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位公主的独子定北侯十年前已经病逝,她膝下只有一个当时年方五岁的孙儿,祖母带着独孙看在外人眼里更加可怜,今上频频施恩,有了皇帝做为屏障,那位小侯爷又和太子极好,一生的荣华富贵是显而易见。
京城之中人人都想和吴国公主做亲家,听说皇帝本欲以五公主下降,谁敢和皇帝抢女婿?直到上个月宫里传诏,五公主封为兰陵公主,下降殉国的周将军幼子。消息一出,吴国公主府的门槛差点被人踏破。
这要给独孙挑媳妇,吴国公主自然不能马虎,虽比不得当年皇后挑太子妃,也差不了多少。楚夫人心里虽存了这么个念头,可是一来自己几位小孙女辈分上有了参差,二来年龄上也有些不对,吴国公主守着独孙过了那么多年,想的定是要孙儿快些娶亲,好让他给自己生重孙。
谁知今儿门上来报吴国公主驾临,这让楚夫人十分惊喜,接了进来听她说听的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早有美名,今儿是特意来瞧瞧的。楚夫人嘴里谦虚心里得意,安排坐下时候,就让人把筠姐儿和叶氏一个年纪相近的孙女一起叫过来拜见吴国公主。筠姐儿虽在楚夫人房里几日,可生就那娇怯的外貌,别说吴国公主看不过眼,就是楚夫人自己也觉得这孙女该另外调|教一番。
叶氏孙女七姑娘倒是落落大方,可吴国公主瞧着她又单薄了些,只赞了几句好,每人赏了个戒指就没有了下文,还笑着对楚夫人道:“府上这几位姑娘,瞧着也算出色,只是看来还没昨儿去见的威远侯府的那几位千金好。”
这不由让楚夫人起了个好胜之心,瑾姐儿虽小,那行动做派是极出色的,一边吩咐人去把瑾姐儿寻来,一边笑着道:“大长公主见过无数美人,我府上的这几位孙女能得您老人家赞个好字已是她们的福气,哪能再和别人争先?”
两人说笑,直到瑾姐儿进来给吴国公主行过礼,得了吴国公主的夸赞,楚夫人这才气平了些,嘴上更是谦虚不止。吴国公主拉了瑾姐儿在自己旁边坐下,对楚夫人笑道:“夫人您就别谦虚了,照我瞧来,府上这位八姑娘,也就宫里我那几位侄孙女比的上,别人家的,还真是不如她。”
说着吴国公主摸一摸瑾姐儿的头,叹了一声:“可惜年岁小了些,也不知道将来谁家有福气娶了她去。”楚夫人的得意这才有些消了,可惜年岁对不上,不然这婚事还真是门上好的。吴国公主已经从手上褪下一支红玉簪子递给瑾姐儿:“来的匆忙,也没备什么东西,你拿着玩吧。”
瑾姐儿恭敬接过行礼道谢,吴国公主见她行动不卑不亢,才八岁的娃娃能这样,真是难得极了,又赞了几句,楚夫人也觉得意,让丫鬟把她带下去。
瑾姐儿年纪虽小,不是不懂看眼色的,等出了屋子才长呼一口气,刚要回自己家就看见婉潞走过来,婉潞面上有焦急之色,见到女儿就笑开了:“瑾姐儿,娘还在挂心着你呢。”瑾姐儿见了娘没有方才在楚夫人屋里那么拘谨,脸上笑的像一朵花:“娘,不过是祖母让女儿去见一见客人,并没什么的,难道娘还担心女儿失礼?”
婉潞索性让双妙去问问吴国公主可在这里用饭,拉了瑾姐儿坐到廊下的美人靠上:“娘晓得你很懂事,不过这些事你还小,不必出面应酬的。”瑾姐儿嗯了一声,乖乖地又不说话,婉潞摸一摸她的头,他们的亲事宜迟不宜早,太早定下来,谁知道那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到时候岂不误了终身?
