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时交子时,又是一年翻过,杨大叔带着人在院子里也开始放鞭炮,侧耳听听,四老爷家的鞭炮声似乎是最大的。
杨妈妈笑着道:“太太,四老爷家今年买了一万响的鞭炮回去,听说是那边大奶奶出的钱,要炸一炸晦气,要我说,他家的晦气是炸不走的。”朱氏了然一笑,新年该有新气象了。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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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七,朱氏请了十二众僧人,办了平老爷满周年的道场,族里也有人来上香的。八太太和朱氏相得,自然一大清早就来到宅里,手里还拿了两匹绢,一匹绛紫一匹浅红,说是送来给朱氏娘儿俩裁衣衫的,这满了周年,就能穿间色了。
朱氏也不和她客气,吩咐杨妈妈收下,嘴里笑道:“就这样两匹,裁一件衣衫也不够,八太太好大面子。”八太太拈起一块梅花饼,白朱氏一眼:“得,人巴巴地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好东西,你还嫌少,拿来,等我送给四嫂去,她定不嫌。”
杨妈妈早把东西收起来,见她爱吃这些小点,又吩咐丫鬟端上两样新鲜点心,笑的满脸皱纹都舒展开对八太太道:“八太太,您可要常来,您来了,我们太太也晓得外面的新鲜话,人也能欢喜些。”
八太太正和朱氏互相嘲笑,听了这话收起笑容道:“六嫂你不晓得,过这个年,四嫂可一点也不舒心,从初二就吵到现在,前儿过元宵又吵起来,差点就去请对方亲家去了。”
四太太家闹的越凶,越是朱氏想看见的,只是可怜了旺宗,朱氏心里一叹,这才开口:“算来刚满月,就闹成这样,也不晓得旺宗侄子怎样了?”
说到这个侄子,八太太顿了顿:“哎,虽说四伯四嫂是那样的人,但旺宗着实和他们不一样,明白道理,读书又聪明,可惜遇到这样的爹娘,娶了这么个媳妇,也是命苦。”
朱氏听的有些黯然,杨妈妈已经来报族里旁人也来了。来的就是那几位太太,她们的孩子都托了朱氏的福得以上学,这宅里有事,自然也赶了来,不一刻已聚满一堂,瞧着倒比平老爷停灵那几天还热闹。各人也带了些礼来,不外就是白酒,鸡蛋,挂面等物,甚而至于还有带红糖的,朱氏命杨妈妈统统收了进去,捧出茶来吃茶。
四太太不在,五太太就是年龄最长的,坐了首位,众人吃茶闲话,不外就是过年的时候裁了什么好衣裳,打了什么新首饰,这各家也有到议婚年纪的子女,打听下有没有亲戚中的子女有对的上的。一时说的也还热闹。突然有一个年轻小媳妇笑道:“四婶子平时遇到这样事情,是跑的最勤的,今日倒不见她来。”
这满堂的人,都愣了一下,朱氏瞧向说话的,见是自己侄子辈的一个小媳妇,娘家姓贾,外人都称她为贾大嫂,有人已撇嘴笑了:“侄媳妇,你来这里的日子浅,不晓得四嫂家的事情,她啊,这些日子怎么忙的过来?”
说着用粉色帕子捂住嘴笑,说话的是九太太,辈分虽高,年纪却小,和贾大嫂还是一年进的平家。贾大嫂的公公,婉潞要称一声大伯父的,七年前病死,那时她的丈夫也才十五,族里的二老爷三老爷是早已去世,族长这个位子才轮到四老爷头上。
四老爷见她家公公没了,婆婆又是个病秧子,本还想把她家的家产也谋了过来,幸得那时初为族长,在族里还没什么根基,又兼她婆婆有劈着,忙忙地在百日内把她娶回来,说要撑门立户。
忙完这些,她婆婆也就油尽灯枯倒头而去,贾大嫂那年虽才十六,却也晓得些艰难,和丈夫两人在家里把门关得紧紧,只说守丧,那些田地交予佃户,靠着积蓄和田租过日,四老爷虽动了些歪脑筋,但人家过人家的,他也不好打上门去,这才罢手。
提起那段,贾大嫂还有些恨意,对平老爷也有些怨言,这族里谁不是仰仗他家的,竟万事不管,由着四老爷横行,直到平老爷死去,朱氏的所为之后,贾大嫂才算对这边的怨气少了些,不然她是从来不上这边来的。
心头有怨气,自然是要发出来的,一人要提,另一人就跟着讲四太太家最近的事,不外就是婆媳成日吵闹,四太太想摆婆婆架子,谁知媳妇哪肯听她的?不是四太太的头发被抓乱,就是新媳妇的膀子被掐青,四老爷忙着家里还不够呢,哪还有时间去外面谋划夺人家产?
