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的转变守玉全不在意,挑了这么些日子,小月的婚事已经挑好,是一户庄户人家,家里也有四五十亩地,上头公婆俱全,下面还有一个小叔子。听小月的娘说,公婆为人老实,一心苦做家境殷实。男人也读过几年书,认得些字,只是学不会做生意才在这田里苦做,为人憨厚老实,小月的娘去瞧过好几回,心里着实满意才敢来回守玉求一个恩典,挑了四月初九的喜日子,还求守玉放一放。
这样的恩典守玉自然允了并没要小月的赎身银子,顾澄也凑趣,赏了小月十两银子做嫁妆。小月的娘磕头念佛不止,私下守玉又送了小月几件衣料和几样首饰,要她密密舀着,女人家手里顶好要有些东西。小月自然会意,答应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东西绝不舀出,再加上小月这些年攒的东西,嫁妆也算丰厚。
小月又去给顾太太磕了头这才和自己的娘离开顾家,小月一走,她留下的窝就由喜梅占了。这些日子守玉冷眼择着,喜梅虽然是王妈妈的女儿,可是为人温和,做事也稳妥,并不是那种掐尖要强恨不得人人听自己的。
喜梅得了这个消息倒有些愣住,看着守玉有些怀疑地问:“奶奶,奴婢才服侍您没几天,这样好像难得服重。”守玉笑一笑:“你年纪在这里面也不算小,小五小云两个还小呢,小香的话,”
守玉顿住不提:“算来你还是个尖,况且你又是婆婆给的人,我不信你信谁呢?”这两句话说的喜梅心里都热乎了,跪下道:“奶奶的好意奴婢再不敢推辞,奴婢定当尽力服侍,小云她们奴婢也会好好的教。”
守玉扶起她:“快起来,以后你就是我屋里得用的人,哪还要跪来跪去?你服侍我服侍的好,我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等过个两年你想往外聘也好,在这家里瞅中也罢,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这话说的喜梅红透半边脸,做丫鬟的,不就想着能风风光光嫁出去?守玉见她脸红了也就没有继续打趣她,让她照常在自己身边服侍。
喜梅填了小月的窝倒是王妈妈没有想到的,原本她想着喜梅是自己的女儿,又是顾太太亲自给过去的,不得重用不说,只怕还会被百般排斥,过个几年女儿年纪大到实在不能留了才会被赶出来嫁人。
那时已过花信年华,还能寻到什么好对头?哪晓得守玉竟这样信任喜梅,倒让王妈妈着实没料到。只是王妈妈毕竟是在这家里一辈子的人,见过多少口蜜腹剑的,还怕守玉故作大方,得空寻了女儿出来就叮嘱女儿千万要小心,别被寻个岔子就似月梅一般。
喜梅听了王妈妈这番话,也要为守玉辩护几句。这些日子在守玉身边,能瞧出守玉确确实实是个好服侍的人,话虽不多却不刻薄,也不会时时要人注意规矩。更不是那种护不住下人的烂好人,有这么个主人对下人来说着实福气。
王妈妈听女儿为守玉辩护,只是叹了几声就道:“我晓得三奶奶待你们好,可是这人做事总要多留个心眼,我在太太身边时候难免得罪过她,也不知道她心里记不记恨,你小心服侍就是。”喜梅猛力点头,看见女儿这一脸不在乎,王妈妈点女儿脑门一下:“你啊,还不知道做下人的难处。”
喜梅只是笑嘻嘻地又和自己的娘说两句就回去服侍守玉,王妈妈瞧着女儿的背影,但愿三奶奶是女儿说的这样吧。
顾家去江南收丝的人已经回来,今年的丝不错,顾澄这个不懂丝的都一眼看出收的丝光滑雪白,织出衣料定然是上好的。守玉听着顾澄在那念叨这衣料要怎么织,笑着开口:“你这些日子在铺子里,倒还学了好些。”顾澄用手拍着胸口:“当然,难道你不晓得顾三爷是出了名的聪明。”
守玉笑的趴到了桌子上:“不害臊,哪有你这样自己夸自己的?”顾澄的眉微微一耸:“难道你嫁了我这么多日子,还没发现我聪明吗?”守玉不理他,舀起针线打算做件小衣,顾澄又赖到她身边:“说啊,看我聪不聪明?”
