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念柳小姐,特地让永乐公主带柳小姐入宫!”内侍往朱为安这边行礼谢赏,手里掂一下银包笑的有几分开怀。

朱为安听的清清楚楚,果然是玉琳,竟是天子想念她的女儿才召她入宫,如果,朱为安不能再想下去,酸涩已经变成了愤怒。朱老太爷在车中听到小厮和内侍的对话,掀开帘子看了眼自己孙儿,示意他赶紧起程,不要再在宫门口站着。

朱为安这才拨转马头,离开宫门。

朱老太爷的眉已经微微皱住,自己孙儿未免有些太多情了,竟还想念着永乐公主。一个不肯接受自家示好的公主,在自家得势之后,又能得几日风光,孙儿实在太按捺不住了。

“小舒儿真乖!”皇帝从玉琳怀里接过小望舒,小望舒只觉得皇帝是个很亲切地老人家,并不畏惧什么,格格笑着要皇帝把她举高。

“伯父您不要太宠她了,爹爹说了,小孩子家,宠爱太过,未免会跋扈的!”玉琳的话并没让皇帝放下孩子,把小望舒举的很高,接着才对玉琳道:“她才两岁,刚会走路不多久,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再宠,能坏到哪里去?”

小望舒听见走路两个字,在那蹬腿,想下来走路,皇帝把她一放下,她就迈开小短腿,蹬蹬往前跑。内侍和宫女急忙追上去,皇帝听着小望舒的笑声,心生感慨地道:“宫内,就缺这样的孩子笑声。”

“伯父说的有些让侄女有些惶恐,这宫内,毕竟…”玉琳的话没有说完,就见皇后带着人走过来,皇后的笑容依旧和原先是一样的,可是玉琳从她眉间,瞧出些许焦虑。

能让皇后焦虑的事又是什么?她是天下母,手里又有太子,前面的路一片光辉灿烂。玉琳心中思忖,但也随众向皇后行礼。

皇后已经走到皇帝面前,屈膝一礼皇帝已经伸手虚扶她一下:“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无需如此多礼。朱老国公已经离开了?”

“是,妾送走父亲,想着该向陛下回禀一声,听的陛下在御花园见玉琳,想着许久都没来逛逛花园,也就前来。”皇后答的礼数周全,周全的,少了几分夫妻之间的亲热。

皇帝回答的依旧礼貌:“朱老国公是你的父亲,招入宫内由你们父女叙话,这也全了你的孝心,不然的话,这父女隔别,总是在这孝上欠缺了一点!”

“陛□恤妾,妾十分感激!”帝后之间的对话真是礼貌有余,毫无半分亲热,更别讲什么夫妻情分。纵然是当着外人,可是相夫妻之间,本不该是如此的。玉琳心中感慨,听到皇后问自己急忙开口:“多谢伯母惦记,小舒儿越来越调皮了,爹爹还说,亏的她不是个男孩,不然的话,只怕上房上树,她都能做的出来。”

说着玉琳就从宫女手中接过小望舒:“还不快些去见见你皇伯祖母?”小望舒也曾见过皇后,但是觉得皇后不那么亲切,虽然玉琳让她去见,她还是在玉琳身上扭来扭去,不肯过去。

这让作势要抱小望舒的皇后有几分尴尬,把手收回去时就笑了:“小舒儿不常见我,果然和我不够亲热!”

“毕竟是外臣,不大好入宫的。”玉琳笑着说了一句,就把这话题扯开,接着赞起乐安公主的儿子来,乐安公主的儿子比小望舒要大五六个月,皇后十分喜爱那个外孙,也常让女儿带进宫来。

提到那个心爱的外孙,皇后的脸色分明好看许多,又说了几句闲话,皇后就道:“陛下既然召见玉琳,妾也不好再多打扰,玉琳,等你出宫之时,再往我那边来,我有好玩的东西给小舒儿!”

