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只有这么多了,皇后眼中的希望在等不到皇帝之后的话后,开始变的绝望,甚至有一点疯狂:“陛下…”

“你回去吧,你,会是太后,会是以天下养的太后,但,也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皇后惊诧地看着皇帝,皇帝十分平静地看着她:“是的,只有这些!”

那自己算是什么,一个不能庇护家族的太后?皇后笑起来,笑声含着一丝疯癫:“陛下待妾,真是有情有义!”

“朱家会很富有,不过,也只有这些了!”收回朱家的爵位,下令朱家三代之内不得入仕,等这道禁令解除时,那时皇后也已经不在世上了吧?皇帝看着帐顶,依旧一言不发。

皇后退出去,一步步往后退,从此就再见不到了,也许百年之后,还能和他葬在同一个陵里。

不,皇后的身体开始颤抖,停下脚步对皇帝道:“陛下既如此相待,妾不敢觍颜与陛下合葬!”

“随你!”皇帝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

我们,是结发夫妻啊,尽管已经知道皇帝心里想的什么,可皇后还是忍不住悲哀,泪已滴落衣襟,不知是为了谁?圣旨初到朱家的志得意满,现在瞧来就是个笑话。

他用天下至尊的地位,许自己无上的荣华富贵,却不许自己有任何别的念头。悲哀的是,不管是朱家也好,当时的自己也好,都认为,这是多么合算的一件事啊。

皇后一步步退出去,眼中的皇帝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身边已经有双手扶住了她:“母后辛苦了,您身子不好,还请回去歇息!”皇后抬头看去,看见的是儿子的脸,这个儿子,曾是皇后的骄傲,但此刻,皇后宁愿没有这个儿子,天子原配,太子生母,在此刻成为了笑话。

皇后长声叹息,太子越发恭敬:“母后,儿今后,定会孝敬母后的!”他不再叫自己娘了,再不会用软软的童音说,娘最好了。他将成为天下之主,将执掌这江山社稷,将…,皇后无法再想下去,乐安公主上前扶住皇后,对太子道:“阿弟你进去吧,娘这里有我陪伴!”

“劳烦阿姐了!”太子对乐安公主点一点头,就和太子妃还有秦国公主走进内室,皇后靠在自己女儿的肩上,想大哭一场,眼里却没有眼泪,心里只有无尽的伤悲。

外面等候的妃子公主们,并没一个上前安慰,西下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照的地上的金砖耀眼。玉琳知道,此刻殿外,那一大片的琉璃瓦的屋顶,在夕阳照耀下是那样的光辉灿烂,如同这权利本身在外人瞧来一样。可为了权利,不知道有多少人填进去,也许,永远都填不满!

皇后在乐安公主的护送下离去,太阳的光辉也渐渐收起,殿内开始昏暗,宫人们挨次点上蜡烛,已经等了那么久,却没有一个人要离去。云梦长公主有些不耐烦,让内侍过来,轻声吩咐。

内侍听到云梦长公主的吩咐有些惊诧,但还是应是离去。吴淑妃也听到云梦长公主的吩咐,看了云梦长公主许久才道:“长公主现在,倒毫不顾忌呢!”

现在,已经不想再维持那表面的礼仪了吗?玉琳的眉微微皱起,云梦长公主并不在意吴淑妃的话,只是看着吴淑妃:“皇兄若真的,总要有人主持事宜。都在这饿着,哀戚是够了,可别的,不够!”

内侍已经送来饭菜,云梦长公主吩咐内侍把饭菜摆在一张小圆桌上,自己就在那里吃起来。

饭菜虽然简单,可此刻这香味竟能钻到心里,这里等候的人虽身份不已,可哪一个也没有真的忍饥挨饿过。也没几人对皇帝是真的掏心掏肺地爱恋,更多的担心是今后的待遇。

吴淑妃这些年纪大些的妃子还好,有几个年轻的妃子,眼已经不断地往云梦长公主那边瞧了。吴淑妃很想吩咐内侍再送些饭食来,可又怕这样的吩咐会被说对皇帝不敬。云梦长公主无所顾忌,是因她是皇室的千金,可皇室的媳妇,就不能这样无所顾忌。

