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自己可是拍着胸口保证不过是上官们昏庸,况且又有儿子,哪会因大奶奶发怒就把你卖掉,回来后妾在方太太跟前也是无一不尽心,自己的娘十分喜欢这个妾室,真的要卖掉吗?
见方姑爷还在徘徊,浅草已经站起身:“姐姐姐夫,今儿来打扰了这些时候,我也该回去了。”说着款款行礼就往外走,瞧也不瞧方姑爷一眼,方姑爷急忙追上:“回去,你要回哪里?”浅草还是没有瞧他:“我自然是回我娘家。”
方姑爷直起脖子:“不许回,你是我方家媳妇,自然要跟我回方家。”浅草瞧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出来:“方家媳妇?那日那位姨奶奶一口一个婆婆我可都听见了,你去满京城打听打听,哪家的妾能这样叫,妻不成妻,妾不成妾的,这样的家我可没脸回去。”
浅草执拗,婉潞款步上前:“妹夫,你也休怪妹妹如此,这做人都要个脸,你怎能为了姨奶奶的脸就不让妹妹要脸呢?”这话戳中方姑爷的心窝,他张嘴张在那里,浅草已经趁这个空当走了。
方姑爷还想上前去追,婉潞已经轻笑:“妹夫,难道你和妹妹还要在赵家吵起来?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再去接妹妹回来吧。”
方姑爷一张脸又红了,和婉潞夫妻打过招呼后匆匆而去。婉潞摇头笑了,对上前的赵思贤摊开手:“瞧瞧,这就是妻妾相争。”赵思贤拉起妻子的手:“我知道,我不早就断了纳妾的心吗?”
婉潞白他一眼,赵思贤握紧妻子的双手:“婉潞,你要进宫我也不能拦你,毕竟是为的我们的孩子,只是要千万小心。”婉潞伸手抚住他的脸:“我知道,我会和你白头到老,看子孙满堂的。”
苏总管那边的消息在两天后又传了过来,皇后娘娘答应婉潞求见,不过不能公开传召,只能秘密进宫。得了这个消息婉潞放心下来,借口去探望淑娥就出了府。
赵思贤虽然担心,不过知道担心也不过是白费,只有再三叮嘱妻子小心。婉潞和平时一样上了车,车也到了平府,下车的婉潞在淑娥的指引上了早等候在那里的一乘小轿。
小轿曲曲折折一路行去,婉潞的心也在那里动荡不已,心里在默念着见到皇后该说的话,这次入宫和上次可不一样。轿子走了很长时间,长的婉潞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轿外有人在问:“青姑姑又进宫给娘娘问安了?”
婉潞知道已经到了皇宫后门,解开旁边的包裹,拿出里面的一件斗篷把自己连头带身的都裹在里面,不一会就听到有人说话:“青姑姑请下轿。”
婉潞低头下了轿,上前做引导的是个小宫女,她恭敬地道:“青姑姑请随奴婢进来。”这次的路和婉潞上次进来的时候就不一样,婉潞低头只是看着小宫女的脚,小宫女就算知道人不一样,但在宫中多年,当然知道这些不是自己该问的。
婉潞被引进一个侧殿,小宫女示意她进去就走了出去,婉潞这才敢把头从斗篷里露出来,外面不晓得是什么天色,耳边已经响起一个声音:“你要求见我,我倒想知道,你求见我有什么话讲?”