66、撑腰
当着丫鬟们,他也不嫌害臊,喜梅已经笑着带人出去。顾澄越发不老实地往守玉身边粘去,守玉恨不得舀针戳他两下,梦地想起一件事,把针线放下:“今年丝那么好,大伯母那边也定十分忙吧?”
提起这个顾澄就坐直,看着守玉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道:“褚家的丝还没回来。”守玉哦了一声就继续舀起针线做,顾澄搂住她的肩膀:“路上遇到事耽误了也是常事。”那日顾澄说的话还在耳边,这件事里或者还有自己爹在背后捣鬼,说起来是至亲骨肉,做出的事却那么狠。
守玉没说话只是十分起劲地做着针线,顾澄说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会儿看过去才惊讶地发现守玉已经戳了自己几针,雪白手指上的血十分刺目。顾澄啊地叫了声就把她手里的针线扯掉,把她的手扯过来把手指放在嘴里吸了两下,守玉很快就把手从他嘴里舀出来,面上的笑容十分僵硬:“没什么,做针线戳到手很常见。”
顾澄知道妻子是个心事重的人,搂着她的肩道:“守玉,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守玉眼里的泪涌出来,伏在他肩头不说话。顾澄突然笑起来:“也不是我这做晚辈的说爹娘的坏话,你爹娘谋算着家里的产业,帮他们的不也是我爹?还有我娘,偏心的让人都没话说。”
这样的安慰让守玉心里好受一些,抬起头看着丈夫,从初嫁时的憧憬再到后来的心碎决裂,再到尝试着接纳他,一直到现在。守玉觉得嫁给他这两年所经历的一切比前十六年要多很多。
握住他的手,守玉轻声道:“谢谢你。”顾澄笑了,笑容溢满他的脸,他也反手握住守玉的手:“我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点破我,或者我这一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守玉靠回到丈夫肩头,两人携手看着灯,心里都是无限欢喜。
看着妻子依偎在自己肩头,虽然觉得这时说话很多余,顾澄还是轻声道:“守玉,我们要个孩子吧,你嫁我已经这么久了。”生个孩子,生个和顾澄一样的孩子,守玉的眼亮起来,唇边的笑渐渐带了羞涩,这样的守玉看起来十分动人,顾澄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一弯腰就把守玉抱起来。
守玉的惊呼只到了喉咙并没发出来就伸手搂住丈夫的脖子,这和平日有些不一样,顾澄要把她放下的手一滞抬头看见妻子羞的通红的脸。她还在害羞,顾澄想到这点心里越发欢喜,把守玉放到床上就去放帐子。
守玉觉得全身都火辣辣的烫,灯怎么还没灭?就已感觉丈夫俯身下来,守玉双手撑在他胸口:“灯,灯还没灭。”顾澄笑出声:“不防事。”接着守玉就再没机会说话和害羞了,任由丈夫动作,灯足足亮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候才油尽灯枯自然灭掉。
原来和丈夫倾心相爱竟是这样喜悦,守玉觉得又被打开另一扇门,这件事不仅是取悦男子这么简单,还可以取悦自己。
守玉心里的欢喜丫鬟们都看得出来,这几日守玉面上的笑容让人一瞧就知道这笑容是从心坎里发出的。顾大奶奶闲了时过来见守玉这样,笑着打趣她:“这才几个月,那时你还心如死灰不说不动,现在就换了个人,要我说,这夫妻就没有不吵架的。”
在这家里守玉和顾大奶奶还算说的上话,听了做嫂子的这样打趣,守玉不由抿唇一笑:“总要你敬我我敬你这日子才能过的去,当日没吵之前我只记得敬他了,之后自己又想左了,一味只想着他的不是没想过自己的不是,就算后来重新和好了,也只觉得心里有委屈,不过是为了在这家里过下去才和他重在一起。这些日子下来,自己也慢慢觉出我们都有不对来。”
顾大奶奶拍一拍她的手:“人能这么想最好,谁没个脾气,小夫妻吵架我也见的多了。当日就想这样劝你,只是那时你在执拗头上,后来你和三叔叔虽然和好了,可总瞧着有些不对。现在你能自己想通最好,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总要开心过了。”
守玉听的面色又是一红点了点头:“多谢大嫂了,我晓得我性子拗起来着实拗,亏的大嫂还肯教导我。”顾大奶奶拍拍她的手:“也要这个人,若像…”顾大奶奶们说下去就笑了,守玉知道她说的是谁,顾二奶奶的性子实在是有些骄傲,两人相视一笑不说别的,此时芥蒂都解开,守玉只觉得轻松无比,都是一家人,必要想着别人怎么想不是自寻烦恼吗?
