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叫声人来,把陈奶奶交到走进来的婆子手里:“你们让人备乘小轿,好好送陈姐姐回家,她年纪也大了,以后年节也不必进来磕头问安了。”婆子们答应着就去搀陈奶奶,陈奶奶拄了拐杖,心头不由火起,对婉潞怒道:“你这等刻薄,老婆子倒要瞧着有没有人肯听你使唤。”
婉潞站在那里没说话,婆子们忙把陈奶奶扶出去,嘴里还在劝道:“陈大娘,您也这把年纪,家里有吃有喝有下人,又何必进来争这些闲气?”
看着婆子们把陈奶奶扶了出去,楚夫人叹一口气:“六奶奶,事情既因你而起,也就全由你,我只告诉你,六月十三理哥儿娶亲,不能出一点纰漏。”婉潞明白楚夫人话里的意思,见楚夫人面露疲倦之色,和秦氏行礼退出。
陈奶奶那话虽有些过,说的也是实情,这样大家子的下人,有几个是真心为主的,做侯府的下人,为的还不是侯府的势力?身边亲近服侍的人还能约束的住,外面的管事们要动手脚就容易的多了。
秦氏微微叹息:“六婶婶,别的不着急,这理侄儿的婚事他们要做一点手脚,侯府就成笑柄了。”婉潞眼里有不变的光:“我就不信一个侯府就真能被这些恶奴玩弄于指掌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的恶奴动手脚是很多的,发现我真爱写这类情节啊,忏悔下。

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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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哥儿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傅家老爷已经选了浙江的一个知州,就等把侄女嫁了出去,自家就好合家上任,等知州任满,也是三年之后,那时成哥儿和傅家女儿都各自长大,正好又完了这对的婚事。
傅老爷知道能选到这个官,赵家在背后也出了力,不然他这么一个根基不那么厚的官儿,怎能顺顺当当就由通判一任升到知州?赵家既做出这种姿态,他也好投桃报李,给侄女的嫁妆也算竭尽全力,虽没有十里红妆,也足足有三十六抬嫁妆,还陪送了两个丫鬟,一房下人供他们使唤。
两个丫鬟和这房下人是在婚礼的前一日跟着嫁妆到的新宅,秦氏已在那里等候着傅家送妆过来,和来送嫁妆的傅太太互相叫了恭喜,行礼已毕就请到厅里喝茶,那些嫁妆自有赵家的人和傅家的下人进行交接安排。
一杯茶还没喝完,新房那里就传来吵闹,按这时候该是铺陈嫁妆的时候,人人都欢喜,那会传来吵闹声?秦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叫过身边的丫鬟:“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这里就对傅太太笑着说:“这是新宅,有些下人不是在府里久了的,难免和在老宅不一样。”
傅太太和秦氏也是极熟的,赵家布置个新宅子让自家侄女过门,虽说是丧期内不好在侯府办喜事,瞧这宅子宽敞,布置精致,也是给了自己侄女好大的脸面。听了这话只是笑着说:“亲家太太您别客气,只怕是我带来的下人和这边的人冲撞起来,我们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规矩可没有侯府这样大家的多。”
秦氏哈哈笑了出来,她们俩继续谈笑,谁知新房那里的吵闹竟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大,此时别说秦氏,连傅太太也坐不住,秦氏怎好让傅太太起身去瞧,站起来笑道:“难道都是去瞧热闹了不成?怎么点心到这时都没送上,亲家太太你在这宽坐,我让她们去瞧瞧。”
主人家这样说了,傅太太不好跟着去,秦氏已经往新房那边去,走出去的时候示意自己的两个丫鬟好生服侍着傅太太,自己就往新房去,新房门口已经围了几个下人,秦氏脸一板:“都闲着没事做吗?还不快些去忙。”
见秦氏发火,那些下人这才各自散去,秦氏挑起帘子走进去,见一个婆子脸色不好的在那和傅家的婆子在说话,傅家的丫鬟也在那帮腔,方才自己派来的丫鬟正在那两相劝解,只是怎么能劝的下来?却不见本该出现在这的陆三娘。
