别的,求族内能否去人接孤儿寡母回来?不然汪五爷就只能漂泊在外。
这落叶归根也是常事,况且族长原本十分看好汪五爷,觉得他说不定也能中个举人这类,谁知他竟殁在外。接到信族长就请来几家来商议,最后决定遣人去接汪五爷遗孀孩子回乡,银子就从族田内的收益里出。等汪五爷的遗孀孩子回到族内,再由族内富裕人家凑钱给他们安置。
八月接到信然后出发,等汪五奶奶扶了灵柩随来人回来已是十一月。族长见了侄孙的灵柩,也忍不住痛哭一场,择了日子把汪五爷葬在祖坟内。汪五爷原本的房子收拾一下还能住,儿子就在族学内读书,女儿就由汪五奶奶带着做些针黹,每年众人再凑二十两银子养赡。
此时汪五奶奶来,想来就是来谢黄娟,黄娟带着雨萱走到厅上,就看见汪五奶奶一身缟素带着孩子坐在那儿,脚边还放着个
、第 98 章 ...
黄娟走出来时,汪五奶奶已带着孩子起身。黄娟忙紧走两步先行礼下去:“五婶婶不必这么客气,都是一家子,还请先坐下。”汪五奶奶还了两礼才道:“今儿来,本就是来谢大嫂的,还请大嫂先坐下,我让这两孩子给大嫂磕头。”
汪五奶奶也只有一儿一女,听到汪五奶奶这话,男孩已经带着妹妹上前扑通跪下给黄娟磕头。黄娟忙要拉他们起来,汪五奶奶死死按住她:“大嫂,这是真心实意的,你就不要和我争这个。说句实在话,他爹半道丢下我们走了,要不是族内这样照拂,我们孤儿寡母流落在外,到时也只有…”
汪五奶奶顿住不说,那泪却已流的满脸,没了丈夫又无人相助,到时也只有卖儿卖女,甚至落了下梢的也不少。黄娟明白地拍拍她的手,等那两个孩子行好礼才扶起他们起来,问了几句让他们在一边坐下,这才让雨萱给汪五奶奶见礼。汪五奶奶见了雨萱自然又是一阵夸赞,雨萱落落大方地回了几句,汪五奶奶不由赞道:“大嫂养的孩子可真大方,瞧这大方劲,可把我闺女比下去了。”
当着人黄娟也要谦逊几句,笑着道:“我倒瞧着侄女是个安静的性子,萱姐儿爱说爱笑,有时还会觉得吵的头晕。”几句客气话一说,汪五奶奶这才把放在脚边的小篮子拿起,揭开上面的布里面放了十来个鸡蛋还有几样针线。
汪五奶奶面有赧色地把这篮子递到黄娟面前:“远道归来,本该带些当地土仪回来的,可是一来回来的匆忙,二来也不怕大嫂你笑话,为他爹的事这家里的银子花销的也差不多了。这几样针线还是回来后我带着你侄女连夜做的,大嫂你可千万别嫌弃。”
黄娟忙接过篮子递给老柳家的让她收进去,又谢了汪五奶奶,两人说几句家常话,雨萱也在那和汪五奶奶的女儿说几句话,倒是汪五奶奶的儿子在那坐的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说。
黄娟为给灵儿挑女婿,对族内差不多年岁的少年都留心,此时也不免问那孩子几声,晓得他比灵儿大了两个月,读书也还算聪明。汪五奶奶提起儿子,话里满是希望。这让黄娟刚燃起的几分念头又慢慢地熄下去,寡母独子,这样的人家是最难嫁的。
林世安就是寡母独子,当日来求亲时候,黄娟的娘开初就不肯同意,还对黄娟说,天下做寡妇的人,对儿子指望太大,难免就会苛责了媳妇。当时黄娟的娘还自己打比方,说只有日日提醒说别家女儿也是娇养的才算对娶进门的儿媳没那么苛责。况且黄家当时还有那个男人活不过三十岁的话在前面悬着,要指望媳妇,不然真像黄五婶那样的,做媳妇的日子还真是难过。
黄娟也深以为然,此后还是林母亲自来过,和黄娟的娘长谈了好半日,也不知和黄娟的娘说了些什么,黄娟的娘才把黄娟叫出,当面把黄娟交给林母,算是应了这门亲事。
想到此黄娟不由暗自轻笑,算来自己那位前婆婆当真是个好婆婆,可惜好婆婆没有养出一个好儿子,她若泉下有知,晓得那番苦心终究还是化为乌有,不知道会怎么想。
老柳家的已拿着篮子出来,篮子里面放了两包点心两包干果做为还礼。汪五奶奶忙推辞,黄娟笑着道:“这些不过是花银子能买到的,婶婶送来的是亲手做的,两厢扯起来,倒是我们多占了些便宜。”
既然这样说,汪五奶奶也没有再推辞,谢过黄娟也就起身告辞,黄娟送她出去,出去时候又瞧几眼汪五奶奶的儿子,还真是越瞧越俊秀,那孩子被黄娟瞧的面上一红,低头跟在自己娘身后。汪五奶奶对黄娟笑道:“这孩子一直在读书,要不是他爹的事出了,比这还要更腼腆些呢。”
黄娟嗯了一声就道:“男孩子总比不得姑娘家,以后还是要顶家立户的。”汪五奶奶已经点头:“大嫂说的是,这次出了这事我才晓得以前太拘着两个孩子了,不然这么大了换在别家,早可以帮着大人了。”
