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那人已经拿起鞭子就要往张谆身上抽去:“一个有点钱的小地主罢了,蝼蚁一样的东西,也有资格和我啰嗦?别说你那孩子,就算灭了你满门,也没人敢和我说个不字。”
就在鞭子快要打到张谆身上时候,不远处已经有人大喊:“陈兄住手。”听到这喊声,这陈公子才把鞭子收回来,瞧着骑马赶上来的人,斜着眼道:“怎么?秦老弟,你在军中几年,被人吓的胆子都小了?竟然为这样蝼蚁求情。”
绿丫瞧见那鞭子要往丈夫身上去,吓的要尖叫时候,见有人阻止,心这才放下,再瞧那骑马赶上的人,倒有些惊讶,竟还是个熟人,秦三公子。三年没见,秦三公子变的黝黑了些,风采也更内敛,不似当年那老远就能感觉到的气宇轩昂。
此时秦三公子赶上,往张谆一家人身上瞧了瞧,见没受伤这才放心下来,对张谆抱拳为礼:“这位,我朋友出言莽撞,又粗鲁了些,我在这里代他赔礼,还请你休要放在心上。”
秦三公子有礼,张谆也深深一揖:“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两位瞧来也是从京城里来的,这大道之上,也不是纵马飞奔之地。”陈公子听了这话,又要把鞭子挥起,但看见秦三公子,就把鞭子收起,白了秦三公子一眼:“好了,秦老弟,我看在你面上,也就不追究他们冲撞我的罪,我们继续赶路吧,离我家庄子,可还有三十里地呢。”
三十里地,这个数字落到张谆耳里让张谆松了一口气,既然离了三十里地,那就不是自己家的邻居,这简直是个大好消息。秦三公子往绿丫脸上瞧了一眼,不由掠过一丝惊讶,绿丫已经对秦三公子拜了一拜:“秦三公子,久违了。”
的确久违了,已经三年多了,想到那个少女,当日她那张美丽小脸,竟有些模糊,可后来在军中经历的越多,秦三公子从小固有的那些思维也开始动摇,他们并不是无声无息的愚昧之人,而是有自己思想感情,活生生的人,那时的自己未免太过骄横,也太过自信,竟以为天下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后来想起也是实在好笑。
别说还有天子,纵然没有天子在上,匹夫之怒,也能血溅三尺。人,定要存了敬畏心。
陈公子听到绿丫的这话,不由往绿丫脸上瞧去,原来还没发觉,这少妇生的还算不错,也不晓得是不是秦三公子的老相好,没想到他好这口。
陈公子不由对秦三公子挤眉弄眼,秦三公子怎么不晓得他心里转的龌蹉念头,并不理会陈公子,只是问绿丫:“久违了,杜小姐可好?”
绿丫没想到秦三公子竟问榛子,微微一讶才道:“很好。”
很好,秦三公子低垂下眼,这才对绿丫拱一拱手:“那么,我们就走了,再次抱歉。”绿丫福了一福,秦三公子抽了身下的马一鞭子,也就离开。
张谆等秦三公子两人走了才问绿丫:“原来他就是王夫人的侄儿,生的是真的好,可是这样权贵子弟,未免都有些骄横,到了现在,我越发佩服东家了。”能在这些权贵之间游刃有余,并且得到利益,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绿丫把小全哥抱紧一些,捏捏他耳朵:“以后不许不听话,知道不?”小全哥看见陈公子扬起鞭子时,已经觉得事情不对,一直埋在自己娘胸前,听到这话就点点小脑袋。
绿丫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这才对丈夫道:“我相信,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上车吧,该回去了。”绿丫这话让张谆心中满是壮志,自己今年才二十三岁,一年学不会,就可以用两年三年,总有一日,会像廖老爷一样的,而不是只能仰望着他。
秦三公子的马奔出去三四里地,陈公子这才追上他的马,伸手去抓秦三公子的缰绳:“哎,秦老弟,我们俩跑了一上午,歇歇,说说话,方才那女人是谁?我可不是为我自己,而是我妹子要嫁给你了,总也要知道些事。”