秦氏不由冷笑出声:“好啊,我还当是别人,吴家的,你在这侯府也是老人了,怎么这时候带头和人吵闹,这是什么规矩?”秦氏这话一出口,房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吴家的急忙跪下:“三奶奶,并不是小的在这里吵闹。”
傅家的婆子也跪了下来:“亲家奶奶,这位大嫂在这里说,新房必要布置的精致华美,有些东西就不能放在这新房里,小的们送来的嫁妆里面,有一箱是大姑娘平日的爱物,这位大嫂就不让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小的急了,这才争吵起来。”
秦氏顺着她的手指,看见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不过就是些摆设,风车、泥人、竹根抠的茶壶这类市面上常见的玩意,秦氏走过去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接着就对傅家婆子笑了:“这个侄女之前我见过,晓得爱这些东西,出嫁也不忘带了过来。”
傅家的婆子已经看过赵家的新房布置的的确精致,博古架上摆的东西也都是古玩这些,没有摆这些东西的道理,但哪有还没进门的新媳妇就被下人这样瞧不起的,此时退让了,她家姑娘进了门怎么做人?低着头不说话。
秦氏已经把一个泥人往架上摆了,对吴家的道:“吴家的,你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怎么灵活机便都不晓得到哪里去了?这些东西既是理哥儿媳妇的爱物,难道就要压箱底不放出来的道理,你就该和这位大嫂一起商量商量,该把什么古董收起来,换上这些,那些东西不该摆出来,这样和和气气的,哪有说不许摆的理?”
吴家的被秦氏训了一通,低头而已,傅家的婆子已经笑了:“亲家奶奶,这也是小的不是,大姑娘也是这样叮嘱的,谁知被这位嫂子一说就忘了姑娘的嘱咐,小的也该罚。”秦氏见这婆子说话一口一个大姑娘嘱咐,傅家的这个侄女秦氏虽见过,只记得相貌只是平平,不言不语的性子,要照了这婆子说的,难道是有内秀之人?
秦氏吩咐过了,让她们继续铺陈新房,自己走出房门,这才看见陆三娘带着人过来,秦氏停下脚步,陆三娘已经紧走几步脸上堆笑地道:“三奶奶,小的在后面吩咐他们预备酒席,就不晓得新房里的事。”秦氏心里明白这就是陆家在背后捣的鬼,脸上的笑容没变:“陆三娘,你跟我来了,这里有个地方不好。”
陆三娘跟着秦氏转了个弯,转弯处有丛竹林能把人挡的严严实实秦氏停下脚步转身之时脸上已经没了笑:“陆三娘,回去告诉你公公,这若真在背后动手脚,别以为你六奶奶是吃素的。”陆三娘哎呀一声就跪下去:“三奶奶您冤枉小的了,小的自从那日被训过,做事更是竭尽心力,并不敢有一毫差错。”
秦氏并没说话,陆三娘还想再分辨,秦氏已经用脚把她踹起来:“别以为你们笼络住了这府里有头脸的下人就能给你六奶奶好看,我不过念着老太君当日在时对你婆婆多加看顾才和你说,若再不收手,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着秦氏拂袖而去,那日的事之后婉潞并没撤了陆管事的位子,依旧让他们操办理哥儿的婚事,秦氏先还不明白,后来就晓得原因何在,可笑陆家还当婉潞已经被陈奶奶那几句话吓住,这样频频露把柄出来,不过是给了婉潞把陆家和几家在侯府尊荣过头的下人连根拔出的机会。
陆三娘见秦氏背影消失,这才起身,站起时候呸了一声,这府里只要有一半的下人不肯听婉潞的,婉潞就半点办法都没有,更何况现在不止这一半的下人。陆三娘正准备继续去忙,身后已经走来了个婆子,就是方才在新房里吵闹的吴家的,见了陆三娘她急忙出声:“陆嫂子,我按您说的办了,不会真的有事吧,我男人脚有毛病不能出来伺候,全家就靠着我在这的一点嚼裹,要是差事丢了,那怎么成?”
陆三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你这有什么好怕,有我呢,头上的太太奶奶们还不是要靠我们?犯了错就该多包涵着才是,哪有帮着外人治自己人的,不过是让六奶奶晓得,没了我们这些下人她什么都做不了,你有何需担心?”