她们说了一气,贾大嫂看一眼朱氏,叹道:“要我说,做族长的,本该是为全族表率的,谁知我们这位族长,不但不体恤族人,连自己的家都管不好,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的。”
九太太正讲的有些口干,听了这话拍手道:“这有什么,换个族长就成了,别人家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贾大嫂心里早想着这茬,听了这话忙接口道:“族里的长辈论起来,说来说去,还是四叔叔年纪最长,他又是族长,这要换族长,怎么说也要长辈做主,他怎肯把自己换掉?”
说话时候,贾大嫂的眼一直看向朱氏,朱氏心里明白,她们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出面做主,朱氏只做一个听不懂,七太太已经嚷起来:“九婶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族里这样大事,岂是我们女人家能管的,你纵对四伯有怨气,也别这样说。”
九太太岂是个怕事的?早袖子一卷站起来道:“七嫂,我晓得你家靠着四伯家里,也从中落了不少好处,只是七嫂我劝你一句,做事休要做绝,做绝了,小心断子绝孙。”这话戳中七太太的疼处,她过门十年,怀胎三次,次次小产,七老爷在外面早有相好,那相好是邻村的寡妇,两人明铺暗盖也有一两年了,七太太怕的就是相好有了孩子,撺掇七老爷把自己休掉,接她进门。
早在相好之初,七老爷就露过口风,要七太太预备下,想把寡妇抬进门来,七太太倒盼着能把她抬进来,好好折腾一下。
谁知那寡妇是个机灵人,怎肯进门做妾在大老婆手下受气?七太太也只得忍住,想打上门去,自己又不是这样的泼辣货,忍气吞声不止一日。九太太这样说,七太太早端起手里的茶就往九太太面上泼去:“说话就说话,你无端端咒我做甚?”
九太太没了防备,被这杯茶泼中面门,茶虽是冷的,为今日来穿的簇新衣衫被泼湿大片,眉毛上早挂了茶叶,九太太大怒,顺手拿起茶壶就砸了过去:“你这个下不了蛋的母鸡,除了会讨好你那个不争气的老公,族里谁看你看的上眼?”
七太太一闪,茶壶虽没砸中,但掉在地上早打的粉碎,九太太的第二拳已经到来,七太太没防备,面上被揍了一拳,往后一仰,桌子被撞翻,椅子被推倒。
见她们打起来,坐在九太太旁边的贾大嫂忙上前拉架,她只是抱着七太太的胳膊:“七婶你消消气。”背地里却给九太太使眼色,九太太会意,趁着七太太胳膊被抱住,那手就往七太太的腰上臀间不断招呼。七太太岂是那么好欺负的?胳膊虽被抱住,那脚却往四周胡乱招呼,连上前拉架的八太太都被七太太踢了几脚,九太太和贾大嫂更不消说,两人身上都是脚印。
八太太费了些力气才把九太太拉住:“九婶婶,这不过一点小事,都消气。”她们初打起来时,朱氏还有些皱眉,本想站起身来劝架,猛然又坐了下去,瞧她们要打成什么样子?