顾大奶奶还没离开,就有丫鬟来了:“大奶奶,褚家老爷和二舅爷都来了,太太请您备桌酒席送出去。”爹和二哥来了?守玉十分惊讶,端午节刚过,又不是什么年节,怎么爹和二哥会来这边?而且他们来了也不让自己出去相见是为什么?
顾大奶奶心思灵巧已经笑了:“只怕舅爷要和公公谈事,总要谈完事才让你出去相见的,三婶婶你先宽坐,我去厨房吩咐一声。”守玉按捺下心里的好奇笑着送顾大奶奶出去,回来拿起针线做,做一会儿就去望外面,等着人来叫自己去见爹和二哥。
可是总不见人来,他们谈什么要紧的事到现在都没谈完?守玉再也做不下去针线,端起茶喝了一口对喜梅道:“你去前面瞧瞧,看老爷和舅爷他们谈完事没。”喜梅急忙应了就往外走。
喜梅急急忙忙赶路,刚拐过一个弯就听到有人在那议论:“你说,这褚亲家老爷来,到底是为什么事?”一个褚字入了耳,喜梅不由停下脚步身子往柱子后面一遮打算细听。
后面说话的这个人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姚妈妈,她不是守二门的吗?怎么会往里面来?喜梅心里奇怪,耳朵还是竖着听。姚妈妈撇了撇嘴才道:“什么亲家老爷,我看啊,只怕不多时这门亲事就不作数了。”
不作数?别说那个和姚妈妈说话的人奇怪,喜梅更加吃了一惊,屏声静气地等待着姚妈妈的下文。姚妈妈往四周瞧了瞧才道:“我和你说,前几日褚亲家家不是打官司吗?”打官司?这消息喜梅她们是正经不知道,怎么也不见三爷回来说?
明显和姚妈妈说话的那个也不知道,姚妈妈越发得意地道:“褚家打的是争产官司,你说这种家丑怎会外扬?结果褚家的族长当了知县老爷的面就说这事族内自己解决,褚家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结果昨儿褚家丝行去收丝的掌柜又回来了,听说原本老爷和褚亲家有些什么话说的,这下这边也折了,褚亲家今儿来不是为别事,是要为三奶奶撑腰要嫁妆的。那些嫁妆老爷早就还了三奶奶了,再加上太太又不欢喜三奶奶,遇到这样的事,这门亲啊,怎会再作数。”
说着姚妈妈得意地笑起来,当初得罪了守玉,结果被顾老爷痛批了一顿,现在守玉自己的报应也到了,被休的女人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喜梅听的心都要跳出来,听到姚妈妈她们说笑着走了,喜梅才从柱子后面出来,不行,这事要先去和奶奶说一声,让奶奶好有个防备。
想到此喜梅就转身往三房的院子跑去,刚跑出几步就被王妈妈拉住:“你这丫头做什么呢?这样慌慌张张的哪是服侍主人该做的?”喜梅见是自己的娘,忙道:“娘,你别拉着我,我回去有事。”
有事?王妈妈眼一瞟不但没放开女儿,反而拉着她的手往拐角处走:“我问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想去给三奶奶报信?我告诉你这种事做不得,太太早看三奶奶不顺眼,就缺一个机会把她休掉,现在上好的机会就在这,太太是一定要做到的,谁逆了她,她怎会让别人有好日子过?”