吴家的虽然点头那心里还是担了一半,不管怎么说侯府才是主人,到时陆家的有脸面不会被赶出去,自己家要是被赶了出去那可怎么过?侯府的月钱不少,又能吃饱穿暖,出了这里该往哪里去?见吴家的面上还有惊慌之色,陆三娘白她一眼,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大事?口里还在安慰:“你怕什么?就算丢了差事我大伯家的点心铺不也一样要人,你好好回去和他们说,这事做成了,每人再多支一个月的月钱。”
吴家的被她几句话又打动,连连点头就去忙,陆三娘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就算赶了你们又有什么了不起?横竖出头做事的又不是我家,陆三娘打个哈欠,再去后面看看酒席,这厨子做的菜味道不错,等会回去的时候可要让他再做几道菜回去孝敬公公,他这几日被气的饭都没有好好吃。
秦氏回了厅里,傅太太已有些坐不住,秦氏笑着把话打岔过去,又喝一巡茶,换了点心,丫鬟就来报新房铺设好了,秦氏和傅太太双双去看新房。
新房床上铺设的都是傅家送来的东西,梳妆台上已放好了首饰匣子,看见博古架上除了古董玩物,还有几样傅大姑娘爱摆的东西,傅太太的脸不由红了红:“我那侄女有些古怪,不爱这些古董金银,只爱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亲家竟还让她摆出来了。”
那些东西精心安排过,摆设的一点也不突兀,秦氏拿起个泥人仔细瞧了瞧,听见傅太太这话笑了:“千金难买心头好,这些东西既是侄媳妇的爱物,就该摆出来才是,谁也没说过只有古董金银才能摆出来。”傅太太又赔笑:“说的是,府上果然是大家,比不得那样暴发户。”
看过新房,秦氏招呼傅太太用过酒饭,也就送她回去。宅里的喜棚已经搭好。秦氏又四处看过,厅上已经摆的花团锦簇,座位都安插好,厨房里的各种菜肴都安排好了,就连茶房里的各种点心茶水也是预备妥当,就等着明日去接新人,大办喜事。
秦氏四处转了圈,见果然都准备妥当,心里还有些纳闷,难道是婉潞想错了,陆家再怎么样,也不敢在这样大事上闹出岔子,虽然这样,秦氏还是吩咐自己的丫鬟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好来报,自己这才坐车回去。
第二日是喜日子,一大清早秦氏就起来梳洗,赶着去上房伺候楚夫人过去那边宅子。潘氏今儿做婆婆,也没在房里躺着,而是早早坐了竹椅到了楚夫人上房,等着和她们一道过去,好受新人的礼。
楚夫人房里笑语欢声的,叶氏带着媳妇们也赶了过来,因不好穿红着绿,楚夫人和叶氏双双穿了紫色大袖衫,上面绣的都是八团牡丹,里面的袄是桃红,又插了一支金凤,显得是喜气洋洋。秦氏到的时候楚夫人和叶氏正在那里互相说恭喜,水氏笑着说:“瞧大伯母和婆婆今儿穿的一样颜色,还戴了同样的首饰,倒像是姐妹一般。”
众人仔细望去,两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脸,穿戴差不多,看起来还真像姐妹,秦氏也跟上去凑趣,丫鬟们报四太太来了,秦氏她们急忙迎上去,四太太今儿穿了件浅红衣衫,身后跟着的除了九奶奶,还有那位翠蝶姨娘。
见到翠蝶,秦氏她们都愣了下,哪有这样的事带姨娘过去的?四太太可不管这些,依旧亲亲热热对楚夫人叫恭喜,还特意指着翠蝶对秦氏她们道:“你们九婶婶身子弱,我就让她把翠蝶带去好伺候她。”秦氏水氏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楚夫人冷冰冰说了句:“没想到几日不见,四婶婶你这样心疼儿媳妇。”丫鬟又进来报说外面的车已经预备好了,请几位太太,众位奶奶们上车过去。