秦三公子这回回来,就是为了议亲,定北侯夫人和太夫人两个精挑细选,挑了陈公子的妹妹,今年十七的陈家小姐,为怕秦三公子不喜欢,还特地求了陈家,让他们在陈家庄子上见一面。秦三公子就是为这事去的,可此时见了陈公子这一路的表现,在京城里和出了京城完全是两个人,让秦三公子心里开始犹豫,不想和陈家结这门亲。
此时听到陈公子这话,笑了笑:“一个故人,她是杜小姐的好友,我曾见过两次。”
“杜小姐?”别人未必清楚当年这件事,但陈家既要和秦家结亲,自然晓得清清楚楚,此时陈公子听到秦三公子这话,眉头立即皱起来:“哎,你不会还惦着杜小姐吧,如果真惦着,我可不许,我妹妹怎能嫁?不过,”
陈公子眼珠一转:“你若实在喜欢,我去说服妹妹,让你婚后纳杜小姐为妾如何?一个商户女儿,能嫁进侯府为妾,也是几辈子修来的。”
“等她嫁进来了,那时就要守妻妾之别,在令妹面前立规矩吗?”秦三公子此时对陈家这桩婚事是越发腻味了,拔转马头就想回去,陈公子哎呀了一声:“妻妾之别不是天经地义的?你啊,别想着跑,我和你说…”
陈公子还在喊,见秦三公子往来路去,急忙打了马一鞭追上秦三公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秦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答应这门婚事,你要知道,我妹妹并不是嫁不出去,只是家母怜惜她,才要精挑细选,而且看中了你,这也是你的造化,谁不知道定北侯府,比一个空架子好不了多少?你又不是承爵的人,我妹妹嫁妆丰厚,你和她的小日子…”
陈公子还要再说,秦三公子已经转头瞧着他:“所以我配不上令妹,这门亲事,我自会去和我祖母说,然后亲自上贵府道歉,到时你要打也好,要骂也好,任由尊意。”说着秦三公子就打马离去。
和叫什么事?陈公子想去追秦三公子,可是追回来也没用,想去自家庄子,可是陈家难道就丢这么一大个脸?思来想去,陈公子还是往庄子去,先把妹子接回来要紧。
“秦三公子来访?”廖老爷听到管家来报,眉微微皱起。旁边的眉姨娘忙道:“老爷,中秋的时候我为敏儿求了支签,上面说她红鸾星动,只怕就是应在秦三公子身上,说起来,秦三公子的才貌配敏儿也够了。况且…”
眉姨娘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廖老爷瞧了一眼,急忙低头不语。廖老爷想了想对管家道:“我出去见他,顺便,”廖老爷对眉姨娘道:“你让敏儿到厅上屏风后。”
眉姨娘急忙应是,带人去请榛子。
榛子正把这三年来的账目都点清楚,听到眉姨娘这话眉不由微微一皱:“要我在屏风后面听?”眉姨娘点头:“你快些去吧,还有这首饰,我瞧这簪子有些老气,还是戴这支芙蓉花簪,这米珠虽小,可光匀着呢。”
榛子也没阻止她,任由她帮自己换上那支芙蓉花簪也就往厅上去,眉姨娘瞧着榛子的背影,忍不住双手合十对天上拜了拜,菩萨啊菩萨,你一定要保佑她的婚事顺利。
榛子从另一道门走进厅里,这道门对着的就是屏风后,这是廖老爷为方便榛子学习怎么和官场中人来往,特别安排的。屏风后桌椅齐全,还有几色点心。榛子往椅上一坐,就开始细听起来。
秦三公子没想到廖老爷这样爽快地答应见自己,毕竟三年前的事,细想起来的话,如果真照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榛子身败名裂的下场,即便离京躲避那么些年,也不能再像原来一样挑个如意夫婿,此时对廖老爷行礼后坐在那里,却不知该说什么。
廖老爷端着茶杯打量着秦三公子,这样看起来,当年的莽撞少年,今日已经成熟许多,也不晓得他来这里做什么?想到此廖老爷轻声开口:“三公子此来定是有事,你我也不必在这你看我我看你,有事就说吧。”
秦三公子定定心才起身对廖老爷道:“小可来此,有两件事,一来,是为三年前的事致歉,毕竟当日若稍有不慎,则杜小姐名声尽毁,此事全都怪我。”
廖老爷唔了声:“这也是权贵子弟常事,视不如自己的人为蝼蚁,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再说若非如此,你们也不会把王法当摆设。”这样明白的嘲讽登时秦三公子的脸顿时火辣辣起来,廖老爷见他没有出口反驳,奇怪地挑一下眉,看来军中三年并不是没有任何磨练,瞧瞧,现在他竟然没反驳,还晓得脸红。