内室的门再次打开,秦国公主走了出来,看见只有云梦长公主一个人在那用饭,眉微微一皱用眼去看内侍,内侍忙对秦国公主低声说了两句。秦国公主了然,对内侍道:“吩咐厨房,都送些饭食来吧。无需像平日那样铺排,简单些就好!”内侍应是退下,吴淑妃已经站起身:“妾等哀伤至极,不知…”

“太子仁厚,淑妃不必担心!”秦国公主答的和吴淑妃问的,完全是两回事,吴淑妃眨一眨眼,但聪明地没有再问。

“用过饭食,你们就散去吧。今夜,会传召阁臣进宫!”连夜传召阁臣进宫,那就是皇帝大渐的兆头,吴淑妃的脸色变了,云梦长公主已经用完饭,用帕子点着唇角:“诏我们来侍疾,此刻又让我们散去,玉容,你真以为…”

“吴淑妃,今夜,几位公主就宿在你宫中!”秦国公主向来不喜欢和云梦长公主纠缠,此刻也不例外,只对吴淑妃吩咐。这种语气,平日会让吴淑妃觉得受辱的语气,此刻吴淑妃并不敢道一个不字,只轻声应是!

玉琳看着秦国公主,只觉得她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远的,就像秦国公主从不曾和自己轻声玩笑,从不曾诉说心事,从不曾一起玩耍!

饭食已经送来,既然秦国公主吩咐一切从简,不过是些鸡汤面。这是平日玉琳最喜欢的饭食,热腾腾的汤面在这样时候吃下去,也像能把心添满,但玉琳此刻却觉得难以下咽。

这一夜,很多人都无法入睡吧。玉琳歇下时候不自禁地想,正殿的灯火并没有灭,吴淑妃还在和她女儿说话,宫女见玉琳在那辗转反侧,忙道:“公主可是择席?不如,奴婢再去点些安息香!”

“不必了,我只不过想孩子们!”玉琳顺口说道,这让宫女笑了:“听的公主的两个孩子,十分可爱呢!”可爱的能让人忘掉烦忧呢!想起孩子们,玉琳脸上露出笑容,和宫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就沉入梦乡,当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屋内。

听到声音的宫女上前掀起帐子:“公主醒了,淑妃娘娘说,让公主您多睡一会儿,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伺候您梳洗!”

“我也不知,竟会睡的这样沉!”玉琳用手按一下头,由宫女搀扶自己走到梳妆台前,梳洗过后宫女又送上饭食。玉琳稍微用了一些往皇帝寝殿走去,此刻,看着这宫殿,竟是这样安静,如同每一日一样。

玉琳沿路走来,觉得昨日宫人们的凝重少了许多,还是因为心情不同吧?今日等在殿内的妃子并没有昨日那么多,云梦长公主根本就没出现在这里,听于婕妤说,她昨夜就出宫了,理由也是现成的,惦记府里的孩子们。

乐安公主过了好一会儿才进到殿内,她看起来一夜没睡的样子,面色十分憔悴。昨日皇后的表现人人都看在眼里,只怕回到昭阳殿,皇后又闹了很久。不,是真的闹了很久,昨夜昭阳殿是招了太医前去,给皇后开了安神的方子。

只是不知道昨夜召见阁臣没有?玉琳在心里想着,神思已经飞到天外,殿门打开,内侍传诏:“陛下有诏,传诸公主进见!”

是诸位公主而不是妃子们吗?吴淑妃的神色变的有些恍惚,到底,还是公主们这些皇家女儿,更亲近啊!

玉琳和众公主起身,走进内室。看见皇帝的第一眼,玉琳身边已经传来啜泣,声音从乐安公主那里传来:“爹爹,您怎么…”

皇帝睁开眼看着乐安公主,眼神专注:“玉枝,朕还算个好父亲吧?”这一声问,让乐安公主的伤悲开始变的真实。纵然帝后很早之前就开始貌合神离,但乐安公主凭心问去,自己的父亲,这个天下至尊,待自己,是真的很好。

“爹爹,您是一个好父亲,我有时和驸马说起您,说起在我小的时候,您待我的那些往事,驸马都说,驸马的父亲都没有那样对待过!”乐安公主几乎是跪坐在皇帝床前,握住皇帝的手。

玉琳看到的,是另一边的吴王,悄悄走到吴王身边:“爹爹,您昨夜没有歇息吗?”