楚夫人不管四太太,携了叶氏的手就出去,媳妇们簇拥着,潘氏依旧坐了小竹椅出去,她今儿脸上的脂粉很厚,不知是厚厚脂粉还是脸上有些喜色,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赵府众人到了新宅子,一早就过来新宅的婉潞带着人上前迎接,女眷径自进了厅里,好等有女客到了各自应酬,男人们就在外面预备接待男客。
新宅的布置连四太太这样挑剔的人也啧啧称赞,楚夫人早来看过,等茶水上来就笑问婉潞:“吉时快到了吧?该去打轿接新娘子了。”秦氏笑着说:“还有半个时辰呢,婆婆您这是着急做太婆婆了。”众人都笑,婉潞也笑了:“我已经吩咐他们把喜轿预备好了,就等时候到了去接新娘子。”
楚夫人嗯了一声,对闭目歇息的潘氏道:“大奶奶,你可要多谢你这两位妯娌。”潘氏刚睁开眼想说话,一个婆子走了进来,面上有惊慌之色:“太太奶奶不好了,轿夫不见了。”秦氏刚想喝她,听了这话愣在那里。
众人的眼都看向婉潞,婉潞的脸色都没动一下:“知道了,还有什么不见了?”婆子很奇怪婉潞怎么会不慌不忙,定定心才道:“小的再去瞧瞧。”婆子还没走出去就听到春燕的声音:“不必去了,除了轿夫,厨子也不见了。”
春燕的话让整个厅里都安静下来,四太太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大嫂,还好大奶奶没有谢,从没听见哪家成亲,轿夫和厨子都不见了。”楚夫人镇静不下来,看向婉潞:“六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婉潞淡淡开口:“婆婆,这没什么,喜事一定能办妥帖的。”


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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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的话还没完,有个婆子带点畏缩地走了过来,秦氏眼尖一眼看出她是管茶房的,叫着她的名儿道:“老邱家的,你怎么不在茶房里伺候着?”老邱家的被秦氏提了名,跪下时脸上还有为难之色:“三奶奶,不是小的不在茶房伺候,是…”
婉潞已经站起身:“是茶房里别的人都没来。”老邱家的点头如捣蒜:“奶奶英明,今儿小的一大早就在茶房里伺候,谁知等来等去,不见同伴们来,这才来寻董嫂子出个主意。”
厅里的人全都看向婉潞,轿夫厨子不见,现在连茶房里都只有一个人,别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在,这亲该怎么迎?楚夫人不等四太太再次开口就道:“六奶奶,今儿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叶氏伸手按了按楚夫人的手:“大嫂,六奶奶既说能妥帖,就一定能妥帖的。”
秦氏已经去问自己昨晚留在这的丫鬟:“我叫你看住的,你到底做什么了?”丫鬟被骂也只有受着:“早起还好好的,六奶奶来点卯时候都人人在的。”
婉潞伸手握住焦急中要勉力站起的潘氏的手:“大嫂,这是我们这辈娶进来的第一个侄媳妇,怎能让婚事办不成?”外头已经有人进来:“大姑奶奶回来了,平亲家太太也带着舅奶奶来了。”
太阳已经渐渐升高,此时也该是有客人来的时候,现在下人都不齐,这婚事?楚夫人心中疑惑,但看婉潞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楚夫人定定心道:“客人既来了,二婶婶,我们先出去迎客吧。”四太太虽还想留在这里瞧热闹,但楚夫人说着,她也不好不跟着出去迎客,临走前那眼十分地幸灾乐祸。
秦氏虽然知道婉潞定有主意,但还是拉了一下她:“六婶婶,万一?”婉潞拍拍她的手:“三嫂,你怎么此时不信我了?”说着婉潞已经去问春燕:“各处的下人们都哪些人不在了?”
