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明太妃低头,看着玉秀的眼睛:“我能保住你,说到做到。玉秀,说吧!即便你不说,以杜氏的性子,过段时间,你也不会…”
玉秀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荣明太妃的唇抿紧:“玉秀,你毕竟是底下人,你不懂得权利的意味。你更不明白,拥有权利的人,是多么可怕。我,虽然久居宫外,当今天子既然把我请回来了,那么我,怎么会白白地回宫一趟?”
杜太后,你的好日子该结束了!荣明太妃望向宁寿宫,眼里的怒火仿佛能把宁寿宫的宫墙烧个洞出来,再把怒火凝结给刀,一刀刺在杜太后心上。
“可是我,我,我对老娘娘的事,知道的并不多。”玉秀有些沮丧地说出这么一句,这一句让荣明太妃低头看向玉秀:“没什么,你就把这些年,宫中发生了什么事,都告诉我。”
玉秀此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左右都不过是一个死,玉秀想到这句,心中的绝望又重新涌上。
荣明太妃见状微笑,轻声问着玉秀,荣明太妃问一句,玉秀答一句,再没有什么别的顾虑。
“周婕妤,朝见杜氏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玉秀来说,周婕妤的死不过是皇帝的盛怒,只原原本本地说,周婕妤当时在宫中很出风头,她和秦贵妃一向要好,隐约听说,皇帝下诏赐死周婕妤之前,秦贵妃曾说了什么,但也许只是传言。
荣明太妃原本只是半闭着眼在听这些,当听到这句时候,荣明太妃的眼睁开,望着玉秀直接问出这么一句。
玉秀摇头:“周婕妤当日朝见老娘娘,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不,好像,好像…”玉秀努力地在回想,似乎的确有什么不对。
周婕妤是来讨好杜太后的,杜太后也乐见这样的讨好,那天周婕妤还伺候杜太后用了午膳,这才告退。
不,有不对的地方。那天周婕妤为了表示对杜太后的尊敬,来朝见杜太后的时候没有坐车,而是步行前来,回去也是走路。
周婕妤刚走下台阶不久,发现发簪不见了,停步吩咐宫女回去寻找,那个宫女好像叫木兰,是周婕妤身边贴身大宫女。
木兰当时寻了玉秀,因着杜太后对周婕妤客气,玉秀对木兰也很客气,让木兰沿着墙根去寻找。
木兰很快就拿着发簪回来,还谢了自己。
那时杜太后是在歇午觉,只有王尚宫在身边陪着,窗子是开着的,难道说木兰听到了些什么?而杜太后害怕木兰告诉周婕妤,于是索性连周婕妤一起都给杀了?玉秀越想越头疼,用手捂住了头。
荣明太妃的眼眯起,木兰听到的到底是什么?值得杜太后这样大费周章地弄死一个宫妃?
“也许这周婕妤,真是做了屈死的鬼!”荣明太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才对玉秀道:“起来吧,叫人送进热水来,你好好地洗把脸,上些脂粉,记住你从没和我说过这些话。”
玉秀应是,却还有些奇怪地问荣明太妃:“这么说,木兰也许什么都没听到?”荣明太妃冷笑:“谁知道呢?杜氏的性子,是要斩草除根的,当初她何尝不想杀了我,只碍于吴家在这朝中,也有数人任官,况且我儿子又有一个为国祈福的名头,她只好远远地把我送出宫去。”
玉秀啊了一声,荣明太妃瞧她一眼继续冷笑:“杜氏摄政那几年,我也听说了,她朝政上还算清明,也算知人善任。这样的人,心狠手辣不是很平常的事?”
玉秀摇头,荣明太妃不想继续解释下去,玉秀见状,也没有再问。但玉秀看向荣明太妃的眼,已经有些不同。
“木兰是个什么样的人?”差不多和玉秀告诉荣明太妃同时,吴娟和柳依依也听到吴女官和李姑姑说起木兰,吴娟忍不住好奇问。
柳依依在旁边心都快跳出来了,面上还是那样淡然。
“你啊,这么好奇,在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吴女官敲一下吴娟的头,吴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这也怪不得她们,谁让你说出来了?”李姑姑叹一口气才道:“在这宫里,别的也不怕,就怕服侍的主人出了事。若说病了或者别的什么倒也罢了,最怕的是像木兰服侍的那位一样!”
