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妇 作者:秋李子

文案:

世家妇本是侯门女,当破落侯门女成为鼎盛世家妇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故事?
不会写文案,于是把当初地主婆的广告词搬过来:
本文融后院妻妾争宠,丫鬟们挑拨离间,媳妇们彼此不怀好意,家庭争产与一体,充满了狗血YY小白故事。
然后再次发现,我的所有文几乎都可以浓缩成这样一句话,我真是没创意的人啊,掩面奔下。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平婉潞(赵六奶奶) ┃ 配角:朱氏,续宗,赵家那一家子 ┃ 其它:


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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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觉得身子沉重的没有办法,眼皮重的活像下一刻就能睡着,但事情还没有结束,还是要打起精神料理,听着婆子们的恭敬禀告的声音,婉潞看着她们也疲累之极的眼神。
这都足足三天了,上下都没有好好的睡,疲累也是正常的,总要过了头七,才能歇一下。婉潞把对牌批回去,从一旁陪侍着的丫鬟春燕手里接过盏茶。春燕也是在打瞌睡,没注意婉潞接过茶,直到听到婉潞喝茶的声音才惊叫起来:“姑娘,这茶是冷的,等再给你换热的。”
婉潞早把茶喝干,虽是冷的,却让她精神一振,把茶杯放下,婉潞用手按一按两太阳:“你也趁空打个盹去,我瞧着这里也就是守灵,你再陪我熬着,到时就更没人服侍了。”
春燕揉一揉眼睛:“不,哪有姑娘在这里守灵,我们去偷空歇着的理,再说夏妍也去歇着了,我们俩轮换就好。”虽然这样说,春燕还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刚把手放开,春燕就看见婉潞探究的眼神,春燕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婉潞示意她退下,回事的婆子已经没有,就往旁边的灵堂来。白日热闹的灵堂此时只剩下几个人了,念经的僧人已经去歇息了,灵位之上,写的是自己父亲的名字,下面落的,是继母和自己,还有弟弟的名号。平太太朱氏怀里抱着已经睡的昏昏沉沉的续宗,眼里的泪没有干过。
听到脚步声,朱氏转身看见是自己的继女,把续宗放到一边,轻声问道:“劳烦姑娘了。”婉潞也跪到她旁边:“太太说什么话,我是平家女儿,太太事忙,自然要帮的。”说完这句,两人都感到无比尴尬,不晓得再说什么。
婉潞六岁丧母,七岁那年父亲给自己娶了这个继母,八岁的时候添了个弟弟续宗,到现在继母进门八年来,四时衣物,丫鬟婆子,一日三餐,包括请来教导自己的先生绣娘,这些是从来不缺的。缺的,只是不像母女一样,除了每日晨昏定省,节庆时候,循例说上几句,别的话,两人就都没什么可说的。
偶尔婉潞也会怨,如果是自己的亲娘还活着,一定不会这样客气,而是会亲自教自己。但随即婉潞又笑自己想的太多,这个继母,虽然待自己不甚亲热,但也不克扣,闲来时也带自己应酬,自己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在和自己同龄的人那里,也是头一份的。
年前她还命人把自己娘当年的嫁妆全都放到自己房里,还往里面重新放了一套金头面,金银席面各一桌,玉琢的合卺杯一对,各种零碎的布料那些,林林总总也是许多,说等明年自己出嫁,好让自己去做人。纵是亲娘,也只能做到这样。
万事休求全,这是婉潞从小受的教导。婉潞对这个继母同样也是客客气气,只是父亲的骤然离世,除了料理丧事,婉潞心头开始有了不安,继母原先对自己的情意,不定就是看在父亲面上,父亲已经不在了,自己此时就是真正的孤儿,续宗还小,不定她会变过面皮?