作者有话要说:白发齐眉,终成怨偶,当时是想用来形容月太君和老侯爷的。
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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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低垂着的珠帘被人掀起,走出来的女子正是皇后,她的衣着还是那么素淡,也没有戴什么首饰,但婉潞就是感觉她和上次不一样,顾不得解开斗篷婉潞已经跪了下去:“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的脚步很轻,婉潞已能看到她的鞋尖,皇后的鞋子也很朴素,只绣了浅浅的云纹,皇后不叫起婉潞也不敢起身,只是伏在地上。周围很安静,皇后没有说话,婉潞更不敢开口,汗珠开始从婉潞的额头冒了出来,这次究竟是凶是吉?手轻轻一动,碰到腰上的一个香囊,那是瑾姐儿绣出来的第一个成品。
虽然针脚很粗,上面的梅花都看不出颜色,但接过的时候婉潞还是把它悬在腰间,为了自己的儿女,不能慌张。婉潞在心里对自己说,过了很久才见皇后的鞋尖离开婉潞视线往上方走去,接着她的声音又是轻轻响起:“抬起头吧,你究竟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婉潞抬起头,皇后斜坐在上方的一个小榻上,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在轻轻地敲着前面的小几,姿态优雅,一派闲适。婉潞刚要开口又觉得原来的理由全不对,扇子?婉潞镇定一下开口道:“此时已是秋后,娘娘的扇子并没放进箱里,想来娘娘定是念旧之人。”
皇后的眼微微一眯,接着就笑了:“念不念旧不好说,只是你千辛万苦进来,不是要和我说这扇子吧?”婉潞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像平时一样:“娘娘圣明,妾自然不是为了扇子来的,只是今日世家们对陛下来说,也就像这秋后的扇子,妾见娘娘依旧手持团扇,不由发一感慨。”
皇后脸上的笑没有变,看着婉潞轻笑:“你果然是为赵家求情来的,但你要知道,这些事说白了都是他们自找的。”婉潞的心咯噔一下,看来皇帝对世家已经再不能容忍,可笑各世家现在还以为能联手逼的皇帝让步。
心里虽然着急,婉潞脸上的表情可没有露出半点着急,微微叹了一口气:“当日陛下登基,赖的是各世家的支持,今日陛下已掌控天下,各世家再在陛下面前摆功臣的谱,自然不该的。可是娘娘,今日陛下要对大雍各世家下手,明日又会轮到谁身上,岂不令人心寒?”
皇后的眉一挑:“没想到你不是一般的后院妇人,还有几分见识,但你要知道,陛下给他们的,自然是旁人无法应许的。”旁人无法应许的荣华富贵,似锦前程。这些都只在上位者一念之中,婉潞岂不明白这些?她深吸一口气:“陛下富有四海,掌控天下,自然是乾纲独断。”
皇后还在等着婉潞剩下的话,就没听到婉潞余下的,眼往婉潞脸上微微一扫:“赵六奶奶,你进来见我,不是就说那么几句废话吧?”婉潞又伏身下去:“娘娘,妾进宫之前,本想求娘娘在日后赵府被夺爵之时,能对妾这一支加以青眼,方才一席话妾已明白,一切尽由娘娘和陛下掌控,妾的恳求不过是奢望。”
见婉潞不再绕弯子,皇后唇边带上一抹笑容:“你的丈夫是定安侯的幼子,覆巢之下无完卵难道你不知道吗?况且别人犹可,定安侯这边,真是恕无可恕。”恕无可恕,一股寒意从婉潞心里开始向外蔓延,她已经被惊住,原来赵府在皇帝眼里,已经如此被厌恶了吗?
皇后的声音又响起了:“况且,你来求见我,用的是什么交换?”婉潞抬头,有些茫然开口:“娘娘为天下之母,权势金钱无一没有,妾所能献上的,只有忠诚。”忠诚?皇后笑起来,那笑不像方才那样浅,而是真正笑出声:“忠诚,六奶奶你可知道,想到我面前献上忠诚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而你,一个六品小官的妻子,你的忠诚又值多少?”
婉潞闭一闭眼,冰冷已经变成绝望,等皇后的笑声停止,婉潞几乎是孤注一掷:“如果是赵府全族的忠诚呢,娘娘可还觉得一文不值?”皇后眼里有光在闪动,看向婉潞的眼就像锥子一样,婉潞把脊背挺直:“娘娘,此时朝堂之上的僵持局面,必要有人让步,一味不让步,只会两败俱伤,娘娘身为皇后,也不希望陛下为这件事伤神吧?”
皇后的手扶在小几上,面上一直没有表情,婉潞的心上上下下一直在颤抖,皇后会怎么衡量自己这番话,会不会突然变脸,叫来宦官把自己拖出去?当听到皇后轻轻叹一口气的时候婉潞的心这才有些放松,皇后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赵府全族的忠诚,六奶奶,你有什么资格用这些做保?”
