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喜滋滋说着,转身要走,看见初雪不由愣住,不由自主上前请个安:“给万太太请安,难道是府里要寻房妾,这种小事,交给小的们就成,哪劳您来这里?”说着媒婆就往自己脸上打一巴掌:“呸、呸,瞧我这张嘴,说的什么话,谁不晓得万老爷和您之间恩爱非常。”
初雪面色一动不动:“不,我不是来寻妾的,只是来寻一个故人。”故人?媒婆愣了下,但还是堆起笑容:“您先请,小的在后。”初雪微点一点头,带着香杏往前走,媒婆站在原地瞧着她,门里的人已经问了:“这就是万家那位大太太?啧啧,她可真是有福气,我家哪个女儿要有她这样的福气就好了。”
媒婆抿嘴一笑:“你教出来的女儿哪里不好了?就说明儿来下定这家,太太不也病在床上吗?你女儿一过门生了儿子,再管了家事,到时有这样的福气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那时你去做了外婆,后头福气正长呢。”
两人说着闲话,看见初雪已经在左首第七座宅子那里停了下来,香杏上前敲门。媒婆不由惊道:“没想到这赵姐姐和万家这位太太还有交情?”都说同行是冤家,此处也不例外,门里的人嘴一撇:“这姓赵的也是从苏州来的,上一年还和我争一个姑娘呢,我没争过,两月前听说八百两的财礼聘去给一个杭州商人做妾去了。”
她们的是非媒婆不去争,又说两句闲话,看见赵家的门打开,初雪主仆二人走了进去。媒婆见没戏可看,也就告辞,门里的人关了门自去预备东西。
香杏头一次来此处,进门后和别的宅子也没什么两样,门内一样有影壁,绕过影壁往里走就是厅堂,厅堂里的摆设和普通人家一样,如果再有不同,就是摆设更为素雅。
开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乍听到初雪的身份,不由有些惊讶,只是她总在这宅内几年,面上神色一点没变,让人端茶出来,行礼如仪道:“万太太请坐,稍等一会儿妈就出来。”
端茶出来的是个刚留头的小丫头,长的很是俏丽,一举一动都是训练过的,初雪接了茶在手,不说话只是等着。
也不晓得等过多少时候,香杏连桌子上摆了什么东西都一一数过,这周围还是这样安静,听不到吹拉弹唱的声音,不是说这些姑娘都要学吗?怎么半点丝竹之音都听不到?
总算有脚步声传来,是有人送客出来:“路先生明日请早,我家这几个小丫头还望先生多教一教。”香杏见被送出来的人手里提了把算盘,一副账房先生的打扮,难道她们还要学算账?香杏的眼顿时睁大。
那路先生已经对后面的人拱一拱手出门而去,香杏还待细看后面那个妇人什么长相,就感到那妇人一双妙目扫了过来,香杏只觉得自己心里所想都被她看见,忙依旧垂手侍立。
妇人这才往厅上走,香杏低着头,能看到她裙边纹风不动,这做派,说给不知道的人听还当是哪家的当家太太,难怪小丫鬟见到自己主母,并不奇怪她的装扮,只是听到身份时候才微微有些吃惊。
香杏心里暗忖,那神色越发恭敬。妇人已经走到厅里,瞧着初雪笑道:“万太太今儿贵脚踏贱地,不过你身边带的这丫鬟不错,万太太若做我们这一行,只怕会挤的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初雪已经起身,对妇人行了一礼:“初月姐姐,今日我来此处,姐姐还是照旧称呼的好。”
赵初月微微一愣,接着就冷笑:“礼贤下士定有非分之求,况且你我今日已是云泥之别,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姐姐,更不敢照旧称呼,万太太,您还是照实说吧,不然在我这样地方多坐一会儿,只怕也污了您的美名。”
初雪并不分辨,只是把手里茶杯放下:“姐姐既这样说,此处也不是说话之处,还请借姐姐内室一用。”
91贵人
赵初月的眉微微一皱,接着很快舒展开,她们做这行的,消息自然比起别人要灵通的多,不由冷笑出声:“要借内室?万太太,您寻错地方了吧,要救你家老爷,自然是去衙门里,寻到我这样人家算什么?”