双妙已经走了过来:“奶奶,太太说吴国公主不在这里用饭,今儿的晚饭还是照原样预备。”婉潞应了,现在离预备晚饭还有段时候,牵着女儿的手起身:“你还小,不到十岁的孩子呢,有时候调皮一点,失礼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然等你再过些年就不能调皮,不能失礼了。”
瑾姐儿乖巧地听着,只是抬头笑了笑,婉潞摸摸女儿的脑袋,一转眼就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娇宠的宝贝了。
回到房里,福姐儿还在午睡,丫鬟婆子们也偷着空在打瞌睡,婉潞没有让双妙叫醒她们,瑾姐儿把公孙树下的凳子掸一掸,请婉潞坐下,又从壶里倒出茶来双手递给婉潞。婉潞含笑接过,顺手就把女儿拉到自己怀里:“我的瑾姐儿啊,比别的姑娘可乖巧一百倍。”
瑾姐儿的唇往上弯,想起听潘家那两个婆子议论的,眉又皱了起来,婉潞正把茶杯放下,看见女儿皱眉,捏一捏她的鼻子:“怎么了?”瑾姐儿毕竟藏不住话,咬了下唇:“娘,方才我在后面园子那里找蝴蝶,听到两个婆子说鸾姨要被退亲,鸾姨不会像珍姐姐那样吧?”
婉潞的眉一皱:“是什么样的婆子,哪有这样背后议论的,找见了,就该打几板子才是。”瑾姐儿的下唇咬的更紧:“不是我们家的人,是给大嫂送东西来的,所以才没出去喝住她们。”
婉潞把女儿抱到膝上坐好,自从瑾姐儿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之后,就再不让父母这样抱了,不过瑾姐儿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乖乖任婉潞抱着。
婉潞把头低下,在女儿耳边道:“瑾姐儿啊,这婚姻大事是极慎重的,你鸾姨不是被宁家退亲,而是和宁家退亲。”见女儿眼里有不明白,婉潞唇边露出一丝笑容:“这些事你还小,等你再大些娘再讲给你听。”虽然婉潞说的心平气和,可是心里还是有怒意,本来是不想彰显宁家的事,可连潘家用的下人都知道了,而且还颠倒是非黑白,实在不可饶恕。
瑾姐儿觉得娘把自己抱的很紧,虽然不大舒服但还是没有挣脱出来,只是小声地说:“我不小了,后日就满八岁了。”婉潞低头亲亲女儿的脸:“是啊,八岁了,后日娘带你去你外婆家,让外婆给你过生日。”瑾姐儿脸上露出喜悦神色,福姐儿娇软的声音已经在她们耳边:“娘你回来了也不叫我,我也要抱。”
才说着话福姐儿就猴到婉潞身上,扳着她的脖子开始撒娇。福姐儿这一来婉潞就放开一只手去抱小女儿,瑾姐儿站起身,小身板挺直,看着撒娇不住的福姐儿:“就知道撒娇,吃和睡,也该学着做针线了。”
福姐儿充耳不闻,只在那里和婉潞说话,婉潞捏一捏小女儿的脸,看着站在那一脸小大人模样的大女儿,只是抿唇一笑。
朱氏把一碗面推到瑾姐儿面前:“来,这是外婆给你准备的长寿面,要一口气吃完。”瑾姐儿挑起一根面,面条细的能穿针,挑起来时还能闻到鸡汤的香味,荷包蛋煎的金黄,菜心碧绿,怎么看都能勾人食欲,可是瑾姐儿只吃了几根就放下筷子,肚子里还有临来时候楚夫人命人预备的那碗面在里面呢。
婉潞已经接过瑾姐儿手里的筷子把剩下的面条吃了:“临来之前婆婆才让人给她送了碗长寿面呢,她小孩子家,哪能吃那么多,还是女儿代劳了。”朱氏准备的碗也不大,不过三两口就吃完了,婉潞放下筷子时候还故意笑道:“娘的手艺可是许久都没尝到了,这不托了瑾姐儿的福,还吃不到呢。”
朱氏乐的眼都眯起来了:“听说定安侯府里的厨子,手艺比起御厨也不差什么,我怎好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婉潞接过帕子擦着嘴:“那不一样,娘亲手下的面,那是厨子能比得上的?”朱氏笑的更开心,点一点她的额头:“你在家的时候我还不晓得,怎么出了门这么十多年,这嘴就像抹了蜜一样?”