婉潞看着皇后,眼里全是坦然,这时候在她面前做虚伪的样子反而不能得到她的肯定:“娘娘,侯府世子之位久拖而不决。”皇后这次的笑容里有些讥讽:“原来,你是想借皇家的手让你的丈夫继承侯府,可是我凭什么要助你,更何况,就算定安侯长子不贤不孝,你丈夫前面可还有个兄长是陛下的亲戚。”
能讲价钱就可以谈,婉潞心里的绝望已经退去,看着皇后的眼很真挚:“旁人继承了侯府,未必能献上赵府全族的忠诚,但妾可以,而且,”婉潞的心开始跳的快速,每一个字都在心里细细思量:“太子殿下已经十四,是娘娘所出的嫡子。”
皇后的眼没有离开婉潞的脸:“你倒极乖巧,懂的为自己铺条后路,陛下的心意已决,纵然是我也无法说转,赵六奶奶,你还是回家去好好为你的孩子们留条别的后路。”皇后说完就想起身离去,婉潞膝行一步:“娘娘,陛下要夺赵府的爵,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但各世家见了赵府这样下场,更为警觉的时候只怕有别的打算也不一定,到时陛下的打算适得其反,岂不让社稷危险?”
皇后低头看着婉潞:“你在威胁我。”婉潞又伏下|身:“妾不敢,妾虽是后院妇人,闲来也曾翻过史书,晓得国也好,家也罢,最难得的就是一句家和万事兴,陛下要尊崇两位太后,也是人之常情,世家们横生枝节,在妾这个妇人瞧来,不过和一个家里当家的和下面管事的不合绊几句嘴罢了,若真为此闹的朝中大乱,陛下纵然得偿所愿也是得不偿失,倒不如这边退一步,妾虽不能说别的世家,但赵府这里若娘娘肯施以援手,由赵府出面赞成陛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婉潞一口气说完,这是最后一击,不晓得皇后能不能听,皇后看着婉潞,半天才道:“跪了这么久,你先起来吧。”婉潞站起身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都酸麻不堪,努力站好后看着皇后:“娘娘圣明,与其两败俱伤不如这里退一步。”
皇后的下巴往里收了收:“你这法子不错,可是谁不知道赵府当家人固执迂腐,纵有圣旨他们不听时候,六奶奶,你要皇家的面往哪里搁?”婉潞吸气呼气,要让自己在皇后面前保持平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娘娘,只要赵府有人接旨就好。”
至于接旨的人是谁,那是赵府自己的事,皇后的脸上露出笑容:“六奶奶果然聪明,赵府不让你当家着实可惜,只是你赵府,也有人嫁进宗室,真要夺爵,也不会一败涂地的。”
婉潞叹气:“娘娘,至贵莫过于潞王,他的孙女还被卖为奴,对陛下有情,莫过于懿静太妃。”婉潞没有说下去,当年荣华郡主夺子去母,让秦太后死的不明不白,月贵妃抚育今上也很尽心,十年的抚育之恩,终究敌不过杀母之仇。
月贵妃死的凄凉不说,连谥号都没有,对皇帝讲尊贵,讲情义,那就是个笑话,这样的话婉潞不敢在皇后面前说,只是心里默默叹息。皇后似有所动,轻声叹息:“懿静太妃对陛下确有深恩,当日荣华郡主一事牵连了她,又有孝端皇后做主,才让她没有谥号,这样事情也不成体统,索性连她的谥号也一并追上吧。”
皇后这样说,就是首肯了这件事,婉潞心中分不清是喜还是忧,跪下重新谢恩:“妾谢过娘娘隆恩。”皇后看着婉潞:“记住,我要的是你赵家的忠诚,如果有任何欺瞒,六奶奶,到时任凭你有苏秦的辩才,也是徒劳。”
婉潞又伏身下去:“娘娘,妾虽是一女子,也知道君子一言的道理。”皇后的眉挑起:“很好,你的大儿子已经八岁了吧?四皇子还缺一个伴读,择日让他进宫陪伴四皇子吧。”婉潞的心颤了一下,皇子伴读,听起来是个好差事,但皇子们读书顽劣时候,常常都是伴读们挨打受罚,就和各府里书房伺候的书童差不多,皇宫里面规矩还严,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们,那也是惹祸的根源。
究其原因,各家多是挑选庶子们进宫,若赵思贤真的继承了侯府,智哥儿就是未来的侯府世子。婉潞怎舍得儿子进宫去做伴读,但话已出口不能再改,只有咬牙道:“妾谢娘娘。”
