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微笑,吴娟又道:“只是依依你今儿在酒席上怎么会出神?那些话我只恍惚听到,什么周婕妤啊,什么秦贵妃的姐妹。这周婕妤,听吴姑姑说,不是去年宫中没了的妃子?”
这话柳依依自然不能告诉吴娟,她对吴娟浅笑:“我也不晓得那会儿怎么会被什么蒙了心就出神了,娟儿你也别去管这个,我听说明儿尚衣局那边就把给我们做的新衣衫送过来,好穿着过年呢。”
吴娟果然欢喜拍手:“不光有新衣衫,我听说还有新首饰,过年时候,娘娘和陛下还会散压岁钱,听说都是什么金钱银钱,哎呀,我还从来不晓得除了金银锞子之外,还有金钱银钱呢。”
“都是讨吉利铸的,也不传到外头去。”柳依依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吴娟没有察觉出柳依依话里的漏洞,又和柳依依兴奋地说了半天,这才收拾歇息。
后宫中的灯渐渐灭了,皇帝已经发出鼾声,秦贵妃却睡不着,蜡烛的光透过纱帐照在皇帝脸上,让这张白天无比威严的脸,多了几分温柔。
在这宫中,秦贵妃绝对算得上承宠最多的人之一,只是,没有孩子,没有孩子。秦贵妃伸手想摸向皇帝的脸,手又缩回来,没有孩子,再得宠又如何?
秦贵妃觉得有些头疼,能不能想个法子,把王淑妃的孩子抱过来养?不,现在王淑妃和秦贵妃位份一样,怎么会愿意把孩子抱给秦贵妃?
只有一个办法,秦贵妃唇边现出一抹苦笑,去求杜太后。原来,自己逃来逃去,还是没逃过杜太后的手掌心。
“你说,想让我,在王淑妃的孩子出生之后,把孩子抱到宁寿宫来养?”杜太后听着秦贵妃的话,面色渐渐带上微怒。
秦贵妃早已预料到杜太后的反应,已经对杜太后跪下:“妾知道这件事,老娘娘不愿意去做的,况且又是妾求老娘娘。只是,老娘娘,妾侍候陛下已有数年,从无身孕,老娘娘,妾,着实想要,想要…”
秦贵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杜太后的神色渐渐平静,秦贵妃瞧着杜太后,眼中满是泪水。
“起来罢!说来,这件事,我有些对不住你。”杜太后对秦贵妃淡淡地说,秦贵妃却不敢站起身,看着杜太后依旧一脸乞求。
“说起来,我心里,是想你做皇后的,无奈陛下不肯答应,这也罢了。若你能在皇后没入宫前,就怀上身孕,也算是抢个先机,谁知你又没福,周婕妤那件事后,陛下冷落了你。”
杜太后的语气向来都是如此平静,秦贵妃已经抽泣起来:“老娘娘为妾做的一切,妾已深知,妾,只求一个孩子。”
“孩 子?你可晓得,你求旁的都成,唯独这件事,很难!”杜太后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如同为秦贵妃十二分的考虑:“你想,这回皇后和王淑妃都怀上身孕,又有文庄 皇后死于产难,怀悼太子两日|后夭折的事,生产时候,陛下定会格外小心。这是其一,其二,陛下对我,早生离心,不然,他也不会驳回那件事。”
这是头一回,杜太后对秦贵妃说起皇帝和她之间的事,秦贵妃虽然已经猜到,但听到还是有些心惊胆战,对杜太后小声道:“老娘娘的意思,妾明白,只是妾,妾,妾…”
秦贵妃说了好几个妾,后面的话却支离破碎,再说不出。
杜太后瞧着秦贵妃,唇边泛起冷笑:“况且,再说句你不爱听的,当初我愿你为皇后,也是为的咱们是一条心,你好劝谏陛下,可是现在,陛下已经和皇后是一条心了,你又拉不回陛下的心来?我为何要为了你,费那么大的周折?”
“老娘娘,妾以后,为老娘娘粉身碎骨。”秦贵妃又伏地下去,杜太后靠在榻上,瞧着秦贵妃。
秦贵妃嘤嘤嘤哭了好一会儿,杜太后才叹气:“你这孩子,明明晓得我最是心软,还这样哭,罢了,你把你的念头都告诉我,我来和你衡量衡量,瞧瞧可有什么法子?”