想是离了温暖的怀抱,续宗觉得睡的不舒服,用手揉揉眼睛张开,看见面前的婉潞,软软叫了声姐姐就偎到她怀里:“姐姐,方才我梦见爹了,爹还说下次出门时候给我带好玩的回来。”
婉潞虽和继母之间客客气气,但对自己这个小了八岁的弟弟十分疼爱,朱氏也乐得看到他们姐弟亲热。思及至此,婉潞才恍然,继母对自己不仅是客气,还是含了一丝慈爱的,不然多听过有继母生了孩子,和前妻子女有隔阂的事情。
此时听到续宗的童言,婉潞眼睛发酸,用力眨一眨双眼才柔声道:“续宗,爹爹已不在了。”说完婉潞觉得心里酸涩无比,把续宗紧紧抱住,续宗在她怀里一声不出。
朱氏看看灵前那些随同守灵的丫鬟婆子们,熬了这么几夜,有几个也在那打着瞌睡,小声对婉潞道:“大姑娘,你先去歇一会吧,熬了这两夜,你眼睛都抠了。”婉潞看着比平时憔悴很多的继母,她本就生的好,平时又爱修饰,看上去不过二十刚出头,现在脂粉未施,眼下一大块黑影,脸上泪痕未干,看上去老了十岁都不止。
婉潞轻轻摇头:“太太,还是您先去歇着吧,我年轻,熬得住。”朱氏唇边突然冒出丝古怪的笑容:“日后再没人瞧我的容貌了。”接着朱氏抬头看着婉潞:“你不同,你还要嫁人,女子的容貌是极重的。”
说话时候,朱氏伸手想摸婉潞的脸,快要触到时候又停在那里,婉潞能感到她修长手心里的热气,她对自己,真的已是极好。
自父亲去世之后,婉潞心上一直萦绕的那丝不安此时消失不见,方想说话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走进一个管家娘子,看着她进来婉潞才恍然此时已是天光大亮,管家娘子也顾不上行礼,只是匆匆地道:“太太,大姑娘,赵亲家那边派人来了。”
赵亲家,那就是婉潞的婆家,平老爷一倒下去,就遣人去报信,只是他家虽在离此两百来里的京城,算着时日,前日就该到了,今日方到,是有些怠慢了。
朱氏看一眼听到赵家来人之后明显有些羞涩的婉潞,问管家娘子:“她家派来的是谁?快些打扫客房。”管家娘子双眉紧蹙,就是来的人有些不好说,朱氏是个伶俐人,只一眼就明白,头微微一摇:“怎么,亲家老爷没来?”
管家娘子如实答道:“他家只来了两个管家,说事出仓促,大老爷忙于朝事,六爷要急着明年的会试,等明日七爷出京来灵前上香。”管家娘子说一句,朱氏的脸色就变白一层,等到说完,朱氏的脸色已白的不像样了。
婉潞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父亲新丧,公公不来的话还能用朝事忙碌,连自己丈夫都不来,这对自家轻慢到了极点。管家娘子说完,小心翼翼地问朱氏:“太太,那两位管家说要进来给老爷磕头上香,说这是出京前亲家老爷的吩咐。”
朱氏压了又压,才把心中的那股怒火压下去,按说这样轻慢,是不该让他们进来的,但日后又要仰仗他们,刚要说话,已经听到婉潞道:“杨妈妈,你出去告诉那两位管家,等明日七爷到了,再到灵前磕头上香不迟。”
这?杨妈妈探究地看向朱氏,朱氏伸手拉一下婉潞:“大姑娘。”婉潞也顾不上别的,看着杨妈妈:“还不快出去?”杨妈妈没等到朱氏的另一个指令,行礼出去了。
婉潞直到杨妈妈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觉得身上一片冰凉,朱氏回身见她浑身都在抖,伸手摸一把她身上,冷汗淋淋,忙把她扶了坐下,从壶里倒出杯热茶:“大姑娘,世态炎凉,我经过见过的也不少了。”
婉潞手里紧紧握住杯子,全身上下只有这杯茶暖和些,对朱氏的话充耳不闻,朱氏坐到她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婉潞发了会呆这才把已经冷了的茶放下,瞧着朱氏道:“太太,轻慢我也没什么,只是在亡人面前也该收敛着些。”
亡人?朱氏似被什么东西打到,有些茫然失措地看着上面的灵位,平公孝锋之位。亡人亡人,从此之后就是阴阳两隔。这几日朱氏虽吩咐下人料理丧事,但直到此时才仿佛意识到,他从此再不在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坳涌上心头,朱氏闭眼,一串泪水从她眼里滑落。
朱氏难过的几乎崩溃,恍惚中,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耳边是婉潞温柔而又有些迟疑的叫声:“太太?”
