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秀带着众人退出,吴女官在旁陪侍,李姑姑走出殿内,命人去膳房预备下酸梅汤,放在冰碗里,等朱皇后一醒来就送上解暑。
李姑姑刚吩咐完,就见秦素对着轻秀在说什么。李姑姑的脸微微一沉,上前敲秦素的脑门一下:“这会儿娘娘还在里面午睡,你们两个倒唧唧哝哝的,这算怎么一回事?”
秦素伸手捂住脑袋,不敢说话,轻秀的眉一挑就对李姑姑轻声道:“李姑姑你也别怨我,按说这话不该我来说,都晓得你疼吴娟和柳依依两个,可是这宫里,最注重规矩的地儿。都不当值了,还往这殿内跑什么?”
李姑姑晓得玉秀轻秀两人都瞧自己不顺眼,玉秀呢,因着是从杜太后身边来的,自然不希望朱皇后在这宫里顺顺当当的。能挑的服侍朱皇后的宫人内侍都不齐心,挑三窝事,那是最好。
轻秀呢,和玉秀有些不同,轻秀是认为,李姑姑能得到朱皇后的青眼,不过是因为吴女官的关系,自身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因此轻秀是时刻都要挑出李姑姑的错处,好让李姑姑知道,她是不该得到朱皇后青眼的。
此刻听到轻秀说出这话,李姑姑不由微笑:“你说的很是!”
轻秀的下巴不由微微往上一抬,眼中的笑意也带上几丝冷然:“既如此,李姑姑,柳依依她不在当值时候擅入殿内,该问罪的。”
秦素听出轻秀话里的寒意,身子不由微微一抖,告诉轻秀,只是因为轻秀说过,事情不分大小,都要告诉她。没想过要惩罚柳依依。
秦素的颤抖李姑姑也瞧见了,都是曾做过小宫女的人,李姑姑怎不明白秦素的害怕是因为什么?李姑姑又点头:“你说的不错。”
没想到这李姑姑,压根就是个草包。轻秀心中蔑视一笑,接着就道:“既然如此,姑姑,还请去把宫正司的女史请来。”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虽说宫人不当值时候,不许进入殿内,但说明情形者,还是许入殿的,秦素,柳依依当时为何入殿?”
李姑姑的话锋突然转到秦素这边,秦素在短暂的惊讶后就对李姑姑道:“姑姑,柳依依的耳坠掉在殿内,她是进殿来寻找的。”
“那你们可曾和她说过,宫人不当值时,不许入殿?”李姑姑趁胜追击,直接又问。轻秀没想到李姑姑的话锋转的那么快,眉又竖起,想给秦素使眼色。
秦素已经低头,李姑姑身子微微一动,挡住轻秀的视线。继续追问秦素:“有还是没有?”
秦素看不到轻秀的眼神,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嗫嚅开口:“没有,姑姑,要知道,我们,平日,我们也…”
秦素已经被吓得话不成句,李姑姑冷笑着看向轻秀:“轻秀,要叫宫正司的女史来的话,这有错的,可不止是柳依依。”
轻秀绕过李姑姑就要去抓秦素,李姑姑已经阻止轻秀:“宫中规矩,你是晓得的,按了宫规,你我,都不能…”
都不能轻易地去打骂折辱小宫女,虽然大宫女用管教之名打骂折辱小宫女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要真把这条宫规搬出来,轻秀也只能停下手。
轻秀冷冷地瞧着李姑姑:“姑姑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两不说破。”李姑姑微笑:“这是最好。轻秀,你我都是服侍皇后娘娘的人,又何必去争那一口闲气,毕竟…”
李姑姑话没说完,轻秀已经转过身:“姑姑,你方才还说,娘娘还在里面睡着,谁也不能打搅。”
李姑姑轻叹一声,瞧眼秦素,伸手摸摸秦素的头,绕过这里往后面去。李姑姑一离开,轻秀就伸手往秦素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口中骂道:“让我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今儿的晚饭,不许你吃。”
秦素应是,轻秀又想了想:“以后,凡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一样要告诉我。”
秦素抬头看一眼轻秀,接着低头,没再说话。
轻秀的眉头又皱起来,这一次不成,下一回,要想个什么法子,把李姑姑身边的人一个个赶走呢?