虽然秦贵妃晓得这是杜太后欲擒故纵,但还是抬头瞧着杜太后,面上满是感激:“是,老娘娘待妾恩重如山,妾没齿难忘。”
“不过举手之劳,起来罢!”杜太后挥手,这一回秦贵妃才站起身,坐在杜太后身边,低低地把心里念头说了。
杜太后听完对秦贵妃微笑:“你啊,若早有这一份心,何愁…”
“妾想着,总是同事陛下的人,总也要…”说着秦贵妃面上微微一红:“还是听了老娘娘的教导,妾才明白,妾原先的念头,是错的。”
“也不算错,你总要晓得,在这宫里过日子,面子总是要维持的,不过呢,该狠的时候,谁还管面子的事?”
杜太后淡淡几句,秦贵妃却听的心惊,再想到荣明太妃说过的话,秦贵妃暗自决定,等孩子到手,就和荣明太妃一起,商量怎样才能把杜太后…
望着面前笑的慈和的杜太后,秦贵妃低下头,说的话更像从心里发出的一样。
“太妃,今儿秦贵妃,像是去求老娘娘什么事!”玉秀的话并没让荣明太妃色变,荣明太妃用手拨一下手炉里的火,打个哈欠:“她啊,不明白杜氏是什么样的人,以为可以与虎谋皮,真是笑话。”
玉秀沉默地在一边听着,没有说一个字。荣明太妃发表完议论才抬头望向玉秀:“你去昭阳宫一趟,就说奉我的命去探望皇后!”
玉秀应是退下,一只白猫从窗口跳下来,荣明太妃伸手一招,那只白猫就跳进荣明太妃怀里,荣明太妃抱着猫,沉沉入睡,有些事,总要等歇好了才好安排。
“太妃遣你来,只说这一句?”朱皇后有些惊讶地问玉秀,玉秀应是。朱皇后的眉微微一皱,又道:“那你来之前,和太妃说什么了?”
“太妃说,秦贵妃和杜…和老娘娘,无异于与虎谋皮。”玉秀迟疑一下,还是把话说出。朱皇后不由微笑:“很好,你回去告诉太妃,就说我知道了。”
玉秀更加狐疑,但也晓得不能再在这等着,行礼退下。柳依依送玉秀出来,走出昭阳宫大门时候,柳依依停下脚步:“玉秀姐姐,我就不远送了。”
“依依!”玉秀并没踏上宫道,而是突然转身叫了柳依依一声。
“姐姐叫我做什么?”柳依依奇怪地问,玉秀看着阳光下的柳依依,伸手摸了摸柳依依的脸:“依依,你还记得,那天我和你说,做宫女的,要好好地服侍主人,对主人忠心的话吗?”
“记得!”柳依依毫不迟疑地点头,玉秀苦笑一声:“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宫女的忠心,只能给一个人,给多了,就会被怀疑,被当做弃子。”
、第49章 证实
“姐姐?”柳依依惊讶地喊出声,玉秀的苦笑没有变:“依依,你要记住我的话,选定了,就不能再犹豫,不能再变,不然,就…”
“姐姐,太妃她…”柳依依打断玉秀的话,带着疑惑的问让玉秀的神色微变:“太妃她对我很好,你想,她们这样的人,又怎会对人不好呢?只是,我不晓得,这样的好,会不会变,也许明天,也许,就是…”
夕阳照在玉秀身上,原本看起来会很温暖,但柳依依瞧着玉秀的神色,心里又像结了冰,慢慢的冻起来。
玉秀已经转身往寿康宫走去,柳依依轻叹一声走进昭阳宫,宫女的忠心只能给一次,不然就会被当成弃子。那依兰呢,要照王淑妃宫里小宫女的说法,她也是被拖下去活活打死的,那她是不是早就背叛?
柳依依闭上眼,不愿再往下想。
“哎,依依,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和玉秀说什么私房话呢?”吴女官的声音响起,柳依依急忙睁开眼,对吴女官抱歉一笑:“吴姑姑,玉秀姐姐就和我说,说…”
吴女官已经笑了:“不愿说出来,也不用和我说!”