朱氏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继女,淡淡娥眉下眼似秋水,她的鼻子和丈夫是一摸一样的。这是他留在世上的骨血,和续宗一样,续宗才七岁,平氏宗族里面难免有想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自己的娘家不过普通商户,哪似婉潞定亲的赵家,是大雍朝延续百年的世家。
不管是为了什么,为了续宗,为了亡人在地下安宁,眼前的继女都不能似原先一般淡薄。朱氏反握住她的手,眼泪掉落下来:“大姑娘,直到此时,我才知道老爷他,是真的不在了。”
看着朱氏悲戚的面容,听着她难过的话语,婉潞心中的悲伤更重,泪也落了下来,鼻中酸涩更重,看着已经又睡过去的续宗,婉潞的话已经快要泣不成声了:“太太虽然自苦,为了续宗也该自己保养些,况且平家日后还要多靠太太。”
短短数语,婉潞已经泣不成声,朱氏也撑不住,方才的话还有一些是为的自己,此时却是想起已死的人,抱住婉潞大哭起来,灵堂里伺候的人也流泪不止。睡中的续宗被哭声吵醒,揉着眼睛睁开眼,含糊地叫了声爹,这才站起来。
听着那声爹,朱氏心中就似被锥子刺了一般的疼,伸出一支手揽过儿子,一家三口哭兴了,堂里的下人们又不敢劝,杨妈妈在外面等了许久才小心进来回道:“太太,小的按了姑娘的意思去和赵府管家说了,管家说既不许上香磕头,就来给太太磕个头,然后这就回京。”

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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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两位管家进来的时候,朱氏已经重新洗过脸,端庄坐在那里,手里端着碗燕窝粥,只是用匙子搅着,丫鬟伺候在一边。
两位管家心里明镜似的,上前恭敬行过礼,听朱氏问过老侯爷,太夫人的安,这才敢站起身,恭敬垂手而立。
又把方才对杨妈妈说的那套说辞重新说了一番,也就拿了朱氏给的赏,告辞而去。朱氏的脸色在他们走后就变的有些阴沉,把手里那碗已经变冷的燕窝粥放在桌上,眼呆呆的不晓得在想什么。
杨妈妈已经重新进来,脸色比方才好看许多,摸一摸燕窝粥,触手冰凉,把碗递给丫鬟,示意她们下去换碗热的上来,这才带笑对朱氏道:“太太,亲家府上真不愧是积年的世家,这两个管家行动做派礼数真是半点也挑不出来。”
挑不出来?朱氏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方才你听他们叫我什么?”方才?杨妈妈愣住,仔细想了起来,方才赵府管家称呼自己太太用的可是平太太,而不是以往的亲家太太。
杨妈妈似被泼了一身的冷水,按说不该有这种疏忽的,她把丫鬟重新端上来的燕窝粥递给朱氏,小心翼翼地道:“太太,不定是他们疏忽了。”
朱氏鼻子里哼出一声,一口口喝着燕窝粥,赵家的意思,只怕是要想退亲。杨妈妈接过她手里的空碗,等待着她的下一个指示,朱氏用帕子点点唇角,唇边的冷笑已经收起,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好怕的。
十二名僧人在上方念经,烧纸磕头,除自己家人,祭拜的人也不算少,朱氏觉得额头上的汗又往下滴。杨妈妈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太太,族里的三位老爷来了。”
跪在朱氏身边的婉潞一愣,族里的人那日父亲倒下时候就遣下人去族里太爷那里禀报了,料理丧事少了他们也是不成的,不过一个个都说事忙不过来,怎么现在过来了?