喜梅的眼顿时瞪大:“娘,原来全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们这一房?”王妈妈摇头:“你这榆木脑袋,这种事哪能公之于口,只是我猜出来的,我能猜出来,别人也能猜出来,你啊,好好回去照旧服侍三奶奶,别的话一句也不许多说。”喜梅的嘴撅起:“可是,娘…”
王妈妈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可是的,你若真要回去报信,我就去和三奶奶说,你崴了脚,不能继续服侍了,把你带回家躲几日风头。”见女儿还是不说话,王妈妈拍拍她的手:“喜梅,我是为你好,这件事了了,我就去求太太,让她给个恩典让你往外聘。太太的面子总要比奶奶大一些。”
喜梅刚想说话已经听到前面传来嘈杂声,王妈妈往外望去,见褚二老爷和褚守业两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旁边顾老爷还在那和他们作揖打拱。王妈妈不由叹一声,也不用保密了,直往后院而来,这事定有蹊跷。
作者有话要说:两情相悦真美好。
67、决绝
喜梅看着褚二老爷这样走过来,不由眨一眨眼,王妈妈反推她一下:“傻丫头,这时候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告诉三奶奶一声。”喜梅这才回神过来赶紧往守玉院里跑。王妈妈叹一口气也从另一条路赶紧去告诉顾太太,这男人们往后院闯,实在有些不成事。
喜梅急急忙忙跑进守玉院子,小云迎面瞧见她:“喜梅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候,奶奶还问起你呢。”喜梅拍一拍胸口也没和小云说话就走进守玉房里,看着守玉就道:“三奶奶,快些做准备,亲家老爷和二舅爷过来了。”
爹和二哥怎么会过来?这事着实蹊跷,守玉把针线放下站起身,用手拢一拢鬓边的发,喜梅这下喘息定了,走到守玉跟前:“三奶奶,不是这样准备,是…”想了想喜梅快速地把姚妈妈说的话说出来。
守玉的春抿紧,这都是些什么家人?到现在倒要来给自己撑腰做主,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倒要劝自己忍耐顺从。偏偏这些还是自己至亲,守玉当机立断地道:“既这样,我就不见他们了,把院门关紧,他们要来也不必放他们进来。”
这样合适吗?喜梅还在想守玉已经走出去吩咐:“把院门关起来,今日谁也不许出去。”小云小五的眼顿时瞪大,小香走前一步想问个究竟。
吴婆子已经走了进来:“三奶奶在这呢,恰好亲家老爷和舅爷都来了,要给您撑腰直往后院里面闯,还请三奶奶出去瞧瞧,这褚家是怎么样的没规矩。”听出吴婆子话里的讽刺,喜梅已经皱眉想说她,守玉止住喜梅稍也不稍吴婆子就往外走。
吴婆子见守玉对自己不求不睬,心里恨了一声,那日原本是想讨好顾太太,谁晓得转个背顾太太就骂吴婆子多事,虽没罚月例也没挨打,可是也有了好几日的没脸。归根究底,就是守玉的不贤惠不把月梅纳了才让自己被骂。吴婆子瞧着守玉的背影不由往地上啐了口,呸,等你被休出顾家,再看你如何神气。
守玉走出院子没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吵闹声,这吵闹声听来很耳熟,除了自己的爹和二哥,少不了的就是自己婆婆。顾太太已经瞧见守玉,指着她就喊道:“你家女儿来了,这样搅家精我顾家也要不起,再加上你们褚家不讲道理胡乱撑腰,还是快些把你女儿带走,了了这桩事。”
此时的顾太太却似市井泼妇一样,顾老爷在旁脸已涨红,对顾太太连连喝止:“都和你说少说几句,怎么全不成体统?这样事哪有你妇人家胡乱做主的?”顾太太听自己丈夫这样说,火气更大一些:“呸,我把你这个没钢性的,若不是你定要做主娶这么个媳妇回来,我顾家也不会在现在被人欺上门来。现在你还要我低头,再低头我可没有顺气丸吃。”
不等守玉开口褚守业已经拉住她:“妹妹你来的正好,前些日子我们事忙,对你多有疏忽,现在才来为你撑腰,妹妹你心里可千万别怨我们。”一口一个妹妹叫的情真意切,守玉心里却没多少温暖,只是看着褚守业一言不发。
褚二老爷见状不再和顾太太夫妻说话,推开顾老爷就走到守玉跟前:“女儿,我想了又想,你说的都是对的,做夫妻哪能一直由丈夫和公婆踩着头?你放心,今儿你的那些嫁妆我定让顾家吐出来。”
守玉看着面前的父亲和哥哥,虽然他们的相貌都是自己熟悉的,可是现在瞧来十分陌生,所谓父女所谓兄妹,在利益面前全都不是。守玉后退一步看着他们开口道:“姑爷化掉的嫁妆,公公已经全数返还,爹爹不需再为我撑腰,至于以后?”