柳依依和吴娟是睡醒起来梳洗之后,才听李姑姑说起这事的。听完柳依依的脸一下白了:“我倒忘了这件事,姑姑,多谢你!”
吴娟已经连连给李姑姑福下去:“姑姑,亏得你好心,我听说进了宫正司,不管有事没事,先要打上二十板子再说,有些人,活活就被打死了。”
说着吴娟就想起昨日御花园内的遭遇,眼圈又红了红,李姑姑捏捏吴娟的脸,对柳依依叹气:“也不晓得你是什么运气,原本得娘娘看重是件好事,可是呢,昨儿又遇上王莺了,今儿呢,又碰到轻秀瞧你不顺眼。依依啊,不是我说你,你以后,可要小心谨慎才是。在这宫里,除了娘娘陛下老娘娘,别的人,首先要想到的是保住命,没有了命,任你泼天的荣华富贵,都没法享。比如说…”
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比得到陛下的宠爱还要要紧,原先的周婕妤不明白这点,但现在的柳依依是很深刻地明白这点了。
吴娟已经对李姑姑点头,接着抽噎地道:“我还要好好的活到出宫,去见我爹娘呢。”李姑姑拍拍吴娟的手,再次叮嘱柳依依:“所以,一定要先保住命。”
柳依依点头,吴娟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李姑姑:“姑姑,那王莺昨儿回去,有没有受到惩罚?
、第27章心愿
李姑姑不料吴娟会这样问出,微微一怔就对吴娟笑了:“这事是宁寿宫的事,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我只是有些不服气,明明昨儿,是王莺先诬赖我们,可宫正司的那位女官,也不说惩罚她,甚至就让她这样回去了。姑姑,都说宫规森严,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不遵守宫规呢?”
吴娟抬头瞧着李姑姑,认真地问出心中的话。吴娟的问话让李姑姑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吴娟和柳依依都认为,李姑姑不会回答时候,才听到李姑姑轻叹一声:“记住,宫规,只是用来约束能约束的人,至于不能约束的人,宫规不过是一张纸罢了。”
这话吴娟听的糊里糊涂,柳依依的眉皱的更紧,似乎,这句话很有道理呢。
但是,就在柳依依想再问问李姑姑的时候,李姑姑已经伸手拍拍她们两个的手:“横竖你们要记住,除非有一日,你们成了皇后,成了太后,或者说,成了陛下最宠爱的妃子…”李姑姑停顿一下接着摇头:“这也未必,成了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又如何呢?当初的荣明太妃,那是何等样的被宠爱?生下皇长子,离太后的宝座只差一步。那又如何,缺了那么一点名分,现在在外修行。”
这是柳依依第一次听别人提起荣明太妃,这个封号在宫廷之中,是个忌讳,是太后不愿意提起的人。
“既然成了陛下最宠爱的妃子都会如此,哪在这宫中又有什么意思?”吴娟的话让李姑姑笑了:“所以,你们要小心谨慎,老老实实的,吴娟,你不是想平安出宫回家乡吗?等你出宫时候,你曾经服侍过娘娘,又有一大笔积蓄,你爹娘又疼你,你在乡间的日子,会过的很好的。”
吴娟听到李姑姑的语气这样笃定,双颊不由红了。柳依依觉得,李姑姑今天的话,胜过之前在这宫中的数年,仿佛有什么遮在柳依依面前的东西,渐渐被掀开,露出后面的本来面目。这宫廷,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不一样的。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王莺的脚下,王莺抬起头看向月容,月容把手里的盆扔到地上,瞧着王莺冷冷地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晓得拿布把这地上擦了,再去换了衣衫。我怎么这么晦气,遇到你这么个人?”