“是不是被打入冷宫?”吴娟虽然刚被吴女官训过,但还是用手捂住头去问吴女官。
吴女官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宫里,可没有一个地方叫冷宫。”说着吴女官神色一肃:“横竖呢,这是宫里不许说出的事,有时候也是运气。”


、第38章在意
运气?难道说木兰,并不是自愿殉葬,而是被逼?到底是谁要逼木兰做这样的事?柳依依的眉皱的更紧。
李姑姑抬头,看到柳依依的小脸皱成一团,李姑姑不由伸手出去捏了捏柳依依的脸:“担心什么呢?我们也不过是说个闲话,等娘娘生下太子,在这宫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姑姑,难道说以前你们担心?”吴娟的问题向来很多,这时候也不例外。吴女官已经手一拍:“得,本来不该说的,你偏还问出来了?前儿教你做的荷包,做出来没有?”
吴娟被吴女官这话问的一张脸又皱起来,吴女官和李姑姑相视一笑,对她们来说,只求剩下的在宫中的日子都平安了。
柳依依心中一个久藏而不愿去想的问题此刻涌上心头,如果不得陛下宠幸,或者宠幸之后就像那些御女宝林一样,终身在低位,还谈何知道真相?
柳依依觉得胸有些发闷,急忙站起身笑道:“我做的荷包已经做出来了,我去拿给姑姑们瞧瞧。”
“娟儿啊,你要像依依一样,把心思放在做针线上,我们啊,也就少操些心。”柳依依才走出两三步,就听到吴女官对吴娟说话,柳依依抿唇一笑,像吴娟说的那样,把日子尽量过的快活些,也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啊!
柳依依拿着荷包返回,吴女官接过荷包,不免又要批评吴娟几句,吴娟只嘻嘻地笑。柳依依在笑声中看向外面,转眼这桂花已经飘落,再过一些时候,就是冬日来临,尚衣局已经在准备冬日的衣衫。
事情虽然没有什么进展,但柳依依的心,已经没有春天刚醒过来时那样焦躁,只有慢慢的等。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朱皇后有孕虽然不能侍寝,皇帝每天都要来探望朱皇后一次,有时还共进晚膳。晚膳过后还要陪朱皇后说会儿话,然后才回甘泉宫。
朔风初起,宫中的膳食也多了些滋补的汤品。这天皇帝还是照例在昭阳宫和朱皇后一起用膳。
柳依依照平常一样在那服侍,见皇帝看向一份羊肉汤,像往常一样,端起羊肉汤要送到皇帝面前。
因怕羊肉汤冷了,汤盆下面一层装了热水温着那汤,比平常要重一些。柳依依刚端起汤盆,就觉得这汤盆有些沉重,但若放下就是不敬,于是柳依依咬牙使劲把汤盆端的稳稳的,不让汤溅出来。
放下汤盆时候,柳依依还是觉得手腕有点酸痛,轻秀已经拿勺舀一碗汤放在皇帝面前。皇帝却不用匙喝汤,只对朱皇后笑道:“皇后宫中的内侍,有时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朱皇后讶异地哦了一声:“陛下为何要这样问?”
皇帝伸手指向柳依依:“我见这个宫女,生的娇怯怯的,手腕细弱,方才端起汤盆时候,已经有些吃不住。偏生这周围服侍的内侍,却无一个上前,替她把汤盆端过来。”
皇帝的话让殿内的人都望向柳依依,柳依依没想到皇帝会这样说,一时不晓得该怎样做,头垂的更低,一张脸也微微红了。
朱皇后已经笑了:“原来如此,只是陛下这样怜香惜玉,却忘了宫中也有规矩,陛下此刻这样说,是否也要罚酒一杯?”