这话一出口,初雪就知道自己没有寻错人,站起身道:“还请借姐姐内室一用。”初雪不改口,赵初月扭着腰站起来,一个字都没说往后面走,她这姿态又和方才不同,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风流。
香杏的眼都看呆,见初雪跟在她身后,下意识地想跟上去,被那个小丫鬟拉了下胳膊,接着做了个手势,香杏已经明白,停在这里等待。
初雪二人一路进了内室,赵初月往贵妃椅上一躺:“有什么事,说吧。”见初雪要开口,她举起一支手:“别说什么要我出面说和的话,我在这扬州城里,认得几个贵人?自身都还难保,哪里能帮别人?”初雪微微一笑:“初月姐姐还是和原来一样,嘴硬心软,并不是要姐姐说和,妹子只想问姐姐一句话,这十来天,可有很特别的人来问过姐姐家的女儿?”
赵初月正往嘴里丢一个李子,听了这话手停在那里,过了半响才道:“我说没有呢?”看来十有八|九,初雪的手放在那里,眼还是平静地望着初月,初月把李子核吐出来,丢到初雪肩头,用手揉一下额头:“十几年了,你还真是没有变,还是这样不言不语只望着别人,也不晓得有什么好处,竟让万家扶正了你?更不知道那个男人又有什么好处,竟让你这样奔走。”
提起过往,初雪脸上露出一丝追忆,但很快就消失,只是瞧着赵初月:“那个男人,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终身所靠。”赵初月有些嫌恶地挥手:“前面两句我倒信,终身所靠?万家家势越来越大,你的儿子们都要长成,不靠他你的日子只怕还过的更快活些。”说着赵初月用粉红帕子捂住嘴笑了。
初雪唇边也有浅浅笑容:“姐姐你不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他,从没有这样一个男子,能让我从心底里喜欢,为了他,赴汤蹈火我也不怕,更何况只是奔波劳累?”初雪说的如此认真,赵初月停止嬉笑,坐正身子道:“不就是一个男人,瞧你那点出息。”
见初雪依旧平静地望着自己,赵初月叹了声才道:“前几日姓王那个老货来,说要带我的几个女儿去桐荫深处给人瞧瞧,还说要是被瞧中了,就能飞上枝头成凤凰了。这老货嘴里从来都如此,只是这次极其郑重,我起了疑惑,就让院里的二狗子去桐荫深处打听,他回来后说那里和平日不一样,竟有巡抚府的亲兵在那守着,二狗子花了点银子,去寻了一个在里面做厨子的,听说是个从京里来的贵人,这江南已经玩了大半个,准备取道回京,想寻两个人回京服侍。厨子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贵人,只晓得来头极大。他回来和我一说,既能出动巡抚府的亲兵,不是皇家就是宗亲,那些人我哪里不知道,不过视女子为玩物,我虽做这行,也不愿女儿们去受苦,只让两个不成器的女儿去了,也没着意装扮,果然被送了回来。”
赵初月这长长一篇说完,已觉口有点干,初雪端上一杯茶,赵初月接过喝完才笑道:“你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个时候还记得我口渴。”初雪轻轻应了,这话和知府所说、杨翰林所猜都能对上,虽说轻装而行,但既和本省巡抚打过交道,巡抚自然不敢大意,派亲兵护送也属常事。
见初雪愁眉不展,赵初月知道她情根深种,眉也皱了起来:“若你家的惹上这么一位贵人,他不肯放手只想要命也能想通,毕竟这样贵人不缺权势金银,恼了人把人给杀了也算常见。”
初雪的眉还是紧皱,突然初雪喊了出来:“姐姐,不对,不对。”赵初月看她:“什么不对?”初雪用手敲一下头,让那团乱麻从中理出一些,不缺权势金银,万克己纵然冲撞了他,不敬之罪也罪不至死,况且他也没亮明身份,为何必要自己丈夫赔命?