月容骂着,王莺一个字也不敢回,从端午那日过后,近半个月来,月容对王莺就没有一个好脸,不是嫌王莺打来的水冷就是嫌倒来的茶热。方才月容让王莺去打盆冷水来,王莺才一端来,月容伸手进水里,神色就变了,骂这水怎么这么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这盆水从头泼到脚。
王莺自从进了后宫,还没受过这样的气,此刻见月容脸色不好,王莺怯怯地说:“姐姐,先让我…”
“一点点小事也做不好,还不快滚?”月容可不是个能听进王莺分辨的人,厌恶地挥手。王莺眼圈一红,不敢再说,拿了盆走出屋子。
王莺刚走出屋子,就听到月容在背后叫:“回来,把这地上的水给扫掉,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吗?”王莺把盆放在一边,拿了扫帚撮箕,回身进到月容房里打扫。
王莺身上的衣衫还没换掉,打扫时候,身上的水未免又滴滴答答落下,月容越发厌弃地瞧着王莺。原本以为她生的还算貌美,人又机灵,替她出头也没什么,谁知道是个聪明相貌笨脑袋,闯下了祸还要自己出面帮她解,真是越想越气恼。
王莺好容易把地上的水打扫干净,在月容的骂声里,回到自己屋里去换衣衫。刚走进屋,别的小宫女的嘲讽声就响起:“吆,又被月容姐姐赏了一盆冷水?王莺,我可真羡慕你啊,月容姐姐待你这么亲近。”
王莺用手擦掉眼泪,抬头对小宫女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这小宫女唇边现出一抹嘲讽:“我可不像你,没事闲着去招惹别人,还招惹昭阳宫的人,啧啧,不过是服侍太后的,连太后的面都没见到呢,就自高自大起来,也是好笑。”
“让你胡说,让你胡说。”王莺扑上去要去撕小宫女的脸,被小宫女轻轻一推,王莺整个就倒在地上,小宫女冷笑一声:“就你,还早着呢,还不快些把衣衫换了。这会儿再着了凉,这里可没有治你的药。”
说着小宫女就跑出去,王莺越想越伤心,又哭起来,一阵冷风吹来,吹的王莺打了一个激灵,只得去开柜子拿衣衫。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王莺,也受了有半个来月的气了,老娘娘您瞧着,是不是?”王尚宫在杜太后耳边轻声说,杜太后睁开眼摇了摇头:“才半个来月,急什么?”
王尚宫应是,接着就道:“臣只是怕这王莺,受不得磋磨。”
杜太后冷笑一声:“受不得磋磨,那也是她命不好,怪不得别人。”说完杜太后又闭上眼打瞌睡,王尚宫迟疑一下,没有再说。
一个宫女匆匆走来,对王尚宫道:“尚宫,方才传来消息,陛下下诏,命有司,迎回荣明太妃。”
什么?王尚宫还没说话,杜太后已经翻身坐起,瞧向那宫女:“为了什么原因?”宫女上前一步给杜太后跪下:“上个月秦贵妃的父亲生病,皇后命太医院遣医治疗。这些日子,秦贵妃的父亲已经痊愈,上表谢恩。陛下和皇后娘娘提起这件事,皇后娘娘就说,说荣明太妃听说也病了,在外调理未免有些不便。陛下今日就下了这道诏。”
王尚宫有些心惊地看向杜太后,杜太后已经平静下来,重新躺下,语气嘲讽:“我倒养了个好儿子,想着孝敬他父亲呢。”
“老娘娘,虽然说荣明太妃回宫,但她毕竟是太妃,一直居于您之下,您又何需担心?”王尚宫的劝慰并没让杜太后的心思有任何好转,她看向远方,吴宁芸,这么多年,你我,又要见面了。不过,你终究是斗不过我的。名分,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是天壤之别。
田杏儿,我让你死的,未免太简单了。不过,这又如何,陛下他,不敢做弑母之人,否则他不会这样迂回曲折想得知所谓真相。真是可笑,可笑!
杜太后望向远方,唇紧紧抿起,既然要来,那有什么好怕的?