“谁的嘴抹了蜜呢?”随着帘子掀起,鸾娥搀着王太太走进来,婉潞忙起身行礼,顺势搀了王太太坐下,鸾娥还是和平日一般,一笑脸上就有多了两个小梨涡,发上戴的步摇随着她的行动微微颤抖。婉潞见了更安心些,其实知道鸾娥不会为此而消沉,可是这没过门就退亲,传出去总有些不大好。
她们要说话,丫鬟们就把孩子们带下去,这合了福姐儿的心意,拉着丫鬟的手就要去找凝妹妹。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婉潞才开口道:“临来之前我还有些担心,见了鸾娥妹妹这样我就安心了。”鸾娥坐在婉潞下方,眉一扬就道:“换了别个只怕也就忍了这口气,可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哪能没过门就任别人糟蹋?就算不嫁守了娘过一辈子,也不能受这样的气。”
朱氏轻轻拍一下她的手:“胡说,你这样的姑娘,谁家娶了不是当珠宝一样看待,也只有那不长眼的,才会这样想。”王太太轻轻叹气:“其实呢,我们都是做娘的,宁家为了儿子做出这样的事,也情有可原。”鸾娥有些着恼地喊了声娘,才开口道:“也不能他们家的儿子是宝贝,别人家的女儿就随便作践?还说什么没娶我过门前要先置一房妾,这样才能制住我,不让他被我克到。”


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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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娥说话时候唇微微往上翘,脸上已经有愤怒之色。半个月前宁家的媒婆又登门,王太太本当是来商量提前过门的,谁知媒婆一开口就给王太太出了个难题。
说的是宁二爷自从和鸾娥定亲之后,就小病不断,上次竟还晕了过去,虽仗着这边送去的人参救了命,可毕竟不是那么回事。宁太太心疼儿子,除让人到处去庙里烧香还愿之外,又让人拿了鸾娥和宁二爷的八字,到处寻人去合。
找一个,一个都说从八字上来瞧,这对都是上好的一对夫妻,财禄尽有,子女双全不说,连口舌是非都不生的。找两位,两位也是这样说的。京里的算命先生差不多都找遍,没有一个说鸾娥和宁二爷八字犯冲的。
落后在报恩寺里遇到一个初来挂单的和尚,请他算一算。这和尚看了看双方八字,默默念了念就道:“这八字初看起来上好一对夫妻,别人说的也没错,只是…”这后面两个字就让宁家管家担了下心,那和尚先合掌念了声佛才道:“坏人姻缘也是不好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先头算的人都不肯说的道理。”说完这和尚就摇头走了。
宁家管家急忙回去禀告了宁太太,宁太太听了忙又去寻那和尚,千恳万求地道:“大师傅,我守寡守了那么十来年,就看着这两个儿子,还求你能给我指条路。”说着就痛哭起来。
那和尚先还闭着眼,等宁太太哭了半响才睁开眼道:“小僧乃方外之人,从不理俗事。”宁太太听他开口知道有几分效应,忙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救了我儿子,那就是救了我的命,还求指条路。”和尚又叹了声才道:“那对男女造,初看起来确是一对上好夫妻,只是坤造太耀,未免压住乾宫,四十以后呈衰败之相。”
宁太太听了这话,脸唰一下白了,照这样看来,自己儿子就活不过四十?宁太太急忙道:“那我退了这门亲事?”和尚还没说话,服侍婆婆来的宁大奶奶就开口:“婆婆,这门亲已下了定,明年三月就是婚期,此时来退,到时?”
宁太太听了这话,刚要发怒就听和尚道:“这门亲事本是上好的,退了也着实可惜,还有别的法子。”宁大奶奶听了松一口气,续宗和侯府有亲不说,又得了皇帝青眼,对他的文采十分看重,常召他入宫应对,结这门亲对自己丈夫的仕途有极大好处,怎舍得就此退掉?
和尚顿一顿道:“坤造太耀,只要置一小星在侧,用小星之光来压住坤造光芒,就可脱了此灾,夫妻白头不说,子孙满堂,福禄寿喜都全的。”听了这话,宁大奶奶松开的气又重新提起,没娶妻就先纳妾,而这妾的目的还是为此,对方肯答应才怪?