这倒不像是贵人所为,初雪问赵初月:“姐姐,若猫狗冲撞了我们,我们会如何?”赵初月的手一挥:“还能如何,不就是骂两句,顶多踢两脚,哪能和猫狗置气?又不是乡间无知…”说到这里,赵初月的豁然开朗:“难道说?”
随即赵初月又摇头:“有些性子暴虐的王爷以取人命为乐也是有的。”初雪点了点头又摇一摇头:“若真是这样性子暴虐的,他来到江南还会遮掩行踪吗?他既遮掩行踪,自然是个谨慎的人,谨慎的人怎会为了一点小小不敬就要置人于死地?除非就是这人底子不是那样尊贵,才会因一点小小不敬而大怒。”
赵初月惊慌地捂住初雪的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初雪用手拉下她的手,目光坚定:“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此人当初在府里不受重视,却不知怎样得了爵位,自家当家后才觉扬眉吐气,对自己不敬之人必要除之而后快,可这样的人行事只会更加谨慎,悄悄做了,哪会大张旗鼓?”
初雪越讲,赵初月听的越惊心,等初雪讲完,赵初月才道:“就算他真的是个假的,这一路行来,巡抚知府都当他是真的,一路派了亲兵保护,就算有人出面指出他是假的,官员们也不会认他是假,只当吃了这个哑巴亏,将假做真这种把戏,官场上人谁不会玩?”
初雪颓然坐下,除非这个出来指证的人地位极高,高到巡抚他们都仰之鼻息,不然巡抚他们怎么会认?赵初月轻轻拍了拍她:“你为他如此奔波,夫妻一场也够了,寻个机会去牢里瞧瞧他,送一送,也算了了这份心。”
初雪的头突突地跳着疼,也明白此时只能做这些,可是若那个贵人真是个骗子冒充,自己又怎能甘心让丈夫死在骗子手里?初雪站起身,对赵初月拜了一拜:“多谢姐姐,事不宜迟,我回去立即让人去京里,再去寻一寻法子,让那人在扬州多待些日子,定要救出我丈夫。”
初雪既如此固执,赵初月也不好再劝,起身送她出去:“我听说知府大人和盐运使大人有些不睦,盐运使大人今年才来扬州,知府大人却做了两任,或许,你去求求盐运使大人。”初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官场上也未必铁板一块,只是巡抚已经认了,这盐运使就算想帮忙又怎么帮?
但这总算是个法子,初雪心里在想怎么去求见盐运使,赵初月已经又道:“我还听说盐运使的夫人虔诚好佛,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城外进香,心肠又是最软,你与其去求见盐运使,倒不如先去见她夫人。”初雪又拜下去:“多谢姐姐提点。”
赵初月扶住她:“你我总在一条船上做了那么几年的姐妹,你肯来求我也算你有良心,从此后你我也不用再见面了。”初雪有微微的尴尬,轻声道:“不知姐姐这里还缺什么,妹妹遣人送来。”
赵初月一双妙目上挑,斜斜瞅她一眼:“缺什么?你家里有的金银珠宝,我这里不都有吗?你快些回去为你男人操心去吧。”初雪又行一礼,这才回到厅上,叫了香杏匆匆而去。
赵初月见她们主仆离开,不由叹了一声,虽说在那后院之中,日子过的没有自己自在,可有夫有子,就算操劳心里也是欢喜的吧?回头见身边的小丫鬟睁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赵初月掐了她的脸一下:“还不快些把门关好,今儿的曲子都还没学,赶紧下去学曲子去。”
小丫鬟应是,关门行礼往后走,赵初月立在院中一会儿也往后走,各有各的福气,求不来的。况且能活着已经不错,哪还去想什么别的?