皇帝用手轻拍额头一下:“说的是,倒是我忘了!”朱皇后已经示意从人斟酒上来,双手端给皇帝,皇帝接过酒,并没去喝而是笑着对朱皇后道:“皇后的罚酒,我是喝了,不过今后这些沉重的汤菜,还是别让这些宫女端了。”
朱皇后抿唇一笑:“陛下先喝了这杯罚酒,妾再听从陛下旨意!”皇帝大笑出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朱皇后在皇帝饮酒时候,抬眼望向柳依依。这一眼在柳依依瞧来,似乎有些别有意味。
皇帝已经放下酒杯,朱皇后转向皇帝,眼里的笑意依旧,晚膳在继续进行,不过众人瞧向柳依依的眼,却和方才完全不一样。
柳依依又怎不明白众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此刻,柳依依唯一能做的,只有镇定又镇定。毕竟柳依依也不清楚,朱皇后是真的不在意,不嫉妒呢还是装出来的不在意不嫉妒?
帝后用完晚膳,说了会儿家常闲话,皇帝也就回甘泉宫去了。朱皇后的身子日渐沉重,皇帝特别允许她不用送迎,因此只有吴女官带着宫人恭送皇帝。
等车驾一出了昭阳宫的院子,吴女官带众人起身,望向柳依依的时候,吴女官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是没说出来。
皇帝直到上车之前,都没有再就这件事说什么,柳依依一颗心像被泡在调料缸里一样,各样滋味都有。若说没期望是假的,可若说现在皇帝就宠幸,柳依依还真不知道对着皇帝该用什么神情。
“娘娘说要歇下了,除值夜的人,别的都退下吧。”吴女官终究什么都没说,带领众人走上台阶,轻秀已从殿内走出,传朱皇后的命令。
众人应是后各自退下,吴女官今晚值夜,也就走进殿内。
朱皇后已经卸下妆容,换上寝衣,靠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吴女官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娘娘既然要歇下了,那就把帐子放下。”
朱皇后并没动弹,过了好一会儿,吴女官才听到朱皇后叹气。吴女官的眉微微一皱,接着就道:“娘娘可是因了柳依依的事?这种事,在这宫里,本是平常。”
帝王富有四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算少的,宫中所有的宫女,不论年龄大小,都是可以为皇帝宠幸的。不然也不会有过上十来年,就要放出一批宫女,再采选新人入宫,免得全是一模一样的人,缺了新鲜。
“是啊,我知道是平常,也晓得,甚至于,柳依依和吴娟两个人,原本我就想…”朱皇后的话断断续续,但吴女官已经听出朱皇后话里的意思。
“宫中女子,最忌讳的,也许就是为陛下动心了。”这是吴女官还在王修仪身边时候,偶尔有一次听到王修仪说的。那时吴女官很不明白,宫中后妃,都是皇帝的妻妾,妻妾爱慕丈夫,为何会是忌讳?
但吴女官那时地位不高,算不上王修仪的心腹,自然不敢开口问。
此刻吴女官想起这话,冲口而出:“娘娘,难道您为陛下,动心了?”一句话问出,吴女官急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口,甚至涌上一丝害怕,这样的话,不该问出来。
朱皇后却定定地看着吴女官,过了很长一会儿,朱皇后才蜷缩在床上,声音带着颤抖:“不,不应该的!”
他是帝王,是天子,是生来就该拥有无数女子的人,在进宫之前,朱皇后的父母曾经谆谆教诲,嫁给皇帝,比不得嫁给别人。
嫁给别人还能要他只娶一个,可是嫁给天子,是绝不能说这样的话。贤后,必要不妒。
那时的朱皇后自信能做到,毕竟在朱皇后心中,还有另一个人。可相处了这么久,朱皇后觉得,自己曾经坚持的一切,似乎,无法坚持下去。
吴女官晓得,自己此刻该做的,是把帐子放下,任由朱皇后哭泣,但看着朱皇后蜷缩在那的身影,吴女官无法做到。
甚至,吴女官心中升起一点怜悯,这点怜悯吴女官自己都感到害怕不应该,但等吴女官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伸手抱住朱皇后的肩,就像哄初进宫时候的小宫女们一样,轻轻地拍抚着朱皇后的后背。此时,她们不再是女官和皇后,而是一个长辈在安慰一个十八岁的晚辈。
烛台上的蜡烛,已经蓄满了蜡油,滴落下来,这声音惊醒了吴女官和朱皇后。
朱皇后抬起头,吴女官低头,接着吴女官就要行礼:“娘娘,臣…”
哭过之后人确实好受一些,朱皇后对吴女官摆手,接着轻叹:“等到明日,你告诉柳依依,让她不用担心,就像平常一样。至于…”
朱皇后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已经隆起的肚子,浅浅一笑:“我是皇后啊,皇后该是贤良不妒,该是乐见…”
朱皇后再次沉默,吴女官看着朱皇后,眼中的叹息更深,朱皇后已经抬头:“我乏了,要歇着了。”
那个脆弱的,哭泣的十八岁少女消失的,代之的是端庄的皇后。
吴女官该感到高兴的,可她又觉得高兴不起来,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横竖人来到这世上,不就一个死字?在这宫里三十年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呢?