宁太太却是大喜,只要能救儿子,别说置一房妾,多置几房也没什么,问过和尚什么时候纳妾最好,和尚算过婚期,婚期本是明年三月,妾定要先赶在这前面过门,早不过十月,晚不能过十一月,又详细说了妾定要属羊的,最好是五月生的,这样才能既压住坤造光芒,又不会妻妾失序。
宁太太听了这话,如同奉了皇帝的旨意,回家就找了媒婆来,一是让她去寻个合适的姑娘给宁二爷做妾,二是让她去和王家说这件事。
头一件倒简单,第二件媒婆就犯了难,一边在肚里腹诽,一边往平府来,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王太太说了才道:“这事宁太太也晓得委屈了你家姑娘,只是这说到根来,也是为你家姑娘好,横竖妻妾名分摆在那,纵她先入门,也不敢在你家姑娘跟前放肆,就答应了吧。”
王太太本是个拿不起主意的,这么多年不是靠大女儿就是靠小女儿的,等到淑娥嫁了续宗,她在平家住着,更是只享荣华不问别事的,听了这话虽觉得有些不合理,可是女儿总不能未嫁就背个克夫的名声?迟疑开口道:“这事不如这样,纳是许他纳了,不过我家女儿没过门前,不许他圆房。”
媒婆就晓得王太太是个好说话的,这才只求见王太太,听见王太太答应了,哎呀一声就道:“王太太,这是自然,何消你嘱咐,宁太太也这样说的。”王太太面上浮起尴尬神色,媒婆见王太太肯了,刚想告辞就听见窗外传来鸾娥的声音:“我不许。”
这让媒婆愣在那里,鸾娥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对媒婆怒目而视:“回去和宁家的说,要不就退亲,不然他家就另寻,我绝不能在我没过门之前就让妾进门。”媒婆哭丧着脸去望王太太:“太太,您瞧这?”王太太皱眉:“终身大事,哪能让你插嘴?”
鸾娥笑了一下:“娘,你也知道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能胡乱?”王太太被鸾娥这话又堵住了,媒婆咳嗽一声:“二姑娘,你说的虽没错,但你要知道,再怎么她先过门,也不过就是个妾,你才是宁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奶奶,谁会…”
不等媒婆说完,鸾娥已经挑眉:“这位妈妈,宁家若真要为我好,哪会定亲不久就疑是我克了他家儿子,又寻出这么一个主意要压住我,果真如此的话,倒不如痛快退了亲,大家一拍两散。”媒婆不敢说话,王太太叹气:“鸾娥啊,不过就是他家要先纳个妾,这也是常事,你日后寻了别家,也未必没有夫君纳妾的。”
当了外人鸾娥不好对王太太怎样,只是看着媒婆一字一句地道:“天下不是个个男子都纳妾,回去和宁家说,两条路,一是退亲,二是不但现在这个妾也不进门,以后也不许纳妾。”媒婆和王太太都被鸾娥的话给唬住。
鸾娥看向王太太:“娘,女儿的话就放在这,您要答应了宁家,真让他家这么做,我就一刀抹死在花轿里,也不会嫁进他家。”说完鸾娥就出去,王太太愁眉苦脸地,也晓得女儿性子烈,是说到做得到,只得让媒婆原样传回去。
宁家那边得了消息,宁太太倒罢了,宁大爷和宁大奶奶夫妻怎舍得把这门亲事给退了?这几天正在寻人来关说,就要鸾娥应了。鸾娥岂是那么轻易能变主意的,王太太想起来又叹一口气:“你啊,没过门就不许人纳妾,这就背了个不贤的名声,等退了宁家,我瞧你能嫁什么样的人家?”
鸾娥笑了:“娘,我爹也没纳妾,姐夫也只有姐姐一个,若说王家平家不够富贵?赵姐夫娶了婉姐姐那么多年,又生在那样富贵人家,也不见他对别人动一动心思,两个姐姐都如此,难道就因为我小些,就要等着以后夫君纳妾?”