皇后叫起婉潞,脸上有莫名的笑容:“你要记住今日在我这里说过的话,不然…”婉潞当然能记住,皇后掀起旁边的珠帘径自走了。婉潞此时才觉得腿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跌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这才刚刚开始,侯府那个烂摊子。
婉潞苦笑了一声,果然世上没有白白得到的东西,要保住侯府就只能牺牲自己,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是牺牲是为的自己而不是别人了。
小宫女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青姑姑,时候差不多了,还请快些出来好出宫去。”婉潞把斗篷重新披好盖好,起身走到门前。太阳从昭阳宫的正殿那里直射过来,黄色的琉璃瓦晃的人的眼睛都发晕,婉潞抬头看了眼就低头跟着小宫女往外走。
不管怎么说,自己承爵总好过侯府被夺爵,只是智哥儿要入宫做伴读,自己的儿子啊。婉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怎样都要搭一个孩子进去。原来所谓牺牲,从一开始就有的,而不是从现在才开始。
回去的小轿上,婉潞的心绪并没平静,前几日劝浅草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总有那么一些缺憾。轿子到了平府,掀开帘子来接婉潞的自然还是淑娥,她一脸放心的样子:“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婉潞下了轿,淑娥伸手去扶她的时候才发现婉潞的手是冰冷的,有些不放心地问:“怎么,娘娘难为你了?”婉潞摇头:“娘娘宽厚仁慈,怎会为难我,只是我想保住孩子们,却没想到总要搭进一些东西。”
淑娥轻轻拍了拍婉潞的背,婉潞身子站的笔直:“你也不用安慰我,定安侯夫人,多少人想得而得不到呢。”淑娥诧异地啊了一声,婉潞此时心乱如麻,只是略略讲了几句,淑娥也沉默,这个结果和婉潞想要的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婉潞站了一会,脸上的笑容又重新现出来:“不这样,又要什么法子呢?一个随时可能被牵连罢官的六品小官,娘娘怎么能看在眼里呢?妹妹,是我把自己估计的太高了。”淑娥握紧婉潞的手:“姐姐,不管怎么说,这也不算太坏,只是以后要辛苦些。”
日子总要过下去,承继侯府,当然没有自己出去过小日子那么舒服,但既然到了,也要接着。两人说一会话,婉潞去朱氏面前问过安,吃过晚饭就上车回侯府。
车到侯府,婉潞刚下车就有管家娘子过来:“六奶奶,太太一直在等您。”看来比自己想象的快,婉潞匆匆往楚夫人的上房走去,刚进去还没行礼,就听到楚夫人的质问:“六奶奶,智哥儿入宫伴读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世家妇难为啊,其实这是最早想的文名,后来被我改掉了。
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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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的心猛地跳了下,照常行礼起身才对楚夫人道:“婆婆,媳妇刚回来,什么入宫伴读?”楚夫人一双眼盯在婉潞脸上,眼里没有了平日的和蔼,而是一种探究,婉潞不自觉地挺直脊背,毫无畏惧地和楚夫人对视。
楚夫人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了会儿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你不知道?今儿你究竟出去是做什么的?怎么还没到家就有人到家里传诏,说陛下亲自挑选智哥儿为四皇子的伴读,智哥儿虽是侯府子孙,小六不过一六品官员,怎么都挑不到他头上,六奶奶,你今儿究竟是回娘家了还是去做别的了?”