“不。”柳依依急忙打断吴女官的话,快速地道:“玉秀姐姐和我说,说宫女的忠心只能给一次,给多了,就会被当成弃子。吴姑姑,玉秀姐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被送到寿康宫的?”
柳依依问的小心翼翼,吴女官的眉已经扬起,接着吴女官摸摸柳依依的头笑了:“好孩子,能想到这一出已经很不错了。你放心,娘娘待你,还有娟儿,都是不一样的。”
柳依依还想问,吴女官已经弹一下她的脑门:“尚衣局已经把这一冬的衣衫都送来了,先回去瞧瞧罢。试了若有什么地方不对,就改一下。等过年那两天,人人都要穿新衣。”
柳依依应是,乖乖地往后面走去。吴女官瞧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这孩子,不但聪明还很伶俐,也算是没白辜负了当时的心。
柳依依走进屋里时,吴娟正在摸着新衣衫,除了新衣衫,还有首饰,这一回的首饰是银鎏金的,还有两朵红绢花,一瞧就是为过年准备的。
吴娟听见柳依依走进来,头都没抬欢欢喜喜的说:“依依,你来瞧瞧,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首饰,金灿灿的,多好看啊?”
柳依依含笑上前,专门为宫里打造首饰的工匠技术非凡,不过这些首饰,瞧在柳依依眼里,做工稍显粗糙,远没有给妃子们打的首饰那么精巧。
吴 娟已经拿起红绢花,在发上比了比:“依依,你瞧着红绢花,做的就跟真的一样,我和你说,我在家的时候,有一年过年也想买红绢花呢,瞧见小贩摊子里有十五文 钱一支的,我想要那个,我娘非说那个不好看,给我买了十文钱一支的。其实我晓得,我娘就想着,能省下五文钱也是好的。”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把方才和玉秀谈话带来的郁闷给压在心里,对吴娟微笑:“那这几支,要值得多少钱?”
吴娟已经把红绢花小心地放进抽屉里:“这几支啊,小贩摊子里哪有这么精致的,我觉着啊,总要三四十文一支吧。”
柳依依噗嗤一笑,吴娟眨眨眼,把柳依依拖到床前:“依依,你赶紧来试试。真的,可好看了。”
这个吴娟啊,果真是清澈的,一眼就能瞧出来。柳依依在心里叹息,面上现出笑容。记得周婕妤初进宫时,也是这样的,见到在家里没见过的东西,就和秦贵妃说个不停,那时秦贵妃面上的笑,总是那么恬静。
现在,柳依依已经有五成的把握,当日周婕妤的死,和秦贵妃,绝对逃不过干系。
秦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贵妃在帐中坐起身,用手拍拍胸口,方才似乎有谁在耳边,悠悠长叹,秦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娘娘,娘娘!”林菀已经挑起帘子,见秦贵妃面色苍白地坐在帐中,十分惊讶地道:“娘娘您怎么了?”
“我,我方才…”秦贵妃环顾四周,寝殿内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面前的林莞面上全是焦虑。
“我方才,梦见周婕妤了。她问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秦贵妃身子往后一靠,靠在床头,眼里无神。
林菀吓的手中的烛台都差点掉在地上,但很快林菀就回神过来:“娘娘,您醒醒,这不是真的,周婕妤她,已经葬进了墓里,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且,陛下不是已经懊悔,当日实在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那样做。娘娘,娘娘,下诏的人是陛下,不是您。”
“是,我晓得,林菀,你告诉我,是陛下对周婕妤起了疑心,是不是?”秦贵妃伸手抓住林菀的手,状似疯狂地问。
林菀觉得自己的手被秦贵妃抓的很疼,但又不敢挣开,只对秦贵妃点头。秦贵妃把手松开,身子无力地滑下,靠在枕上,口中喃喃自语:“是的,不是我,是老娘娘,是陛下,不是我。”
不过几句言语,谁又能想到陛下当时,竟会那样暴怒?秦贵妃仿佛说服了自己,眼慢慢合上。
林菀给秦贵妃盖好被子,把帐子重新放下,眉微微皱起,秦贵妃这样,到底还能不能靠的住?真没想到,她的胆子,竟然这样小。
林菀有些懊恼地皱起眉,要不要再继续对朱皇后示好,以免秦贵妃一旦真正失宠,自己也能有个去的地方?