婉潞把鸾娥拉过来:“你啊,就会胡乱牵扯人。”鸾娥往婉潞怀里靠一靠:“婉姐姐,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天下为什么这么不公,只许男子三妻四妾,女儿就必要一心一意?若是要男子纳妾,那女儿家也要寻个小老公,这才叫公平。”
这样的话让婉潞愣了愣,似乎有在哪里听过,又似乎是自己记茬了,朱氏已经笑了:“前面那句还算有些道理,后面这句就惹人笑了。”鸾娥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一头埋在婉潞怀里就不说话。
“你们都说什么好笑的呢?”淑娥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她那五个月的肚子早已显怀,太医来瞧过,说这胎的胎相保准是个男胎。朱氏虽喜欢孙女,可是平家的香火要有人传下去,也望着淑娥多生几个孙子,听说淑娥这胎是个男孩,把淑娥手里的事全接了过去,只让她安心养胎。
来客应酬这些都是王太太在做,见淑娥出来,王太太有些嗔怪地道:“还不好好躺在哪,怎么又出来了?”淑娥抹一把额上的细汗:“躺的我都发腻,况且姐姐好久没回来,也和姐姐说说话。”
婉潞嘴上不说,心里也想着淑娥能给自己生个小侄子出来,和鸾娥两人把她扶了坐下:“不过是空闲着回家来走走,有什么话,就等我进屋和你说去。”
丫鬟走进来:“太太,宁家来人了。”鸾娥眉一挑:“还是照前几天这样打发走了就是,有什么好报的?”丫鬟面上露出一丝惶恐:“来的是宁大奶奶,她还说求见的是姑奶奶,不是两位太太。”求见婉潞?婉潞起身要出门,鸾娥小嘴撅起,伸手去拉婉潞的衣衫:“姐姐,我还是那句话。”
婉潞轻轻拍一下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就和丫鬟走了出去。宁大奶奶是在平时招呼女客的倒厅那里等候,听到婉潞的脚步声,面上的焦虑之色更盛,迎上前要行礼。
婉潞已经福了下去:“这说来是我的娘家,倒没有出来相迎,是我的罪过。”说话时候婉潞已经往桌上扫去,见那茶一点没动,宁大奶奶满腔的话总也要先还礼才说。
等分了宾主坐下,宁大奶奶刚要开口,婉潞已经让丫鬟把茶果端上来:“这是家下厨子新学做的点心,还请先尝尝。”宁大奶奶拿了一个,索性直接开口:“六奶奶,我这来求见你,也为的是宁王两家的婚事。”婉潞笑了:“宁奶奶你这说的就不对了,我本姓平,嫁了人姓赵,这两家的婚事怎么和我有关系?”
宁大奶奶听了这话,晓得婉潞只怕不肯帮忙,不由重重叹了一声:“我晓得,现在说什么也不对,可是这婚姻大事本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哪能说退就退?”见婉潞还是不肯接自己的话,宁大奶奶只能自言自语:“况且我婆婆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也是为的小叔,并不是作践小婶。”
婉潞微微一笑:“是,我们都是当娘的,自然晓得当娘的心。”宁大奶奶眼里闪出一丝光芒:“果然六奶奶是知书达理的。”婉潞低头一笑,接着就抬头:“可是也不能为了自己家的孩子,就不把别人家的当人。”宁大奶奶迟疑一下才开口:“可是天下男子纳妾也是常事,怎么谈得上作践呢?”
婉潞笑了:“纳妾的确是常事,可也要瞧瞧怎么纳,或是夫妻之间没有儿女,纳一房妾回来希图生育。或是妻子管家事忙,精力不济纳一房妾回来服侍丈夫。更有那夫妻之间不和睦了,妻子纳房妾回来讨丈夫欢心,种种缘由都有,可是从没听说过纳妾回来是要制住妻子的,这样颠倒怎生不叫作践?”
宁大奶奶虽被婉潞说的满脸通红,可还是继续道:“六奶奶你说的有理,可妻妾名分已定,这妾怎敢对妻不敬?”婉潞笑了:“这不然,这妾本是纳回来用小星之光压住坤造光芒的,若是二爷就此好了,那功劳全归了她,请问这样有功劳的妾,妻子怎么对待?若是二爷不好了?”
宁大奶奶脸色又在变化,婉潞缓缓地道:“被抱怨的自然是妻子,哪个会去抱怨这妾?可怜鸾娥妹妹,没嫁就背了一个克夫的名头,这样的人家怎敢再嫁进去,还是宁大奶奶您觉得这样不叫作践?”宁大奶奶长叹一声,已经辩无可辩,婉潞站起身:“方才宁大奶奶您说的对,我们都是做父母的,自然会体会天下做父母的心,既然宁家算出宁二爷身子骨不好是因了鸾娥妹妹,我们也不敢背了这克别人家儿子的名头,这门亲事也就此作罢。”
见婉潞起身,宁大奶奶也跟着起身,话里全是叹息:“六奶奶,话虽这样说,可我们宁家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哪会任由妾去作践妻子?”婉潞笑了:“宁大奶奶你不觉得你这话煞是可笑?”