朱氏比婉潞想的就更深了,平氏一族,祖上三代为侯,封侯之后,远的近的族人全都依附本家过活,一年光这些开销就不在少数。若爵位一直袭着倒也罢了,偏偏到了自己丈夫这里,爵位到头不说,朝廷连个恩典都没有。
仗着侯门长子的荣光,丈夫初娶的还是尚书家的千金,等公公过世,丈夫就将当年被封为侯时赐给的田地住宅全数返还,那时少了朝廷俸禄,只是靠着原先置办的田地商铺,这些田地商铺的出息和当初公公在时就不一样,年年要纳税,家里的日子就渐渐差了下来。
丈夫先头妻子熬不过淡薄,过不了一年就撒手而去,当时的婆婆还当侯门媳妇,就算是填房也是无数人抢着来的,那晓得去旧日好友那里说亲,一个比一个推的快些,没了法子才娶了自己过门。
受了这样冷淡,婆婆也熬不住,五年年前撒手归去。那些族人?朱氏唇边的冷笑更甚,一个个只知道趋炎奉势。公公撒手而去,平家日子难熬时候,不见一个上门的,以至于婉潞她娘的葬礼也是冷清清的。等听说娶了自己,带来的嫁妆丰厚,一个个又翻转面皮,日日来打秋风。
丈夫是个厚道人,对着人只说好不说坏的,虽有自己百般拦阻,也被他们沾了些便宜去,这几天不过来,不定是在那里商量要怎么算计着家财呢。
朱氏思量妥当,已经到了外面大厅,坐在上面的三个人,依次是族里的四老爷五老爷七老爷,四老爷还兼着平氏族长,当初本该平老爷袭的,平老爷经过这些事情,对族里的事情也淡了,自然推了,四老爷就捡了个族长当当。此时平四老爷正翘着脚坐在上面对着小厮们喊:“还不快些去拿好酒好菜来?”
说着端起茶壶,闻一闻:“这多久的茶叶了,也拿来给老爷我喝,还不快换新茶来。”小厮骨突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五老爷一脚踢去:“你这小厮还不快去?你家老爷倒了头,这家事就要我们族里来分一分,到时连你们都是我们的…”
不说朱氏,连杨妈妈都听的大怒,虎着脸上前对小厮道:“后面还等着人上香伺候呢,你怎么在这玩?”小厮满心的委屈,但也晓得杨妈妈是对他好,缩着头就跑了。
七老爷喝光一壶茶,看见杨妈妈,斜着眼道:“老太婆,你是我们家的人,还不快些给老爷们倒茶来?”杨妈妈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从他手上抢过茶壶:“我是太太的陪房,可不是你平家的人。”七老爷脸一红,四老爷已经看见站在门口的朱氏,也不起身只是对朱氏道:“六弟妹你瞧瞧,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对族里的老爷们都这样?”
杨妈妈把茶壶放下,上前搀着朱氏坐到上面,朱氏坐下来才淡淡地道:“我家下人,惯会看人,讲礼的自然就对他有礼,那不讲礼的…”朱氏的这声拖的很长,故意看着四老爷:“自然,四伯们是讲礼的。”四老爷没想到朱氏嘴快如刀,中了暗箭也不好说出来,只得咳嗽一声。
杨妈妈命丫鬟重新上了茶,七老爷给四老爷使个眼色,四老爷嘴一咧,做出个哭样来:“六弟妹,老六这次没了,我们做兄弟的,实在是伤心不止。”说着用袖子盖住脸,嘴里嚎啕了两声出来,五老爷和七老爷也有样学样,各自用袖子盖住脸。
朱氏纹丝不动地看着他们在那里演戏,方才的话是听的清清楚楚,他们的来意必定不善,不过为了续宗也不能让他们讨了一分便宜去。朱氏只是冷眼看着,四老爷嚎啕一会,得不到朱氏的回应只得放下袖子道:“六弟妹,我们平家本是大族,只是祖上的爵位没了,现在最成器的老六也死了,族里现在也就只剩我们几个,总该连成一心才好过日子。”
朱氏哦了一声,五老爷有些着急,嚷出来道:“六弟妹,你儿子还小,只怕连打盆都不会,我们商量了,把四哥的儿子旺宗过继过来,他今年十五了,等娶了媳妇也就能当家立户,比续宗那小小孩儿顶用的多。”
四老爷听了这话,心里漾出喜色来,但面上又要维持住悲伤之色,于是那双眼不晓得是该喜还是该愁,索性用手揉眼,揉的红兮兮的才道:“六弟妹,你是晓得的,我家旺宗是我的心头肉,本不愿过继的,只是你一个寡妇带个小小孩儿,哪能顶门立户,这才过继了过来。”
七老爷也在那里嚷:“是啊,六嫂,四哥这番美意你就收了吧,别觉得不好意思。”朱氏只觉得五内都有火,强过继子的事也有,不过都是些有女无儿的,哪有明明有儿子还要过继的。
朱氏冷笑:“四伯的这番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四伯,我是个年轻寡妇,等丧事办完,二门内不敢有三尺之童,怎敢让十五岁的侄子进了二门,这番美意,也只有却了。”
年轻寡妇?七老爷的眼不由往朱氏脸上骨溜溜一转,朱氏今年不过二十六,本长的好,又穿了一身重孝,平日的十分颜色又多了五分,看在七老爷眼里就如姑射仙子一般,心中顿时转过个没天理的不伦主意来,若得这女子抱在怀里,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了。
四老爷心里早料到朱氏不会轻易同意,眉头一皱,七老爷已经嚷了:“六嫂,四哥可是族长,他的话你是不得不听的。”朱氏眉毛一竖,轻轻一拍桌子:“我不愿意,难道你们还明抢不成?”