猛然五太太咳嗽一声:“这可是在六婶婶家,打坏的可都是六婶婶家的东西,难道你们要预备赔?”这话让还在缠斗中的那两位停了下来,七太太头发乱了,脸色苍白,那泪不知什么时候早掉了下来,九太太年纪轻些,虽有些气喘,除了衣襟前被泼湿的那一大块,看起来还好。
两人相对喘气,猛然七太太大哭起来:“我不活了,这样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说着就要往外冲,这倒是人人没想到的,朱氏忙让杨妈妈上前拉住她,嘴里已经在喝:“几位婶婶都听我说一句,今日来本是为我家的事,那些话都不过是闲话,既是闲话,就各人放开手,何必闹成这样,下人们瞧着也不像话。”
七太太要寻死也不过是吓唬人的说话,被杨妈妈拉住后就只是痛哭,什么话都不说,朱氏已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前,对杨妈妈道:“先带着七婶婶下去洗脸换衣。”杨妈妈和一个小丫鬟,两人一边一个扶着还哭泣不止的七太太下去。
九太太用手拢一拢头发,脸上的笑容有些讪讪:“六嫂,今日这事倒有些怪我,明知七嫂最怕别人提这事,我还提,实在是没有体面,六嫂你就打我几下消气好了。”朱氏见她先开口求饶,倒有些不好怪的,只是摇头道:“罢了,九婶婶,你年轻气盛也是有的,先下去把衣衫弄干吧。”
楚二娘带着丫鬟已把桌椅扶正,扫一扫地下,准备重新上茶时候五太太道:“六婶婶罢了,今儿我们本是来六叔灵前上香的,先到灵前把这事完了再说。”这样也好,一群人往灵堂走去。
灵堂已重新布置的一片素白,婉潞带着续宗在灵前,见她们出来,忙上前行礼,依次上香已过,又让了一回茶,这几位太太也就告辞,朱氏一一送过,这才回到屋里。
还剩个八太太没走,笑对朱氏道:“六嫂,她们说的那话,不知六嫂可听见了?”换族长?这是朱氏早就有的想法,不过怎么换,就要有些讲究,看着八太太含笑的脸,朱氏端起茶:“难道说八叔叔也想当下族长过过瘾?”
八太太摇头:“我家过安生日子就罢,管这么多做甚,是大伯家的继宗侄子。”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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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宗?朱氏皱眉,和婉潞他们一辈的这些侄子侄女,朱氏并不是很熟,只记得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斯文有礼,别的就不记得了。朱氏轻轻叹了声:“他?人品怎么样,赶了狼又来了虎的情形,我听说的可太多。”
八太太脸上的笑意没减:“六嫂,你是糊涂了不是,怎么说继宗也是侄子。”四老爷是大伯子,朱氏他们再有不满,也要面上让他三分,换个晚辈当族长,那可就不同,他拿族长的款出来,这边也能用长辈的身份压制。
朱氏微微一笑,再没有说话,八太太心里已经明白,和朱氏说些别的闲话,过了些时婉潞进来,七太太九太太的衣衫也料理清楚,她们也就一起告辞。
等朱氏送走了人,婉潞还坐在桌边,看见朱氏进来,婉潞想起身,朱氏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笑着问道:“那些事都料理清楚了?”婉潞又待起身,刚离开凳子一点点又坐了下去,恭敬回答:“是,僧人们的衬钱已经放了下去,斋饭也散过了。”
朱氏面上有些疲惫之色,点头道:“有了你,我省了多少心。”婉潞习惯地又要推脱,抬头看着朱氏面上的神色,那推脱的话到了嘴边咽下去,变成一个微笑。朱氏伸手摸摸她的脸,示意她下去,婉潞起身行礼,想对朱氏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快步走出屋子。
太阳刚刚下山,虽是正月里,今年春交的早,腊月就交了春,院里的树木已经发出绿色,树下的野草早已绿茵茵一片,风吹在人脸上暖洋洋的。春燕把一件斗篷递上,婉潞挥手示意不要,在这春光里走走,也好想清楚一些事情。
“姑娘,虽说春风不寒,姑娘要走走,还是穿上斗篷好一些。”吴妈妈的声音响起,接着那件斗篷就披到了婉潞身上,婉潞轻轻摇头,这份好意也只得领了。
一从人毫无声息地走着,婉潞走了一段,停了下来,吴妈妈已经上前:“姑娘今日想是有什么心事?”此时已走到潋滟亭里面,婉潞顺势坐到石凳上,春燕忙把她扶起来,夏妍从袖子里拿出丝帕给她垫上,春燕这才重新扶婉潞坐下。
她们的动作婉潞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看着荷花池里,那吐出一点点的荷叶,眉头皱的很紧,不知道说给谁听:“我不晓得,太太对我是怎样的,若说好,她对我极好,可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事,她都不肯告诉我?”