服侍朱皇后入睡,照样值夜,等到第二天早上朱皇后醒来,吴娟和柳依依来服侍朱皇后时候,吴女官趁机把朱皇后昨夜的话告诉了柳依依。
不等柳依依说话,吴娟已经高兴起来:“我就知道,皇后娘娘是温柔仁慈的。”说着吴娟对柳依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昨晚,还悬了一夜的心呢!”


、第39章 改变
吴娟的性情比起柳依依要活泼爱说话,这点吴女官已经深知,看着吴娟那满脸的笑容,吴女官忍不住伸手弹一下吴娟的额头:“你该向依依学学,瞧她,一点都不惊慌。”
吴女官的话让吴娟吐一下舌,又不好意思地笑。柳依依已经对吴女官拜下去:“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从今往后,唯娘娘马首是瞻。”
吴女官心里微微一动,这柳依依还是真是个聪明人,心里想着,吴女官已经把柳依依扶起来:“拜来拜去的做什么?”
柳依依顺势站起身对吴女官勾唇一笑,吴女官仔细瞧着柳依依,单论五官,柳依依没有吴娟那样精致,但一举一动,却又胜出吴娟许多,瞧着就是那样熨帖,难怪皇帝会对柳依依多些在意呢。
吴娟见吴女官定定地瞧着柳依依,有些奇怪地眨眼,吴女官已经回神过来,对她们两笑笑:“好好服侍娘娘,我昨儿熬了一夜,也要歇着去了。”
吴娟应是,吴女官往后面走去,吴娟这才小心地问柳依依:“依依,方才吴姑姑一直瞧着你,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想是她在想我说的话,娟儿,以后,你可不能这样嘴快了。”柳依依本来想进殿,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叮嘱吴娟。
吴娟点头用手捂一下嘴,接着对柳依依笑着说:“我也只有在你跟前,才会嘴快。”
“可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柳依依认真地对吴娟说,吴娟听了,头重重一点:“说的是。”
看着吴娟脸上天真笑容,柳依依也忍不住摸一下吴娟的脸,但愿吴娟能等到出宫那一天。而不是像…。柳依依压下心中突然泛起的想念,木兰和依兰一样。
“木兰当时就殉主了,那个依兰呢?为何反而会被遣去守陵?”就在玉秀认为荣明太妃不会再问时候,荣明太妃又闲闲地问起。
问起时,玉秀正在给荣明太妃倒茶,差点就把手里的茶杯摔了,荣明太妃摇头:“我们主仆,总是要说说话的。”
“当时是秦贵妃代掌后宫,这些事当然也是秦贵妃出面料理。剩下的人尽数被遣去守陵,也是秦贵妃的意思。”
玉秀的话让荣明太妃冷冷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是刚进上来的秋茶,虽比不上春茶那么好,但也茶香满口。
玉秀不知道荣明太妃这冷笑是什么意思,手不自觉地握紧桌角,荣明太妃已经道:“秦贵妃的意思?只怕是杜氏的意思吧。秦贵妃,可真是唯杜氏的命而从。”
玉秀想辩解,但又不知如何辩解。荣明太妃把茶杯放下,眼里的寒意渐生,现在就要瞧瞧,秦贵妃到底是有多少斤两了。
“娘娘,这两日奇怪的紧,秦贵妃去老娘娘宫里时候,总是能遇到荣明太妃。”朱皇后的身孕已经有五个月了,身子日重,胃口渐开,虽说冬日已经来了,宫中妃嫔大多猫在自个殿内猫冬。但朱皇后每天午饭后还是要趁着有太阳去御花园散散步。