春燕早有准备:“轿夫厨子一个不见,茶房里只剩一个,还有些零散的不见了总共十二个,陆管事和陆三娘都说他们不知道实情。”听到消息的陆管事夫妻已经双双赶来,正好听到春燕这样说,两口子异口同声道:“六奶奶,小的确是不知道,早起点卯时候他们可个个都在的。”
婉潞懒得理他们两口,出去迎客的人已经走了进来,楚夫人虽和朱氏谈笑着,那神情总有些恍惚。看见厅外这种情形,朱氏皱了皱眉,鸾娥已经跑向前来,声音清脆地道:“婉姐姐,都好久不见你了”王太太把她拉了回来:“没规矩。”
鸾娥微微伸出舌头,思梅已经明白事情缘由,跟着众人进厅,婉潞妯娌一一行礼过,送上茶果思梅的茶只沾一沾唇就道:“那些人我都预备下了,六弟妹你要用就尽管吩咐。”
这话一出楚夫人已经对思梅问:“你预备人?”思梅笑了:“娘,之前六弟妹就来和女儿借人,说防备有人使坏,当时女儿还笑话六弟妹想的太过,谁知今儿一瞧,确是有人不知道自己身份。”
婉潞已经笑了:“一大早来的都是自家人才敢这样做,现在还要告退,再另行安排一下人手,这里就先交给三嫂。”说着婉潞蹲身一礼就带着春燕和思梅的一个丫鬟走出去。
跪在外面的陆氏夫妇听到了婉潞的话,对看一眼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婉潞越过他们俩的时候就像没看到,秦氏走到陆三娘旁边:“陆三娘,我昨儿劝你的话你还当是我多说,今儿知道了吧?”陆三娘又叫起屈来:“三奶奶,小的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秦氏冷笑一声:“今儿是理侄儿的好日子,我也不打啊骂的,先把他们夫妻捆起来,扔到空房里去,也不用给他们吃喝,想想清楚再说。”到这时已没人再听陆管事的话,婆子们齐声应是就上前抓陆家夫妇,陆三娘哭叫起来:“太太,太太,您是最慈悲的,都是小的糊涂,求您发句话吧,太太。”
楚夫人的眉皱的紧紧地对朱氏和王太太道:“都是我御下不严,让你们两位瞧笑话了。”朱氏已经笑了:“府上家大业大,下人又多,有个把不受管束的也是常事,亲家太太又何必懊恼?”厅上众人在谈笑,哪有一个人肯理陆氏夫妇,婆子们已把陆三娘夫妻的嘴用布条紧紧塞住,拖到后面去了。
秦氏对还跪在那的老邱家的道:“你是个识机的,以后这茶房就你管了。”老邱家的本是在二门外伺候的,不过是因这边人手不够才抽了过来,能在茶房伺候已是开了天恩,等听到让自己管茶房,那更是喜悦不止,对秦氏重重磕头:“小的定尽心尽力。”
秦氏让她下去,拖走陆氏夫妻的婆子们已经回来,禀告秦氏说已经把他们安放好了,秦氏唇边漾出笑容,外面已经接二连三报进来,王太君,诚远伯夫人等各家诰命都到了,楚夫人带着妯娌媳妇们出外迎客,不一时苏静初也赶了过来,帮忙招呼客人。
厅上坐的花团锦簇,众人谈笑不止,不外就是你家新得了个重孙,听说生的粉团一般,也该带出来见见,那个说听的你们两家又做了一门亲,这亲戚间该多走动才是。
婉潞已经重回厅上,对各位诰命行一行礼才对楚夫人笑道:“婆婆,已经去迎新娘子了,还请各位再吃一道茶,就请移驾到喜堂里。”忠远伯夫人对楚夫人笑着说:“亲家太太,以前只见过几次六奶奶,没有多说过话,这些日子见的多了才晓得,她为人周全大方又妥帖。”
这话让诚远伯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潘氏的手,潘氏勉力笑了笑:“娘,全是女儿不好。”诚远伯夫人不觉有些鼻酸,秦氏已经看见忙笑着说:“还没给亲家太太道喜呢。”
城远伯夫人奇怪地问:“我家最近又没什么喜事,喜从何来?”秦氏抿嘴一笑:“亲家太太这话说的,难道外孙子就不是孙子了?今儿是大嫂做婆婆的日子,不也是您这位做外婆的喜事?”诚远伯夫人恍然大悟:“确是我忘了。”
身边工部侍郎夫人陆夫人听到这话也笑了:“说的是,这京里的人亲戚连着亲戚,要这样说,虽是赵府的喜事,却是这厅里人人的喜事。”