五老爷有些粗鲁,哼了一声:“你若不听,我们本是宗族中人,把你撵回你娘家,瞧你摆什么谱。”杨妈妈在旁边听不下去,呸了一声:“我们太太是明媒正娶进你平家的,守了老太太三年孝的,就算当日老爷在时,也不能休了太太,如今你们轻轻一说,难道不怕我们去公堂告你们?”
四老爷的脸仰的高高的,十分鄙视地道:“告?她一个填房,有什么嘴脸去告我们,论起来,连续宗都说不得是正室嫡出,不然我们怎会过继儿子过来。”
啪的一声,四老爷脸上已挨了一下,朱氏收回手:“杨妈妈,找几个人来,把他们给我撵出去。”杨妈妈等的就是这句,应声出外,四老爷捂着脸,怒极大叫:“好啊,你敢把我们撵了,老七,出去找个媒婆来,把她卖了。”
朱氏扶着桌子:“呸,你们这没了天伦人理的东西,敢叫媒婆,还真当我朱家没人了?做兄弟的刚死,大伯子就过来要分家产,卖寡妇,就算说到天去,也没这个理。”七老爷巴不得要去找媒婆,听了这话犟着脖子地说:“你死了丈夫,自然要听宗族做主,族长做主,自然卖的。”
说着横眉竖目地对着进来的管家们道:“听到没,我们才是这家的主人,还不快些把她撵出去。”管家们面面相觑,不晓得该听谁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已经响起:“耳朵都聋了吗?没听到太太说的,把这几个上门无理取闹的东西都给我赶出去。”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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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婉潞出来,四老爷肚皮里的主意是早打好的了,这世上继女和继母之间,能处的好的百中无一,婉潞年轻,定要说的她帮着自己才好。脸上的神色顿时变成悲伤和愁苦之色加在一起:“大侄女,我们晓得你在后妈手里吃了无数的苦头,现在你爹没了,你在她手里更是没好日子过,我们把她撵回娘家,也好过过清净日子。”五老爷和七老爷连连点头:“大侄女,你年纪小不晓得,这后妈最是搅家精,十个家里有十一个倒是被这后妈搅散的。”
朱氏见他们当了自己的面就这样挑拨,竟是一点体面都不讲,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是咳嗽不止。杨妈妈忙上前给她捶着背。婉潞的眉微微一皱,看向四老爷又转向朱氏,回头看着那群下人:“还不快些把他们撵出去,什么族里的老爷,不过是些泼皮光棍罢了。”
四老爷没料到婉潞年纪小小,倒这般有主见,脸一下拉了下来:“大侄女,我们可是平氏族里的,日后你嫁了出去,也要靠我们去给你撑面子,不是你那个后妈。”
婉潞一笑,头扬的高高的:“要你们给我撑面子,我怕别人以为走错了人家。”五老爷桌子一拍:“果然是后妈不教儿,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就这样尖嘴刻薄,和那些市井上的妇人有什么区别?”