看来这秦三公子也不是那种完全的糊涂,廖老爷喝了口茶:“至于道歉的事就不必了,毕竟道歉要这么有用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流言了。”秦三公子应是,这才抬头瞧着廖老爷:“小可也晓得,道歉不过就是于事无补,这么做,也是要让廖老爷您知道,小可并非那种不分是非黑白不知人间疾苦之人,因此,小可想求第二件事,还请廖老爷被杜小姐许配给小可。小可保证,娶了她后,定再无第二个人,而且她想做的事,我绝不阻止。”
这话说的是真心诚意,屏风后的榛子也能感觉出来,可惜,这样还是不够的。榛子唇边露出笑容,若换别个女子,定然感动落泪,但自己不是别个女子,嫁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并不是自己这一生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向来不喜欢邪魅狂狷的角色,因为我感觉我属于被邪魅狂狷的角色炮灰掉的那大多数人。所以我写文,也更喜欢温暖的男主,这样的男主,在现实中才可以带给人幸福和满足感。
今天是2013年的最后一天,2014年,大家也要继续包养我哦。
、第74章来人
“秦三公子,我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我也不会做把甥女许给别人做妾这样没下梢的事。”秦三公子的话只让廖老爷的眉微微一皱就轻描淡写地说。
“做妾,”秦三公子稍一奇怪就笑了,“廖老爷,小可前来,是真心诚意,自当迎娶令甥女为正妻,哪是做妾呢。”
“秦家,可是在和广宁侯陈家在议亲的,说起来,你们两家是门户相当,有这样的一门亲,你想娶我甥女为正妻,秦三公子,你以为,你能做到?”秦陈两家议亲虽是私下进行,但并非说外人就全无察觉,廖老爷晓得秦三公子更是不会觉得奇怪。
秦三公子看着廖老爷:“廖老爷,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家母确为小可向陈家求亲,可小可思前想后,已经让家母回了这桩亲事。小可以为…”
秦三公子还待继续往下辩说,见廖老爷唇边笑容已经带上讥讽,不晓得自己哪里说错,手不由握成拳,刚想再开口廖老爷已经淡淡地道:“秦三公子,你的诚意我能了解,但你也知道,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秦三公子,你以为让令堂不去陈家求亲,就能迎娶我甥女为正妻,你想的太简单了。”
想的太简单了,秦三公子面对廖老爷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想再开口说话廖老爷已经又道:“秦三公子,你若真有心求亲,就让你家长辈来,我再考虑考虑,若不然,您还是回家去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秦三公子起身想走,但觉得这样走了又不心甘,瞧着廖老爷道:“那小可能请见杜小姐问问她吗?”问她什么?廖老爷直接就想回绝,但想了想就往屏风后瞧去。
秦三公子是晓得屏风后有尴尬的,此时见廖老爷往屏风后瞧去,明白榛子就在屏风后面。一种莫名的情绪开始蔓延,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
“秦三公子若想抱歉,诚意已经够了,至于娶我,我并不是不知道齐大非偶这个道理的,秦三公子还请回去。”悦耳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和三年前不一样,此时榛子的声音十分从容淡然,听不出一点别的情绪。
自己实在是托大了,秦三公子起身想走,但那脚步像有自己主意一样,只是来到屏风面前,看着屏风后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开口道:“杜小姐,昔日的事,确实是我不对,这三年我也想过,当日未免太过狂妄,对杜小姐的闺誉也有损伤,因此我才…”
