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多大点大的孩子,就在意这些?”玉琳摸摸裘如婉的脸:“这些不该你去想,好好地过日子吧。”裘如婉小小地吐一下舌,秦国公主拍拍裘如婉的脑门,这些事,交错复杂,母女情主仆情,都交错在一起,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能。唯有时光流逝,才能慢慢抹平。

“我们女儿收的这些礼,都别浪费了,收起来,以后啊,可以给我们女儿做嫁妆!”柳劲松今日在席上喝了两杯酒,害怕酒气熏到女儿,先去洗澡换衣,这才来看女儿。

“有你这样的吗?女儿满月时候收的礼,要拿出来做嫁妆?”玉琳含笑嗔怪柳劲松,柳劲松的手搭在妻子肩上:“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江南还有习俗,女儿满月时候,造下好酒,埋在地里,等女儿出嫁之日,这就是女儿的喜酒。称为女儿红。他们能造酒,那我们,也能在女儿满月时候就给她备嫁妆!”

“真是越说越过,若真是满月时候就备嫁妆,那等出阁时候,那备的嫁妆,还不晓得要用多少库房来装!”玉琳拍掉丈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看着摇篮里的女儿,真是越看越看,这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

柳劲松又想说话,侍女已经捧着一个匣子过来:“公主,这是吴夫人送来的贺礼,您…”按照惯例,吴夫人送来的东西,玉琳都会把它收好,而不是这样就放在一边。

“我倒忘了,送进来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玉琳长出一口气,等侍女走后就把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并没什么出奇,金锁金镯,是再平常不过的贺礼。

柳劲松看着玉琳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搂住她的肩:“你是在想,这贺礼是不是,她备的,所以才会失望!”玉琳嗯了一声把匣子收好:“是啊,我以为,她会备一份礼的!”

“也许,她不会知道!”柳劲松的猜想让玉琳摇头:“不会的,她知道的,她和吴夫人,一直都有书信来往!”

“那她和你呢?”这个是真没有,玉琳的眉微微皱起,柳劲松把玉琳的手握住:“来往来往,是彼此的,你不给她写信,她怎么知道你想要她的信?”

“可是,是她先舍弃…”玉琳冲口而出,不意外地看到柳劲松脸上的不赞成,玉琳的话还是说完:“是她舍弃的我!”

况且,玉琳想了想,接着就道:“你的父亲,你不也一样不肯原谅?”

“玉琳,不一样的,我的父亲,和你的母亲,不在身边的原因全不一样!”这话几乎触到柳劲松的逆鳞,他的眉紧皱。玉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伸手去拉柳劲松的袖子:“对不住,是我失语了,我不该用这个做比方。可是,我能理解,但我无法去,”原谅两个字玉琳还是说不出来。

柳劲松把妻子抱在怀里:“我明白你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一下就原谅,而是要慢慢来!就像平常人一样。”玉琳靠在丈夫怀里,那种烦躁慢慢消失,所有的求全责备,所有的不肯原谅,只是因为对方在你心中,超过了世间的所有人。只因为对方在你心中,是那么的无可取代。所以才不可原谅,才那样的不能面对!

玉琳看着柳劲松:“我想,我明白了。”柳劲松的手抚上妻子的眉:“我并不希望你时时为了这件事愁眉不展,故作欢颜。玉琳,你是我的妻子,我愿你永远幸福,愿你一直快乐!”

这话若是情话,自己也爱听,玉琳对着柳劲松浅浅一笑,是的,没什么可怕,很多事,该面对的就要面对。

“娘,京城吴姨有信给你!”徐知娇跑进屋里,手里拿着信件对杨墨兰嚷道。杨墨兰把手里的茶放下,皱眉看着女儿:“都十六的姑娘了,还这样咋咋呼呼了。要晓得你来贵州后变的越发野了。我就该让你留在京城,和你吴姨在一起!”