玉琳恭敬应了,皇后走后,玉琳才对天子道:“原先,我总觉得,像伯父母这样的夫妻,才是平常的!”皇帝看着玉琳:“小玉琳也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有些事,难能为人力所能强求。”

皇帝为天下主,只有别人将就他没有他将就别人的,可是皇后终究还是女人,纵然得到至高的地位,依旧会渴望更多。但天子想着的,还是江山社稷,皇后的一些哀怨,天子不会去管也懒得去管。皇帝的话让玉琳微微怔了下,接着皇帝就轻叹:“她已得到天下至高的地位,娘家也得到原先没有的荣华富贵,为何还要去想,想要得到更多?”

“伯父!”玉琳的脸忍不住变色,皇帝停下口看着玉琳:“其实,我为的,是这江山社稷,而非别的!”可是皇后不会这样想,她看到的,是朱家被边缘化,是自己被压制,她不愿意!

玉琳想明白了这一点,觉得牙齿都开始发冷,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讨论政事,不是女子该做的。皇帝再没说话,只是接过小望舒,把她抱在怀里:“小舒儿,伯祖父告诉你,女子天生细腻,重情是平常,可是很多时候,这个世间,并不止只有情一件事!”

女子重情是平常事,玉琳心中泛起涟漪,接着就道:“伯父,我的女儿,会成为一个宽容大气的女子!”皇帝淡淡一笑,并没说别的,玉琳从他脸上,分明看出一丝疲惫,皇帝已经老了,不仅是身体不好。而是在无可逆转地老去。

回到王府,柳劲松已经下值归来,看见玉琳走进房,就张开手把小望舒抱过来:“小舒儿,一天没见爹爹了,想不想爹爹?”

“想!”小望舒干净利落地回答,并在柳劲松脸上亲了亲。乐的柳劲松把小望舒举高一些,逗的小望舒格格笑。

“她今儿玩了一日,先让她去洗澡吧!”玉琳说着把小望舒接下来,让侍女带小望舒去洗澡才对柳劲松道:“我今日进宫,看见伯父,他比原先苍老许多。而且,今日朱老国公也进宫见了伯母,他走之后,伯父对我说了几句话,我总觉得,这平静的日子,眼看就要结束了!”

“公主辅政,本无先例,总有人用各种理由反对,而且,朱家身为太子外家,本该被太子倚重的。”柳劲松的话透出一股早就如此的味道,这让玉琳放松下来,接着用手按一下额头:“这日子,看来很快就会有变化!”

“就算有变化,也伤害不了你和小舒儿半分!玉琳,相信我,你会过的依旧轻松平静。我说过,要让你的安宁平静永远持续下去!”秦国公主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这让玉琳露出笑容,伏在丈夫胸前道:“我何德何能,能如此幸运!”

“我也很幸运,玉琳,若不是娶了你,我从不知道,日子可以过的这样平静!”柳劲松看向玉琳的眼越来越炽热了,玉琳觉得脸和脖子都*辣的,勾唇淡淡一笑:“姐姐她,不知受到多少攻击呢!”

“秦国公主,是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女子,你不必担心!”说完柳劲松看向妻子:“我想,你还是担心担心我,比如,担心下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有第二个孩子!”

这不正经的人,玉琳啐丈夫一口,再没说话,任由蜡烛被人吹灭,帘帐被拉下,甚至连小望舒洗完澡回来闹着要娘的哭声都没听到!

“你又回绝了好几家的婚事!”秦国公主看着徐知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徐知安有些意外,接着就笑了:“臣唯有母亲妹妹,总觉得尚未立业,何必成家!”

秦国公主哦了一声就道:“这样的话不用在我面前说,我知道你母亲的那个秘密!”

秘密?徐知安惊讶之后猛地想起那个秘密是什么,眼不自觉地垂下:“臣早该想到的,毕竟永乐公主和公主您,姐妹之情甚笃!”

“那么,我希望你早早定下婚事,免得被人说,还留恋着永乐公主!”秦国公主的话让徐知安更加意外,接着他就道:“可是,”

“这京城中,总有放流言信流言的,我当然知道你和永乐公主的真实关系,可是这件事,只能让它成为秘密。不然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你快些成家吧!”秦国公主一口气说完就道:“别顾虑你娶的妻子会造成什么影响,如果你娶到的妻子,不能靠向你,而是靠向她的娘家人,这只证明,我看错了你!”