“闺誉?”榛子轻笑一声,那笑声就这么入了秦三公子的耳,进了他的心,如有小猫爪在抓挠一样。接着就听见榛子继续道:“秦三公子无需把此事放在心上,当日你想利用我回绝赵家亲事,我想清楚后才反过来做这么一场戏的。说起来,秦三公子此举,也为我省切不少麻烦。只是秦三公子这样一等聪明人,以后谁嫁了你,但凡有那么一点愚笨,就要被秦三公子玩弄于掌中。我虽是商户女子,也曾经历波折,蒙舅舅疼爱,这些年也过的自由自在,又何必嫁于高门,被人把我原先的事拿出来嚼个不停?陈家小姐我曾在宴席上见过,是个聪明美丽的姑娘,她和秦三公子正是一对。至于你的歉意,我收下了,从此之后,秦三公子休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榛子说的越淡然,秦三公子心里的起伏就越深,开头不过是小小波浪,可此时竟如刮过大风,掀起惊涛骇浪一样,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女子。提起女子比命还重要的闺誉,不过轻描淡写,而且秦三公子能听得出来,她这话,绝不是无耻的话,而是经过无数事情才说出来的。
她今年多大?三年前十六,今年也不过十九,难怪姑母会称赞她,认为她不输给年轻时的姑母。隔着一道屏风,榛子瞧不见秦三公子的神情,但榛子脸上笑容没变,权贵子弟如此,已经难能可贵,但也仅此而已。
廖老爷斜一眼秦三公子,见他还站在那不动,这才轻咳一声:“秦三公子,还请回去吧。”
“杜小姐,若我,能做到像你心里想的那样,那你愿不愿意嫁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榛子的心微微一动,接着榛子就笑了:“这样的人,秦三公子,你认为你能做到?不介意妻子以前的经历,不介意她不得父母的宠爱,不介意她智谋不输男子,不介意她不愿被宅院束缚?”
这几个不介意讲完,榛子看着屏风外的秦三公子,想知道他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接着不等秦三公子开口就道:“自然,秦三公子你现在点头是很简单的,但你能承受别人的讥讽白眼?能忍受长辈们的叹息?甚至,在别人骂到你娶这么个妻子给秦家门楣蒙羞的时候,你还能点头吗?如果,你都能做到,那时再说婚事不迟。”
说完榛子起身:“舅舅,我出来已经久了,先进去了。”廖老爷嗯了一声,面上已经有得色,自己的甥女果然值得挑大拇指,接着廖老爷看向秦三公子:“话已经说完了,秦三公子,还请回吧,我想,你也不愿意在我这里用晚饭。”
秦三公子这才从方才的震惊中醒过来,天下竟有这样的女子,这样的,让人无法形容的女子。听到廖老爷的话,他也不及去分辨廖老爷话里的嘲讽就对廖老爷拱手:“是,我晓得了,我先告辞。”
说着秦三公子往屏风那里看去,已经看不到榛子的身影,可那几句话,却还在耳边回荡。
看着他这样怅然若失,廖老爷唔了一声才道:“我和令姑母相识三十来年,我甥女的话,你可以拿去问问令姑母。”说完这句大发慈悲的话后,廖老爷就唤管家送客。
管家进来请秦三公子出去,秦三公子这才匆忙给廖老爷作个揖,匆匆告辞。廖老爷瞧着秦三公子的背影,不由叹一声,自己甥女,真是既为她骄傲又感到一丝心酸。
榛子从门里出来,径自往自己院子走,丫鬟接住她,仔细瞧了又瞧,可是看不出榛子脸上到底有什么不对,心里狐疑也只有陪着榛子往院里走。
刚走到一半,眉姨娘就迎上来:“敏儿,我就想问问…”榛子对眉姨娘一笑:“没什么,姨娘,今儿晚饭要吃什么,我想吃莲藕炖排骨呢。”
眉姨娘的眉微一皱,接住就叹气,罢了,老爷和小姐,一个比一个有主意,自己在旁说什么呢?只得陪着榛子往院里走,快走到门口时就有管家娘子过来:“小姐,张奶奶和刘奶奶来望您,说是张奶奶家的庄子,收了百来斤藕和鲜鱼,特地带了来给您尝鲜呢。”
榛子不由一笑:“瞧,我才说想吃莲藕炖排骨,这就来了,她们人在哪呢?”