初雪坐在轿中,本是要回去寻万二老爷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可想了想又叫过香杏,让轿夫去往杨家。
杨家舅老爷不是已经帮忙了吗?怎么太太还要去,香杏心里嘀咕,但还是依从。到了杨家,杨家两位太太迎出来,初雪也不和她们客气就道:“今日来的匆忙,是要求见翰林老爷。”
万家出事杨家两位太太自然知道,杨二太太不由皱眉:“亲家母,公公他一个赋闲翰林,能帮忙也是有限,况且…”初雪此时已有些顾不得礼貌:“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想问一点京里的事,再则求他写几封信去京里。”
这个要求简单,杨大太太已经让下人去传话,两个人又安慰初雪几句,初雪勉强酬答,听到下人说杨翰林在书房等着,初雪告辞而去。
见了杨翰林,行礼之后初雪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和初月的猜想,只是道:“还求世伯一件事,写几封书去京里,问问知交故友们,有没有宗室王亲离开京城的?若没有离京的,有没有称病不见客的?”杨翰林在京里浮沉多年,立即明白初雪这话的意思,皱眉就道:“你怀疑这位贵人不是真的?”
初雪轻声道:“纵贵人是真,我家老爷也不能枉死。还请世伯瞧在万杨两家多年的情分上,写那么几封书。”杨翰林点一点头:“写几封书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这一去一回?”初雪把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的泪擦掉:“世伯肯写已是万千之喜,至于这个人,只有想法子拖住他。”
这也是个办法,杨翰林没有再多问,让人伺候笔墨,不一时几封书各自写好,杨翰林一边等墨干一边问:“这送信的人你可想好了?”
92忙碌
初雪起身接过那几封书,虽然轻飘飘的,但握在初雪手里如有千斤重,又听到杨翰林这关切的问话,初雪的泪不由落了下来,强忍住道:“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出法子的,要我眼睁睁瞧着自己丈夫…”
说着初雪有些哽咽,忙用手擦一下眼角的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杨翰林行礼道:“今日事忙,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谢。”杨翰林点一点头:“既如此,我也去拜见一下那位贵人,虽说宗室不得结交大臣,但我已赋闲在家,按理既来到此处,拜见也是应当的。”
说到宗室不得结交大臣时候,杨翰林眉微微皱了皱,按说这现任巡抚也该记得这事才对。不过这宗室来江南游玩,虽是个秘密的事,地方官员怕出了事担待不起,命人保护也属常事。
初雪听到杨翰林愿再出一份力,急忙又行拜谢,这才告辞而去。杨翰林瞧着她的背影消失,手轻轻敲了敲脑门,不说还好,一说才觉得这个所谓的贵人的确是问题多多。初雪能想到这点,官场之上老狐狸已经不少,他们难道也没想到?还是装聋作哑,故意为之,只要不在自己地面上惹祸就是?
杨翰林的眉皱的越来越紧,若真是个假的,死在他手里才叫冤枉,本省巡抚、扬州知府?杨翰林的手在桌上轻轻敲击,接着豁然开朗,叫了声来人,有小厮走了进来,杨翰林已经提笔在手,写了封信密密封好:“把这个差妥当人送到南京巡抚衙门去,务必要交到刘师爷手上。”
小厮应声而去,杨翰林又重新坐了下来,总是自己孙女的公公,哪能看着他白白送死?况且这样的事出了,也是给巡抚送一件大功劳,刘师爷是自己多年好友,见信后自然明白。
初雪离了杨家,一路想着让谁去送信,要不要再去茶楼哪里寻万二老爷商量一下,心里千万个念头转个不休,香杏突然在轿外道:“太太,那边好像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真是稀奇,三老爷怎么会回来了?”
杭州离扬州,就算快马,日夜兼程也要六天才能到,昨儿发生的事,就算万三老爷收到消息,立即赶回也要十来天,怎么此时就出现在扬州?