我才不要。徐知娇吐下舌把信交给杨墨兰,拉住她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娘,我可是你的心肝小宝贝,你舍得吗?”杨墨兰捏捏女儿的脸:“都十六了,该定亲出嫁了。”

徐知娇还想撒娇,杨墨兰已经拆开了信,当看到信纸上那有些陌生的笔迹时,杨墨兰的心先是一跳,接着就把信纸重新折好。

“娘,您为什么不瞧信?”徐知娇好生奇怪,徐知安已经走进来,伸手拍一下妹妹的头:“你啊,就只知道淘气,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

“哥哥,你说的不对,阿兰说,她觉得我可斯文了,一点也不淘气,还说,汉家女儿都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不自在?哥哥,你说阿兰会不会成为我嫂子?”妹妹的话让徐知安笑了:“阿兰姑娘真当了你嫂子,那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家乡,你也只能在这里嫁个苗人,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徐知娇已经在那点头:“家乡束缚也比这里多,还有…”

“娇儿,你去灶房烧些热水,我瞧瞧这茶叶,比起家乡的茶叶来如何!”杨墨兰开口让徐知娇出去,徐知娇虽觉奇怪还是飞奔出去。

“娘,我们可能会在贵州很多年,您还是别太约束妹妹了!”虽然和妹妹说话是嫌弃的,可背了妹妹,徐知安又为妹妹求情,杨墨兰却没有理睬儿子,只是把信打开:“公主给我写信了!”

公主?哪个公主,徐知安的眉皱起:“永乐公主?”杨墨兰点头,接着叹气:“我从不知道我活着一日,还能收到公主的信,其实她不怨我,我自己都在心里,一遍遍地怨自己。安儿,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决定,都是太过自欺欺人?”

“娘!”徐知安伸手拍拍母亲的手:“您不必怨恨自己,要说的话,也只是造化弄人!”是啊,推给造化是最平常不过的了。可是,自己还是个母亲啊。即便知道女儿在生父身边锦衣玉食,即便知道她不会受欺负,可是母亲的心,还是会时时泛起,夜半时分,推衣坐起,总是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错还是对。

“娘,热水已经烧好了。哥哥啊,阿兰姑娘又来寻你了!”徐知娇的脑袋在门框那露出,面上笑容还是那样甜美,徐知安的脸不由微微一红,就对妹妹道:“你啊,好的不学全学些坏的,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

“什么叫男女授受不清?”阿兰的声音已经响起,她是苗女,走起路时身上那些银饰叮叮当当都在响,脸上的笑也是那样灿烂,一点没有阴霾。

徐知安承认,自己不是没有被阿兰吸引,可是随即别的念头又浮上来,这些年也是陆续知道京城内的事情,晓得很多事情都已起了变化,自己这辈子,不会真正待在贵州不走。与其如此,倒不如此时斩断情丝,免得辜负阿兰。

“你说话啊,难道说你们汉家男儿,都是那样扭捏?”阿兰问候过杨墨兰,就瞧向徐知安。

徐知安的脸更红了,徐知娇已经哎呀叫了一声:“水烧好了,娘,我去拿水来泡茶!”徐知娇飞奔而去,阿兰还是瞧着徐知安,他真好看,而且懂的那么多,也不像那些读书人一样,连拿把锄头都拿不动,而是能和自己上山下河,说什么考察水土,明白黎庶。嗯,自己也不懂他要做的是什么,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就是这样看着他,都觉得心里的欢喜已经满溢。

“阿兰姐姐,你喝杯茶吧。这是我娘采的,她还说,没想到贵州也有好茶。还说,也不知道贵州的茶种,能不能种回家乡,还说…”

“娇儿,你说话说慢点。谁也不会和你抢!”杨墨兰打断了女儿的喋喋不休,这才对阿兰道:“娇儿小孩子家,不懂事呢,这茶,最重乡土,就算移植过去,也未必能种的活!”

“娘,您怎么老说我是小孩子?我就比阿兰姐姐小一岁,不,就小十个月!”徐知娇伸出手在那数着,阿兰喝了一口茶,啊地叫了一声:“我们也喝茶,可为什么喝的茶不像伯母做的,竟有一种清香。初喝有一点点苦,可是,喝下去竟不觉得苦了!”