只是,这一回,朱皇后那边,还会不会接受自己的示好。
“娘娘,林菀那边,昨儿奴遇到了,林菀和奴说,娘娘为人慈爱,让人十分仰慕。”轻秀给朱皇后换着手炉里的炭,对朱皇后微笑着说。
“罢了,她要来寻你,你就随意和她说说话。”轻秀有些惊讶地看一眼皇后,接着把手炉放到朱皇后怀里,用锦袱包起来:“娘娘原先不是想?”
“现在我觉得,这样的事,也没多少意思。秦贵妃再得宠她也登不上后位了。”朱皇后很笃定的说,从秦贵妃被杜太后看中的那一刻起,她和后位,就再没有缘分了。
“娘娘英明,奴自然不好猜测。不过昨儿林菀还说,贵妃最近不大好眠,御医开了几个方,也不大起效。只怕等过了年,贵妃就会请求娘娘,出宫礼佛。”
后妃能出宫的机会并不多,礼佛算是最好的借口了。朱皇后哦了一声微微前倾:“这么说,秦贵妃想见什么人了?”
“并不是呢,听林菀的意思,秦贵妃,想私自去追荐周婕妤。”说着轻秀瞧瞧四周,声音压的更低:“秦贵妃这些日子不好睡,就是因为梦到了周婕妤。”
“周婕妤难道是被秦贵妃进谗言,才致陛下下诏?”果真朱皇后对这件事的兴趣要大,轻秀摇头:“事实如何,奴当时不过是在尚衣局做小宫女,并不清楚。不过奴曾恍惚听说,周婕妤身边的宫女木兰,当场就殉主了,至于别人,都送去守陵了。”
守陵?朱皇后的眼里又闪过一丝亮光,只怕别人也未必去守陵。
“娘娘想让臣去问问,当日周婕妤的人,有没有去守陵,可是娘娘为何要问这件事?”李姑姑感到十分奇怪,朱皇后微笑:“我听说,有人夜夜不好眠。”
李姑姑应是,正在给朱皇后捶腿的柳依依心又开始砰砰乱跳,是谁夜夜不好眠?想着柳依依故意装出一派天真:“娘娘,这宫里的被子枕头,床铺都比奴家里的要好上几百倍,为何还有人不好眠?”
朱皇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李姑姑已经轻叱柳依依:“天真起来还真天真,有些人做了亏心事,自然就不好眠了。”
亏心事,那么就是秦贵妃了。她为何到现在才夜夜不好眠,难道说是因为在瑶光阁前遇到了自己?柳依依面上保持着笑,心里却在计较。只可惜,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宫女,连出昭阳宫的机会都很少,更何况是要去瑶光阁,巧遇秦贵妃呢?
李 姑姑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去办朱皇后交代的事,很快就从管理宫女内侍去向的内侍那里得知,当日依兰原本是要和其余的内侍宫女前往陵墓的,但还没等上车,就 有宁寿宫的内侍总管来说依兰偷盗了他的东西,把人给扣了,过了两天,宁寿宫的内侍总管就来说依兰得了重病,已经死了,让内侍把依兰记为在去往陵墓路上死 去。
这样被放逐去守陵的宫女,就像一颗灰尘一样,自然内侍总管怎么说,管宫人去向的内侍就怎么记。把她的尸体烧成灰,存在存放宫人骨灰的庙里,消去她的名字,这个人就此不在世上了。
朱皇后听完李姑姑的回禀,眉头微皱:“这样徇私,他倒还能告诉你。”
“不过是卖昭阳宫一个好罢了。况且那簿子上,记得清清楚楚,依兰的确已经死去,就算要查,也查不出分毫。”
李姑姑的话让朱皇后微笑,旁边的柳依依听的手足冰冷,原来猜测是真的,依兰她,确实已经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要让你对瑶光阁这样赶尽杀绝,杀了周婕妤还不够,连底下的宫女内侍,也要想尽办法除掉?