朱氏此时喘匀了起气,拉住婉潞道:“大姑娘,这些事我受委屈罢了,你又何苦?”婉潞伸手拍着她,眼并没有离开这些人的身上。当日自己的爷爷一倒下,这群人就跑来帮着办丧事,嚎丧嚎的比自己爹还心疼几分,谁知丧事一办完,就听家里的下人在那偷偷讲,这群人哪是来帮忙的,趁丧事时候,不知摸了多少东西去,打偏手的就更不少。
自己的爹忠厚,拘着下人不要议论。家里的顶梁柱一去,爹又是书生,生计是概不会的,田产店铺,也就赖着旁人在管,初还是赚不到钱,渐次就是赔起本来,不过短短一年,平家就显破败之相。
娘在此时偏又病重,医者说了要用人参养着,论起以前,人参那是什么稀罕物事。此时日子不比从前,别说人参,参须都寻不出几根。到这几个族人家里去寻,一个个都推没有,这也罢了,偏偏这几个人的妻子过后又打着来看望的幌子,在那里搬嘴弄舌,说自家又做了什么好衣裳,打了什么好首饰,一句句只是说给娘听的。
娘受了这样的气,熬不得半个月就去了。想起往事,婉潞此时已泪水满眼,这些没廉耻的,当初去他们家里寻二两人参都寻不出来,等爹娶了继母,继母本是商户出身,当家是把好手,把个家业又重新拾起来,一个个又像苍蝇似的围了上来,爹活着时候还顾虑着他们,现在爹也去了,继宗还小,若真被这些族人缠上,只怕又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婉潞擦一把眼里的泪,冷笑道:“还不快些把他们撵出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管家们听到婉潞这样说,再没了顾虑,拿起手里的棍子扫把就往这三个人身上打。
四老爷没想到婉潞小小年纪,竟这样厉害,气的在那里跳着脚大叫:“你,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侯爷,克死你娘,现在又克死你爹,我告诉你,现在赵家要退婚,我们做了你族人,本该替你出头,让赵家不退的,现在,门都没有。”
管家见他嚷的不像,一扫把又打过去,四老爷被茅草扫到,嘴里连连呸了许久,才把茅草吐尽,五老爷忙上前搀住他,嘴里发狠道:“似你这样的,就该一世嫁不出去才好,我等你拿着金银上门来求的日子。”婉潞已撑不住了,眼里的泪流个不止,反是朱氏扶住她,对管家们道:“还不快些撵出去,这些话,哪是大姑娘能听的。”
四老爷骂声不绝,五老爷帮忙骂,七老爷在那里抢过一根棍子,倒要来打婉潞,杨妈妈在旁看见,忙用身子一拦,七老爷那棍子正正打在她背上。杨妈妈虽说在平家帮着朱氏管事,可也是做粗活出身,被打后大怒,手一伸就把棍子扯过来,劈头盖脸地对着七老爷打了下去:“我把你这没良心的,活活打死才好,老娘活了快六十岁,这抢家财的也听过不少,别说这侯门公府,就算是穷人家也没见过这有儿子的族人还来抢家财的。”
杨妈妈骂的快,手上打个不停,七老爷本还想和杨妈妈对打一下,只是他本是好酒色的,这身子骨早已虚了,打不了几下就满院子抱头鼠窜。
管家们虽心里各怀心思,但现在吃的还是平家的饭,早把四老爷和五老爷围在中间打,一时院子中茅草乱飞,四老爷的骂声还是不小,婉潞和朱氏相持大哭。杨妈妈打了阵,七老爷有些受不住,连连求饶道:“妈妈,你也给我个体面。”
杨妈妈袖子一卷,手里的棍子并没放下:“呸,我给你个体面,你们方才吵嚷怎么不给体面了?”七老爷见这个样子,只怕得不到便宜,只得大声喊道:“四哥,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走吧。”四老爷也骂不动了,听了这话,和五老爷互相搀扶着从包围圈里出来,杨妈妈见他们走出来,手里的棍子往地上重重一敲:“还不快滚。”
这三个人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撕吃,只是今日带的人手少,只得恨恨地走了。杨妈妈上前劝着朱氏:“太太,大姑娘,都别哭了,这种人,离得远远地才好。”
朱氏停止哭泣,拉起婉潞的手:“大姑娘,这等没体面的事,我倒不怕,只是怕传扬出去,损了大姑娘的体面。”婉潞心头一颤,方才四老爷说的话还在心头,赵家要退婚?虽说自己祖母去世之后,婉潞心里明白,赵家对这门婚事渐渐不似从前了,四时八节的礼虽没缺,丈夫却从来没来过自己家门,虽说未婚男女不该见面,可女婿上岳家的门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