婉潞的话里含着委屈,脸上露出的神情让人觉得需要怜惜,吴妈妈坐到她身边,轻轻摸一摸她的头发:“姑娘,你想多了,太太不告诉你,自然是为你好。”
为我好?婉潞的眼虽然看回来,但眉头并没有松开,吴妈妈脸上的笑容再不是平时一样,而是含有一丝安慰:“是啊,姑娘你想想,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事只该听,不该去管,况且,”
吴妈妈顿一顿,看向婉潞的眼含了一丝埋怨:“有些事做出来,那不是脏了姑娘的手,太太这样心疼你,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你反倒怨她不说不诉,这多寒人心?”
婉潞是个聪明姑娘,这些日子转不过弯来,不过是因了继母继女,终究有些隔阂,听了吴妈妈这番话,再一仔细思量,朱氏对自己,确是操碎了心,不管她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以后自己嫁出去能看顾续宗,所做的都不可厚非。
看着婉潞脸上露出的笑容,吴妈妈轻轻拍拍她的肩:“姑娘,我这一生所见的人多了,明白有些话该说出来,有些话不该说出来,也只有慢慢领会。”婉潞起身恭敬地道:“是,我记住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吴妈妈看着面前的少女,素衣珠钗,亭亭玉立,如同春日湖边新发出来的柳枝,仿佛想起了什么,终究还是一声叹息,是从柔韧的柳枝变成挡住风雨的大树,还是被人攀到别家,离开树枝后枯萎,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时光渐渐进到四月,四老爷家的院子,不但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变的平静,反而更加乱起来。新媳妇,或者该说旺宗媳妇,进门已经四个多月,月月月信照样而来,这让等着抱孙子的四太太更加气恼,和儿媳妇吵过几架的她知道儿媳妇不好惹,只得成天拿着菜刀在那里剁砧板,嘴里骂着母鸡不下蛋,那眼却是看着屋子,一口口吐沫吐过去。
一次两次还罢,还可以当做她是闲着没事,日日如此,甚至到了后来,有客来的时候她那菜刀还是不停,旺宗媳妇岂是忍得住的?
这天八太太过来,说是要寻旺宗媳妇去观音庙烧香,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剁砧板的声音,夹杂着四太太的怒骂声:“吃吃吃,天天喂你们这么多,就没见你下个蛋,惹火了老娘,老娘把你们都炖了。”旺宗媳妇一张粉脸登时变黑,八太太刚想出去劝劝四太太,就见影子一晃,旺宗媳妇跑了出去。
这是要打起来,八太太把茶喝完,听到外面传来四太太和儿媳妇的对骂,这才挑起帘子出去。四太太的砧板已经被踢飞,手里的菜刀倒捏的紧紧的,旺宗媳妇站在她对面,满脸通红指着她嚷:“这才嫁过来五个月,你就盼着有孩子,哪有这样的婆婆。”
四太太挥舞着菜刀,声音十分尖利:“呸,我是骂鸡,不是骂你,你倒跑来找骂?”这话让旺宗媳妇忘了怎么应答,四太太听到儿媳妇声音不响,更加得意了,瞧一眼儿媳妇的肚子,不无恶意地道:“外面那盐碱地,年年有人下种,也不见发一颗芽,只怕有人就是这样的。”
旺宗媳妇再老辣,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小媳妇,听了这话,呆愣了半响,八太太忙上前扶住她,刚要劝的时候听到旺宗媳妇大喊一声:“什么盐碱地?明明是你家下不了种,怪我这地做什么?”说着就大哭起来。
这话不但是四太太,听到她们吵架后赶来瞧热闹兼劝架的旁人也全都愣住,哐啷一声,有东西掉地,众人循声望去,旺宗面色灰白地望着他们,唇一直在抖,双眼已是空洞无神,脚下一柄锄头。
有几个见了,忙要上前劝说,谁知旺宗推开他们,大步转身向外走去。旺宗媳妇哭的伤心,四太太脸色变了又变,竟没有一个人想到去追旺宗,院子里除了旺宗媳妇的哭声,就再没别的声音,过了许久后四太太这才转身呸了旺宗媳妇一句不要脸,匆匆往外追去:“儿子,你回来,别做傻事。”
“这么说,旺宗竟去做了和尚?”下方的杨妈妈恭敬答道:“是,那日听说他在外面坐了一夜,第二日就去报恩寺出了家,四太太在庙外哭闹,可是谁又理她呢?”