婉潞心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是要瞒还是直说,看着楚夫人那咄咄逼人的眼,婉潞跪了下来:“婆婆,恕媳妇不能说媳妇今儿去了哪里,媳妇只是想告诉婆婆一句,媳妇所为全为了侯府。”
为了侯府?楚夫人眼里的光并没有缓和,婉潞额头上又有汗渗出了,直挺挺跪在那里一个字都没说。外面传来混乱声,彩云的声音传来:“六爷,您不能进去…”不等她的话音落,想是被人推了一把,接着帘子掀起,赵思贤匆匆走了进来。
见婉潞跪在那里,楚夫人面色不善,赵思贤急忙上前跪到婉潞身边:“母亲,媳妇的所作所为都先问过做儿子的,母亲要罚就先罚儿子好了。”这句话差点没把楚夫人气晕,她咳嗽起来,屋里的婆子丫鬟都被楚夫人赶出去了,赵思贤抬起眼想给楚夫人端茶,又怕楚夫人骂,那眼有点怯生生的。
见年纪已经老大的儿子露出这怯生生的眼神,楚夫人倒觉得心里好受些,自己的儿子虽然护着媳妇,总还想着自己这个娘。楚夫人用手捶一捶胸口,喘息着道:“好一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娘在这里要咳死,你还跪在那给你媳妇讨情。”
赵思贤听了这话急忙站起身,端了杯茶给楚夫人润口,双手捏成拳给楚夫人捶着背:“母亲,儿子也是侯府的人,自然是侯府好儿子才能好。”楚夫人没有看儿子而是看着地上跪着的婉潞,唇微微一抿:“好一个为了侯府,你们不心疼儿子我还心疼孙子呢,那么一点点大的孩子就要送进宫去做伴读?皇子伴读,不过和我们这书房里伺候的书童差不多?你们怎能舍得?”
楚夫人说到后面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赵思贤已经垂手恭听,楚夫人骂完觉得好受些,那眼依旧冷冷地看着婉潞:“说吧,你究竟做了什么?”丈夫在身边,婉潞似乎又多了些勇气,咬牙开口:“媳妇只是不愿意赵家十四五的姑娘再嫁给四五十的男子,她们过的辛苦,我们心里又怎能好受?况且赵家出嫁的姑奶奶们,还要赵家这棵大树做依靠。”
楚夫人有所触动,但话语并没缓和:“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扭转局面吗?”婉潞还是跪在那里不动:“若加上赵府全族呢?”楚夫人霍地站起,直愣愣地盯着婉潞:“你说什么?”
赵思贤也惊讶开口:“婉潞,你…”婉潞眼里没有怯意:“献上赵府全族的忠诚,保住赵府全族的平安,婆婆,这个生意,你觉得化不化得来?”
啪的一声,婉潞脸上已经被楚夫人打了一耳光,打的脸都往一边偏了过去,楚夫人已经气的眼都直了,赵思贤忙上前抱住自己的娘,楚夫人直喘粗气,手指着婉潞:“你有什么资格,你不过是侯府的媳妇,侯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你…”
说着楚夫人就咳嗽起来,赵思贤伸手轻轻拍着楚夫人的背,婉潞没有用手去摸被楚夫人打的脸,声音依旧平静:“婆婆,难道和世家站在一起,逼迫陛下退让就能保住赵府平安吗?更何况,就算这次能保住赵府平安,大伯能担的起侯府的重责吗?”
婉潞连连质问,楚夫人已经无力去想她的无礼话语,只是看着婉潞:“我,不是让你们在旁辅佐了吗?”婉潞想冷笑,但笑不出来:“婆婆,试问天下可有小婶子当大伯子家的?大伯是婆婆的骨肉,难道六爷又是从外面抱来的不成,婆婆对侯府情形心知肚明,却为了那个嫡长的名分要大伯顶起侯府,还要我们夫妻一起牺牲,甚至连我们的儿女都要填进去,婆婆,您偏心的未免太过了。”
说到后面,婉潞眼里的泪已如泉涌,她也不去动手擦,只是任由眼泪横流,楚夫人的怒气已经渐渐消去,眼里也有泪,赵思贤一直紧张注视着她们婆媳,见楚夫人眼里也有了泪,忙上前拉一下婉潞:“娘心里不好受,你就不要说了。”
婉潞此时心里百感交集,什么滋味都有,还有一些委屈,刚要开口说我心里也不好受,见丈夫一脸的为难,又把这话咽了下去,只是低头垂泪。
楚夫人过了许久才吸吸鼻子道:“都是为了儿女,你大哥是长兄,照顾弟弟是他的职责,别人呢,别人能保证能对你大哥好吗?”此时楚夫人已不是那个侯府主母,而是一个关心孩子的母亲,婉潞抬头,语气十分坚定:“婆婆,大爷三爷六爷全是您生的,您难道还不晓得他们的脾性,做哥哥的照顾弟弟是职责,做弟弟的供养哥哥也是本分,婆婆的怜子之心人人晓得,但婆婆又怎能为一点怜子之心就让整个侯府都跟着陪葬?”