吴王眼里布满红丝,听到女儿这么问就道:“人老了,睡不着,也就临天亮的时候,和阿兄说了几句。倒有些像小的时候,我病了,阿兄偷偷来看我,也是这样,陪着我说话,这一转眼,我们就都老了!”

皇帝虽在和乐安公主说话,却没有忘记吴王这边,听到吴王的话就笑了:“是啊,这一转眼,就很多年了!记得那时大兄总是背黑锅,其实他的资质,也不是很差,虽不似三兄那样,可要做一个守成之君,也够了!”

当年的宫廷争斗,在此时此刻,已经变成吴王弟兄嘴里,可以谈笑的往事了。乐安公主听到这些,有些忘了伤悲,只是看向他们。

“阿弟,你说,我到了地下,见了大兄三兄,他们会怎么说我?三兄会不会觉得,我这个皇帝,做的并不好?”

皇帝的话让吴王笑了:“那大兄就会夸,夸阿兄你这个皇帝,做的非常好!”吴王的话让皇帝笑了,接着轻叹:“我算不得一个好丈夫,但能算得一个好父亲,一个好皇帝,这就够了!人生,何必要像三兄一样,处处都要计较的那么完美?”

当年的皇三子夫妇是出了名的恩爱和睦,宫变之时,三皇子妃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在收到皇三子被杀的消息后,三皇子妃自杀殉夫。这个举动让人赞叹也让人叹息,毕竟三皇子妃不殉夫的话,留给她的,也不是什么好果子!

“传,传召天下,追封先帝三皇子丹,为烈王,周氏为烈王妃,立祠祭祀,以慰先帝之灵!”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帝突然开口传诏。当年的宫变,果真是有蹊跷的,玉琳想起吴王曾说过的,为了大位,那是血迹斑斑的话来。

只是,虽追封为王,这封号,却那样的不伦不类。皇帝,果然是有一颗君王的心!玉琳忍不住想,乐安公主又开始啜泣,她和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

公主们在殿内并没待很久就被请出去了,玉琳和吴王一起出来,来到殿外吴王才道:“阿兄他,终究还是要讨一点内心安定!”玉琳不愿去问这话背后的意思,只是轻声道:“爹爹,这权利,真的那么好吗?”

能让人变的不像是自己,吴王笑了:“傻丫头,你啊,是从没失去过权利的滋味,才会这样问。你从进入王府那一刻开始,就和权利密不可分,即便此刻阿兄追封三兄,可也用了别的理由!你的爹爹,如果没有重伤,瘫痪在床,也许,保不住现在的平安!”

爹爹,玉琳忍不住惊呼,吴王看向远方:“不过,那时你的待遇会更好,会更像公主!玉琳,身为天子,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若是我当日得到大位,也会这样做的!”

玉琳想说什么,却觉喉咙哽咽,突地殿周围的人都变了神色,纷纷向寝殿望去,玉琳看向那边,看见的是秦国公主的身影,她的面上,有哀戚之色,接着秦国公主抬起手,周围都安静下来,秦国公主的声音,开始变的低沉:“天子,驾崩了!”

第98章 战事

天子,驾崩了,这么简单的话让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接着,也不知谁先开始,有人跪下,玉琳也跟着跪下,听着耳边传来的哭声,不由抬头看向秦国公主,秦国公主依旧站在那里,脊背挺直面色平静,如同一根苍天巨柱一样!有钟声从不远处传来,这是昭告天下,天子驾崩。

秦国公主站在那里,看着所有的人都跪下,不知怎么,肩头却比往常沉重。方才,皇帝握住秦国公主的手,眼殷切地看了太子:“姐弟同心,天下安定!”

这是父皇最后的话,也是最殷切的希望了。秦国公主看向不远处,此刻,阁臣们也该知道消息,商量那些后备的事吧。明明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秦国公主却不愿去做,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却不能去,只能站在那里,站的比往常还要笔直些。

秦国公主仰头看去,从这里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殿阁,越过皇城,就是京城的繁华,再出去,就是大雍那繁华富丽的江山。要护住,护住,护住!