“阿兰姑娘,你瞧,光喝茶就能瞧出,是不一样的人,更何况是别的呢?你们苗人,生于兹长于兹,如那茶树一样,移到别的地方未必能活。我们汉人,也是安土重迁的!”杨墨兰说的婉转,阿兰却听懂了,她看向徐知安,眼里有泪:“伯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我配不上你吗?”

徐知安没想到自己的娘比自己有决断多了,开口为自己回绝,看着阿兰的伤心,徐知安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碎了,但还是点头:“不,我娘的意思,并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们不合适,就像要把贵州的茶树移到江南,不让你喝擂茶你不喜欢一样。不是配不配得上的事,而是你我,只是偶然相逢,并非…”

天长地久四个字,徐知安看着阿兰的眼睛,这双眼很美,美的动人心弦,对着这么美的一双眼,说出决绝的话,徐知安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痛,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徐知安又看了阿兰一眼,把最后四个字说出来:“并非,并非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这四个字本是很美好的,可是阿兰眼里立即就有了泪,接着就道:“不,我不信,你可以的,可以留在这里!”

“我是朝廷官员,今日在这里,明日又不晓得在哪里,对不起,阿兰!”徐知安说完,阿兰已经满脸不可置信,接着拼命摇头:“不会,不会的,你…”

“阿兰姑娘,我很感谢你对小儿的一片痴心,可是这世间的姻缘,全靠天定。你和小儿,有缘相见相识无缘相守!”

第77章 回京

阿兰的伤悲杨墨兰能清晰的感觉到,更能感到儿子眼里的不舍,可是很多事情,如果刚开始没有反对,以后造成的痛,会越来越大。

这是真的吗?阿兰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抬头去看徐知安,徐知安没有看向阿兰,而是看向远方,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眼神不泄露自己的心情!

“哥哥,娘,怎么会变成这样?”徐知娇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张口就问自己的娘,杨墨兰喝住她:“娇儿,你住口。”说完杨墨兰才对阿兰道:“对不住,阿兰姑娘。男女大防,不可不防!”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从此就再也不能出入徐家,不能见到心上人了吗?阿兰看着心上人,想知道不一样的结果,可是徐知安还是看着远方,并没往自己这边看。

那就是真的,阿兰觉得天崩地裂,转身飞奔出去,身上的银饰依旧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可这会儿听起来就不是那样欢快,带上了一些郁闷。

“娘,哥哥,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这么做?你们明明知道,阿兰姐姐对哥哥有多好,你们明明知道,哥哥很喜欢阿兰姐姐。”徐知娇后知后觉地大喊出声,就要飞奔出去追赶阿兰。

“娇儿,你给我坐好!这件事,由不得你插嘴!”杨墨兰喝住女儿,徐知娇顿时委屈起来:“为什么我不能插嘴?你们就是瞒着我,什么事都瞒着我,真的以为我是小孩子吗?还有娘您为何不给我瞧吴姨写来的信?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是您女儿啊,为什么不可以知道?”

是自己的女儿啊。这句话让杨墨兰眼里的泪滚落,想说女儿还小,可是话哽在喉中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说我还小,我十六了,哥哥十六岁,已经是探花郎,已经是能为了我,上表辞婚。娘,我也十六岁,虽然我是女儿家,可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你们要瞒着我?”

“阿娇,娘并没瞒你,而是,我们在贵州,并不会待很久,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就要回去了。我若真的娶了阿兰,她要跟我回去京城的话,她舍得她的爹娘哥嫂姐妹吗?若不跟我回去,难道要我做一个负心人?阿娇,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喜欢,就一定要顺着心意。阿娇,我对阿兰,确实有好感,可我若真的喜欢她,待她好,就不能把她从这连根拔起。一棵茶,离开原来种的地方,怎么能轻易成活呢?”

徐知安收回眼,看着徐知娇声音低沉地说,有时候,舍弃,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不愿对方受伤,才宁愿自己伤心。徐知安觉得,自己的娘,当初决定送走姐姐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吧?

徐知娇觉得自己的脑子都糊涂了,是因为很喜欢,才不同意,而不是因为喜欢,可是这世间,不是该喜欢的人才在一起?