“公主的意思…”徐知安的眉微微皱紧,秦国公主还是看着他:“娶妻当娶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权衡利弊之后将就娶一个。”徐知安垂下眼,自己喜欢的人,可惜永远娶不到,那一抹夕阳下奔跑的身影,从此只怕,连想都不能想。

娶妻,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徐知安回到家中,依旧在想这件事,门被轻轻推开,接着徐知娇走进来,徐知安睁开眼看着妹妹:“这轻手轻脚的,要吓唬谁呢?”

既然被徐知安发现了,徐知娇也就笑了:“娘听说你回来,让我来问问你,想吃宵夜吗?还说,你该早日娶个妻子,这些事她就不用这样操心。至于这走路轻巧,不是你和娘一直教我的,要学做大家闺秀,再不能咋咋呼呼!”

“阿娇不喜欢京城?”徐知安的话让徐知娇撇了撇嘴,接着徐知娇就点头:“京城虽然繁华,可是连门都不许出,我和娘出门去应酬,从头到尾那车帘子都遮的严严实实的,只能悄悄地掀起一条小缝看看,这样的繁华,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哥哥,我想念家乡,想念采茶时满山的采茶人,想念她们唱的歌,想念娘炒出新茶后,唤我来试茶的时候。而不是坐在这房里,有人服侍,却哪里都不能去。这样的日子,为何人人都羡慕?”

“对不起,阿娇!”徐知安的话让徐知娇摇头:“哥哥,你不用道歉,我晓得的,男人家,总要想着建功立业的。这样的日子,就算我再不喜欢也要过下去。”

徐知安拍拍妹妹的肩:“阿娇长大了!”徐知娇摇头:“我也想永远地做一个小孩子,可是不可能。那日和娘出外应酬,悄悄地听到有人在那说,说我举止粗俗,毕竟不是正根正苗的大家闺秀,是乡野村姑,若非因为我有一个很能干的哥哥,她才不愿意为她儿子求娶我。哥哥,娘总说,嫁人是要嫁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她们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求娶?”

徐知安再次拍拍妹妹的肩,徐知娇眼里的泪还是忍不住滴落:“哥哥,我不该这样说,可我忍不住!”

“娘也说过,以后我娶媳妇,要娶一个我喜欢的才好。可是我喜欢的,这辈子都娶不到了。”徐知娇的话和秦国公主曾说过的话交织在一起,让徐知安也忍不住开口,看起来人人羡慕的得到皇家青眼,飞黄腾达,荣华富贵触手可及的日子,现在想来,竟不是那样好过。

杨墨兰在窗下听到儿女的对话,手里端着的宵夜都有些凉了,婚姻是大事,本该听从自己的心,可是在这京城,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呢?他们在这件事上,终究不如自己幸运。

“有所得必有所失。姐姐素来通透,怎么连这点都忘了呢?”吴夫人听完杨墨兰的话就笑了,杨墨兰微微蹙眉也笑了:“是啊,我拘泥了。安儿已经不是当初乡间顽童,十六岁的探花郎,纵然受过挫折,可在很多人眼里,他不一样了。”说完杨墨兰想了想又道:“当初我曾极力想逃开的生活,兜兜转转,竟像又回来了!”

“姐姐历来通透,怎么此时竟参不透了?水涨船高,这是平常事,在什么地方就要遵从什么地方的规矩。当初我也不过是乡间的一个村姑,现在走出去,谁又能瞧得出来?阿娇年纪还轻,这些事,过些日子就想明白了!”吴夫人的话让杨墨兰笑了:“也是,当初我不愿意的,并不是惧怕荣华富贵,而是…”

杨墨兰没有说完,吴夫人已经了然,两人相视一笑,徐知娇在门外已经听见,心不由跳起来,母亲和姨母说的是什么事呢,当初娘曾遇到过什么选择吗?难道说,就是和哥哥一起瞒着自己的秘密有关系?徐知娇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缘由所在,更晓得不能去问,要能告诉她们也会告诉自己。只是走进屋内,对吴夫人笑着道:“吴姨和娘说些什么呢?怎么我一进来就不说了?”