柳依依心中渐渐燃起怒火,恨不得这怒火一下把凤藻宫给烧毁,烧的干干净净,烧的连一丝烟尘都瞧不见。
可是,自己只是个宫女。柳依依叹一声,望向朱皇后,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得到皇后的信任,被皇帝宠幸,然后,慢慢地,为周婕妤,为木兰依兰,向秦贵妃,报仇。
、第50章 计划
可是,自己只是个宫女。柳依依叹一声,望向朱皇后,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得到皇后的信任,被皇帝宠幸,然后,慢慢地,为周婕妤,为木兰依兰,向秦贵妃,报仇。
柳依依并没察觉到在定神望着朱皇后,朱皇后已经察觉到,抬起眼奇怪地看一眼柳依依。李姑姑已经笑了:“这孩子,想是又被吓到了。你放心,娘娘说的话,谁不听呢?”
柳依依回神过来,忙对朱皇后跪下去:“是,奴,奴就晓得,有娘娘庇护,奴情愿一辈子,都服侍娘娘呢!”
“这孩子,还真是心眼实在。”朱皇后掩口一笑,示意李姑姑把柳依依拉起来就笑着道:“你是我贴身的人,比不得别人,怎么舍得不护住你?”
李姑姑笑容里也满是慈祥,柳依依抿唇一笑,悄悄看向风藻宫的方向,总有一天,秦贵妃,你会得到陛下赐下的诏书,赐死你的。还有林菀,当日木兰依兰和你这样好,你就眼睁睁瞧着她们去送死,也没为她们说一句话。
你,也会得到一样的报应。
报应?秦贵妃在睡梦中猛地睁开眼,坐在床下打盹的一个小宫女立即醒了:“娘娘,您要喝茶吗?”
秦贵妃瞧向小宫女,眨了眨眼才想起因近日不得好眠,因此就让小宫女们轮班在床下坐着陪伴,当然打的幌子是让她们学着服侍自己。
秦贵妃对小宫女挥手,重新躺下:“我不渴,就是这会儿,几更天了?”
“四更了。娘娘,您还能睡一个更次。”小宫女回答的恭恭敬敬,秦贵妃闭上眼,一个更次,但愿能睡着。
小宫女见秦贵妃慢慢闭上眼,这才把床头点着的安息香取下来,重新换上一支新的,安息香的味道弥漫在帐子里,秦贵妃渐渐沉入梦乡。
“秦姐姐,秦姐姐,我有喜了。”周婕妤的脸出现在秦贵妃面前,秦贵妃忘记这是在梦里,也忘了秦贵妃已经死去很久,含笑握住她的手:“那恭喜你,陛下知道了吗?”
“御医这会儿想来已经告诉陛下了。”周婕妤含羞带怯地说,接着周婕妤凑到秦贵妃耳边:“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秦贵妃微笑,周婕妤的神色变了,脸上渐渐有了鲜血:“姐姐,你为什么要让陛下杀了我,为什么?”
“我没有,没有…”秦贵妃惊慌地说着,往后退去,周婕妤的冷笑声在秦贵妃耳边回荡:“就是你,就是你…”
“娘娘,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为什么,您要杀了我们?”秦贵妃回头,身后的木兰依兰哀怨的脸,秦贵妃脚下被凳子一绊,周婕妤三人已经扑上来,秦贵妃冷汗淋漓地睁开眼。
寝殿内阳光洒满一室,林菀正带着宫女把窗子打开,瞧见秦贵妃坐起,林菀急忙走过去挽起帘子,对秦贵妃微笑:“娘娘好睡,这会儿都过了辰时了,娘娘还没醒。奴就让人把窗户打开,好晒晒太阳。”
“为何你不叫醒我?”秦贵妃用手揉下额头,有些疲惫地问。林菀惊讶:“娘娘这几日都不得好睡,好容易昨晚睡的沉了些,况且今儿不是朝见皇后娘娘之期,因此奴才…”
说着林菀的声音越来越小,给秦贵妃跪下:“奴擅自做主,求娘娘责罚。”秦贵妃烦躁的挥挥手:“起来罢,你也是为我想。”
林菀应是,有宫女已经走进:“昭阳宫遣人给娘娘赐下将去礼佛的祭物。”林莞给秦贵妃披了衣衫,又命宫女来服侍秦贵妃梳洗,自己匆匆走出殿门去迎接昭阳宫的使节。
看到来人时候林菀有些迟疑,竟然是柳依依带着吴娟秦素前来赐物,但这丝迟疑很快消失,林菀含笑上前相迎:“原来是柳妹妹,数月不见,妹妹已得娘娘倚重,倒让我等自叹不如。”
柳依依对林菀行礼下去:“姐姐言重了,盖因这些日子,娘娘忙着过年的事,偏生贵妃这里,礼佛是大事,总不能随便遣个人来,因此才让我等前来。”