黄娟拍拍汪五奶奶的手安慰地道:“说大也不大呢,过了年也才十三,这孩子要历练,有个两三年也就历练出来了。”汪五奶奶深以为然地道:“说的是呢,不怕大嫂你笑话我,老早就听说你这家子在这族内是最和睦的,这孩子没了父亲,还想请族内的叔叔伯伯多教导教导。”
黄娟已经笑了:“合着想给你大哥寻个学生呢?”汪五奶奶面上微微一红,轻声道:“知道不该开这个口,可是…”黄娟拍她肩一下:“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若要过来直接过来就是,你大哥别的不会,这做人的道理还是能教一些的。”
汪五奶奶忙又谢过,这才带着儿女们走了。等他们一走雨萱就笑嘻嘻地道:“母亲,方才那个堂兄就比灵儿妹妹大两个月。”黄娟点一下她的额头:“你啊,在想些什么?寡母独子,这样的人是最难嫁的。”
雨萱的眼里有迷茫之色,黄娟笑一笑把当初黄母的话说了,最后又道:“天下婆婆总是会难为下婆婆的。而寡母尤甚,萱儿,你妹妹前面那些年遇到的挫折太多,我不愿意再…”
雨萱已点头,但还是叹了声,黄娟轻轻拍她一下:“不过呢,你那个婆婆我见过,也不是那种难为人的,况且你嫁过去又不是长子媳妇,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当然,最要紧的是要和姑爷过好日子。”
后面一句说的雨萱的脸又不由一红,黄娟瞧着面前的少女,虽然这张脸依旧稚嫩,但再过些年就该成亲,去担起一个家了。黄娟摸摸雨萱的脸,只有在她出嫁之前告诉她,巴不得把这一辈子的事都告诉了她这颗心才能安。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人总要吃了些苦头才会真正得到教训。
雨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黄娟,感觉到黄娟抚到自己脸上的手的温暖,这双手虽然不是亲娘的手,但雨萱觉得,和亲娘的手摸在自己脸上是一模一样的。雨萱不由又靠到黄娟怀里,黄娟笑着拍拍她。
耳边已经响起汪枝的声音:“哎,我说回家怎么没人来接,原来是萱儿你在这撒娇,没人敢进来说了。”雨萱直起身看向父亲,话里不由带上娇嗔:“什么撒娇,我不过是在和母亲说话。”
黄娟见汪枝进来时不停搓手,忙给他端过个手炉来,又把他外面的斗篷解掉重新拿件大氅给他穿上:“你去见婆婆,婆婆还好吧?”汪枝顿了顿,今日见到的汪太太虽说精神还不算差,说话也有条理,可是瞧她在那庵里布衣蔬食,汪枝不免心里有些不好受。
当日汪太太在家得到的奉养比起城里很多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也不差,顿顿有荤腥,穿的是绸戴的金。丫鬟们再有怨言冬日也要熏热被褥,夏天在旁扇风。此时去那观音庵,头一桩没有好吃好住,虽说被褥床帐都齐的,可哪有家里的高床软枕睡的舒坦?吃的更是顿顿素斋,青菜豆腐吃的人头晕。二来她除了随身衣物,连银子都没带出一两,这二十来年的积蓄就这样落在邱氏手里,汪太太心里哪会有多舒坦。
想要对观音庵的庵主发火,可这观音庵的庵主比不得那两个儿媳,动不动就说番大道理,还威胁若不听话就关到柴房里饿上几顿再说。还说告诉汪枝他们也没用,到时就说病发的太厉害,不得不这样做。
汪太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忍气吞声见了儿子们也不敢说一个字,只得随主持说的,佛法会感化,望着再过几个月好歹就把自己接回去。可是汪栋竟似铁了心般,说既然佛法能感化,那就多住个几年,到时再接回去。
此时汪枝不由轻叹一声才说了几句汪太太在庵里情形,最后方道:“二弟说了,最少要让母亲在庵里住够三年才能接回来。若就住那么一两个月,依了母亲的性子,接回来也是难说。”黄娟顺着汪枝的话叹了几句,等雨萱走了黄娟才把今儿汪五奶奶来的事说了,最后方道:“你也晓得我在给灵儿瞧女婿,我瞧着五婶婶家这个儿子倒也不差,可是寡母独子,总有些担心,日后他要来请教你学问,你可要好好问问。”