“说你的婚事呢,这些话自然不能当着你说!”吴夫人笑吟吟地道,杨墨兰也笑了:“这些日子,你吴姨挑了好久,选出那么几个来,和我商量该把你许配到谁家,我觉得家家都好,在这头疼呢!”

“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结亲前见一见也不算特别出格的事,我就想着借一所花园,请他们游园,然后你悄悄地瞧了,相中了谁就偷偷告诉我!”徐知娇故意装作羞涩,想到哥哥说的话,但愿这第一眼就能选到自己喜欢的人,为他情愿接受京城里的各种束缚。

吴夫人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桂花虽开落了,菊花还在花期。过了两日就借到定安侯府在城外一所专门种菊花的小庄,要在那开赏花宴。赏花宴当然不会只有男子,也有别的夫人前来,柳凤英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之中。

“这庄子的确不错,风景秀丽!”柳凤英下了马车赞叹一句就对身边的儿子道:“都说了你今日不用来送我,这么多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杨墨兰的另嫁行为,不过这个文的起因,本身就是因为我想写这么一个人物,重点放在她女儿身上得来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什么女子总是要苦苦等待,等待男子的归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要等待?如果不等待就会被唾弃,而男子不等待就被原谅。

第80章 面对

“京城里面待久了,总觉得不大舒爽,这会儿送娘过来,一来呢,显得我有孝心,二来,让马跑跑也好!”儿子的话让柳凤英面上笑容绽开:“嘴越发甜了,原先不是这样的。我晓得你是因今儿是吴夫人设的宴,想着见见她呢,毕竟公主和她之间,也有这么多年的情分!”

“娘说的是!”柳劲松扶着柳凤英往里面走,吴家的下人已经在那迎接,见柳劲松不止步,眉不由微微一皱,柳凤英已经笑道:“我们两家,本该是通家之好,今儿也该让他来拜见下你家夫人!”

吴家下人微微一愣就明白了,急忙道:“那还请柳驸马在此稍侯,我去回禀我家夫人!”说完下人就让人飞快地往里面去报。

“柳驸马要见我?”吴夫人听到下人禀报,嘴里说着,眼却瞧向杨墨兰,杨墨兰已经拍拍吴夫人的手:“算来,他是晚辈,况且,想见你也平常!”

这还真算不上平常事,吴夫人心里说着,和杨墨兰一起往外去。柳劲松母子瞧见吴夫人和杨墨兰走出,柳凤英不觉奇怪,柳劲松倒毫不诧异。

柳凤英见儿子不动声色,也就收起面上的诧异含笑和吴杨二人互相见礼。彼此见过礼,柳凤英才对吴夫人道:“小儿鲁莽,求见夫人,实在不该!”

“论来我曾为永乐公主保姆,永乐公主得觅佳婿,我心甚慰!”吴夫人客客气气地说,杨墨兰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柳劲松。这是个多么俊俏的男子,一双眼似乎总是在含笑,行动潇洒自如,谁家做母亲的,不想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男子呢?

柳劲松已经给吴夫人见过礼,接着对吴夫人道:“这位太太想来就是徐太太了?徐探花和我,同朝为臣,我也该拜见老伯母!”这话虽然说的平常,杨墨兰却从柳劲松眼里看出些别的不一样的东西来。

只怕,玉琳已经把身世告诉了他,想到此,杨墨兰觉得心里慢慢漫上欢喜,只有倾心相爱的人,才会把这样的事告诉他。只有彼此没有隐瞒的夫妻,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杨墨兰唇边笑容十分欢喜,半侧过身受了柳劲松一礼就对柳凤英道:“柳夫人有如此佳儿,想来公主也定是佳妇,佳儿佳妇,柳夫人好生有福气!”

柳凤英正在想为何儿子要给杨墨兰行礼,还在琢磨就听到杨墨兰这样问,急忙道:“听的徐探花也是一翩翩少年郎,徐小姐更是聪明活泼。异日各自嫁娶,徐太太比我更有福气才是!”

两边寒暄着,柳劲松也没有再在此逗留的理由,也就告辞出去。杨墨兰瞧一眼柳劲松的背影,这才又和柳凤英继续攀谈:“借柳夫人吉言了,柳夫人此时已经抱孙,这层福气,比我更浓呢!”