“张奶奶和刘奶奶也不是外人,小的已经让人迎她们进来了。”接着就听见绿丫的笑声:“今儿也巧了,正好庄上送东西来时,兰花姐也在呢,就约了一起来望望你。”榛子急忙迎上前,见兰花抱一个牵一个,小全哥跟在绿丫身边自己走路,就笑着说:“还说哪天去瞧瞧兰花姐呢,没想到兰花姐你就来了。”
兰花这三年也胖了些,再加上日子好过,也能穿得起一两件绸衣衫,虽没有绿丫那样从容,可和原先大不相同。听到榛子这话就笑吟吟地道:“我家那里,可比不上绿丫那边,不好让给你去的,今儿不是家里没事,我才带孩子们过来瞧瞧舅妈,恰好庄子上送东西过来,也算不得空手上门,这才腆着脸来了。”
“兰花姐你这样说是臊我呢!”榛子嗔怪说句,绿丫和兰花又给眉姨娘见了礼,也就和榛子一起进去,眉姨娘自去吩咐厨房该多加几个菜。
众人打过招呼,孩子们又正式见过榛子,玉姐已经快四岁了,偎在兰花身边只是望着榛子。兰花把女儿拉过来:“这就是你小姨,哎,这孩子,在家就吵,出了门就一副小家子气,这样子,将来怎么嫁个秀才?”
这样育儿话题榛子插不进去,只笑了笑,绿丫请榛子的丫鬟把孩子们都带到旁边房间,三人好自在说话。兰花说不得两句就听到旁边屋子孩子在哭,摇头叹气,急忙赶过去瞧瞧。
绿丫等兰花赶过去了才笑着说:“其实你不想成家也有不成家的好,清静。”榛子笑着瞥一眼绿丫:“瞧瞧,你都这样说了,还要我说什么呢。”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命数罢了,强求不来,若能强求得来,岂不乱了套了?”绿丫也没把榛子这话放心上,只随口一说。
谁知这话却进了榛子的心,她淡淡一笑,缘分命数,既然如此,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兰花和绿丫在榛子这里吃了晚饭,各自坐车归去,到了张家门口绿丫还在车上就见大门口有人在徘徊,心里不由十分奇怪,车刚停下,守门的虎头就走上前:“奶奶,这几个人说是爷的族人,可是爷没回来,您也不在,小的也不敢让人进去。”
族人?这两个字让绿丫的眉微微皱起,虽说和家乡那边现在也有了联系,可不过就是逢年过节写封信捎些东西罢了,这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瞧见马车停在门口,那几个人中的老者就走上前,开口就叫侄媳妇:“我是十一侄儿的亲堂大伯,十一侄儿爹娘和他九叔都不在了,算起来,在这族内,我就是他最近的了。”
绿丫算了算,的确是这样,可是这事还是不能认,只得道:“我夫君不在,虽是族人,可也有男女之别,算着时候,他还有三四天才回来。虎头,”
听绿丫叫了声,虎头急忙上前,绿丫道:“你去拿几两银子,先把这几位送到客栈安置,等你们爷回来,再请他辨个明白。”虎头应是,听到要送去客栈,那个老婆子立即道:“侄媳妇,我们也晓得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客栈我们也不住,省的你花银子,你家里定有多余的下房,我们先在那里落脚,等侄儿回来了,你就晓得了。”
“这位婶子你说什么话呢?我不过是因不知究竟,一个妇道人家又不好十分做主,这才请你们先到客栈安置,到下房落脚,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绿丫的声音一点也不颤抖,那老婆子不由瞧一眼自己的丈夫,她丈夫皱下眉,不是听说这媳妇是个奴仆出身吗?本以为是见不得世面的,到时随便几句话一吓就可以,哪晓得说出这几句,真是又妥帖又大方,也就坡下驴:“既然这是侄媳妇你的好意,那我们也就先去客栈等侄儿回来。”