“娇儿,你说我们把你当做小孩子,可是你不知道,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要过一辈子,并不仅仅只能靠喜欢。”杨墨兰抱着女儿的肩安慰,可惜的是,这个道理,自己知道的太晚了,知道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无法挽回。但就算如此,杨墨兰回首往事,才发现自己没有后悔,也许,对年轻人来说,没有这样喜欢的走过一遭,怎能叫年轻人?

“娘!”徐知娇摇一下头,好把脑子里那些乱纷纷的念头都摇出去,原来哥哥不是因为不喜欢才不接受阿兰姐姐,而是因为喜欢。这世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

阿兰并没跑远,不甘心的她又悄悄地走回徐家附近,当听到徐知安和杨墨兰对话时,阿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欢喜还是难过,或者兼而有之。只知道看着那座屋子,晓得从此之后,不管怎样,都不能再推开这扇门了。

阿兰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天下这么多的男儿,为何独独钟情于徐知安?想起爹爹的叹息,阿兰不由拼命摇头,现在才知道,不仅是因为他生的俊,还因为,他是个多么有担当的男儿,可惜这样的男儿不能留在这里。伤心绝望已经不足以形容阿兰的心情,她悄悄后退,身上的银饰难免会发出声音。

这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徐知安已经走到门前,问是谁?阿兰顾不得被发现,转身奔跑起来,任凭那些银饰在那叮叮当当响了一路。徐知安看着阿兰的背影,听着那银饰撞动的声音,知道此后一生,都忘不掉这个背影,忘不掉这声音了。

看见儿子走进来,杨墨兰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人生事,哪得样样顺意,儿子能如此做,杨墨兰已经十分安慰。徐知安对娘笑了笑,就对在旁郁闷的徐知娇道:“你也别在那郁闷,等我们回了京,一切就不一样了!”

徐知娇瞪自己哥哥一眼,想和娘告状,可想到娘的话,又闷闷不乐地转身走进自己房里。

都十六岁了,还这样孩子气十足,杨墨兰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走进女儿房里,伸手摸着她的脸:“你啊,别再这样小孩子气了,人总归是要长大的,要明白以前不知道的道理!”

“您是不是又要说,如果哥哥成亲成的早,您这会儿都该抱孙子,我都做姑姑了?”徐知娇抱着杨墨兰的胳膊撒娇地说。杨墨兰摸摸女儿的脸:“是啊,本该如此的。况且你…”

你都已经做了小姨,如果没有这一切,现在自己该是抱着长女的孩子,做一个骄傲的外祖母,可是没有这么轻松。既选了就不要后悔,杨墨兰想着长女写来的信,信上寥寥数语,不过问候一二。形同对待一个最普通的熟人,其实这样就够了,够了。

杨墨兰把小女儿抱的更紧一些,母女抱头痛哭彼此原谅的戏码,她演不来,自己也演不来,只要她能放下心结,不要再想着当初是自己舍弃了她,就足够了。足够安慰这颗为母的心。

“徐知安任满将要回京?”这个消息让玉琳的眉微微一皱,时光竟会这样快,转眼就是三年了?柳劲松逗着玉琳怀里的孩子:“当然,我们小舒儿,都一岁多了,他其实两个月前就任满了,不过有人迟迟不肯调他入京罢了。”

说着柳劲松的眉微微一皱:“不过县丞官小禄薄,只怕他没有回来的路费!”

天气热,玉琳把女儿额上的汗擦掉一些:“胡说,当我不晓得吗?他们回京,总会有堪和的!”

“哎呀,你还真知道啊?”柳劲松故意说了一声,玉琳伸手打他一下:“真以为我是那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人啊?他回来了,也好!”