三人说笑着往里面走去,听到孙女被提起,柳凤英笑的更浓了些:“这孩子的事,说快也很快!”此时已到厅内,吴夫人让丫鬟唤出徐知娇给柳凤英见礼。

柳凤英含笑还礼,接着扶起徐知娇,细细打量起来。这一打量就让柳凤英心里咯噔一声,虽则初会,可是瞧着却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再细细地瞧,分明眉眼又是陌生的,到底是在哪里?

今日让徐知娇出来,吴夫人心里也悬着呢,原先徐知娇出去应酬时,那些人少有见过玉琳的,可柳凤英不一样,她和玉琳是极熟的。柳凤英那微微一怔吴夫人也瞧出来了,不由给杨墨兰使了一个眼色,杨墨兰怎不明白,对徐知娇笑着道:“柳夫人也不算外人,她是永乐公主的婆婆,你可还记得永乐公主?当日我们出京时,永乐公主还曾送了我们一程。”

“记得,娘,我怎不记得这件事呢?永乐公主真是我生平见过,最美丽高贵的人了。只是我怎么都模仿不来呢!”徐知娇的话让柳凤英释然,少女见了美丽高贵的人,想模仿她也是很平常的事。这位徐小姐,仔细瞧瞧,神态之间,竟和玉琳有些像,想来是刻意模仿的结果。只可惜终究是东施效颦,徒添笑话罢了。

柳凤英心里盘算着,面上却没露出,只又说笑几句,也就各自归座。吴夫人的心这才放下,只要柳凤英不说徐知娇和玉琳有几分相似,那么没别的人会说出来。

赵家的这个庄子很少出借,吴夫人办的赏菊会当然也热闹非凡,徐知娇穿着华衣,戴着首饰,坐在那和应邀而来的千金们说笑。徐知娇谨记吴夫人的叮嘱,不懂的事只能微笑不能乱说,不然的话,被人背地里笑话就不好了。

微笑微笑,徐知娇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见座上少女们,个个笑靥如花。要每天这样笑,也是一件难事。徐知娇心中思忖,就听有人问起贵州的事,忙打起精神回答。

顺便讲了几句来回路上瞧见的事,这几句倒提起少女们的兴趣来,她们生长京中,出门做客也只是那么几家府邸,除了陪长辈们出外礼佛时能趁机游玩一番,别的时候都是在闺阁中和姐妹们玩耍。

徐知娇这寥寥几句,有人已经赞道:“果然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若我…”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笑道:“潘妹妹,你又恨自己不是男子了?不过说起来,怎的听的…”问话这人先瞧瞧四周,才轻声道:“不是说你家要和刘家结亲,怎的没成?”

潘小姐就是潘公子的妹妹,听到这人问起,心里的火就冒起:“我娘叮嘱我不许说出,可我怎不明白,刘家,不就嫌弃我家除了有个伯的空壳,别的什么都没有。这会儿不成也好,免得到时嫁进我家来,嫌东嫌西,那才更糟!”

“这话说的不对,岂不闻瘦死骆驼比马大?再说这姻缘的事,总也要有缘分的!”徐知娇在那听着她们谈话,觉得无聊极了,但又不能离开,用袖子遮住下巴,悄悄地打了个哈欠。放下袖子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要嫁了人,就要守他们家的规矩,就要日日这样,实在太无趣了。

可是,连娘都说过,这种事,没法子的!已有人提议这样坐着无聊,不如起来赏菊,到时也好做几首诗,画上几幅画,免得白白来了这么一回。这话自然有人附和,众人都起身往菊花那边去。

赵家菊花种类繁多,什么蟹壳青、墨菊、绿菊等,徐知娇也分不出那么多,只觉得这些都各色各样,十分好看。潘小姐已经指着一盆菊花道:“果然这黄金印只有赵家有。”

徐知娇顺着潘小姐的手指看去,见那盆菊花开的竟是方的,而非寻常菊花是圆的,不由哎呀了一声:“竟有这样的花?”有人听到徐知娇的惊诧声,就冷笑一声:“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这黄金印只有赵家有,别家就算乞来花根,头一年还是方的,后面几年就渐渐变圆了。这是有秘法的,倒是有人少见多怪!”