柳依依没想到李姑姑刚说过不久的荣明太妃,竟然这么快就回到宫廷,不免有些好奇,吴娟也同样好奇,下了值,两人在屋里就悄悄说起。
“依依,你猜这位太妃会不会很美丽?毕竟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
柳依依摇头:“李姑姑不是说过,先帝最宠爱的是一位贵妃吗?”说着柳依依的声音压的更低:“那位贵妃,据说当初还命人往陈太后药中下过东西,事发之后,先帝也只笑着说柳家儿太过娇憨就揭过了,这才是真受宠。”
宫廷之中,除了巫蛊,最忌讳的就是谋杀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先帝竟然还能以柳贵妃不过是开玩笑来揭过,赏赐了陈太后一点东西打杀当时下手的宫女就完事了。这位柳贵妃,还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吴娟想想也点头:“说的是。依依,我原先以为这宫里很不一样,现在想想,其实也简单。”
柳依依瞧着吴娟,吴娟咬下唇:“在这宫里,就是小心谨慎老老实实,除非是被陛下宠爱的如珠似宝,否则的话,就不能嚣张半分。”
柳依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这话,难道是你想被陛下宠爱?”吴娟的脸一下红了,举起双手直摇:“我从不希望被陛下宠爱的,在这宫里待一辈子,想想也觉得好可怕。”
柳依依瞧着吴娟,伸手亲亲热热地把吴娟搂过来:“我也晓得你不愿意在这宫里的,可有时候我想想,若能被陛下宠爱,消息传回家乡,我娘日子也会过的好一些。”
吴娟了解地拍拍柳依依的肩:“我晓得!”接着吴娟笑了:“依依,要不,我帮你?”柳依依笑的更开怀:“胡说八道,你怎么帮我?再说就算被陛下宠幸又如何?那两个御女,到现在还不是被陛下丢到脑后。除了来朝见皇后娘娘,朝见太后,逢年过节有东西赏下去,这宫中,就跟没这么两个人似的。”
既做了陛下的妃子,就要尽力得陛下的宠爱。妹妹,我会帮你。秦贵妃的话又在柳依依耳边浮现。此后果然得到陛下的宠爱,周婕妤对秦贵妃,充满了感激。可这会儿,吴娟说出类似话的时候,柳依依才发现,秦贵妃当时的话里,分明是有不情愿的。
秦贵妃,你究竟为了什么,要置周婕妤于死地?难道你对她,从来没有半分真情?
、第28章改变
吴娟抿唇一笑,正想和柳依依说话就见柳依依陷入沉思之中,吴娟不由停下动作望向柳依依。
比起去年初进宫时,柳依依长高了一些,也胖了一点。少女的身形已经渐渐显现。当然,吴娟在柳依依身上,还发现了在别人身上没有的一些东西,似乎是?
吴娟侧头瞧着柳依依开始思索起来,这种东西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更沉静了?不像,更美丽了,也不像,柳依依的眉眼口鼻还是和原来一样,那是什么呢?
柳依依从思绪中醒来,抬头见吴娟怔怔地瞧着自己,柳依依不由伸手捏下她的鼻子:“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长出一朵花来。”
吴娟哎呀了一声,歪着头对柳依依道:“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和原来有什么不同了,那就是多了点妩媚!”
妩媚?这两个字刚从吴娟嘴里说出来,柳依依就有些发怔,接着柳依依摇头:“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妩媚神色?”
吴娟抿着唇摇头:“我哪里胡说了?”说着吴娟就顺手捞起镜子,送到柳依依面前:“你仔细瞧瞧,是不是和原来不一样了?依依,这么说吧,我觉着王莺看你不顺眼,或者是因为你这样瞧着,比原先好看许多呢。”
柳依依并没听进吴娟说的话,她只瞧着镜中的自己,镜中人的眉眼口鼻,和柳依依当然是一模一样,不是周婕妤熟悉的那样美艳,而是周婕妤会嫌弃的,像经了霜的菜,一点也不水灵。
但现在镜中的少女,眉眼之中却多了点不同,这点不同是周婕妤熟悉的,眼微微往上挑,眉梢之间,藏着一丝春情。的确,妩媚多了,也…
柳依依有些匆促地把镜子放倒,对吴娟努力扯出笑容:“你瞎说什么,还是和原先一样的。”
吴娟睁大眼睛瞧着柳依依:“依依,你这是怎么了?你方才不是说要陛下宠幸,陛下一定喜欢美貌女子。”
柳依依觉得脸上开始热辣辣的,推一下吴娟:“别胡说了。我不过就这样想想,再说,陛下要宠幸谁,都是陛下的事,我们这些人哪里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吴娟想了想,接着叹气:“是啊,就是这样。依依,你说,进宫来,到底为的什么?”这个问题,若换做周婕妤来答,那自然是得到陛下的宠爱,在后宫有一席之地。但做了这么久的小宫女,柳依依也答不出来,她只对吴娟笑笑:“不说了,睡罢,再不睡,明儿起不来,玉秀姐姐又要有话说了。”
吴娟点头,跳下床把门给关上,回身把灯吹灭。柳依依躺在床上,刚闭上眼就听到吴娟的声音:“依依,你放心,我不会把我们说的话告诉别人的。依依,这个宫里,我只信你,你也只信我,好不好?”