身后传来脚步声,秦国公主转身,看向太子,不,此刻,他就是嗣皇帝了,秦国公主看着自己的弟弟,下跪行礼如仪:“陛下,江山社稷,都交托于您手上!”

秦国公主的动作让嗣皇帝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就抬头看向众人,此刻,朕是天子,不再是监国,而是天子!皇后,不,该说朱太后,正被从人簇拥而来,看见这一幕,朱太后眼中涌出泪水,终于盼到了,盼到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盼到自己成为太后,盼到再不受皇帝辖制的这一日。

秦国公主的眼已经看向朱太后,她的眼神,依旧那样冰冷,朱太后心中生起不满,这次,再没人能离间自己母子。大雍,以孝道治天下,天子怎能忤逆自己的母亲?

玉琳看着这一幕,这表面的安宁终于要被打破,朱太后,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宣示她身为太后的尊荣吗?风掠过众人的衣角,在宫城上方盘旋许久,接着去往远方,把皇帝驾崩的消息带往各处!

“陛下,大行皇帝临终之前,曾下数道旨意,旁的还好,只是褫夺朱家爵位的那道,并没发出。陛下何不追回这道旨意?”嗣皇帝的头一件事,就是和阁臣们商量大行皇帝的丧事要怎么办。

遗诏早已拟好,也没什么新鲜的,太子久居太子位,早已成年,监国已久,自然群臣拱立太子在大行皇帝灵前即位,以定民心!只是,嗣皇帝并没想到,大行皇帝临终前数日,下诏褫夺朱家爵位的那道诏书并没发出。

“此事,既是大行皇帝心愿,朕自然要遵从!”嗣皇帝的回答,并没出众臣的意料,可既要让嗣皇帝追回诏书,自然就有别的理由,新任楚首辅已经道:“陛下仁孝,自是天下皆知!可是天下没有只孝父不敬母的道理!朱家乃陛下母家,这道诏书虽是大行皇帝生前所拟,一直没有发出,若陛下不收回这道旨意,天下人只当陛下初登大宝,就贬斥母家,是为不敬太后!”

果然如此吗?嗣皇帝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但还是道:“纵如此说,可你们也当知道,前朝为何而亡。”前朝因外戚相争而让皇权无力压住,才有了大雍太祖起兵一事,才有了陈家皇室。

故大雍的外戚一直被压制,甚至三代之内,凡后妃不许出于同一家!为的,就是避免外戚为祸!

“陛下圣明,可…”尚有臣子还想劝说,嗣皇帝已经道:“此事,朕已知道,朕,会去和太后禀报此事!”既然他们母子要商量,众臣也没劝说,继续下一个议题。

还是楚首辅开口:“大行皇帝遗诏,允秦国公主辅政,在臣等看来,此事,也有不妥!”

“诸位是想让大行皇帝的遗诏都不遵守吗?”嗣皇帝的话让楚首辅跪下:“臣等并不是不愿遵守遗诏,只是有乱命有治命,若是治命,臣等自然遵守,若是乱命,臣等有弹劾辅佐之责,自不敢遵!”

“诸位大臣都是我大雍的栋梁,自当知道,这个命令,并非父皇生前临时起意,而是早已有知。阿姐她并没出嫁,也无后人,她愿为我大雍的江山做到此等地步,诸位又何必苦苦以天下从无这等例子来反对?朕为天子,不能开这个先例吗?”这件事上,绝不能让。

嗣皇帝的话让群臣沉默,接着有人又道:“陛下圣明,此话并无不妥,可是陛下,牝鸡司晨…”

“诸位是想说与国不利吗?”嗣皇帝声音冰冷,接着就道:“难道你们没看出来,阿姐辅政这几个月,朝政处置的如何?难道你们都觉得,朕的阿姐,是那样只懂得家长里短的寻常妇人?况且,太后可以摄政,为何公主就不能辅政?”

“青唐…”有大臣吐出这两个字,嗣皇帝垂下眼:“朕知道,青唐现在的皇室就是驸马夺了原先的王位。可是,青唐是青唐,大雍是大雍,朕的姐姐,并非那样的人!”