守玉顿了顿,抬眼看着已经很惊讶的褚二老爷:“当日我走投无路回家求爹娘哥嫂,爹娘哥嫂都忍心不管不顾,今日又何必来叙什么情意?所谓撑腰再不必提。”守玉的声音很平静,如同说平常的话一样,这几句落在褚二老爷父子耳里却像雷打一样,顾太太听了儿媳说这么几句,登时就得意起来,对褚二老爷道:“二老爷可听清楚了,我顾家没有欠你褚家,倒是你褚家欠的,我们好好算算账。”
顾老爷见自己太太又在这多话,忙拉过她:“你这时插什么嘴,等三奶奶和亲家老爷说完话再说。”顾太太狠狠地瞪自己丈夫一眼也只得闭嘴。褚二老爷未及说话,褚守业已经嚷了出来:“妹妹你怎能这样说,没有婆家撑腰的女子,这日子要怎么过?”
尽管心里已经对他们没有半分期望,可是听到哥哥说出这么一句,守玉的眼里还是有泪水流出:“怎么过?哥哥你明明知道这日子不能过,那你当日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现在我日子过的好了,你们倒有横生枝节,要来为我撑什么腰了,敢问哥哥,在你心里我还是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越到后面守玉的泪流的越凶,褚守业无言以对,褚二老爷忙开口:“女儿,话不能这么说,事有轻重缓急,当日我们…”守玉已经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父亲心里,哥哥要比女儿重要,女儿的事自然落在后面,既如此,现在也无需父亲为我撑腰。父亲若真想给女儿留几分体面,就请回家去,若是父亲执意不为女儿留体面,女儿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一头撞死在这里,好让父亲尽情为我撑腰。”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顾太太面上的得意神色褪去,顾老爷被唬了一跳,这个儿媳看着温柔顺从,怎么一说出口就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守玉后退一步手指着旁边的一块大石:“爹,你信不信,若你不退出去,我现在就碰死在这。”守玉声音轻柔,像说一件最平常的事,褚二老爷的胡子抖了又抖才艰难开口:“女儿,爹是为你好。”
守玉站在那里,眼神冰冷语言狂热:“爹你真要为女儿好,就不会这样不顾体面。”褚二老爷叹了口气,这个女儿已经变了,今日不但讨不到便宜还落的人耻笑,只得自己给自己打个圆场:“好,好,你既这样说,我走,我走。”
说着就往外走,褚守业还有些不服气:“爹,我们…”褚二老爷跺一跺脚:“女大不中留,她都这样说了,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讨嫌?”褚守业想到方才守玉说的话,那些嫁妆已经还回去她竟半点口风不露,这个妹妹,的确和原来不同,跺跺脚也往外走。
顾老爷还喊了声:“亲家,我送送你。”就追着他们出去,顾太太可没有什么好脸色,瞧着守玉冷冷地道:“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你这样的媳妇就该休出去才是。”此时守玉的心如寒冰一样,哪里还会去计较她的话,看也不看她就往自己院里走。
见守玉不理自己,更是要把顾太太气死,指挥身边的丫鬟婆子:“去,快把她给我拦下来,我倒要问问天下有这种对婆婆的媳妇吗?”方才守玉脸上的决绝让众人都吓到了,吴婆子心有余悸,王妈妈也全没料到一向少言少语的守玉竟敢舀命去拼。
一个命都不敢要的人有多可怕,顾太太或者不知道,王妈妈她们是晓得一些厉害,不去拦守玉反而劝着顾太太:“太太,方才三奶奶的话您也听到了,她此时心里肯定不好受,您这时叫了她回来,到时难免冲撞了您反倒不美。”
不好受?顾太太瞧着守玉的背影消失:“她不好受,难道我心里是好受的?这样的媳妇,娶了来真是上辈子做了孽。”得到消息的顾大奶奶这时才款款赶来,正好听见顾太太这句,忙上前笑道:“婆婆,晚饭有庄里新送上来的鱼,媳妇想问问是红烧好呢还是清炖好?”