香杏能发现万家两位老爷,他们带的小厮眼也尖,一眼就认出香杏,忙对自己主人说了,万二老爷听到大嫂在这里,这大街上不好说话,请进了旁边一座茶楼。
进了茶楼,不等小二泡上茶万三老爷已经开口:“若不是我凑巧来镇江有事,想着离家近顺路回来瞧瞧,还不晓得家里出了这样大事。”万二老爷轻轻拍自己兄弟一下:“稍安勿躁,这时候不是发怒的时候,趁着大嫂也在这,先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万三老爷喘口气才道:“娘和孩子们是该瞒住的,这些想必不用我们说两位嫂子也做了。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救人,他既这样不统口,也只有去京里想办法。说起来,素娥有个族兄,当年曾受过这边恩惠,这人在京中已做到大轿子,这些年也常有信来往,先去寻他,再寻几个同乡,求得几个大帽子的信,这样也好。”
万二老爷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你当这些我们没想过?此时进京再回来,少说也要五十来天,等你求来信,只怕大哥已经…”万三老爷是真不知道这人必要万克己的命,眉头皱的更紧。
初雪在进门到现在,脑中已经有了主意,这才开口:“事不宜迟,我们分数处去行,这里还有几封杨翰林写给京中好友的信,三叔叔你就去京里送信,顺便打听京里可真有这么一个贵人出京。二叔叔,牢里还是求你多多照顾,缺银子少衣衫这些,你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万二老爷谦逊一下,万三老爷的眼不由瞪大,他比万二老爷要活跳些:“大嫂,你的意思,是怀疑?”此人有问题?初雪此时也顾不上详细解释,只是又继续往下说:“不管是真是假,都要拖到三叔叔你从京里回来再说。”
万二老爷明白一些,那眉头并没松开:“可是照知府所说,此人还有十来日就离开扬州,怎能拖过两个月去?”初雪轻笑一声:“没法子也要寻法子出来,他既口口声声说爱的是江南风光,那我就想办法寻一些美人醇酒送进去,能拖一日是一日。”
还有盐运使那边,虽说他和知府不睦,但这官场上的事情向来说不清楚,这条路子也只有试着去走。初雪用手揉一揉眉心,万二老爷见她一脸疲惫,安慰地道:“大嫂,这种事其实只要我们男人在外调停就好。”
初雪抬头,脸上有一丝苦笑:“我知道,可我在家坐不住,能帮得一点是一点。”万三老爷打断他们的话:“都别说了,我这就让人去镇江取行李,连夜上京。”万二老爷推他一下:“你也不用取什么行李,不外就是铺盖被褥,那些何晓去镇江取,我让人回去打点一份就是。”
说着万二老爷已经喊自己小厮进来,让他回去告诉杨氏,打点一份行李出来,再带上几件衣衫,说完万二老爷还瞧着弟弟:“你我身量差不多,我的衣衫你也能穿。” 万三老爷面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红色:“其实,我这次来镇江,是陪素娥去金山寺还柱香的,她还在那边等我,我总要去说一声。”
提起鲁氏,万二老爷有些不满,想教训弟弟几句,又觉得这总是他自家的事,哼了一声就道:“事有轻重缓急,你写封书让她不要等候,自己回杭州就是,总有管家小厮伺候,你怕什么?”万三老爷应了,也叫进来自己的小厮,让他即刻就回镇江报信。
见自己弟弟在那叮嘱了又叮嘱,万二老爷眉心更是结了一个大疙瘩,不过是半路夫妻,那比得上结发?等到小厮打发走了,万二老爷才道:“三弟,你要记得当日你应过李家,那边不许来扬州,更不许沾这边一分银子,你可要记住。”
万三老爷连连点头:“二哥,我知道,所以来了镇江也没让他们过来,不就是隔了一条江。”说着万三老爷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在素娥宽容大方,若换了李氏…”万二老爷咳嗽一声,万三老爷这才住口。
初雪也没管他们弟兄们的事,只是在心里盘算,等会儿还得让人寻媒婆来,往桐荫深处送几个美人过去,就说这边孝敬的,还有两日就是十五,要预先在城外寺里等候那位盐运使夫人。桩桩件件,都要去办。
小厮已把行李取来,万三老爷的车马都是现成的,也无需再备,别过大嫂和二哥,万三老爷即刻就动身。万二老爷送了他回来,见初雪一脸疲惫,忙道:“大嫂也该回去歇歇,已是下午时分,若太劳累被娘瞧出来也不好。”
初雪按一下头:“我知道,还没谢过二叔,我就先回家,外面的消息还要累二叔打听。”万二老爷应了,初雪这才叫上香杏走,刚进了门就让香杏去寻媒婆来,既然赵初月说的是王媒婆来挑人,就让寻王媒婆来。
忙完这些,初雪这才到万老太太上房去问安。万老太太见她有疲惫之色,还当她路上劳累,问了几句就让她下去歇息。初雪回到屋里坐下刚喝了两口粥,外面就报王媒婆来了。初雪把碗一推,急得香杏道:“太太,您这一日就只喝了这两口粥,喝完再去。”
初雪摇头,急急走到外面,王媒婆已在倒厅等候,见初雪出来忙跪地磕了个头:“给太太请安,府里这是要做媒呢还是要置个把妾,把小的寻来?”初雪叫她起身在旁边坐下:“寻你来,也不是为做媒更不是要置妾,是想寻两个美人送进桐荫深处。”
王媒婆啧啧一声就道:“太太,这可是难办,小的不过一个做媒的,哪有这样路子。”难办?初雪微微一笑,提一提袖子,露出一对包金玉镯来,上面还镶了指头大的绿宝石,初雪转着这对镯子,看着王媒婆:“真的难办吗?”