“陛下…”还有大臣想再劝,嗣皇帝已经道:“此事,朕意已诀,绝不再议!”既然现在劝不下来,也许,以后可以,几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想了想后决定暂退一步,毕竟若不配合,秦国公主的辅政之说,不过是纸上谈兵!

剩下的事就是丧事怎么办,这些事都有成例,也不过稍微改些细节就好。商量已定,诸大臣退去,嗣皇帝走向停灵的正殿,那里,有人日夜不停地在大行皇帝灵前举哀。

嗣皇帝看着父皇那巨大的棺木,香烟缭绕之中,嗣皇帝久久不语,父皇,这天子,果真没这么好当的。

一支手拍上嗣皇帝的肩,此时此刻,能这么做的也只有一个人。嗣皇帝转身,果然看见了秦国公主。

秦国公主的神色有些憔悴,双眼虽依旧有神,但还是能从中瞧出哀伤。嗣皇帝看着自己的姐姐,轻声道:“阿姐,父皇临终时说的话,我记得的!”

“我并不担心这个,阿弟,你在大事上,从不糊涂,我只是想,情形已经很坏了,可这些大臣们,还在为谁多得一块利而争吵。”秦国公主语气平静,嗣皇帝并不意外她已经知道了大臣们的想法,想出言安慰,可秦国公主并不需要他安慰,这让嗣皇帝有些挫败,总以为长大了就能追上姐姐,可现在才知道,就算成为了天子,很多时候,也是追不上姐姐的。

一个天生强大,不需要别人安慰的女子。难怪她视天下男儿为无物。

“陛下,太后召见您!”内侍走到嗣皇帝身边,十分恭敬。

大行皇帝一驾崩,禁令自然解除,朱太后也不药自愈了。嗣皇帝垂下眼,为何偏偏是自己的母亲要逼自己?秦国公主拍一拍弟弟的肩以示安慰:“记住,你才是天子,才是这社稷的主人,即便是我,这条命,你若要拿,也就请拿去!”

“姐姐!”嗣皇帝只说的出这两个字,就对秦国公主抱拳为礼,往后面去。

权利,果真是能让人发狂的。秦国公主看着嗣皇帝的背影,但凡朱太后心疼儿子,也不会在此刻提出要朱家人回京的要求,也不会要在此刻,要求尊崇朱家人。

“姐姐!”玉琳的声音响起,秦国公主看着她:“玉琳,也和原先不一样了!”

曾经有过的娇憨完全褪去,此时的玉琳,是从内到外的温柔沉静。

“姐姐,我担心你!”玉琳有千言万语想对姐姐说,可说出口的,竟是这么一句,这让秦国公主浅浅一笑,接着那笑容就消失:“玉琳,有得必有失,吴王叔早和你说过这个道理!”

道理是晓得的,可是要看这人是谁,玉琳看着秦国公主:“小时候总觉得姐姐是无所不能的,可长大后才知道,这是我的错觉!”

“不,你并没有错,玉琳,我说过,我会护住你,不会食言的!”秦国公主的声音里,是一贯的坚定,这是,自己的姐姐啊!玉琳眼中的泪滴落,却不是为了大行皇帝,而是为了秦国公主。

秦国公主伸手接住玉琳滴落的泪:“玉琳,别为我伤心。永远都不!”选定的路,怎样艰难险阻都会走下去,更何况,这还是自己喜欢的!秦国公主看向那好似连绵不断的殿阁,脸上神情依旧坚定,不管有什么风浪,都已想好怎么面对,而不是畏缩不前!

“母后的意思,儿子不能遵守!”大行皇帝生前曾拟定一道诏书,褫夺朱家爵位,三代不许朱家入仕的消息在大行皇帝驾崩后被朱太后知道,唯一庆幸的就是,这道诏书尚未发出,还可以反悔。

让朱家重新荣耀,几乎成为朱太后的心魔,更何况这是大行皇帝竭力反对的事,他既反对,朱太后就更要做到。几乎是迫不及待召见儿子,要求儿子尊崇朱家,许朱家高官厚禄。纵然知道儿子可能拒绝,朱太后也想好了别的主意,这谈价钱,哪是一次谈好的。可没想到的是,儿子拒绝的毫不留情。这让朱太后皱眉:“皇帝,朱家不仅是我的娘家,也是你的外祖家,不尊崇也就罢了,怎能贬斥?”