“还请旁边用茶。”林菀点头,对柳依依做个请的手势,柳依依和秦素吴娟三人跟了林菀到了侧殿,早有小宫女送上茶水,各自落座,说几句闲话。就有小宫女来到侧殿,对林菀示意。
林菀站起身:“让诸位久等了,还请随我来。”柳依依和秦素吴娟起身跟在林菀身后,往正殿行去。
秦贵妃已经着装整齐,见柳依依秦素吴娟走进,秦贵妃就对着昭阳宫的方向跪下,柳依依让开一步,瞧着这熟悉至极的凤藻宫正殿。
殿内的摆设和柳依依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连香炉里的香,也和原先焚的一模一样。秦贵妃已对昭阳宫方向行完礼,林菀扶秦贵妃升座。
柳依依带着秦素吴娟对秦贵妃行礼,起身时候,柳依依看着秦贵妃的脸,这张脸,真是从没有变过的温柔,当年她的温柔,足以让柳依依完全信任,而现在,柳依依对她,只有满腔仇恨。
不过,柳依依低垂下眼,只要活着,这笔账,就有算清的时候。内侍已经抬着朱皇后赐下的物品走进。
秦贵妃又对柳依依等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命林莞打赏过柳依依等人,柳依依等这才告退回昭阳宫。
“依依,这宫里的摆设一个宫和一个宫不一样。我瞧着,凤藻宫的摆设也很好看,虽然不如昭阳宫的。”回去路上,吴娟总要议论上几句。
秦素不由噗嗤一声笑了:“那是,人就不一样,咱们娘娘是皇后,秦贵妃再如何也只是贵妃,就差那么一点,就不一样。”
“就 差那么一点,就不同了?可我觉着,差的也不多。”吴娟歪着头问秦素,秦素又笑了:“你和依依一起进的宫,怎么比依依笨那么多?皇后娘娘可是掌宫的人,贵妃 可不能。打个比方,若是哪个宫女冲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能让人把她活活打死,可是贵妃就只能让宫正司的人来处置。”
一提到宫正司,吴娟的小脸就皱起,上一回的仇可还没忘记呢。秦素隐约听说上一回在御花园时,她们被宁寿宫的宫女诬陷,轻咳一声道:“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呢?就说秦贵妃要出去礼佛,她宫里的人,就可以出宫去瞧瞧,我们可不能。”
说着秦素叹气,吴娟也叹气,要出去瞧瞧,只有等到出宫那日,要等好多年。柳依依对吴娟微笑,刚要安慰她就见前面来了几个人。
柳依依眼尖,发现里面有宫正司的秋司正,柳依依不想见她,正要躲避就听到秋司正的声音:“这不是昭阳宫的柳依依和吴娟?数月没见,你们两个,出落的越发好了。”
既然被发现,柳依依和吴娟也不能装看不见,双双对秋司正行礼下去。秋司正已经微笑:“果真你们两个在昭阳宫中,宫规学的甚好。”
这秋司正,怎么和上回相比,换了一个人似的,吴娟心中还在狐疑,秋司正已经带着人离开。
等她们走了,秦素才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宫中啊,数宫正司的人消息灵通,什么皇后娘娘看重谁,老娘娘身边的女官是怎样想的,她们全知道。别看她们平日,一个比一个还严肃,可私下里,什么事儿她们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怎么会这样?”吴娟好奇地问,秦素的声音更低了:“你想,她们是专门管惩罚犯错的宫人的,若不晓得这些,怎么要偏心处罚?”
“那宫规…”吴娟还要问,秦素已经打断她的话:“傻子,这宫规啊,向来是管底下人和不受宠的小妃子的,谁还能管到上面和受宠的妃子?真要这么公正严明,她们还怎么在这宫里过日子?”
是这样吗?吴娟满脸疑惑,柳依依的手又握成拳,是的,是这样的。所以,宁寿宫的内侍总管,才能这样做,也不知依兰死前,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那些内侍,听说最是有阴损的手段折磨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