这里面的含义王媒婆怎么不晓得,这样一对镯子,起码也值个三四百两,自己做媒做了这一世,也没攒下这么些钱来。王媒婆脸上的神情初雪怎没见到?打开桌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元宝来,拍着元宝道:“你真能想法子送进去,这些元宝就是你的。”
玉镯、元宝,晃的王媒婆眼都花了,真要能做成,这些也够自己下半世了。王媒婆眼里都要伸出手来,想把这些元宝拥进怀里,初雪又加上一句:“这些,不过是一半。”
一半,那这样算下来不就是上千两银子,这要做多少媒,跑多少趟才能赚来这么些钱?王媒婆的眉头舒展开了,笑着道:“太太既有吩咐,小的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做到,这美人,一定给太太送进去,只是这美人要到哪去寻?”
初雪听她应了,脸上露出微笑:“这美人难道还要我教您吗?”王媒婆急急点头:“小的知道了,只是这银子?”初雪瞧着她:“这银子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吃亏。”王媒婆这才伸手去拿那两个元宝,初雪把那对镯子也取下给她:“拿着吧,送美人进去的衣衫首饰,你尽管去做,别为我心疼钱。”
王媒婆这下是真的喜笑颜开,到时还好开些花帐,没想到临老了还有这么一笔收成,难怪今年算命的瞎子说自己有财喜,原来是应在万家了。
送走王媒婆,初雪有些疲惫地趴在桌上,接下来是该去见那位盐运使夫人,还要打点见到她该说些什么,才能打动她的心。
93罗氏
庵堂静室,初雪跪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喃喃念诵,本庵庵主莫语轻诵一声佛号放下双手道:“万太太您也别太担心,秦太太心肠虔诚好佛,心肠最软,不提万老爷本没什么事情,就算小小冲撞,万老爷是有名的盐商,求盐运使出面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初雪把手放下,昨日一天没有闲着,让人去打听了这盐运使夫人秦太太素日最爱去哪家寺庙烧香,知道要往观音庙来,这观音庙也是初雪平日常去的庙宇,庵主莫语也是初雪熟识的,心又安定一下。
今儿一大早就出城来到观音庙,和庵主莫语说了一通话,只说自己丈夫冲撞了个贵人,知府那里救不出来,想走走秦太太的路子。临末又放下一百两银子做香油钱。
先不说万家是平日的施主,光看在这一百两银子的份上,莫语就喜眯了一双眼,嘴里说着不消,手里已拿起银子,还说这种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情,哪里就能拿太太这些银子,只是太太既虔诚礼佛,就代佛收了。
安顿好了,初雪才有精神瞧瞧这静室,见上面供了一尊观音,自从丈夫出事,还没到菩萨面前求过,于是净了手,跪下虔诚祷告起来。此时听了莫语的这几句话,初雪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庵主关心,若我家老爷真能解了这个灾星,愿发愿妆点菩萨金身,日日菩萨面前长明灯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