顾太太喜欢吃鱼,听了这话瞅顾大奶奶一眼:“你都在想什么,新鲜鱼自然是清炖好。”顾大奶奶笑着应了:“不是媳妇想些什么,只是总要合了婆婆的口才对。”两边打着岔,王妈妈忙扶着顾太太回去。
走到半路顾二奶奶也来了,忙接过王妈妈的差事服侍顾太太回去,看见两个媳妇都恭敬,顾太太又想起守玉:“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三奶奶越来越不像话,连我这个婆婆的话都不肯听了。”顾二奶奶心里一动状似无意地道:“前儿不是张嫂子来了,说要给林哥儿说门亲事。”
听到张媒婆顾太太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既然顾老爷不让休,那自己明儿带了媒婆寻上门去,只要褚家肯了,那顾老爷再反对也没用,这主意好。主意一定顾太太心情就好,晚饭多吃了一碗饭。
顾澄还在铺子里就知道褚二老爷来闹的事,一路心急如焚地回了家,进院子发现房门紧闭,喜梅见他进来就道:“三爷您快瞧瞧吧,奶奶从回来就把门栓着不让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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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休
喜梅话刚说完顾澄就一把把她推开走到房门前,推了下房门,房门关的很紧。顾澄又敲了敲,叫了两声:“守玉,守玉。”屋内依旧没有半分回应,喜梅已经上前:“三爷,奶奶一进去我们就敲门了,可是都没有用。”
顾澄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守玉心事重,今儿又闹了这么一场,当时就说要以死来阻挡褚二老爷他们,现在心里难受,若想不通?顾澄越想越害怕,敲门敲的更急。但不管顾澄敲门敲的有多急,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顾澄额头上的汗已经不是一滴两滴,而是汗如雨下了,既然敲门解决不了问题,顾澄想了想就对喜梅道:“你去喊两个力气大的粗壮婆子来,我来试试能不能撞开。”喜梅心里也很着急,听到顾澄这样吩咐就准备往外走,门里总算有声音传出,“我没事。”
听到妻子的声音,顾澄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一点,但还是继续敲着门:“守玉,有什么事你让我进来,我们一起说你这样我很担心。”屋里有什么东西响,接着门被打开一条缝,守玉对顾澄道:“你进来吧。”
顾澄推开门走进去还不忘把门关好,守玉已经又躺回床上,顾澄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守玉翻一个身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顾澄把她身子扳过来的时候,守玉已用胳膊把脸紧紧捂住。顾澄伸手摸一摸枕头,枕头都湿了半个,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顾澄满腔的话看见守玉这样竟觉得说不出口,说什么呢?那是她的血肉至亲,损的不止是面子。现在的安慰只会让守玉心里更堵。从柜子里舀出一个枕头把那被泪打湿的枕头换掉,顾澄没有说话就躺到守玉身边。
守玉这一下午都在伤心绝望和原谅和无法面对这些里面打转,若不是担心丈夫叫人来撞门把事情闹的更大些,守玉都不会把门打开。此时他既走了进来,守玉就等他说什么,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他出声,只有细微的呼吸传来,竟然睡着了?守玉呼出一口气,不需要去讲那些竟能让守玉感到轻松,把胳膊从脸上放下,撑起半个身子看着丈夫,这张脸依旧英俊,只是现在带着疲惫。
守玉伸手去摸他的脸,又怕把他惊醒了手放在上空一直没有下去。顾澄的眼睫毛眨了眨,接着就睁开眼睛,看着守玉不说话。这眼里透着信任,接着顾澄把守玉的手紧紧握住:“累了,我们就一起歇一歇,所有的事都有我陪着你。”
这样的话如同阳光一样把守玉阴霾的心情赶走,能有个人陪着自己一起面对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样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