哎,朱氏长长一声叹息,虽说是自作孽,可朱氏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吩咐杨妈妈:“你让人拿十两银子,几匹布送过去,就说日后他的供给我们这边出了。”杨妈妈应是之后才道:“早上姑娘知道了,已经吩咐拿了二十两银子送过去。”
说着杨妈妈还加了句:“太太,这真是母女连心。”朱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接着就问旺宗媳妇的事,杨妈妈摇头叹气:“太太,你也是知道的,四太太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按说出了这种事,就该放媳妇另嫁,她偏要拘着不放,说进了平家的门,就是平家的人,到死才准抬出去。”
就知道她会如此,朱氏轻轻吹一下茶碗上浮着的茶叶,脸上露出冷笑,四太太这是自己和自己作对,怨不得别人。
旺宗出家不过两个来月,他种下的稻谷才刚结满穗子,田间还没变成丰收的黄色,另一个消息让整个村子大哗,七老爷在邻村的那个相好打上门来,打的却不是七太太家的门,而是四太太家的门。开门的人刚打开门,就见她气势汹汹冲到旺宗媳妇跟前,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劈面就是几个耳光,嘴里还在骂着:“我打死你这个狐狸精,世上还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吗?自己老公当了和尚,就去勾搭叔叔,这样不顾伦理的事,你家还真做的出来。”
几耳光打的旺宗媳妇说不出话,四太太本在屋里,心里还在高兴这儿媳妇有人惩处,谁知听一听话音,心里登时大怒,推开门就嚷道:“你是从哪来的,找错门了吧?”
那寡妇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一张瘦呱呱的脸,两道吊梢柳眉,听到四太太这样说,丢开旺宗媳妇叉腰就对四太太道:“呸,你还在做梦呢,你这媳妇,给你那出家当和尚的儿子头上戴了绿帽子,肚里早有了孽种,这几日正在寻药打胎呢。”
什么?四太太如被雷劈到,上前就要去抓自己媳妇:“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事情既已抖出来,旺宗媳妇又是个泼辣货,那还肯藏着掖着的,打掉四太太的手就嚷起来:“是,那又怎么样,这样的活寡老娘可不守,你家不许我嫁人,那我也只好养汉。”
饶是四太太经过许多事,也经不起这样的,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大哭起来,作孽啊。这时来瞧热闹的人早挤了满满一院子,寡妇四处一寻,不见七老爷的影子,双手叉腰怒骂道:“做出这种事情来,知廉耻的就该由族长做主,把他们统统赶出去,省得带累一族的名声。”

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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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有人已经笑出了眼泪:“这位大嫂,难道你不晓得,这媳妇就是族长家的儿媳妇?再说谁不知道七叔和四伯是一个人,赶出去,大嫂,你在说笑话吧?”
寡妇头一扬,大骂道:“难怪会出这样无廉耻的事情,原来族长就其身不正。”说着寡妇看一眼旺宗媳妇,旺宗媳妇脸上虽还有被她打了几巴掌的痕迹,但那眼一点也不示弱,见寡妇瞧向她,瞪眼就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偷人养汉都敢跑到别人家来做主?你族里要有廉耻,就该把你赶回去。”
寡妇卷卷袖子,上前就要打她,嘴里还在骂着:“我偷人,我养汉,我可没有养婆家的叔叔,像你这样没人伦的,就该在祠堂跪死。”寡妇口里虽然在骂,那拳头可是直冲旺宗媳妇的肚子去的。旺宗媳妇只顾着骂回去,没管住肚子,寡妇那拳又不是一般的粉拳,登时肚子被打到,旺宗媳妇疼的蹲下身子,面色已然发白。
寡妇的气还没出够,趁她蹲下身子时候就坐到她肩膀上,那手开始往她脸上抓,嘴里骂个不住。四太太在那里只顾着哭,看热闹的竟没有一个人上来劝架,寡妇的手又毒辣,旺宗媳妇面皮又薄,哪禁的住几下,就被抓出道道血痕。