朱皇后去御花园虽说是小小散步,但也有妃嫔过来服侍陪伴。散了几次之后,朱皇后就感到人太多烦闷。皇帝听说,命人在昭阳宫内搭了一座小小的暖房,里面摆放了各样奇花异卉。朱皇后闷了时,就可在这暖房内赏花,而不用去御花园。
皇家做事,自然咄咄而办,只用了三天时间,昭阳宫那座暖房不仅搭好,里面摆满花卉,连通往暖房的路都搭好棚子。棚子下面,还设了美人靠,好让朱皇后走累了在美人靠上坐着休息。棚子中每隔一段路,就摆放着腊梅或是水仙,香味一路都是。
朱皇后极其喜欢这座暖房,每天必要往这暖房一行,因就在昭阳宫内,随侍的不过就是几个宫女内侍,这一路也能说几句私房话。
此刻听到李姑姑这话,朱皇后只微微一笑:“当日荣明太妃也是这宫中第一等的宠妃,秦贵妃和她,更该有话说。”
“娘娘说的是!”李姑姑先应了一句这才笑着道:“其实呢,先帝在时,宫中最得宠的,不是荣明太妃,而是柳贵妃。”
朱皇后哦了一声:“恭懿贵妃吗?我也曾听说她当年品貌无双,备受宠爱,只是无子又…”朱皇后停下说话,杜太后成为皇后的时候,还真是柳贵妃受宠恩重之时。
“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自然就是杜太后了。此刻一行人已经走到暖房门前,内侍上前推开暖房的门,一股扑鼻的花香迎面而来,李姑姑替朱皇后把外面斗篷解掉,陪她入内赏花去了。
这一回的渔翁又是谁呢?杜太后靠在榻上,听着王尚宫在说荣明太妃近来总能遇到秦贵妃的事,闭着眼一言不发。
等王尚宫说完了,杜太后才睁开眼打个哈欠:“担心什么?难道你以为,秦氏还会被荣明太妃拉了去?真这样的话,她也不过是个蠢材。”
“臣自然不担心这个,只是王莺那边,现在也没动静了,还有…”王尚宫迟疑一下才轻声道:“玉秀那里,她毕竟在您身边也有几年,若她告诉了荣明太妃一些事,未免也会…”
杜太后唇边笑容冷然:“只要不是那件事,别的事,我什么都不怕。”那件事,王尚宫当然知道指的是什么,已经太久了,久的有时候王尚宫会觉得那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杜太后收起笑:“就好好地看着荣明太妃折腾吧。她会明白,没有权利,怎么折腾也是白费。况且,她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儿子。”
只有靠近皇帝的人,才会明白他的性格,并不像面对朝臣时候表现的宽厚仁德,而是敏感多疑。
是敌是友,是好是歹,总要到最后时刻,才能见分晓。杜太后抬眼望去,窗下棋盘还没收,上面残局依旧,旁边点的香早已灭了,只有一点灰烬在上头。杜太后伸手轻轻一推,那残局乱作一团。
只有能把棋子摆在盘上的人,才是真正操控一切的,别的,都不过是随着下棋的人,前后挪动罢了。
杜太后对王尚宫招手:“我们很久没下棋了,不如手谈一回?”王尚宫应是,上前坐在矮凳上,杜太后提起棋子,宫女走进换上一只香,点燃后插进香炉,炉烟袅袅,一切似乎还是那么平静。
秦贵妃的心却没有这样平静,她托腮坐在窗下,暖阁内没有一丝寒意,安息香的味道和从前是一模一样,但秦贵妃却觉得越闻越头疼,吩咐林莞把香给撤掉。
林莞带人撤掉了香,正打算给秦贵妃披上一件斗篷,秦贵妃却伸手把窗推开,外面的寒风一下灌进来。
林菀的神色都有些变了:“娘娘,这风大,小心吹的您感了风寒。”秦贵妃靠在窗边对林菀摇头:“就是要吹一吹,这心才能安静下来。”
林菀听出秦贵妃话里有话,停下关窗子的手:“娘娘心中在想什么?”