宁大奶奶知道再多说已是无益,又长叹一声也就告辞,婉潞站在厅中间,并没有去送她,这样的亲事结了对鸾娥已经毫无益处,倒不如断了的好。


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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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味飘了进来,还有麻雀在厅外叽叽喳喳地叫,婉潞呼出心里的那口气,仔细分辨着这花香,好像是桂花香,这都快十月了哪里来的桂花?婉潞刚转身就看见鸾娥站在自己身后,她手里还拿着一枝桂花,脸上的小酒窝时隐时现。
看见婉潞转身,鸾娥已经绽开笑容:“婉姐姐,就晓得你会同意我的话。”婉潞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桂花嗅一嗅,用桂花枝轻轻敲她脑袋一下,浅金色的桂花掉到鸾娥发上,黑的发和着桂花又添了几分活泼。
鸾娥摇一摇头,拉着婉潞的手撒娇道:“姐姐,你什么话也不说就打我一下,我才不依。”摇头时候桂花瓣落在鸾娥肩头,这样美好的女子,婉潞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拉着她的手往后面去:“这都快十月了,哪来的桂花?”鸾娥手一指:“这棵桂花今年奇怪的很,别的花谢了它都没开,前几天突然开的满树都是。”
这花开的果然好,婉潞不由驻足赏起来,鸾娥见婉潞赏花,就去搬旁边的梯子:“姐姐,等我折几支让你带回去赏玩。”
婉潞刚要阻止,已经听到王太太的声音:“鸾娥,你也太调皮了,这下没了人家,我又要睡不着了。”婉潞转身,桂花开的好,朱氏她们在屋里也待不住,也出屋赏花,鸾娥已经爬到桂花树上,伸手去攀一枝桂花,并没接王太太的话。
朱氏笑了起来:“这花开的蹊跷,亲家,只怕鸾娥的女婿也是折桂之人。”,听到这话在树上的鸾娥扒开枝头露出一张脸上,浓密绿色叶里有点点浅金色的桂花闪动,鸾娥那张脸就是枝头里最引人眼的鲜花,她的小嘴撅起:“干娘又来拿我取笑,这姻缘的事,得之我幸罢了。”
王太太话里依旧有叹息:“鸾娥啊,做女儿家的毕竟是要嫁人的。”鸾娥眉一挑,那句大不了绞了发去做姑子去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咬下唇就从树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枝桂花,塞到婉潞手里就道:“我不和你们说了,去找瑾姐儿她们让她们也出来看桂花。”王太太对着鸾娥跑走的身影微微摇头,眼里的焦虑之色更深。
婉潞低头嗅一嗅,桂花香气浓烈,闻着让人有些沉醉,她把桂花递给旁边伺候的丫鬟让她们拿进去插起来,对王太太笑道:“明年就又是会试了,说不定鸾娥也能嫁个状元,到时亲家太太两个女儿都嫁了状元,那是何等的佳话。”王太太笑一笑,眉头并没完全松开。
鸾娥已经牵着孩子们过来,凝姐儿已经学着走路,朱氏嘱咐奶妈不用每天抱着她,多放她在地上走走,摇摇摆摆地凝姐儿跟在姐姐们身后,她生的粉白,又穿了一身红衣,就跟个七夕时的摩合罗娃娃一样。
婉潞走前一步把她抱起来,凝姐儿刚学会走路,哪肯乖乖让人抱,没过一会就要从婉潞身上下来,要去和姐姐们玩。婉潞看的更爱,往她脸上亲了亲,福姐儿已经笑嘻嘻地道:“娘,妹妹不让人抱,刚才姐姐要抱她过来,她都要自己走。”
朱氏拿出帕子给凝姐儿擦一擦额上的汗:“她和她爹一样,刚学会走路就不让人抱。”婉潞弯腰把凝姐儿小心放下,凝姐儿双脚一接触到地面就扭动着小身子跟着姐姐们去了。
看着外孙女,王太太心中的烦闷又少了些,她和朱氏两人在旁聊着家常。婉潞把被风吹散的头发往上拢一拢,放下手的时候掌心里已经多了几根头发,有一根似乎还泛着银光,婉潞心头有些错愕,仔细拈起来瞧瞧原来是自己看错了。
风随即就吹走了这几根乱发,虽然是自己看错,可过不了几年,这秋霜迟早会染白鬓边,那时孩子们也就大了该各自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