“你不会对他余情未了吧?”说着柳劲松就捏女儿的小鼻子:“舒儿啊,爹和你说,你娘啊,对你舅舅,余情未了。”玉琳伸手往柳劲松肋下狠狠掐了一大把:“有个正形没有,你这样,要我们小的时候,一定会被教养嬷嬷拎去单独训上一些时候。”

“那我们小舒儿,可不能有教养嬷嬷!”柳劲松立即就来这么一句,这让玉琳笑开:“胡说,女孩子没有教养嬷嬷,那像什么样子?只能挑两个温和些的教养嬷嬷就是了。你啊,疼女儿疼到没边了。”

不过,玉琳侧头又想了想:“你和爹爹说的,也是一样的。后来爹爹亲自进宫,把所有的教养嬷嬷都叫来,一个个挑,问了数遍,才给我挑了两个又懂规矩又温和,不是那样一味认定严师出高徒的教养嬷嬷来!”

“女儿家就是要疼的!”柳劲松也不管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话,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摇着。小望舒已经开始学说话,被摇的很舒服的她嘻嘻一笑,露出牙床上的小糯米牙来,冲着柳劲松的脸就是一大口:“爹爹,好!”

“哎呀,我闺女,知道我是个好爹!”柳劲松这下更加高兴,往女儿脸上亲了几下,玉琳打个哈欠:“她早就会说娘好,嬷嬷好了,你当她是知道你好呢?做梦吧。”

柳劲松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是逗女儿叫自己,可惜小望舒叫了几声后就改口说娘好了,这让柳劲松大为郁闷。玉琳又笑了:“好了,你女儿也是对你好,换别人,她才懒得叫呢。前儿婆婆来和我说,我才晓得,三姑姑府里的奶娘,又被撵出去了。她这个儿子,以后啊,定会成纨绔!”

望舒出生后两个月,云梦长公主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后,生下一个儿子,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瞬间就被云梦长公主捧到了天上。原本已经挑好四个奶娘,云梦长公主又嫌弃其中两个奶娘生的是女儿,退回去又重新挑了两个生了儿子的来奶自己孩子。

丫鬟婆子也是精挑细选,那孩子所用的一切衣物,都是御赐的衣料缝制。用云梦长公主的话来说,这让孩子多沾些皇帝舅舅的福气,才能康健成长从不生病。

这孩子被当成宝贝疙瘩,那可真是连哭都不能哭一声,更别提生病这些事。偏偏越娇养的孩子,越容易生病。若不是云梦长公主晓得皇帝已经厌恶了她,只怕就要厚着脸皮去求皇帝让一个御医长住她家,给她儿子专门看病。

“这样养孩子,不成纨绔才怪。偏偏身份还尊贵,压的住的人也不多。十八年后啊,这京城,只怕会添一害。”抢男霸女这些事,只要不是遇到特别硬的人家,想来很多人也就吃了这个亏,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

玉琳不由轻叹一声:“三姑姑前些日子被姐姐说过了,以褫夺封号威胁,本以为能安稳下来,谁知生下这个儿子,又开始了!”真是生女儿不清静,生儿子就更不清静。柳劲松拍拍妻子的肩:“只要不是当街杀人放火,谁也奈何不了。毕竟,强项令太少!”

“我们女儿可不能这样!”玉琳夫妻说话的时候,小望舒已经趴在父亲怀里酣然入睡。柳劲松低头看着女儿温柔一笑:“那是,就算想抢良家少男,也没地抢去!”

“又没正形了!”玉琳捶丈夫一下,接着靠在他的肩头笑了,能够自由自在想笑就笑,而不是虚与委蛇,这样的日子多么美好。

“公主,吴夫人那里让人送信来了!”侍女走上前,把一封信交给玉琳,玉琳看着那信的厚度,知道里面不仅有吴夫人写的信,还有,还有,那个称呼在心里盘旋,玉琳却不敢叫出的的人的信。

玉琳接过信,让侍女退下,柳劲松伸头过来和玉琳一起看信上写什么。杨墨兰的信历来简单,现在也不例外,只说徐知安已经任满,将启程回京,算着日子,大概九月就能到京。多谢公主这些年的惦记。

语气平静,来往客气,这样的事情还会持续很久。玉琳读完信,不知心里是该什么念头。柳劲松伸手握住玉琳的手:“其实,这样也好!”