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是人?旺宗媳妇虽肚疼不住,身子又被寡妇牢牢坐住,连手上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但一张嘴总还是能动的,趁寡妇的手又往自己脸上抓的时候,张口死死咬住她的手。
寡妇正打的兴起,哪料到她竟咬住自己的手,十指连心,咬住一个都是疼的,旺宗媳妇咬住的是她右手的两根手指,咬的气力不小。旺宗媳妇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咬松,还能听到轻轻的咔声。
寡妇一阵钻心的疼,只顾把手指从旺宗媳妇嘴里抽出来。旺宗媳妇感到身上的压力一松,用尽浑身的力气站起身把她掀翻在地,也坐到她身上用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此时旺宗媳妇的头发已经全散掉,脸上带有血痕,那手一定也不放松:“我掐死你,掐死你。”
话虽这样说,旺宗媳妇总是肚子疼个不止,掐了一会就软掉,寡妇一得到空挡就大叫起来:“打杀人了,打杀人了。”周围的人哪有一个理她的,旺宗媳妇已瘫软在地,寡妇滚的一身都是土,方才的几分俏丽全消失不见,恶狠狠地瞪着旺宗媳妇,口里还在放狠话:“像你们这样没廉耻的,我还从没见过。”
“够了。”清脆的喝止声传来,人群让开,走进一个年轻少妇,她进来见了面前情形,对在地上坐着哭个不停的四太太道:“四嫂,你是当家的人,难道这些事都掌不住?”四太太拍着大腿哭的正兴,听见这话,声音不但没收,反倒哭的更大声些,口口声声作孽不说,还骂着旺宗媳妇。
八太太见四太太不但不听劝,反倒更大声些,眉头皱了皱,看着面前泥人样的寡妇和旺宗媳妇,对寡妇道:“这位也不晓得怎么称呼,你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论身份,你不过是七伯的相好,有什么也轮不到你来打不平。”
寡妇哪是能听好话的,把头发胡乱拢一拢,吹一吹虽没被咬断,但已肿起来的右手,拍着手就叫道:“啊也,我原先还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原来你们族里,上上下下都是不识好歹,不晓黑白的人,这叔子和侄儿媳妇滚在一堆,有了孽种,别说我这样的,就算是个外人见了,也有管的得。”
说着寡妇还不够出气,手又拍了拍,拍着胸口就大骂:“我是晓得你们族里的七老爷和族长两个做了许多坏事,挖绝户坟,踹寡妇门,不然我今日也不会来到这里。”说着寡妇指着外面大骂:“平老七,你是个男人就给我滚出来,你趴在老娘身上说甜言蜜语的时候…”
猛然听到女子的哭声传来:“我不活了,我今日就打死你这个老狐狸。”接着一个人就扑过来,和寡妇扭打在一起,扑上来的人是七太太。寡妇上门时候,她虽假装不知,但还是忍不住走出来听听,谁知竟听到这样一句,顿时觉得心肝俱裂。
七太太虽娇弱,寡妇已先和旺宗媳妇打了一场,力气没有那么大,七太太上手又是抓头发,掐□,寡妇顾的了上边顾不了下面,冷不防还被七太太往那不可说的所在抓了一把。寡妇吃疼不住,转增凶悍,一口咬在七太太肩膀上。
七太太虽被咬住,手却没放,八太太见不是事,急忙招呼几个说的着的妯娌侄媳,上前把她们各自分开,寡妇的头发已蓬成鬼一样,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几片,虽被贾大嫂牢牢抱住,那眼怨毒地瞧着七太太,嘴还是骂个不住:“我是没廉耻的,我倒想瞧瞧你们这赫赫侯族,有什么廉耻?”
七太太被九太太和五太太扶住,心酸不止,只是哭不停,八太太晓得只怕就是今日目的就会达到,面上神色摆的更端庄些,对寡妇喝道:“这是我们平氏族里的是,要开祠堂,要撵人也是我们的事,你休再提。”寡妇冷笑几声,看着众人:“呸,你们平氏的族长自己就不正,连个自己的儿媳都和兄弟滚上了,我瞧着,再过些时,只怕这个老不羞还会扒一扒灰。”
正哭的兴头的四太太听了这话,猛然冲上去对着一直瘫坐在那里的旺宗媳妇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打死你这个孽障。”旺宗媳妇的肚子本已疼痛,哪还禁的住这样打,双腿间有血流出,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