楚夫人没有去擦脸上的泪,只是摆手:“六奶奶,平日间瞧你不言不语,原来什么都藏在心里,倒是我瞧错你了。”事已至此,再说别的未免矫情,婉潞又行礼下去:“媳妇要的,不过是侯府能平安,旁的,媳妇都不能求。”
楚夫人又重重吸了下鼻子:“平安?六奶奶,你可是把智哥儿都送去做伴读了。”这事是婉潞心里的一根刺,婉潞还是没有动:“婆婆,总是要有牺牲的,智哥儿是媳妇的第一个孩子,媳妇疼他也不逊婆婆疼大伯,只是做男儿的总要顶天立地,他日后是要撑起全家的,哪能总在母亲庇护之下,婆婆要怪,就怪媳妇太狠心了。”
说完婉潞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聪明伶俐的智哥儿,一入宫会不会被人欺负?楚夫人叹气:“罢了,到这时候再说别的都晚了,小六,扶起你媳妇回去吧,我老了,这侯府该是年轻人做主了。”楚夫人的声音有些破碎和不甘。
赵思贤扶起婉潞,婉潞软软地靠到了他身上,两夫妻行礼后退了出去。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丫鬟们在把檐下挂着的灯笼取下来,把里面的蜡烛依次点燃。
见婉潞靠在赵思贤怀里走出来,下人们都觉得奇怪,但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依次行礼。赵思贤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婉潞的手背冰凉,手心却热的发烫。
两夫妻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里,智哥儿已经带着弟弟妹妹们在那里了,见到父母走了进来,两个女孩口里叫着爹娘就伸手要抱,福姐儿没有瑾姐儿腿那么长,跌跌撞撞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德哥儿已经爬到赵思贤身上:“爹,今儿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娘一天都没见到了,你们是不是去哪里玩了不带我们?”
婉潞不像平常一样把儿女们抱起,只是和赵思贤两个走到规矩起身要给他们行礼的智哥儿那里,瑾姐儿和福姐儿一人抱住他们的一条腿,再加上爬到赵思贤身上的德哥儿,这一路走的是十分艰难。
婉潞弯下腰,看着面前的儿子,他过了七岁的生日刚刚半年,个头瞧着比同龄人要高一些。见婉潞瞧着自己不说话,智哥儿张嘴笑了:“娘,不就是进宫做皇子伴读,又不是像三叔公一样上战场去杀敌,娘你不用担心。”
这孩子,婉潞撑不住把智哥儿抱在怀里:“那里比不得家里,规矩严不说,读书的都是龙子凤孙,你在家里人人都宠着你,到了那里要小心谨慎。”智哥儿在娘怀里连连点头:“娘,我知道,况且在家里我还不是让着哥哥们,护着弟弟妹妹?”
婉潞不由把儿子从自己怀里放开,细细看着他,是啊,他虽然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但在府里面,算是这辈中不溜丢的,有哥哥姐姐,有弟弟妹妹。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做母亲的心还是有些不能安慰,伸手摸摸儿子稚气的小脸,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赵思贤把那三个小的都安抚好了,见妻子只是摸着儿子的脸不说话,上前道:“智哥儿已经八岁,平日里有很聪明,进宫还有人教规矩的,你不要太担心了。”是啊,以后要撑起赵家的人是要经风受雨的,而不是一味娇惯,道理婉潞当然知道,可真到了面前,婉潞又希望自己能把风雨给儿子挡一些,挡的越多越好。
这夜智哥儿和赵思贤夫妻一起睡,见儿子沉沉睡去,婉潞的手在他脸上摸了又摸,赵思贤也看着儿子,轻轻搂了下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婉潞往后靠到丈夫怀里:“思贤,我真的没想到,要做牺牲,首先就是我的儿子做了牺牲。”
赵思贤握住妻子的手,轻声安慰:“婉潞,智哥儿说的对,他只是入宫读书,并不是去战场杀敌,做男子的为了赵家,牺牲些也是必然。”婉潞的叹息轻轻逸出唇间,又怕惊醒了儿子,只是用手捂住唇,并没察觉智哥儿的眼睫毛微微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