柳依依觉得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冲进眼睛里,只答了一个好字,就听到吴娟的笑声,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柳依依翻个身,抱住被子,唇角露出一抹笑,其实就算吴娟没有说这话,自己也只会信她而不会信别人。
尽管皇帝下诏,恭迎荣明太妃回宫,但荣明太妃一时半刻也回不了宫廷。
朱皇后命人为荣明太妃整修宫室,先帝的嫔妃,还在宫内的不多,都住在宁寿宫内。既然荣明太妃将要回宫,朱皇后就先去朝见杜太后,商量把先帝的嫔妃从宁寿宫内挪出来,挪进寿康宫中,由荣明太妃率领居住。
“如此一来,太后也能住的宽敞些,原先陛下就一直想这样做,只是总没个合适的机会。这会儿总算找到机会了。还望太后成全我们的一片孝心。”
朱皇后言辞恳切,面上笑容甜美。杜太后面上笑容同样慈爱:“你们这样孝敬我,我却之不恭。那就这样办。只是寿康宫那边,一时半会,可修整的出来吗?”
“寿康宫那边,年年都有人整修打扫的,这会儿只不过是再修补几处坏了的窗户,把那些家具重新上一下漆。况且荣明太妃身份摆在这里,有些东西,自然不是她能用的,从库里寻出来再换上就是。”
朱皇后来宁寿宫之前,就已想好了对词,自然一点错都不会有。杜太后面上的笑意更深:“皇后想的周到,倒是我老糊涂了。”
“太后您这样说,做儿媳的可就惭愧了!”朱皇后站起身,对杜太后恭敬行礼下去。杜太后忙挽起她,对她笑道:“你真是样样都好,只是你也晓得,宫中这会儿,最缺的不是别的,偏生是家家都有的小儿。若你能早日有孕,生下太子,我就算立时闭眼去见先帝,也无怨言。”
此刻的杜太后瞧着,和民间那些盼孙子的老妇人没有半分不同,不过朱皇后可不会就此放下戒心,进宫这么几个月,从皇帝偶尔露出的蛛丝马迹乃至妃子们平常说话时露出的一星半点,让朱皇后知道,宫外的说法和这宫内的实际是不一样的。
皇帝对太后只是表面听从,而太后对皇帝,是一点也不肯放松对他的控制,甚至可能,文庄皇后和陈太后的死,都和面前这位笑的温柔慈爱的太后有关。在这样一位太后面前,真感激涕零事事听从,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同去年死的无声无息的周婕妤她们。
杜太后瞧着朱皇后面上神情,唇边笑容不由带上一丝嘲讽,想和自己斗,她还太嫩了点。王尚宫已来通报:“诸位太妃、太嫔,已在外等候。”
说是诸位太妃太嫔,其实也只有五个,先帝生前内宠颇多,不过先帝去世之时,有两个哀伤过度殉葬,有几个前去守陵,还有几个跟了荣明太妃出家。
当初的莺莺燕燕,到今天只剩下这几个了。杜太后忙命传进,五人走进殿内,先给杜太后行礼,杜太后笑着命她们免礼在一边坐下,才对她们笑道:“方才皇后来此,和我说宁寿宫住这么多人,扰了我的清净,想请你们挪一挪,挪到寿康宫去,以后和荣明太妃一起住呢。”
这几位能在杜太后手下安安稳稳当着太妃、太嫔,自然不是没经过风雨的,听到杜太后这话,五个人并没说话,而是先往朱皇后面上望去。
朱皇后端着茶在喝茶,从茶碗上面望向几位太妃,心中不由好笑。外面人说的是花团锦簇,很多年后,实录上记载的太后也是温和慈爱,可又有谁知道,真正情形是什么?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只是我们陪着老娘娘在这里住着,闲时和老娘娘说说话,这会儿搬到寿康宫去,离老娘娘远了,要和老娘娘说说话也难了,老娘娘未免就寂寞了。”