是的,仔细想想,这样也不错,只是总是意难平。玉琳浅浅一笑,看着在那沉睡的女儿,把女儿抱过来,轻轻拍着。我的女儿,是怎样的珍宝。

徐知安虽职位不高,当年做的事也够惊人,因此他回京的消息,飞快地在各府传递。听到消息的朱为安的眉不由一皱:“他竟然能回京,不是不让他回来吗?”

“五爷您说的是,原本吏部也答应了,可谁知那日尚书大人亲自问起这事,还说,是陛下提的,谁也不敢忤逆陛下的意思。”来传话的人恭敬地对朱为安说。

“陛下的意思?陛下,怎会在意这样的小官?”别说朱为安不相信,连报信的人都不相信:“我们也觉得荒谬,毕竟当初陛下十分震怒,可确实如此!”

真是事事不顺,朱为安让人下去,在那苦思冥想起来,娶了妻子,小林氏还算美貌,性情也算温柔,可惜终究不是自己心上的人。若非林家还可用,朱为安真难以去敷衍妻子。

“五爷,五奶奶来了!”小厮在旁通报,她来做什么?除了会送点心,会做什么?朱为安不耐烦地在心里想,但还是让人请自己妻子进来,瞧见妻子进来,也露出一丝笑:“你怀着身子呢,就不用这么跑来!”

昔日的林小姐,今日的朱五奶奶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丈夫待自己十分疼爱,公婆也都好相处,妯娌之间也敬着自己。更别提小姑本就和自己是好友,现在又怀上了孩子,等生下儿子,这一辈子就圆满了。

想着朱五奶奶就轻声道:“天气热,我让厨房给你做了绿豆汤送来。你虽爱喝酸梅汤,可那是个收敛的东西,喝多了不好!”朱为安一口把绿豆汤喝完就对妻子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你先回房吧。我再读两页书,就回房!”

朱五奶奶温柔地应了,扶了丫鬟的手离开。朱为安压住心里的烦躁,正要坐回去就有小厮来说朱老太爷请他过去。

朱为安从来不敢忤逆祖父,此时也不例外,跟小厮往花园去。

“听说你又发火了?”还没给朱老太爷行礼,朱为安就听到祖父冷冰冰的声音。朱为安心里不由一跳才道:“祖父,孙儿不过…”

“这样心浮气躁?怎能把朱家放心交到你手上?你别以为,你出身尊贵,又有你姑母的宠爱。这京城里,出身比你尊贵的人有,得陛下宠爱的人更多。你若不再按捺自己,收心养性,怎能成就一番事业,怎能在我百年后,撑起朱家?”

朱为安急忙跪下:“是,孙儿原先的确有些轻浮,不过这两年孙儿已经洗心革面,娶妻过日子之外,孙儿每天还在书房都读上一阵子的书。孙儿还遵照祖父的命令,现在没有出仕。总要等到再打磨几年,才好出仕!”

朱为安认错认的这么快,也消了朱老太爷心头的火,他叫朱为安起身:“起来吧!一个英国公府,竟然敢不答应我们的婚事,一个出妇子罢了,自认什么嫡长?”

褚治在会试中进了二甲,殿试点了二甲第十名,不到二十的小进士,虽比不上当初徐知安十六探花郎的风光,身份立即和原来也不一样。更何况他又是勋贵子弟,更是成为众人眼中快婿人选。

朱家自然也看了这块香饽饽,倩人通个声,想把朱大老爷的幼女嫁去。谁知被英国公府回掉了,说褚治没中进士之前,就和人有盟,迟迟没有定下,就是为的高中之后风光迎娶。

这话听在朱老太爷耳中,就跟打了自己耳光一样。小孩子私相授受的东西,说着玩罢了,英国公府竟然还肯听,甚至为了这个,回绝那么多家的求亲,简直是中了个进士就轻狂的了不得。

偏偏又遇到朱为安依旧心浮气躁,朱老太爷更是恨铁不成钢,只恨自己不能千秋万代地活下去,把这家管的严严实实。朱为安是晓得这件事的,听到朱老太爷的话不由皱眉:“褚家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