陆夫人的女儿就是待嫁太子妃,大婚之日就在今年十月,论起以后,她的身份就是这厅里最尊贵的,已有人笑出声:“我们厅里人人的喜事,也比不上陆夫人您家的喜事是普天下的喜事。”陆夫人虽然连连称说不敢,但那脸上还是难免有喜悦之色。
四太太在旁看见,想起思聪候选太子妃落空,虽嫁了戚王成了王妃,毕竟是少女伴老夫,还受了戚王郡主的一些气,现在戚王郡主虽已出嫁,思聪又生了儿子。但戚王的心也没有放在思聪身上,戚王府的莺莺燕燕只多不少,哪像嫁给太子,不但尊贵无比,太子又年轻英俊,就算日后有个什么,这头几十年的福可是享够了。
心里对陆夫人的愤怒之情极深,却不敢说出来,回头见九奶奶也在笑,不由狠狠白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九奶奶被她瞪了一眼,忙敛了笑容,翠蝶已经上前把四太太跟前的茶果碟换了下来,重新放上一碟点心:“太太,这个是您素日爱吃的。”
四太太哼了一声,又白九奶奶一眼,连点眼力都没有,还不如这使银子买来的。水氏本来是站在叶氏身后伺候的,恰好回头看见九奶奶被四太太训,伸手过来拉住九奶奶的手对四太太笑道:“四婶,侄媳想和九婶婶去瞧瞧新房。”
四太太无限厌恶地挥挥手,翠蝶已经笑着又给她擦了擦唇,九奶奶眼里的泪都要落下来,只是碍于在人前强忍住了,水氏已经拉着她往后走了。
此时外面鞭炮齐鸣,新人的轿子到了,潘氏听着这鞭炮声,知道新人该下轿,自己那个傻儿子从此后就成大人了,当日自己嫁进来的时候也是满怀喜悦,哪想到会有今天,看着满厅的人来人往,笑语欢声,潘氏咳嗽出来,她咳嗽也是常事,丫鬟不过上来捶了几下,又倒了杯茶让她润喉罢了。
诚远伯夫人心疼女儿,伸手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做了婆婆,也有媳妇伺候你,要放宽心。”潘氏低低应是,手里紧紧握住帕子,刚才咳嗽时候用帕子捂住嘴,感到帕子有些湿,再加上喉头微微的腥甜,帕子上只怕有血,再撑两个月,等到珍姐儿出了阁就好。潘氏那灰白的脸上露出笑容,长子长女各自嫁娶,别的孩子们还小,等到三年孝满也正当时,又怎能耽误他们呢?
水氏安慰好九奶奶又回来时候,厅里的人都聚到喜堂上观礼去了,朱氏和王太太是寡妇,和王太君坐在那里闲话,见到水氏和九奶奶过来,朱氏伸手招呼她们过来坐下:“还说你们小妯娌去哪了,原来是自去玩了。”
水氏和朱氏见过数次,晓得这是玩笑话,笑着道:“这不是怕人人都去观礼,没人陪你们几位长辈闲话吗?”王太君看一眼站在那不说话的九奶奶,叹气道:“哎,婆婆不喜欢媳妇也是常事,只是也要分个场合,哪有这种场合不让正经儿媳妇上前的,白惹人笑话。”
九奶奶不在,服侍四太太去堂上观礼的就是翠蝶,九奶奶又要掉泪强忍住了,外头又来报:“威远侯夫人来了。”自从威远侯府做出这种事情,王太君就再没见过自己这位嫂嫂,遇到应酬时候也是她来王太君就走,听到报她来了,王太君扯扯唇角:“她倒有脸来。”
现在这几位以王太君为尊,自是没人敢驳她的话,水氏忙和九奶奶出去迎客。威远侯夫人做了公主婆婆,只觉得自己说话比平日还有力很多,况且淮阳公主很喜欢王十二姑娘,说她聪明俊秀,有意做媒,要把王十二姑娘许给赵王世子。
这更让威远侯夫人觉得自己比平日威风,进到厅里见到王太君,仗着是个嫂嫂,也就大喇喇坐到王太君上方,王太君已经站起身对朱氏和王太太道:“两位,这厅里突然有股腥味,我们到外面散散。”说着拖了朱氏和王太太就起身,看都不看威远侯夫人一眼。
水氏见威远侯夫人面色变的不好看,这总是为自家喜事而来,让她们俩吵起来那怎么了得?忙上前送茶送果,九奶奶陪着王太君她们去了。
好在一时观礼完毕,各位诰命们又回到厅里,对威远侯夫人问长问短的人不少,威远侯夫人这股气这才压下,心里对王太君恨的更甚。
理哥儿婚礼的正日子完了,又忙着收拾了几日,做了回门这才算完。被关在空屋子里四天的陆氏夫妇这才被婉潞下令放了出来,足足关了四日的陆氏夫妇水米没打牙,已经又渴又饿,见了婉潞只是摊在地上,行礼的力气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