“母后嫁入陈家,已二十多年,若朱家安分守己,儿子自然会对朱家照顾一二,可是母后能否告诉儿子,朱家是这样的吗?”嗣皇帝的话让朱太后的眉皱的更紧,她拍一下桌子:“荒唐,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荒唐话,你的外祖是被奸人攻击,你的舅舅素来老实,哪里不曾安分守己了?”

“母后!”嗣皇帝见朱太后发怒,躬身道:“母后这话,说出来不曾心虚吗?”这让朱太后的眼眯起:“好,好,我倒养了个好儿子呢,什么都没呢,就和我说这些。你可知道,皇帝不孝的话…”

“若母后以为,不尊崇朱家,就是对您不孝,儿子只有认了这个罪名!”朱太后是真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干脆,看着儿子一语不发,接着长叹:“我在这熬了那么几十年…”

“母后是大行皇帝原配,从一进宫既为皇后,若母后用熬,那别的妃子,该用什么?母后待儿子的好,儿子记得,自当为竭力补报。可是母后,尊崇朱家,万万不能!”说完嗣皇帝跪地行礼退下!

“逆子!”朱太后推翻桌上的所有东西,咳嗽起来,身边的宫女忙过来给她捶背倒水,乐安公主已经走出来:“母后,这件事,本就不可行,您又何必这样逼阿弟?”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个小贱|人压制住吗?”朱太后的话让乐安公主沉默,接着继续劝说:“父皇临终前那样安排,定有父皇的用意,母后又何必和父皇拗?”

“什么用意,他就是舍不得那个女人,就是要让那个女人的孩子登上帝位。你阿弟性格如何,你是知道的,他被辖制,你我母女,该何去何从?”朱太后紧紧抓住女儿的袖子,语气十分绝望。

乐安公主虽然觉得自己的娘想的太多,可也只能安慰她,好容易让她服了药睡着,乐安公主吩咐宫女服侍好,这才走出朱太后的寝殿,刚走出去,就有个内侍飞快跑来,瞧见乐安公主,急忙停下行礼。

乐安公主细细一瞧,认出这是自己母亲贴身服侍的内侍的小徒弟,不由皱眉:“你也不是新人了,怎么还这样毛躁?”内侍急忙应是:“是奴婢的错,还望公主饶了奴婢这遭!”

说完内侍就跪下,乐安公主自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正要继续走,突然觉得不对,唤过自己的侍女:“跟上去听听,他们到底说什么!”侍女应是悄悄跟上去。

乐安公主本是要去停灵处,此刻觉得蹊跷,当然不会继续,而是站在那,佯装稍微歇息,很快侍女就回来:“公主,那小内侍说,好像是陛下要发一道什么旨意,要请太后去阻止!”

能让太后阻止的旨意,大概也就是针对朱家的,乐安公主低垂下眼,她对自己的外祖父家,其实观感也不是那么好,让侍女退下后就往朱太后的寝殿走。朱太后的贴身内侍已经走到朱太后床边,正待唤醒她。

乐安公主站在那,此时此刻,还争什么长短?自己的娘,是不是真的有病,到了此刻,还不忘这件事。乐安公主对旁边服侍的宫女使个眼色,宫女会意,走上前拦住内侍。

这姿态已经很明显,内侍抬头,看见乐安公主站在那里,额头上的汗立即下来。

乐安公主示意他随自己出去,等走到外头,乐安公主才道:“说吧,陛下要发的,究竟是什么旨意?”

此刻内侍哪还敢隐瞒,跪下道:“陛下从太后这里一出来,就寻了大臣,说太后深感朱家世受皇恩,并无可报之时,若再得高官厚禄,未免心中有愧。特地降诏,免朱家爵位,这一代的子弟不得入仕!陛下深感太后慈爱,特赐朱家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并命地方官必得好生看护朱家,不得让朱家受一点侮辱!”

果真如此,这样的诏书,以太后的名义发出,保全的是母子俩的名声,乐安公主轻叹一口气,什么时候,记忆中那个宽厚的弟弟,也会这样了,还是,他本就该是天子,所以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