“徐姐姐初来京城,这些事不知道也是有的,姐姐指点也就是了,怎的这样夹枪带棒?”潘小姐年纪虽小,脾气不小,听到这人话语有些不好听,忍不住为徐知娇出头。

说话那人已冷笑一声:“既然知道初来京城,就该处处小心才是,这样张扬,不知道的,还真当她是大家闺秀!”两人的声音都稍微有些高,旁边伺候的婆子急忙上前道:“虽已入秋了,这天还有些热,几位小姐也别站在大太阳底下,还请到那边花厅里,里面已经备好笔墨纸砚,几位小姐也好作诗画画!”

潘小姐对方才说话那个皱一下鼻子,这才去拉徐知娇:“徐姐姐,我们进去吧!”

今日男子和少女们赏花的地方只隔了一道矮矮的墙,小声说话时听不清楚,可稍微大声说话,那面就听了清清楚楚。已有人拍拍潘公子的肩:“令妹的脾气,果然和传说中的不差什么,还是这么爱出头!”

“我娘宠的,没法子,只是不晓得被排揎的是哪位?”潘公子随意打了两句就问身边人,早有人答道:“你没听到那个徐字吗?还有谁,不就是那位昔日的徐探花,今日的徐主事?你说谁有他这样的运气,回绝了公主的婚事,被贬去贵州,三年后竟然好端端地回来了,这会儿又进了吏部。”

“不光如此呢,听的他还回了好几家的婚事,那些都不是什么没名声的人家,虽比不上公主,可比起有些宗室女来,只有好的,没有差的。你说这人是不是想做独臣?”这样的猜测让众人立即打起精神,独臣这两个字让潘公子心微微一跳,如果真做独臣,就必然会得重用,不管是得到太子的青眼还是秦国公主的青眼,这人的前途都无可限量。他的妹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你见到她了?”玉琳看着在床上睡的很香的女儿,怜爱地给她把小被子盖好,免得她受了凉,头都没抬就问出这么一句。柳劲松已经笑了:“我脚步声这么轻,你怎么听出来的?”

“除了你,这会儿谁会穿靴子,赶紧把靴子换了吧,免得扰到了小舒儿!”正准备坐到床边看女儿的柳劲松只有摸摸鼻子,拿出鞋子把靴子换下,边换边问:“你就这样急不可耐想知道她近况如何?”

玉琳见女儿并没被打扰,这才把帘子放下,起身走到丈夫身边,手扶在他肩上:“我很想忘了她,当做她已经死了,或者恨她,恨她不疼爱我,可是哪样都觉得不对!”

远在贵州和她已经在京城,这是两种不同的感觉,特别是玉琳做了母亲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有恨有怨甚至还有一点点仰慕,毕竟,那是生自己的人,毕竟,那两年如珠似宝地被疼爱,绝不是假的。纵然玉琳那时还小,可母亲温柔的抚摸,是无论如何做不得假的。

柳劲松轻轻一拉,就把玉琳抱到膝上,玉琳靠上丈夫的肩膀,声音很轻:“你不会笑话我吧,我该忘掉一切,好好地过日子,而不是时时让往事泛起。”

“不会,我怎会笑你?”柳劲松在玉琳耳边轻声说,玉琳闭上眼:“其实,我已经有很多了,甚至爹爹都和我说过,人生事,九分已能足称圆满,我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我不能啊,有些事,无可替代,有些事,有了缺憾就是一生!”

“你这样想,须知岳父心里才更不好受呢!”柳劲松把妻子抱的更紧些,轻吻着妻子的脖颈。玉琳在丈夫怀里摇了摇了才道:“不,爹爹已经放下了,爹爹和我不一样,我觉得她是不可替代的,可是爹爹心中,什么都是可以替代的!”

柳劲松嗯了一声,玉琳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你瞧,不一样的。”

“那你,可以去问问她,毕竟你们现在已经离的那么近!”柳劲松的话让玉琳笑了,接着玉琳就摇头:“可我,没有勇气,或者说,勇气没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