汪枝哦了声才道:“那孩子我也见过,斯文有礼,五弟妹瞧着也是个有礼的。按说真要提,他家也不会拒,但我怕就怕,以势成事,到时候有些后患。”汪枝这样想就是把灵儿当女儿一样看待,黄娟不由笑了:“我知道,只是方才想了又想,竟觉得族内这么多孩子,没一个比得上他的。”
、99、教女
汪枝不由咳嗽一声:“难道成业也比不上?”黄娟笑着瞧汪枝一眼:“自然成业是千好万好的,只是在这一般大的孩子里面,那孩子最强,这样成了吗?”汪枝也不由笑了:“是,是,是我失言了。 这件事是大事,总要慢慢谋划了,不然以后出点茬子,可是灵儿一辈子的事。”
汪枝想的这样周到,黄娟心里自然十分喜悦,两夫妻又讲一些家常话,眼瞅着就要过年。汪枝说既然黄娟有意在这族内为灵儿择婿,让灵儿一直在黄家住着不出来别人不晓得她的好处也不好,倒不如把灵儿接来住两天,和这族内的女孩们也互相玩耍,大家熟了才能让这族内的人晓得,灵儿除了身世稍微有点不入世人的眼,别的都是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汪枝既主动提出,黄娟也就从善如流,第二日就让人收拾房屋预备接灵儿过来住几日。雨萱听的要接灵儿过来住几日,倒比黄娟还要高兴,一定不让灵儿单独住,要和她住一个屋,又让丫鬟们重新换了床上的被褥,把被褥用香熏的暖暖的,还把新衣服鞋袜也找出来,说到时要给灵儿一起穿。
雨萱既这样高兴,黄娟也就放手让她安排。直到吃过午饭还不见灵儿到,雨萱不由在屋里转起圈来,让丫鬟在门口守着,一有消息就来告诉。黄娟倒一点不急:“没见过你这样急性子的,你妹妹总要收拾东西,还要吃午饭,吃完午饭总不能立即动身吧?总要再和你舅母说会儿话,等说完话再动身,怎么也要半个时辰,我算着,总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雨萱撒娇不依:“难道灵儿妹妹就不想着赶紧来瞧瞧我?再说过来我们家哪还需要像去别人家一样要舅母嘱咐?”黄娟拍拍她的脸:“不一样的,你起来吧,好好坐着说话,我这腿被你压的哦。”雨萱却只直起半个身子,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眼晶晶亮:“不如我去瞧瞧阿弟吧,阿弟这些日子已经学会好多话了,走路也稳了。”
黄娟把针往发里面蹭一蹭才打个哈欠:“嗯,你去睡一会儿也好。”雨萱一双眼更亮了:“我是去瞧阿弟,哪是去睡午觉?”黄娟嗯了一声:“可你阿弟这会儿是在睡觉啊,难道你要把他吵醒?去了你肯定也是陪他睡一会儿。
雨萱小嘴撅起,老柳家的掀起帘子走进来,雨萱顿时看向她:“柳婶子,灵儿妹妹到了?”老柳家的笑嘻嘻的:“灵姑娘还早呢,再快也还有半个时辰呢,是姑奶奶那来人报喜,说姑奶奶有喜了,算下来有三个月了。”月兰的长女算起来都快三岁了,这三年都没动静陆家那边已经有别的话,若不是碍于汪枝中举后汪家看着越发兴旺,只怕就要开口让月兰丈夫纳妾好希图早些生子。
月兰现在重又有孕,黄娟心里也为她高兴,忙笑着对老柳家的道:“那你赶紧收拾些东西去瞧小姑去,还有,去告诉二婶婶那边一声,问她要不要也送些东西过去。”邱氏也查出有了身孕,日子却浅,只有两个来月。
老柳家的应是后方道:“已经让人去回了二奶奶了,只怕很快就有回音了。”说话时候就有丫鬟进来,说邱氏那边也派人来送了些东西,让和这边的一起送过去。黄娟瞧过那些东西,见是些常用的,让老柳家的收拾了一总送过去,又赏过了陆家来人这才瞧着老柳家的走了。
等重安静下来,黄娟不由叹了口气:“你姑姑这胎要一举得男也就轻松些。”雨萱这次没有应,只是抬头瞧着黄娟:“是不是非要生儿子才行,女儿不好吗?”黄娟没想到雨萱会这样问,眉微微皱一下才道:“世间人的眼就是这样,认为儿子才是能继承家业顶家立户的,就算是一个蠢儿子也好过几个聪明女儿。”
雨萱的眉并没松开:“可我读女论语,宋氏姐妹的父亲不就是因女儿而得诰封吗?难道宋氏五姐妹还不如一个蠢儿子?”能问出这样的话,雨萱是真的长大了,黄娟面上的笑有一些恍然:“可是天下又有几人能似宋家五姐妹一样,誓言终身不嫁,以文才得到皇帝青眼,得以享大名封及父母?寻常女子,大都不过是嫁个夫婿,相夫教子过这一生罢了。”