“我在想,老娘娘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秦贵妇的话吓得林莞有些发抖,往暖阁内瞧了眼,好在暖阁不大,秦贵妇又不是个喜欢太多人服侍的人,暖阁内除了秦贵妃和林菀并无别人,厚厚的门帘也低垂在那,一点动静都没有。
“娘娘,这样的话,不该您说的!”林菀用手拍拍心口,把那点害怕拍回去,这才小心地对秦贵妃说。
“娘娘?这一声娘娘,也不过就是在这凤藻宫中可以叫叫罢了。”秦贵妃觉得额头有些疼,靠回榻上。林菀急忙把窗关好,又给秦贵妃按着额头:“娘娘何必说这样的话?您在这宫中,除了…”
林菀停下话,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些,这话,不是在揭秦贵妃的疮疤?想着林莞的思绪又飘远了,假使有一天,秦贵妃奉杜太后所做的那些事被揭穿,那秦贵妃不止是失宠,甚至还会…服侍她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莞姐姐,我求求你,你再去和贵妃求情,就瞧在我们平时相处的好的份上,求求你!”木兰当时被逼殉葬时,对林菀的哭求又在林菀耳边回响。
当时的林菀虽然不忍,可也只能奉命而为,只要秦贵妃登上后位,那什么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没想到的事,周婕妤的后事才处理完成,宁寿宫就降下一道诏书,在京中四品以上人家妙选淑女,为帝择后。
当秦贵妃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快发疯,若非宫规限制,只怕秦贵妃就要直接去寻杜太后了。还是王尚宫来到凤藻宫,和秦贵妃说了很久的话,秦贵妃这才安静下来,并且按照皇帝的旨意,为选继后做着该做的。
当日杜太后既然没有让皇帝立秦贵妃位后,那么现在,还有多少可能?到时,要何去何从?


、第40章 祭拜
秦贵妃轻叹一声,对着林莞摆一摆手,林菀站起身,走到一边给秦贵妃倒茶,却听到秦贵妃在身后吩咐:“横竖在这屋里也待不住,你准备点东西,我们去瑶光阁,祭拜一下!”
林菀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内里的茶溅出来,林菀的鞋都湿了。林菀没察觉到鞋湿了看着秦贵妃:“娘娘,您,陛下他…”
“陛下不会在意的。”秦贵妃说着就已站起身,拔下发上的簪子,解着外面的锦衣:“给我寻两根玉簪来,再拿件没有纹饰的衣衫来,还有,周婕妤原先爱吃豆沙包子,让膳房做来,特别要记得,那豆沙要刚刚融掉。”
林菀手忙脚乱地把茶杯捡了放在桌上,掀起帘子吩咐外面的宫女去拿簪子拿衣衫去给膳房传话。
虽 是秦贵妃临时起意,但还是很快就办好,不多一会儿,秦贵妃已经卸了妆容,用玉簪挽了发,身上的衣衫也换好。林菀给秦贵妃抬来镜子,秦贵妃仔细瞧瞧点头。膳 房已经把秦贵妃吩咐做的包子送来,除此还有另外的三样点心,林菀又准备了香烛,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一个小篮子里,命一个小宫女提着,秦贵妃也不要多人跟随, 只命林莞前面带路,扶了一个小宫女的肩,提东西的小宫女跟在后面,再有两个内侍跟着就往瑶光阁去。
瑶光阁这会儿瞧着,比上回秦贵妃来的时候还要破败些,林菀之前已经遣人来说过,秦贵妃一到,自有看守瑶光阁的人前来迎接秦贵妃,打开门请秦贵妃进去。
外面虽杂草丛生,里面却还干净,上面屋子,全都用锁锁了。看守的内侍对秦贵妃恭敬地道:“贵妃可是想进去瞧瞧,因着宫里规矩,这些屋子奴婢们虽有钥匙,却不敢擅自打开。贵妃若…”
秦贵妃并没说话,林菀已道:“我家贵妃不过是因偶尔起念,这才过来,进屋就不必了,不过你到外面瞧着些!”
能被遣来看守瑶光阁的,自然不会是新进宫的人,都是这宫里的老人儿,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周婕妤到底是怎么死的,不过是不能说罢了。林菀这样一说,那内侍就给秦贵妃行礼:“贵妃放心,奴婢并不会说出去。”
“我和周妹妹,昔日相处很好,算着她已过了周年,已近年底,前来祭拜也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不能说的?”秦贵妃的眼皮都没抬,淡淡说了这么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