等了许久的虎头见老者这样说,也就领着他们一行人往客栈去。绿丫这才下车进家门,辛婆子已经迎上前来:“奶奶,这四个,是跟朱大爷来的,说是爷的家乡族人,我说请他们在外等候,还说了我一通,说发了财使着人就忘了根本,还是朱大爷说贸然来,没见过不敢认也是常见的,他们这才在外等候。”
绿丫转转脖子:“嗯,你做的很好,横竖等你们爷回来就知道了。”辛婆子哎了一声,就把小全哥抱去让他去洗澡。等了会儿虎头就回来禀告:“送他们住在旁边那条街的来福客栈了,虽他们坚辞,也开了两间上房,又和饭馆说了,让他们一日三餐都送过去。小的听着,像是一对夫妻带了儿子和守寡的侄女。”
绿丫原本以为是夫妻带了子女,没想到另一个竟是侄女,倒有些吃惊,赞了虎头两句就让他下去。这家乡来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张谆的族人,绿丫实在是难有好感,罢了,横竖等丈夫回来,就有分辨了。
绿丫这边安静了,朱家那里朱太太瞧着对面站着的男子,心绪起伏不定,这男子和朱老爷年轻时候,长的还真像。只是一想到朱二爷做的那些事,朱太太就先把这些心肠收起,这份产业,怎么也不能分出去。
朱大爷已经拱手道:“见过万姨!”万姨,这是把自己当做朱老爷的妾室相待了,朱太太心中百感交集,但面上神色没变:“大爷请坐,照了令弟说的,我不过一个外室,当不得你的礼。”
朱大爷明白朱太太的怒气从何而来,朱二爷在京中铩羽而归,回到家乡,对朱大爷坦白交代,并且撺掇朱大爷前来把这份产业收拢,省的朱太太母女在此受用。
当时朱大爷就训了弟弟一顿,只晓得眼前那点好处的笨蛋,自己父亲留下的东西虽多,安心在家当个富家翁瞧着是够了,可男长女大,岂不要婚嫁?自己妹妹的嫁妆,前前后后算起来,足足值得两万银子。难道自己嫁女娶妇,就比妹妹低了不成?难免要照了妹妹的例子办起来。
靠田租地租,不过刚刚够过日子,想来想去,还是要把父亲的生意拾起来,而要把父亲的生意拾起来,怎么也绕不过京城这头。这边的人跟了父亲二十多年,又是个能干人,想必父亲人脉一大半在她手里,当然要和她打好关系,好把生意做起来,怎能去得罪?
朱大爷打定主意,安抚住了自己的娘,也就匆匆上京来寻朱太太,免得时候长了,那些人脉都被交到吴二爷手上,自己家连口汤都喝不上。此时听朱太太这样说就起身恭敬地道:“万姨息怒,舍弟从小生长乡里,又得家母宠爱,不知天高地厚是有的。上次私自上京,我已经训过他了,花用的那些银子,我也不会赔出去,此次上京,为的就是给万姨道歉。并且见一见妹妹妹夫,虽说我们非同母所生,但天下没有只认娘不认爹的人。”
说着朱大爷就跪下,这副姿态总算让朱太太心里高兴一些,虽说朱大爷打的主意,只怕也是要利用自家好让他日后做生意顺当,可在生意场上,这也是常事,没关系还要拉关系呢,更何况这本就关系极深。
朱太太忙把朱大爷扶起来:“大爷请起来吧,令弟已经说过,我不过是外室,你是嫡长,我怎当得你这大礼拜见?”朱大爷听朱太太这口气,晓得她已经和缓,更加恭敬地道:“父亲在外做的事,我为人子,自然要护住我的亲娘,故此只能称您为姨,但商户人家,这种事也是常见的,您受我的礼本是应当的。”