雨萱这次没有再说话,黄娟张开手臂把雨萱拥进怀里:“再说,普通女子有普通女子的快乐,那些能名扬天下的才女也有才女们的不欢喜。做人,只有努力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可以,别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雨萱眼里有泪慢慢聚集起来:“可是母亲,我怕以后出嫁,如果不能生儿子,就要替丈夫纳妾还要忍受婆家的…”黄娟把雨萱抱的更紧:“所以才要把你嫁在附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对方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就算你小姑姑,生了你表妹三年没孕,可她婆婆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小姑父和你小姑姑依旧是夫妻恩爱,不然怎么会又有孕呢?萱儿,事情想的太多就容易患得患失,这样可不好。”
雨萱在黄娟怀里嗯了声,黄娟把她放开:“别想那么多,人这一辈子,什么事都会遇到,又有谁能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不说别的,你小叔叔平日看来也是很顺利吧?年轻轻进了学,和你爹也是兄友弟恭的,可怎么也不知道竟出了你祖母这件事?萱儿,母亲和你说这个,就是告诉你,人,必要做到自己心里有底,才能面对所有的事。”
雨萱乖巧点头,接着小心翼翼问道:“母亲你没和灵儿妹妹说这些,是不是因为灵儿妹妹比我遇到的事多很多?”这是雨萱头一次在黄娟面前说起这个,黄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了下头才道:“若我真是你刚见到我时认为的那种后母,只怕现在你遇到的事也就更多。”这话让雨萱一张脸顿时红起来,又赖到黄娟怀里跟纽股糖一样的撒起娇来。
黄娟拍拍她:“你啊,这会儿就成孩子了,方才和我说那些可是有些大人都不明白的道理。”雨萱还是靠在黄娟身边,春儿笑嘻嘻走进来:“姑娘到了,姐儿你可总算盼来了。”雨萱寻了这个机会,也不和黄娟说话就飞快地往外跑去,黄娟也不喊她,只是笑了笑。春儿在后面喊了声让丫鬟们跟着雨萱出去才对黄娟道:“瞧萱姐儿现在对姑娘跟亲姐妹似的,奶奶这片苦心也算没白费。”
黄娟淡淡一笑并没接话,春儿晓得黄娟心里是为灵儿的婚事着急,把火盆里的炭添了几块才笑着道:“奴婢瞧着姑娘好一个相貌,到时定会寻个好人家,再说姑娘前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苦,老天要有眼的话也要弥补给姑娘一二。”黄娟不由瞅春儿一眼:“跟谁学的,嘴越来越甜,我也不要灵儿成什么官夫人,只要她这后面日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了就是。”
门外已经传来雨萱和灵儿两人说话的声音,春儿停下说话打起帘子笑眯眯地请她们俩姐妹进来,瞧着面前的两个如花般的少女,黄娟觉得那些烦恼的事也可以尽情抛开,不管怎么说,想太多总是不好。
灵儿在汪家这边住下,虽说她和雨萱也很熟,但像这样连住几日的情况还是头一遭。雨萱恨不得把自己收着的所有好东西全都搬出来给灵儿,两人首饰要换着戴,衣衫能换着穿,若恍神一望,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汪家族内平日也有年龄相仿的姑娘来寻雨萱玩,灵儿前来的消息黄娟并没有刻意隐瞒,过不的一日汪家族内差不多人人都知道了,于是来寻雨萱玩的姑娘比平日要多一些。既来寻雨萱,自然也会见到灵儿,不管这些姑娘带着什么目的来,黄娟都让人统统进来。这些年黄娟早已知道,就算自己竭力保护,灵儿总有一天是要单独支撑起一个家的,世人的好奇和些许不悦她迟早要见识到,既然如此,早见就好过晚见。
灵儿在黄二奶奶那里住了那么几年,早不是当年那个任由赵氏欺凌不敢反驳的稚童。况且她性情温和、进退有据,虽则汪家族内的姑娘们有些好奇灵儿的身世,但见了这样落落大方的灵儿,很明显雨萱又护着灵儿,倒让她们和灵儿之间也有说有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