五位太妃彼此打量了一会儿,由最伶俐的刘太妃开口说了。年纪最小的王太嫔也点头:“刘姐姐说的是,我们陪着老娘娘住着,也…”
望一眼朱皇后王太嫔立即转口:“不过,皇后娘娘的好意,我们若不听,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太嫔这话说的就让我羞惭,怎么说你们也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多体恤体恤也是常情,并非逼迫。”朱皇后放下茶碗,笑吟吟地对王太嫔说。
王太嫔的神色立即变了,她得宠的日子浅,才得宠不到一年,位份都还是才人的时候,先帝就驾崩了,这么些年,因着她老实听话,杜太后也乐得和她演一番你好我好的情分。王太嫔从来不敢忤逆杜太后,当然,也不会去得罪皇后就是了。
此刻王太嫔自觉得罪了朱皇后,有些惊恐地看向杜太后,杜太后已经笑着道:“寿康宫和宁寿宫紧挨着,走一会儿就到了。咱们比不得年轻时候,那时吃了饭就歪着也不怕积食,现在啊,吃了饭就要出来走走,正好消食。皇后想着你们搬过去,让你们常常走过来瞧我,或者我走过去瞧你们,岂不两便?”
“老娘娘想的果真周到,皇后娘娘也体恤!”一直没说话的戴太妃微笑,众人也都笑。杜太后笑着瞧向朱皇后,朱皇后对她回以恭敬笑容。
杜太后眼中光芒一闪,来就来,自己当年的手下败将,难道还怕她?
既然都定下了,寿康宫的修整也进行的很快,先挪进去的是那五位太妃太嫔,择了日子,也就搬过去。荣明太妃那边也传来消息,将在七月初三,正式回宫。
昭阳宫上上下下都为这件事忙碌,吴娟柳依依也跟着吴女官去寿康宫中瞧瞧给荣明太妃的宫室铺设好没有。
走出昭阳宫,吴娟就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吴女官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啊,都是听了李姐姐的话,这不是随便乱出去,怕什么?都给我挺直腰板,眼也不要乱闪,记住,这会儿啊,你们可是代表着昭阳宫出去的!”
吴娟的腰板立即挺直,面上神色也变的严肃,柳依依不由抿唇一笑,三人再往前走,拐过一个弯就见月容带人走过来。
、第29章盘算
看见月容,吴娟的身子有些颤抖。吴女官仿佛已经察觉,回头瞧吴娟一眼,吴娟忙把背挺的更直。
月容已经看见吴女官,月容停下脚步,对吴女官行礼:“姑姑安好!”
吴女官浅浅一笑:“你也安好,这些日子,老娘娘身边亏你服侍,辛苦了。”
“不敢称辛苦。”月容唇边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两人又说几句闲话,各自带着人离开。
继续往前面走的时候,吴娟忍不住悄声问吴女官:“姑姑,为什么上次你和…”不等吴娟说完话,柳依依已经拉一下吴娟的袖子,吴娟忙用手掩住口,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吴女官停下脚步转身瞧着吴娟,过了很久才道:“你要记住,很多时候,不喜欢这个人,也未必要说出来。”
吴娟似懂非懂地点头,猛然又想起王莺来:“那王莺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们,她不喜欢我们,就诬陷我们,可还是好好的呢?”
“你方才可见到月容带着王莺了?”吴娟摇头,吴女官笑了:“王莺不能出现,想来月容已经惩罚了她。你们要记住,很多时候,惩罚并不是要你自己亲手去做,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